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犹自不甘心,咬牙半晌,憋出一句:“大话说得轻巧,你又不知我要对何人做何事,谈什么帮忙?”

“那就是白大家你的事了,”王徽两手抱胸,“若你诚心与我合作,自会告知我详情。”

白香官薄唇抿成一线,心气仍是不平,却到底还是慢慢坐了回去,口中冷冷道:“世子夫人如此仗势欺人,毫无磊落可言,便算做成什么事,那也是要为人所不齿的。”

王徽笑呵呵的,丝毫不以为忤,语气一直平静而柔和,“就是欺负你了,你待如何?若有朝一日你飞黄腾达,转过头来欺负我,那就是你比我强,不论强在何处,哪怕是借势也好,强就是强,输就是输,我必定心悦诚服,半句怨言也不会有。”

此言一出,白香官倒是一愣,不像方才那般动怒,怔怔思忖一阵,又看了王徽一眼,低声道:“若我答应了,世子夫人之‘势’,是否也可为我所用?”

——倒还有几分灵气,算不得完全无药可救。

王徽扬眉一笑,“那便要看白大家的本事了。”

白香官默默点了点头,情绪平静许多,眉眼也柔和了下来。

这样平和的表情,虽不似方才动怒时那种玉面含嗔之美,却多了温文尔雅的意蕴,倒把他俊美的容色衬得更胜三分。

“……世子夫人既是执意要掺和进来,小人也便不再阻拦。”他这样说着,瞥一眼王徽一口未动的茶盏,就拿起来倒进屋角的铜盆里,再放回茶盘里,转身去开案头的小柜。

“说了这么多,想来世子夫人也口渴了,我这处没什么好东西,就只几两梅坞的雨前龙井,这便泡了来,待吃了茶,小人再与您详说明日之事……”

说着就摸到了装茶叶的紫砂罐,取了出来。

回头一看,王徽仍坐于桌旁,笑吟吟瞅着他,桌上两只茶盏一左一右摆在茶盘上。

一切都好,与先前别无二致。

白香官就放松了几分,甚至给她回了个微笑,眉目间那一瞬绽放的风华,恍惚竟有倾城之色。

王徽笑容不改,静静看着他倒茶。

白香官倒完茶,端起自己那杯举至齐肩,低声道:“两次相见,梦莲多有不敬,世子夫人却以德报怨,教会我许多道理……这便以茶代酒,敬世子夫人一杯。”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王徽拿起茶盏,却不急饮用,只笑道:“梦莲?”

“……先母是汉人,有孕之时,曾梦见七宝青莲入怀,故而为我取了这个表字。”白香官微现赧色,“香官只是师父取的艺名,我单名一个蕖字,芙蕖之蕖。”

“白蕖白梦莲,好名好字,与你很是相配,想来令堂也是位才德兼备的淑女。”王徽赞了一声,食指轻轻摩挲茶盏,终于还是站起身,拿起杯子喝了下去。

白蕖神情一动,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王徽自然看了出来,心中暗叹,面上却笑容不改,放下茶盏,负手而立,静静看着他。

白蕖就有点不解,却渐渐皱起了眉头,继而微微扭曲,右手握拳抵住腹部,好像再也支撑不住一般,砰的一声跌坐在地,颤抖着缩成了一团。

王徽轻笑一声,缓步走过去,居高临下望着他,眼神冰冷。

“解药在哪里?”她轻声问。

白蕖嘴唇都咬出了血,面如金纸,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显然十分痛苦。

“黄漆柜子,从、从上……到下……第四个抽屉——”他好容易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吓人。

“唔。”王徽却不急着去取药,又慢条斯理问道,“你这屋子处处都是陷阱,那抽屉没问题吧?”

白蕖已经坐不住了,躺在地上蜷得像只虾子,终于忍不住呻|吟起来,咬牙道:“没、没……解药和毒——分开放的……”

王徽就露出像看蚂蚁一般的怜悯眼神,走到那个黄漆柜子跟前,数了抽屉打开,却见里面只有拇指大小的一个白玉小瓶,上头塞着红绸塞子。

打开一看,倒出来三粒褐色的软泥药丸,没有任何味道。

王徽拿着药回到白蕖身边,又问,“只有三粒,你要吃多少?”

白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颤抖着比了三根手指。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王徽轻声念叨着,一手捏住白蕖下巴,迫他张开嘴,一手放了一粒药丸进去。

解药见效很快,不过盏茶工夫,白蕖脸色就好看了许多,他慢慢爬起来在地上坐了一会,姿势十分不雅,却显然是顾不得太多了。

王徽也不说话,只把药瓶揣在怀里,抱着手静静看他。

良久,白蕖勉强起身,踉跄到桌旁坐下,抬头定定看着王徽,眼神沉郁,表情复杂。

“……什么时候?”他轻声问。

“你转身拿茶叶的时候,”王徽胳膊环抱胸前,食指轻轻敲打,“我就把两个杯子掉了个个儿。白大家出身不凡,通体皆毒,这点防备我还是有的。”

白蕖垂头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又道:“我……我得连吃三粒解药,才能把毒全解了,一粒只够支撑三日。”

语气里就多了几分晦涩。

“若你我易地而处,白大家会痛快把所有解药一气给我吗?”王徽笑了出来,慢慢走过去,步伐轻快,“我正愁没什么法子辖制你,却不想你自个就双手奉送了过来。”

白蕖闭了闭眼,忽然露出一丝苦笑,“世子夫人……当真好计谋,好手段!自初见起便把人压得一丝喘息余地也无,可若真是你中了毒,我就只会让你尝尝那种屈居人下的滋味罢了,过后自然会把所有解药都给你。”

王徽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真的,折腾这么久,便算她耐性再好,也要被这戏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搞事给闹得没了兴致,更何况她本身就对他没什么耐心。

“行了,多说无益,赶紧说说明日万寿节的事吧。”王徽大马金刀坐下,板起脸来,威势就自然而然流露出来,“待此间事了,我自会把解药给你,你的命我还真没什么稀罕的。”

白蕖俊脸也显出几分狼狈,终于歇了所有的小心思,乖乖坐到了她的面前。

等到王徽从栖云馆出来,已是酉正时分,夏日天长,到了这个时辰太阳也开始西坠,东天一片青灰苍茫,西天就是一色的烈焰熔金。

坊间夜市也渐渐开了起来,食肆饭铺飘出袅袅香气和白烟,行人贩夫穿行匆忙,人声马嘶,车辘辚辚,悠扬的叫卖吆喝带了南国特有的柔绵婉转,随着傍晚的熏风徐徐传开,播撒出一带人间烟火的繁阜。

单只这么看着,就好像大楚还是中兴治世,一派昌隆盛景,半点也瞧不出这个偏安江南三百年的朝代已开始走向尾声。

危机总是潜藏在繁华的幂篱之下。

王徽舒了口气,迈开步子往回走。

明日是永嘉帝四十八岁的寿辰,是白蕖的大日子,却也是她自己的大日子。

若事败,自是死路一条。

可若事成,她便能前进一大步,离彻底摆脱定国公府也不远了。

第60章 遇刺

永嘉十八年七月初十, 是永嘉帝四十八岁生辰的正日子。

前几日孙敏和苏氏听闻今年要进宫贺寿,一时慌了手脚, 孙敏连窑子也不去逛了,日日督着苏氏踅摸珍稀贵重的寿礼,寻常人家做寿也倒罢了,这次可是要呈贡御前的东西,自然得加倍仔细。

总算苏家财大气粗, 倾举家之力, 不过三日的工夫就寻访了一整座六尺见方的巨大和田玉山,玉色晶莹洁白,质地温润细腻, 远远望去就仿佛一块硕大的羊脂伏于地上。

最难得的还是这玉朝上的一面纹理瑰奇奥妙, 竟是天然形成了一个“寿”字,浑然天成, 鬼斧神工,未经雕琢,即便豪富如苏家, 这也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便是皇帝六十、八十整寿,这样的寿礼也足够拿得出手了,又何况四十八这样的小生辰。

苏家人便忙忙打了个紫檀木底座,又把玉山仔细清理一遭,抬上底座,早两日就以定国公府的名义呈进了内务府。

故而到了正日子这天,孙敏和苏氏都显得十分自信, 得意非凡,面上的笑一直没停下过,不过好歹也知道这是进宫面圣,多少有所收敛,不致忘形。

小公爷孙浩铭更是夹紧了尾巴做人,见了王徽头也不敢抬,随便点点头就钻进他爹的那辆马车里了。

辚辚行至西华门前,众人下车步行入宫,王徽暗暗观察,却只见到显国公宁海侯几家相熟的人家,并未分男女,只是一家一家地往里走。

万衍也来了,他并未成婚,孤身一人走在前头,旁边跟着的太监赫然是张瑾,平素倨傲的脸上此时堆满了笑,不停和右相搭话,万衍倒也一直带着笑回他。

经过定国公府一家时,万衍不经意抬起头,与王徽飞快换了个眼色。

“……瞧着进宫贺寿的人倒是不多。”王徽就问身边的教引宫女。

这回倒不是双雁,而是个名叫绣桐的宫女,前几日进府时就私下里跟王徽通了气,原来却是付贵妃安排进司礼监的人,此次专程过来服侍世子夫人,若有个什么事也好照应。

倒是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然而她口里虽这么说,王徽却也不会尽信她。

“虽是万岁爷的天辰,却也不是整寿,”绣桐就低眉笑道,“便请了在京的两位王爷,几位出降的长公主,还有几户得圣眷的人家进宫聚聚,小小庆贺一番罢了。”

……其实定国公府能进宫贺寿,也纯是因了王徽在付贵妃那里的面子,又哪里有什么圣眷呢。

不过即便如此,能在这样的名单里把定国公府四口人添进去,也足见付贵妃的本事,这才是真正圣眷不衰的人。

人少,气氛也不似上次庆成宴那般庄重,走路时不必刻意静默,王徽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绣桐闲聊着,随着队伍慢慢行到了乾清宫前。

虽说并未大办,但到底也是天子寿辰,宫里各处还是装点了一番,早有宫人守在门口,把众人迎了进去。

乾清宫主殿已升了宝座,永嘉帝和穆皇后各自着了明黄八爪蟒服,男左女右地端坐在上。

司礼监掌印太监、皇帝大伴孔全禄就尖着嗓子喊起来,众人排了班次,太子和太子妃夫妇领于最前,按着他喊的步骤,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而后齐声恭贺永嘉帝圣厚天德,永寿万年。

永嘉帝笑呵呵的十分随和,叫了起,又让人颁下赏赐,诸王一等,诸公主一等,宗室一等,勋贵一等,公卿又是一等。

王徽就暗暗瞥过去观察上首几人,穆皇后依旧是老样子,笑得慈眉善目,永嘉帝虽说已年近知天命,身材却高大健壮,面泛红光,望之犹三十许人。

孔全禄低眉顺眼站在一旁,面皮白净,也是四十来岁的样子,相貌平平,气质谦和,半点瞧不出是伴驾三十余年、独掌司礼监大权、乾清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

行礼朝贺毕,就有个中年女官匆匆步入,附在穆皇后耳边说了什么。

皇后点头微笑,又跟永嘉帝低语几句,永嘉帝也就笑了,扭头看众臣依旧站在下头,便道:“不过是个小生辰,人又少,众爱卿或为宗室,或为重臣,都是朕的股肱臂膀,你等也不必如此拘束。”

万衍就跨了一步出来,代众人谢恩。

永嘉帝笑看了右相一眼,似是极为喜欢这位年轻的下属,又道:“方才梓童说后头已布置妥了,瞅着离饭点还有一会子,咱们便先去听戏罢。”

说着就起了身,孔全禄忙过去扶了,皇后也跟着站了起来,错后半步走在永嘉帝身边,徐徐出了正殿。

……这皇帝,谈吐意外的随意,倒有几分草莽不羁的味道。

王徽就不由得拿永嘉帝和自己上辈子辅佐过的两位银河帝国皇帝比较,蒙大拿六世在她晋升少将时就已行将就木,不过打了几年交道,就两腿一蹬咽了气。

之后的小安德烈十四世则是少年登基,总是一副纤细孱弱的样子,印象中最深的就是少帝永远苍白的脸色、时不时的咳嗽声,还有看着她时深藏眼底的戒惧和恨意。

那时她已官至国防大臣,手握全银河系最强大的歼星者母舰军团,小皇帝对她一向不亲近,除非必要,很少直接对话,总是通过枢密使来传达消息。

没什么雄才伟略,帝王的多疑倒是十足十,早早就看出来了这位第一重臣的狼子野心。

……可惜到最后还是一时大意,被小皇帝给算计了,阴沟里翻船,阴沟里翻船呀。

元帅在心中默默叹气,面上不露声色,随着人流来到了乾清宫东配殿。

戏台子便安在东配殿宴息殿里,殿内十分宽敞,只比主殿略小一些,周围供了几十座巨大冰山,一进门就是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袭来。

最前方是粉彩绘龙凤呈祥的大戏台,再来最近的地方设了宝座,自是帝后的位置,旁边又设了桌椅,想是太子和诸妃的所在,往后又错落排开数桌,众臣带了家眷纷纷入座。

不一时,又有内监高声通报,却是付贵妃、吴王生母陈德妃、晋王生母刘昭仪,并一些高位妃子过来了。

那位陈德妃据说是体弱多病,年初庆成宴时便没有露面,眼下看着气色也不太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皇帝在,这才不得不出席。

诸妃行过礼后都规规矩矩落座,唯付贵妃巧笑倩兮,直接走到皇帝右手边坐下了,撒着娇笑语几句,逗得皇帝皇后哈哈大笑,看着得宠之极,那些个规矩在她身上都不适用。

王徽心下一哂,忍不住抬眼看向万衍,却见年轻的右相正与身边的同僚微笑说话,仿佛完全没看到付贵妃进来一般。

而后就是班主曾奎云带了所有上场的角儿们行大礼,永嘉帝笑呵呵地免了,戏子们就退了场,曾奎云膝行几步,递上大红洒金的册子,赔笑说了几句吉祥话。

倒也算大方,没被天家威仪吓到。

永嘉帝就点了白蕖的名作《游园惊梦》,皇后、太子、太子妃和两位王爷又各点了几折。

“爱妃想听点什么?”永嘉帝又问付贵妃。

付贵妃娇娇地笑着,纤手拿过戏册翻了几页,曼声道:“回禀陛下,臣妾近几日看了几册《史记》,就看到楚霸王垓下被围那一节,心中很是疼惜虞姬红颜薄命……不若便点一折《千金记》里的《别姬》罢,都说这是那姓白的戏子唱得最好,且听听是不是浪得虚名。”

“哈,史记你也看得懂?”永嘉帝大笑,宠爱地捏捏她的鼻子,“只知道看些英雄美人的韵事,哪里就读史了?”

虽是调侃,到底还是依言点了这一出。

穆皇后和万衍各自镇定,笑容如常,仿佛没看到一般。

就有宫女款款步入,为众人上茶上果,台上一声锣响,曾奎云上去说了几句开场白,戏就开锣了。

就这般平平淡淡演了几出,王徽瞅空往那边瞄一眼,刚好对上付贵妃的目光,两人换了个眼色。

“……这《枕中记》好生没趣,也不知是谁点的。”付贵妃就娇娇气气打了个哈欠。

“妹妹有所不知,这是太子的最爱,”穆皇后打趣一句,“你仔细些,坏话小点声说,别被他听见了。”

“娘娘就知道笑话我!”付贵妃轻轻拽了拽皇后衣袖,笑语嫣然,忽然又似想起来什么一般,“陛下,娘娘,前阵子我还听了一桩奇事呢。”

“哦?说来听听?”永嘉帝也饶有兴致,显然也是觉得台上正唱着的戏比较无聊。

“您二位可还记得我那娘家表妹?”付贵妃就笑道,“就是年前提过的那位,国师赐过福的。”

永嘉帝皱起眉头,有点想不起来,穆皇后却印象颇深,“唔,就是定国公家的世子夫人嘛,庆成宴上见过,是个好的。”

“不仅好,还有福呢。”付贵妃抿一口杯里翡翠般的碧螺春,满口生香,“这事说来也险,端阳节的时候,他们家夜里忽然走了水,我那表妹不察,左脸上被烧伤了好大一块。”

永嘉帝就挑起眉来,穆皇后也是惊诧,“啊?这……怎会如此?现下如何了?”

付贵妃笑得妩媚,“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这表妹也是个得天独厚的,她脸上那伤,又大又深,当时臣妾都把太医院院判遣了过去,也说是没办法,定然要留疤了。”

“……可到底是国师赐福之人,眼下不过两月,她脸上的伤竟然全都好了,一丝儿痕迹都没留!”付贵妃掩口而笑,“您们说,这可不是上苍赐福吗?”

“哦?竟有这等事?”永嘉帝也露出惊奇之色,“朕记得今日定国公一家子好像也来了?”

“自是来了,”穆皇后笑道,“进了好大一尊白玉山贺寿,臣妾瞧着都眼热呢。”

永嘉帝就拍拍皇后的手,“梓童若是喜欢,待会便命人抬到你坤宁宫去。”又对付贵妃道:“快把那位世子夫人叫过来叙叙话。”

付贵妃乖巧应下,玉蕊就离了上首,走到定国公那一桌跟前,请王徽上前奏对。

孙敏和孙浩铭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苏氏好歹有了经验,倒显得不那么慌张,只是十分罕见地握了握王徽的手,低声道:“仔细些,跟万岁爷说话可跟皇后娘娘说话不同。”

王徽有点意外,看了她一眼,才笑道:“……知道了,您放心就是。”

帝后和付贵妃坐在最前面,一路上经过了众臣工、太子和诸王,众人神色各异地打量她。

王徽眼观鼻鼻观心,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走到永嘉帝跟前行了大礼,微笑道:“臣妇王氏,叩见万岁、皇后娘娘。”

就听永嘉帝说道:“嗯,抬起脸来给朕瞧瞧。”

王徽缓缓抬头,永嘉帝似乎对她的长相有些意外,微微一愣,继而笑道:“唔,你这女子,倒是有副好面相。”

又转头对付贵妃道:“确是一丝疤痕也看不出来了。”

付贵妃凑趣几句,又给王徽打眼色,示意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