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就都笑着颔首,原有些交头接耳、面露嘲讽的也收了脸色,王徽都这么说了,她们自不好再怀疑是苏氏不让儿媳沾手中馈。

王徽自然把这些人的反应收于眼底,不由暗叹,苏氏不要脸面,她可还得帮她圆回来,毕竟现在托身于定国公府,定国公府名声坏了,于她也没有好处,从前是有心无力,现在既然有了些许能力,自不能再由着苏氏作下去。

过不多时,苏氏陪着最后一拨客人进了花厅,白露附耳说了几句,苏氏一愣,神色复杂地看了王徽一眼,抿了抿嘴,终是没说什么,满面春风地走到主位坐下,拍了拍王徽的手,笑容有点不自然,“坐了这么久,可饿了累了?待会便传饭,若是累了,便去次间歇息一会。”

王徽看了白露一眼,知道她肯定是把刚才自己说的话告诉苏氏了,也难为苏氏反应挺快,演技倒也算过得去,面上笑道:“母亲宠我,一来便撵我回去,冷落了众位贵客,当心有那记仇的,待会席上罚您酒喝。”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苏氏也干巴巴笑了几声,就有那活泼的开始起哄,“世子夫人既然发话了,我们可就应下了,过会子自当好生敬敬东道主。”

苏氏连忙摆手,“莫要打趣我了,今儿还请了长庆班来唱堂会,那白香官的名头你们也知道,看他一场戏可不容易,若我真个醉倒了,你们也就看不成戏了。”

一提白香官,众人兴趣就被调动起来了,这个道:“我最爱他的《紫钗记》,堂会何时起唱?待会定要点一折。”那个说:“听说这白大家生得比女人还好看,可是真的?”

苏氏就笑,“先在外院给爷们唱几出,咱们先用饭,饭后移步荣春堂,就可在亭上听戏了。那白香官竟长得这般好看?待会可得瞧瞧是不是真的。”

苏氏今日有意塑造良好形象,表现十分卖力,王徽也不插话,只微笑旁听,待这便宜婆婆冷不丁冒出一句不知所谓的,就开口帮着描补一下。

不多时,果有丫鬟来报席面已得了,众人就起身,徐徐地往东敞厅而去,厅里摆了几张黑漆方桌,太太们分了几桌,姑娘们又分了几桌,依了主次坐下,丫鬟们就开始上菜了。

由醉德楼主厨亲自掌勺,菜肴自是美味可口。席间苏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句话得在舌头根转三转才敢说出口,再加上王徽在旁帮衬,好歹圆圆满满把酒席熬完了,一顿饭吃得跟打仗似的,王徽都替她累得慌。

饭毕,众人回花厅用了茶点,又谈了会天,就有丫鬟来报说长庆班的人在外院已唱完,用过了饭,现已打点齐整,预备着给夫人姑娘们献艺了。

大家就有说有笑地往荷池走去。

吟风亭四面的鲛绡被卷起,里面燕翅摆开数张矮脚榻,榻前小几上放了点心茶果,众人谦让一番,分了宾主年纪坐了,就有个穿了靛蓝杭绸直缀的中年人进来,躬身递上一本大红洒金册子,笑道:“小的曾奎云,请贵人们点戏。”

白露接了,奉给苏氏,苏氏笑道:“我不常听这些,不如廖家姐姐先来吧。”把册子递给了廖夫人。

“那我就不客气了。”廖夫人微笑着拿起笔,勾了《牡丹亭》里的《游园惊梦》,“这一折里的‘皂罗袍’是白大家的成名之响,不可不听。”

戏册一一传下去,众人纷纷点了《邯郸记》、《枕侧娇》、《玉簪记》里的名段,那位偏爱《紫钗记》的夫人,更是一连勾了三折。

到了王徽这里,她对戏曲自然不感兴趣,但大名鼎鼎的牡丹亭还是听说过的,想着便也勾了一折《寻梦》,“刚好与廖夫人凑个首尾。”

廖夫人含了笑望她,十分欢喜的样子。

不多时,乐师已上场坐定,曾奎云站在戏台上说几句开场白,戏便开了锣。

先开幕的自然是廖夫人点的《游园惊梦》。

板鼓响过,布景后走出个穿鹅黄撒花小袄的贴旦,碎步走了几回,便扭头叫“小姐”,正是杜丽娘贴身的丫鬟春香。

昆剧特有的柔绵靡丽的丝竹奏起,月亮门里缓缓走出个穿浅粉色缠枝茶花对襟褶子的闺门旦,莲步轻移,水袖款摆,疑词总含笑,未语先有情,一句话都还没说,那双凤眼一荡,就已夺去了太半观众的心魂。

众女眷原本还在交头接耳,一见白香官出场了,顿时静了下来。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音色如春莺又如流泉,时节已到孟夏,午后本有几分暑气,但听着这声音,竟好似通身都清凉舒泰了起来,众人一时如痴如醉,再没有窃语的了,连苏氏都听得津津有味。

第47章 中毒

王徽听不太懂, 只是觉得这白香官确实名不虚传,虽脸上化了粉墨浓妆, 但观其身形步态,确是一等一的美人,再加上布景、衣饰、曲调无一不美,倒也算看进去了一些。

待《牡丹亭》的两折戏唱完,白香官谢幕退场, 再就是《邯郸记》了。这是小生戏, 没什么女角,白香官自然也就不上场了,王徽看了一阵便觉索然无味, 想了想, 便低声对苏氏道:“身子不太爽利,便想回去歇了, 母亲辛苦。”

苏氏一愣,心说别人不知道你病没病,我还不知道吗?看她已起了身, 心中忽然一阵不安,媳妇不在了,万一自己再出什么岔子可如何圆场?欲待出言挽留,挨着她们坐的廖夫人也听见了,转过头关切道:“世子夫人可是累了?快回去歇着罢,这边有你母亲,我们几个也帮衬着, 不妨事的。”

王徽听出她言外之意,知道若是苏氏再有不好,廖夫人看在自己面上也会出言相帮,便感激地笑笑,“如此就多谢夫人了。”又对苏氏行个礼,“媳妇告退。”

带着魏紫出了荣春堂,王徽并不急着回东院,孟夏时节,风和日丽,草长莺飞,池上的荷叶已开始繁茂起来,虽还未到莲叶田田的地步,却也别有一番趣致,微风习习,颇有种“水声山色,竞来相娱”的意思。

主仆两人边走边谈,寻幽访胜,渐渐走到一处花木扶疏、树影葱茏的所在,太湖石假山后露出一角飞檐,隐隐传来丝琴板鼓之声,还有吊嗓子练音的声音。

魏紫就顿住了脚步,“主子,这处是荣春堂西厢房,是那些戏子练嗓预备的地方,咱们还是别往前走了吧。”

王徽点点头,正待往回走,却忽见不远处树影一动,从里面走出个人来,穿了件天水碧绣梅花兰草的鸡心领褶子,长身玉立,昂首挺胸,侧对着她们,一张脸虽然白白净净未施粉黛,却仍能教人认出来,这便是红透江南的名伶白香官白大家。

他站的地方刚好是王徽离开的必经之路,王徽想了想,当机立断,拽着魏紫躲去了假山后面,透过石头上的窟窿往外看,那窟窿前面斜斜伸过来一片芭蕉叶子,刚巧把那窟窿半遮着,山后的人能清晰看见前面的物事,山前之人却无法察觉山后有人。

白香官侧过身子,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俊脸,洗去铅华之后,那张脸少了几分柔媚,多了一些男儿英气,可依旧还是美丽的,一双凤眼微微上挑,即便是现在这般肃着面孔,也总教人觉得潋滟含情,嘴唇抹净了嫣红的口脂,露出原本的淡粉色,只是抿在一起,勾勒出锋利的形状。

“国公爷假借家师之名传小人到这里,究竟所为何事?”白香官声音冰冷。

王徽和魏紫对视一眼,忍不住撇了撇嘴。

“放肆,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怎敢如此对我说话?”孙敏声音有些不耐,显然之前已经说了不少好话,但白香官始终不为所动。

白香官秀丽的眉毛拧在一起,拱手行个礼,淡淡道:“既然国公爷无事,小人便先告退了,待会还有戏要上。”说着便转身想走人。

孙敏岂能容他就这么离开,当下一把拽住人袖子,许是用力大了些,白香官又急着走,又或是那戏服褶子做工实在低劣,只听刺拉一声,那截袖子就被整个撕了下来,露出白皙健美的手臂,连带着领口也被扯开了,露出半片胸膛。

白香官气急败坏,一手护着领口,一手猛地伸出去,却又好像被什么硬生生阻了一下似的,原本的动作没做出来,转而握拳狠狠收回去,口中怒道:“国公爷这是作甚?成何体统!”

“你个戏子与我说体统?”孙敏嗤笑一声,瞅着白香官的脸孔因愤怒而涨红,更显俊美,一时色|欲熏心,就差流出口水了,伸手又要去拉人,“瞧这一身细皮嫩肉的,可得给你爷爷好好疼疼,现下你不乐意,待尝了甜头,只怕你还得反过来求着我……”

魏紫不安地动了动,王徽却始终不动声色,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白香官,眼睛微微眯起。

这人,是个练家子。

而且还不是唱戏用的花拳绣腿,而是实打实的真功夫。刚才他那一伸手的动作,明显是想出手教训孙敏,可又怕露了行藏,这才急忙收手。

孙敏当然什么都没察觉到,已经拉住了白香官的手,兴奋得脸膛发红,口里说的越发粗俗下流,什么亲亲乖乖,心肝肉的都出来了。

白香官嘴角肌肉抽搐,眼睛一眯,右手动了动,轻轻抬起,做了个收放的动作。

王徽只消一眼,便已看出他在孙敏身上做了手脚,心中暗叹,这位国公爷虽然不堪,到底罪不至死,何况就算该死,也不能让他死在此时此地,遂拍拍魏紫的手,低声道:“呆在这里别动。”

魏紫经过付贵妃偷情那档子事,早已练得胆大了许多,只是对目睹国公爷的风流韵事有些不适应,脸色还是挺沉着的。

王徽整整衣裙钗环,迈步走出去,故作惊讶道:“父亲,您在这——哎呀,这是怎么了?”说罢侧过身子,不去看白香官袒露的臂膀胸膛。

白香官不动声色收回了右手。

“你来做什么?还不快滚?”孙敏认出是儿媳,老大不耐烦,也懒得装体面了,直接出言呵斥。

王徽忙忙行个礼,面露惶恐,“父亲恕罪,只是方才媳妇出来散步,碰到个小厮四处寻您,说是廖御史廖大人有事找您……”

对于监察百官、能弹劾公卿的御史大夫廖彬,孙敏还是有几分怕头的,就好像苏氏不敢得罪廖夫人一样。

孙敏脸色不大好看,但也不会去怀疑儿媳说谎,廖御史的约见更是不能拒绝,遂朝地上啐了口,瞅白香官一眼,嘿嘿笑了声,大步离开了。

白香官自然知道王徽是为他解围,却也并不欲多说,只行了礼,低头道:“多谢这位夫人,小人告退。”说着便转身离开。

王徽淡淡道:“站住。”

白香官脚步一顿,回过身来,依旧低着头,“夫人还有何吩咐?”

王徽冲他伸出手,向上亮出掌心,“拿来。”

“……夫人何意?”白香官眉头一皱,神色变的警惕。

“装什么?”王徽皱眉,她不喜欢跟说话费劲的人交流,“你方才在定国公身上下了什么东西,把破解之法交出来,我自会放过你。”

白香官脸色微变,定定看了王徽一眼,快速说道:“小人不明白夫人在说什么。”说罢就直接迈开步子往前走,伸手去拨王徽肩膀,竟是要越过她强行离开。

可王徽又哪里像孙敏那样好相与?她冷笑一声,就势抓住白香官伸过来的手,使个巧劲,借力打力,只一个瞬间,白香官高高大大的身子就被甩过头顶,后背狠狠摔在地上。

正是王徽在帝**校练得最拿手也最漂亮的正面过肩摔。

此人功夫是不错,但还不放在她眼中。

白香官大吃一惊,这个衣饰华美的年轻贵妇竟有这样好的身手,一时有点发懵,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一张玉面疼得微微扭曲,本就残破的衣服更加凌乱了,整个胸腹彻底暴露了出来。

只见他胸口用靛青墨汁纹了个诡异繁复的图样,中有蛇蜈蟾蝎蛛五毒,交错纠缠,狰狞凶厉,笔法细腻,栩栩如生。

王徽眼神一凝,她记忆力向来出色,猛然就想起自己曾在何处见过这个图腾。

是在邵云启的别院,江海寸心的破卷楼!

那本破旧的古书,上面介绍了南疆百夷十万大山中的诸族,而这个图案,正是苗寨里某个部族的图腾。

王徽心念电转,嘴角不由微微翘了起来,当真是天助她也。

白香官还兀自装蒜,“夫人这是作甚!怎的无缘无故便动起手来?小人虽是戏子,可也不容您血口喷人……”然而尾椎骨剧痛,还是爬不起来,额上已渗了一层细汗出来。

王徽有些不耐烦了,心说这人怎么这么费劲,便蹲下去,手按在他喉咙上,面无表情道:“若再不交出来,我立时便可杀了你,你名头再响,也不过是个戏子,死不足惜,于我半点无碍;而你,身为苗人,潜藏金陵整整十年,忍辱负重,若为了个定国公就这般白白送死,不觉得可惜?你的大事还要不要做了?”

白香官脸色大变,目光如利剑一般直射向王徽,瞪了她半晌,方咬牙道:“你……你怎么知道——”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身为戏子却会武功,行事遮遮掩掩,胸口的诡异图腾,远出众人之上的形貌——这早都成套路了好么。

当然,会武功和胸口图腾这两件事,只是王徽碰巧发现的,白香官的隐忍功夫自是一流,不然也不能藏在金陵十年之久。

王徽当然不知道白香官具体的底细,不过出言相诈,看他神情就知道自己所猜虽不全中亦不远矣,但又知道此人狠辣,顾忌着他会不会给自己也下毒,便半真半假道:“我认得你胸口图腾,却并不知你到底是苗疆哪个村哪个寨的,你放心,只消你交出解药,我便不会为难你。为了个定国公如此,当真值得?”

白香官紧盯着她的脸,嘴唇紧抿成一条线,右手忽然一动。

“我可劝你别犯傻,白大家。”王徽表情语气都很平和,却紧了紧扣住他喉咙的手,“管好你的手,给我下毒我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你的死活可就说不准了。”

白香官身子一僵,右臂缓缓松弛下去,垂眸半晌,低声道:“不过是泻蛊,回去泻个三日也便好了,小施惩戒而已,我虽是苗人,却不会滥杀无辜。”

王徽眯起眼,“我如何信你?”

“我确是无法自证,”白香官嘴角终于泛起一丝苦笑,“但若他三日后有什么好歹,你尽可来栖云戏馆取我性命。”

王徽不语,盯了他一阵,见他神色始终镇定如常,才缓缓收回手,站起身道:“我自会派人盯着你,可莫要打什么连夜逃出京城的主意。”

白香官吃力地爬起来,抬手掩住破衣,形容狼狈,自嘲一笑,“我又有何处可去……况且正如你所说,我在金陵图谋大事,蹉跎了十年,不会轻易离去的。”

“那便记住你说的话。”王徽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白香官神色复杂,见她腰挺背直,步态轩昂卓荦,浑不似娇娇怯怯的寻常女子,迟疑一下,终还是开口:“……等一下!”

王徽驻足,转身看他。

“你……是那国公的儿媳?”白香官犹豫着问道。

王徽挑眉,点了点头。

俊秀的眉毛蹙起,白香官忍不住问:“你公爹对你很好?值得你这般为他操心?”

明明刚才一照面就叫她滚来着。

王徽微笑摇头,“我是为己不为他,只是此间道理,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孙敏若有个三长两短,定国公府就要办丧事,孙浩铭就要袭爵,她王徽就得披麻戴孝守制三年,行事自然多有不便,故而她但凡一日不离开定国公府,就得护着那两夫妻一日。

白香官抿嘴沉默,看了她一眼,忽道:“世子夫人还是多操心些自己吧,你身上的毒虽不致命,却也……”话说一半却咽了回去,不再看她,转身离去。

“等等,你——”王徽心中一紧,刚想拦住他,却见他单手一撑,动作十分敏捷利落,越过树丛直接跳进了厢房的窗子里。

王徽脚步顿住,没再追上去,只是盯着那扇窗子,眉头已紧紧皱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苗人图腾的前情在第27章《事端》中有提到,忘记的同学可以回去看看。

第48章 走水

魏紫在假山后见白香官走了, 这才轻悄悄走出去,上前扶住王徽的胳膊。

王徽就带着她顺原路慢慢往回走, 边走边沉吟,“毒?我身上竟有毒?可又能中什么毒?”

魏紫眉毛拧成了一团,拽拽主子袖子,小声道:“自打正月里那次之后,您可又有三个月没来癸水了。”

王徽一顿, 恍然大悟, 从她去年八月份穿越,这身子就一直没来月信,直到今年正月下旬, 那东西才不情不愿来了一次, 只持续了三天,量极少, 颜色也发暗,她自己是半点都没察觉的,若非魏紫整理床铺时眼尖, 只怕还发现不了。

王徽本就不是为这些事上心的人,平日事情又多,千头万绪的,且身体一直康健,经过大半年的调养锻炼,虽还未达到她上辈子的巅峰状态,却也差之不远, 故而虽然知道自己那方面肯定有问题,但也没顾得上去细想;丫头们初时还担心些,后来被她加了文化课体育课的任务,指使得团团转,渐渐也就不那么关心这事了。

正月里她来了那次癸水,几个妹子都高兴得像过年似的,转眼却又忧心起来,不知下次什么时候能来。

王徽就笑,说这次都是碰巧才发现的,也许前几个月也来过,只是没被发现呢。

话虽这么说,但她自己也知道这只是安慰之词。

但终究觉得此事不过疥癣之症,不疼不痒,短期内确是没工夫去料理它。

可今日听白香官这么一说,再联想到自己身上这唯一不正常的地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原来不是内分泌失调,而是中了毒啊。

这样阴狠下作的毒|药,专害女儿家的,难怪白香官难以启齿。

可是自她穿越以来就牢牢把持住了东院的饮食大关,苏氏再混账,也不可能拿儿媳这方面的事情做文章,毕竟这也是关系到子嗣大计的。

既然排除了定国公府,那么这毒,恐怕就只可能是原主未出阁的时候种下的了。

虽然不清楚王家的情况,也没什么证据,但只要略微一想,有时机、有能力这么做的,也就是那个继母兰氏而已。

可这继母厌恶原配所出子女不奇怪,下毒就有点过了吧?还是这种断人子嗣损阴德的毒,纵是兰氏不忌讳,积年累月地做手脚,就不怕东窗事发?就算王世通再如何忽视长女、宠爱填房,若发现了这种事,恐怕也是容不下兰氏的。

故而若此事真是兰氏所为,只怕除了厌恶之外,还另有更紧要的原因。

原主记忆中,王家可是还有个与她年纪相当的妹妹的,正是兰氏所出,若兰氏做这种事被发现,那王家二姑娘也就别想嫁到什么好人家了。

到底是什么事,能令兰氏冒着赔上亲生女儿一辈子的风险,去向王徽下手?

王徽去搜寻原主记忆,自然也是不得要领,只记得继母过门后对她非常好,事事捧着宠着,一句重话都不会说,只要大姑娘开了口,星星月亮都能摘了来,说话比二姑娘好使一百倍。

原主是非常喜爱兰氏的,后来嫁到定国公府遭罪,给娘家送了好几回信求救,兰氏只是泛泛地回些什么“孝顺公婆敬重夫君”、“为人媳妇都是这般熬出来的,你且忍忍,待生了孩子就好了”之类的话,再没见过她一面,弄得原主心中十分难过,直到被孙浩铭打死,也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

王徽皱眉,只觉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要操心的实在太多,这原主也是命苦,身边简直虎狼环伺,没一个省心的。

可眼下亟待解决的事情如此多,她暂时也没有精力去调查兰氏下毒的事,所幸白香官说这毒并不致命,她也没觉得身体其他地方有什么异常,便暂时不去管罢。

想通这一节,王徽心情稍微顺畅了些,转头一看魏紫忧心忡忡,小脸已经皱成一团了,不由伸手过去捏了一把,笑道:“谁家的包子?上面这褶子倒捏得精巧。”

“少夫人!”魏紫顿足,难得娇嗔了一句,“这事您可不能再不上心了!”

王徽就跟她讲了这其中的原委,又赌咒发誓说自己日后一定会更加注重保养身体,一有时间必会彻查中毒之事,魏紫这才不情不愿点了头,还委屈地白她一眼。

王徽忍不住又捏了一下她的脸,魏紫也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两人并没有回荣春堂,只是慢慢散着步回了东院,把门一关,不理山外事,众人学文习武,进境一日千里,妹子们心里高兴,王徽看着也舒心。

一些粗使婆子和小丫鬟虽不明就里,但主子高兴了,她们自也有好日子过,进出间脸上都带着笑影,东院上下的气氛越发和美,俨然国公府里世外桃源一般,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人人喊打、阖府窝囊之最的所在了。

寿宴当天下午,王徽就出了府,找到邵云启,托他派人盯着栖云馆,尤其要盯住白香官,决不能让人跑了。

邵云启眯眼一笑,贼忒兮兮问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