两人客套几句,秦立远便让心腹把林常从原路引出去。

林常出了门,寝室便安静下来。

秦立远低头沉思,他虽归于三皇子麾下已多年,但向来不为人知,概因三皇子为人向来不显山露水,手下势力大多在水底下,这也包括他。

这也是三皇子没有亲自过府探视的原因,现在正值两党争端白热期,三皇子目标太大,只能遣林常偷偷前来。

只不过,若太子与二皇子俱倒下,新一轮争锋开始,三皇子手下势力就该漂起一部分了。

据秦立远观察,这一日应是不远。

按照三皇子计划,这回秦立远出孝后起复,会设法将他调度进京营要紧位置,这个位置固然手握权柄,但同样目标很大,那么,他势必会属于被曝光的那一部分。

宣平侯府就会立即从中立位置划归三皇子一党。

秦立远十五岁丧父,而后他继承爵位,三年出孝后,由三皇子暗地里操作,凭之前的虚衔进入虎贲军任武官职。

他力争上游的同时,由于虎贲军是皇帝亲军,皇子们不太敢明目张胆拉拢,因此虽不容易,但秦立远到底保持了“中立”。

之后祖母离世,他再度守孝,又避过了旋涡,宣平侯府居然能一路顺利地避开了党争。

只是,宣平侯府这些年虽繁华依旧,但若真的中立,日后必定不能如此。

众皇子肉搏多年,日后肯定有一位胜出,登上帝位。

新帝登基,麾下一干心腹与敌对党派的下场不用多说,而剩下来的那一小撮中立派,忠心的保皇党们自然能顺理成章地继续效忠宝座上那人,而剩下少数能幸运避过党争的,他们最好的下场,大概就是失去帝眷,门庭日下了。

且要始终避开党争难度极高,最起码秦立远这回出孝后,就算早年没有投三皇子,估计亦是无法避过。

秦立远与亡父早已看透这一点,所以才在老侯爷去世前一年,三皇子初初出宫建府,毫无势力可言时,投于其麾下。

父子俩眼光极佳,三皇子不但有大才,胸襟宽广,又能屈能伸,耐心潜伏多年后,待掌握了足够实力,等待到最合适时机后,方打算逐渐显露人前。

如此能人,方是帝皇之才。

秦立远呼吸缓和,前景逐渐明朗,但此刻他心内却很平静,他自认能力不及父祖万一,只盼望能尽力保存祖上荣光。

“属下拜见侯爷。”一个黑衣护卫出现,单膝下跪请安,抬手奉上一叠白笺。

秦立远接过,挥了挥手,黑衣护卫点头起身,立即离开寝室。

白笺上写满黑色蝇头小字,这是秦立远清醒后所关心的另一件事,今早已吩咐心腹属下去办。

秦立远精神立即一振,把手里白笺一张张仔细看过,最后,他唇角微扬,将白笺反面置于枕畔。

随后,他大手往旁边一动,从枕下摸出了一个锦囊。

锦囊被打开,从里面倒出一枚殷红如血的透雕玉佩,玉佩不大,圆形,透雕着繁复的牡丹花纹,上头还雕有一只小小的蝴蝶,停在牡丹花瓣上。

秦立远将血佩托于掌心,细细端详,他微笑,没想到,那个眼眸亮晶晶的小姑娘,居然还是个胆大的公府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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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内燃着甘松香,袅袅清凉香气与室内淡淡的药味混合,遍布这偌大的内屋每个角落。

能在屋里伺候的,皆是可靠的心腹仆役,秦立远年纪虽轻,但为人稳重,处事严谨,宣平侯府向来规矩森严,他们此时俱垂首不语,安静地侍立在旁。

寝室内屋帘子撩起,老管家孟东亲自捧着一个红漆茶盘进来,上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

门帘的声响让秦立远回神,他将玉佩放回锦囊中,重新置于枕下。

孟东走到近前,将茶盘放置在床前的四足小方香几之上,然后捧起药碗,递到秦立远之前,“侯爷,请用药。”

药汁乌黑,仅稍闻气味已觉异常苦涩,秦立远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他眉峰不动,面上波澜不兴。

旁边立即有仆役捧着茶盅上前,伺候他漱口,而后又上蜜饯,秦立远抬手挥退。

老管家抬头,看了眼秦立远苍白的面色,微微蹙眉,要说本来主子重伤刚醒不久,又见了位客人,早就该歇息了,但这事他确实不能隐瞒不报。

“东叔,有何事。”秦立远开口问道。

这位从小照顾他长大的老管家,秦立远很是了解,对方肯定是有事情犹豫不决,而且是关于他的。

“老奴回禀侯爷,”孟东躬身,恭敬答道。小主子对他敬重,但老管家从不自满,做足下仆本分,他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太夫人与二爷听闻侯爷已醒,前来探望侯爷,现下正等在偏厅。”

姜氏跟秦二的消息其实已经滞后,秦立远今晨便已清醒。

“都是老奴不是,要不是老奴命人散了消息,太夫人跟二爷便不会前来。”老管家懊恼万分,他没想到会有客人来,如此倒是耽误主子歇息了。

中堂前院是秦立远一人的地盘,篱笆扎得极严,如果消息要捂住,是绝对不会传出,孟东估摸着差不多了,才把消息散出去。

“东叔这哪能怪你。”秦立远一笑,安抚忧心忡忡的老管家一句。这是实话,这事情实在不宜瞒太久,毕竟,怎么说都是一家人,瞒个大半天,待他处理完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要不,老奴让太夫人跟二爷先回去,就说侯爷歇下了。”老管家建议道。

其实在孟东眼里,他家侯爷实在需要先歇一歇,刚才接待客人可废了不少精神,太夫人跟二爷那处,可以先缓缓。

“不必,让他们过来吧。”秦立远摆手,他觉得自己精神尚可,没有答应老管家提议。

他向来身强体健,这回受伤虽重,但在床上躺了多天,今晨醒来,尽管伤势未愈,但人已经缓过来。

老管家虽然心底不太情愿,但却很服从主子命令,他看着秦立远一眼,觉得主子精神头还好,于是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秦立远并没躺下,他斜靠在大引枕上,闭上双目养神。

不久,有仆役进门禀报,“侯爷,太夫人跟二爷到了。”

秦立远睁眼,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仆役打起帘子,老管家亲自领人进屋,微微的脚步声传来,已至秦立远床前。

“大哥。”秦立轩拱手给兄长行礼。

“嗯,”秦立远颔首应了一声,随后抬头对姜氏说道:“太夫人请坐,请恕我身体不便,不能行礼。”

姜氏是秦立远继母,他没有虽称呼其为母亲,但该有的礼仪还是必须有的。

早有仆役端上两把鼓腿四足圆凳,放置在秦立远床榻前,姜氏与秦二落座。

“你这孩子,身体不适就好好歇着,哪用如此多礼?”姜氏眉心微蹙,一脸关切地说道。

姜氏肤色白净,面容清秀和婉,保养得宜,身段娇小玲珑,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

而秦立远年二十二,面容硬朗,虽不显老,但外表甚是威严,阳刚气息十足,他身形高大修长,坐在床榻上能毫不费力姜氏平视。

姜氏面对这么一个继子,丝毫没有任何尴尬不妥之色,神色忧虑,目带关切,十足关爱游子的慈母之态。

“大哥,你身体好了么?”秦二早就想说话了,硬忍到母亲话罢,他立即连连问道:“大哥,你累不累,我们是不是打搅你了?”

秦立轩今年刚满十七,长相六分酷似母亲姜氏,眉目清俊,肤色白皙,面色红润,身量比不上长兄,但也不矮,正正是倍受时人追捧的白面俊美年轻公子哥。

秦二面带忧色,有些懊恼,他母亲姜氏闻言笑骂道:“你这孩子,你问如此之多,让你大哥如何答应你。”

秦立远目光早移向兄弟,他微微一笑,线条刚硬的面庞缓和了些,说道:“我不累,晚些歇息便可。”

秦二听兄长声音虽犹带虚,但一如往日低沉厚重,精神头也不错,于是心头大石放下,脸上也带出笑容,“那就再好不过,前几天家里医者不断,我问了东叔,东叔说是大哥伤重,我很是担忧。”

“只是东叔又说,大哥未醒,打搅大哥养伤不好,我就没过来。”秦二仔细说着日前的事,秦立远亦不语,只安静听着。

姜氏坐在一旁,嘴角依旧噙着一抹温婉的微笑,专注关心面前俩兄弟说话。

“我已无碍,二弟无须担忧。”秦立远声音有些虚弱,但沉稳低沉依旧,顿了顿,他随意捡个话题问道:“嗯,听说二弟之前有看好的人家,现今如何了?

京城勋贵之家的爷们,十五、六岁开始议亲也不少见,秦立轩今年十七,正是时候。

而作为兄长的秦立远,之前则是因特殊原因一再耽搁了婚事,且他本人明暗两面上事务不断,又对此事不甚上心,倒是年已二十出头,至今未有婚配。

秦立远虽将自己婚事等闲视之,但兄弟已届适婚年龄,他还是赞成秦二出孝后定亲的。

秦氏兄弟祖母去年病逝,两人作为孙辈,需守孝一年,过些日子才能出孝。不过这些事勋贵人家早有定例,若有需要,只要孝期不议亲,偷偷物色着,等出孝后再定下,也是可以的。

宣平侯府虽尚在孝期,但秦立远也曾听说过,姜氏似乎看中了一家很不错的姑娘。

他明面守孝闭门在家,但实际上依旧忙绿,听过一耳朵便没再关注,不过这事已过了几个月,成与不成,应该有个定论了。

秦立远便随口提了一句。

一听到这个话题,秦二本来扬起的头颅立即微垂下来,浓黑的偏细长的眉头微微蹙起,整个人的兴致陡然低落不少,他偷偷侧眼,瞥向姜氏那边。

秦二的动作落在秦立远眼里,他剑眉微微一挑。

这是不乐意了?

秦立远问话刚落,姜氏面色立时一亮,她矜持温婉的笑容顿时扩大,笑语吟吟地替秦二答道:“郑家大姑娘是极好的,郑夫人能看上咱家轩儿是再好不过,只盼望事情能顺顺当当,过些日子好定下亲事。”

姜氏言语上虽如此说,但眉目间颇为笃定,显然已是成竹在胸。

秦二闻言,颓唐地收回视线,垂首闷头坐在兄长床塌前不语。

“郑家大姑娘?”秦立远这回没关注秦二,他神色不动,眼帘慢慢抬起,缓声重复道。

京城里,姓郑的官员勋贵不多,而能让身为宣平侯府太夫人的姜氏看得上,并为之欣喜的人家,就更少之又少了。

秦立远刚好知道一家,那家里正好有一个适龄要婚配的姑娘,而她,在家排行恰好最长。

“是啊,是安国公府嫡出大小姐,安国公独生爱女。”姜氏心中欢喜,一时容光焕发,接着再次说道:“只盼望这事顺当,我就能安心了。”

她确实欣喜,安国公是今上心腹重臣,她的轩儿不承爵,实在有些高攀了,要不是如今局势紧张,怕是难以寻到这么一个出身高贵的儿媳。

姜氏已经与郑夫人杨氏有了默契,亲事一般到了这份上,事情虽没万全把握,但也成数亦极大。

她在外头自是不敢乱说,但对秦立远,还是可以的。

柔和的女声一字一句,皆清晰落在秦立远耳中,他抬起的眼帘当即垂下,下颌紧绷,放置在薄被一侧的大手缓缓攒紧成拳,却薄唇紧抿,没再多发一言。

“娘,大哥累了,咱们回去吧,不要打搅大哥歇息了。”秦立轩似乎不大乐意说这个话题,他眉心蹙起,扯了姜氏衣袖一把,抿嘴说道。

“你这孩子,男大当婚,有什么不好说的。”姜氏嗔了一句,不过,秦二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再留,于是与儿子一起站起。

“如此,咱们便回去了,深之要好生休养。”秦氏说道。

秦立远点了点头,让侍立一旁不语的老管家送二人出去。

孟东一路将姜氏母子送出院门,才折身返回。

“娘,幸好这回大哥好起来了。”母子原路返回,秦二怕姜氏再提起方才话题,连忙主动挑起另个话头。不过,说起这事,他亦心有余悸,吁了口气道:“先前可吓煞人也。”

换了个话题,姜氏那一路喜形于色的白净面庞恢复了平常,她微微一笑,笑容温婉和熙,片刻后,柔和的女声方响起。

“嗯,确实如此,你大哥是个有福气的。”

☆、第20章

六十年为一甲子,人若活到了六十,那么这一年寿辰,则刚好与他出生时的天干地支一般无二。

因此,六十大寿在古人眼里,意义显得尤为重大。

韩老太君这六十大寿,恰逢老皇帝龙体大安,京城上下一扫之前凝重,气氛松乏,愈发热闹喜庆起来。

郑明成夫妻对此事极为重视,早在半个月前,杨氏便让家人到京郊寺院布舍米粮,以及在城北城南多处施粥赠衣,籍此为老太太祈福祈寿。

安国公郑明成是今上心腹重臣,他的老母亲过大寿,整个京城闻风而动,除了皇子们需要避嫌,只命人送上贺礼外,余下者只要有资格上门贺喜的,皆做好准备,早早上门恭贺。

而就算没接到请帖者,有些门路的,能掰上点关系的,都使家人登门随上喜礼。

天不过刚明,安国公府门前正街,便已车水马龙,人潮攘攘熙熙。

外院之事,自有男人们处理,而持请帖上门,有资格进入内院的女客们,皆不会这么早出现。

不过,国公府女主人,掌家的杨氏,却是一刻也停不下来,正日子不过寅正时分,她便早早起了身,开始打点一干事宜。

开启库房,取出宴席要用的盘盏碗碟;检查整理昨日布置,看是否有所纰漏;还要查看早已订好的菜品,材料是否准备妥当,耗时长的菜式能否及时上宴;等等不一而足。这些林林总总的事务,虽然无需杨氏亲力亲为,但这都必须由她亲自坐镇,命妥帖之人办好同时,还需应对不少突发状况。

这回寿宴,是不能出一丝纰漏的。

郑玉薇亦早早起身,跟随在母亲身边,一边帮助杨氏处理小事,一边观摩该如何快速处理突然状况。

这类超大型宴席,即便是如安国公府一般的高大门庭,亦不会时时举办,如今郑玉薇在及笄前恰逢其会,杨氏当然要将女儿带在身边,好好教导一番。

理论上已经了解很多,但到底与实际操作不可同日而语,机会难逢,郑玉薇抖擞精神,仔细留心学习。

从天未亮的寅正,一直忙碌到天大亮很久后,杨氏终于将晨间诸事理得差不多,她接过丫鬟奉上的香茶,抿了一口,随后瞥一眼厅旁的滴漏,她放下茶盏,拉过女儿的小手,柔声问道:“薇儿可困乏?”

杨氏抬手轻抚爱女鬓发,目露关切。

一双儿女是杨氏的心尖子,特别是女儿,五年前一场大病,让其一度垂危,可吓坏了她夫妻二人,这几年小心调养之余,她从不让女儿太早起,以免小孩子家走了觉,身体会吃亏。

当年大夫说,郑玉薇身子骨还在长,只要妥善照顾调养一段时日,便无任何妨碍。

这话听在心疼爱女的父母耳朵里,这一段时日自然是无限期延长。

“娘,我不困呢?”郑玉薇搂着母亲胳膊,撒娇摇了摇。

这是实话,郑玉薇身体早养好了,年轻精力旺盛,早起对她没多大影响,不过,杨氏年纪不小了,怕是会累。

“那娘累么?”郑玉薇抬头问母亲。

“娘不累,”杨氏微笑摇头,其实,操劳多日,她是有些疲惫,但她不想女儿忧虑,再抚了抚爱女鬓发后,她笑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咱娘俩更衣给你祖母拜寿去,等会儿客人该上门了。”

郑玉薇点头,母女携手返回屋内,更衣梳洗后,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前往世安堂。

大户人家拜寿也有讲究,都是主家后辈在客人登门前,先行给老人拜寿,一来因为他们与过寿老人关系更亲近,二来方便继续忙碌以及接待客人。

办一场大宴,主家要提前准备的实在太多,且宴席上还会有不少事情需要及时调度,可谓劳心劳力。

因此杨氏携女踏进世安堂时,此时不过晨初时分。

春日的暖阳刺破淡薄如纱的白云,金色的晨光穿过枝头,越过树梢,披撒在安国公府的房檐屋顶上,为披红挂彩的偌大府邸增添更多喜意。

世安堂乃至国公府上下仆役皆一身新衣,精神奕奕,各就各位,来往井然有序又面带喜色。

安国公府的主子们齐聚世安堂,女眷们避至偏厅,男人们则先进正堂给老太太拜寿。

郑玉薇跟在母亲身边,在偏厅里头坐了约摸一刻钟,男人们便退出世安堂,往前院去准备迎接登门的客人。

杨氏听罢丫鬟通禀,笑着站起来,说道:“好了,咱们给老太太拜寿去吧。”

话毕,她挽着女儿的手,领头往外头行去。

拜寿的队形也有讲究,不能一窝蜂给冲进去的。杨氏在正堂前庭院站定,她是国公夫人,老太太的大儿媳妇,自然当仁不让站在最前列。

郑玉薇放开母亲的手,退后两步,站在其身后位置。

二婶小韩氏拉开些距离,稍退半步,站在杨氏左侧;安国公府人口不算多,让客居的韩氏占了便宜,站在杨氏右侧。而郑玉薇左右则是堂妹郑玉蓉跟周文倩,再后面,则是二叔的两个年幼庶女,她们平时不怎么见人,现在则各跟两位姐姐身后。

郑玉薇跟堂妹们打过招呼,周文倩则有意无意给忽略过去了,她看到这人实在有点烦。

丫鬟打起门帘子,杨氏领着众女进门,铺着暗红驼绒毡毯的地面上早已放好了蒲团,郑玉薇随大伙儿跪下磕头,给祖母拜寿。

韩老太君今日身穿一身深红色寿纹锦缎袍服,额间勒着珠玉穿缀的绒面眉勒子,上头嵌有一颗椭圆型祖母绿翡翠,翠色均匀细腻,浓郁欲滴。

老太太通身富贵,鬓发如银,精神奕奕,端端正正坐在上首,连声说道:“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快起来罢。”

众人落座,今天老太太过大寿,自然没有人不识相,大家都捡些好话,在韩老太君面前凑趣。

韩老太君人逢喜事精神爽,堂上气氛热烈,她亦很是欢喜,乐呵呵笑语不断。

不多时,就有宾客临门。

有仆妇进屋禀报,宣平候府秦侯爷、姜太夫人、秦二爷已进府门,正往世安堂来,欲给老太太贺寿。

韩老太君点头,她虽早不管事,但杨氏之前看上秦二,她是了然于心的,也知道事情似乎差不多了。

也是如此,刚刚出孝没两天的秦家,才会头一个上门。

韩老太君想着既然这样,兼郑秦两家又有七转八回的转折亲,那姑娘们就无需回避了吧。

老太太刚要开口,杨氏立时眉心一跳,她当即开口笑道:“母亲,儿媳让姑娘们回避吧,以免冲撞了。”

韩老太君闻言讶异,这,大儿媳这是没看上秦二了?先前不是说,等秦家出孝就能把事情定下吗?

老太太抬起有些耷拉的眼皮子,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笑语晏晏的杨氏,以及旁边微笑不语的大孙女,她随即收回目光,神色不变,点头附和道:“确实应该如此,先让孩子们回避吧。”

韩老太君猜测虽不中,但也不远矣。事关唯一掌上明珠的终身,那回之后,郑明成夫妇派出心腹家人,明查暗访一番,得到确切消息,周文倩那天确实领着丫鬟往后山桃林去了。

周文倩一个闺阁小姐,最后撇下丫鬟,独身也要赶往权贵子弟扎堆的桃林南坳,所为何事,杨氏夫妻轻易便能猜透,他们嗤之以鼻之余,作为被投奔人家的主人,也很是不喜。

不过,因为顾忌着老太太,同时周文倩的行为亦没被人知悉,而杨氏因要准备婆母大寿又繁忙,没能腾出手来,所以就暂时没有理会她。

只是由于事关重大,周文倩还算谨慎,因此除了尾随其后的“人证”美景之外,安国公夫妇未能从其他途径得知桃林中事。

但这也并不妨碍夫妻两人对秦二心生膈应。

可以说,郑玉薇的目标已达到了一半,只要找到机会再使上一把劲,她摆脱秦二这个终极目标就能彻底实现了。

秦二重新进入考察期,这种情况下,让自己快及笄的宝贝女儿与他见面,杨氏自然是不乐意的。

说是表兄,其实也就是个曲折沾边的转折亲戚罢了,较真起来,秦二还是个外男。

“好了,有客人要给祖母拜寿了,你们先避上一避罢。”杨氏侧身,扫了几个未出阁的女孩子一样,目光在周文倩身上顿了顿,随即收回,看着身侧的女儿说道。

“是,母亲。”郑玉薇站起福身,然后在良辰美景的搀扶下,往正堂左侧的大屏风后行去。

在场的其他女孩,包括郑二叔两个垂髫之龄的庶女,皆跟随郑玉薇一起行动。

周文倩垂目福身,掩住眸中所有思绪,面色如常,也随众表姐妹一同退到屏风后。

她莲步轻移,弱柳扶风如平时一般无二,只垂落在身侧的宽大衣袖掩藏下,那倏地攒紧的拳头,才能将周文倩方才骤然惊喜,又立即失落的心情诉说一二。

她终于能跟他再次见面了,只可惜,两人中间却硬生生要插.上一扇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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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诸女退至十二扇四抹围屏之后,屏风后头是一张宽大的三屏斗簇围子罗汉床,郑玉薇领着妹妹们及一个周文倩,坐得倒很是宽松。

郑二叔家两个庶女很自觉地坐在罗汉床末尾处,郑玉薇携手郑玉蓉,坐在上首,郑家姐妹除了中间硬插.进一个周文倩外,座序刚好按年龄由大到小,分毫不差。

秦家一行人来得不慢,郑玉薇刚吩咐丫鬟小心照看两位小堂妹,小堂妹们小声道谢后,他们便已来到后堂正房之外。

仆妇进门禀报一句,“宣平侯府秦侯爷、姜太夫人、秦二爷,前来给老太君拜寿。”

郑玉薇闻言精神一振,没再留意身边的事儿,开始全神贯注关心外头。

她实在对这个情深男二有些好奇,虽然两人实在无缘无分,但这并不妨碍她敬仰的同时,顺道围观上一把。

她们面前这座屏风虽底平无足,直落到地,但槅心为透雕,其上描金,而后覆以绢画,绘着花开富贵图式的绢纱轻薄而透亮,而屏风外的光线亮于屏风内,这就让里头的人可以大约看见外头景象,而外头只能隐约看到人影,不能得见其貌。

这样正正好,可以让郑玉薇光明正大地围观原文中的男一及男二。

好吧,其实她主要想欣赏欣赏男二宣平侯,至于那秦二,顺道也给瞟一眼吧,省得有机会套麻袋也给弄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