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云奉年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一千两,再加上右相和长乐县主的面子,把死罪改成流放,怎么也够了的。

万衍办事效率自然没得说,当晚就回信让县主放心,又隔两日,就派人往紫金别院递了帖子,说是事已办妥,待下一旬开衙,应天府就会给云奉年定罪流放,只是那位叫卢缙的府尹大人早闻长乐县主芳名,金殿之上勇救圣驾不让须眉,一直有心结识,便问县主可有空闲,不妨于十一月十七上午在醉德楼赏光一聚。

王徽看着帖子就高高扬起了眉毛。

大楚世风也算开明,理学不兴,二程朱熹之流也声名不显,太|祖女帝遗风尚在,故而女子受到的束缚也没有特别过分,没见边疆贫女还有充军的嘛。

只是即便如此,男女大防也依然存在,长乐县主再如何离经叛道,这位素昧平生的京兆尹大仁也不该贸贸然就开口约她一起吃饭。

这封帖子是万衍亲笔所写,王徽认得他的字迹,话里话外竟是劝她答应的意思。

而且更有趣的是,万衍在信末还加了一句,“伏惟麾下子絮卿同往,仆不胜之喜。”

子絮,自然指的是濮阳荑。

付贵妃知道濮阳荑的身份,万衍知道自也不足为奇,只是为何又特意点名要她一起去?

王徽嘴角浮现一丝玩味,只沉吟片刻,便合了帖子,和颜悦色对万府那婆子道:“有劳嬷嬷了,烦你回去转告一声,就说相爷所说无有不允,等到了日子,我必携家仆准时过去。”

又吩咐着赏了封红,就把人送走了。

濮阳荑就站在一旁,拿过帖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忧道:“主子,莫不是我的事……”

王徽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就拍拍她手,安抚一笑,“万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况且有我在,也没人敢把你如何。放心就是,没准是好事呢。”

濮阳荑只得勉强一笑,点点头,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到了十一月十七这天,王徽早早就带着濮阳荑出了门,纵马疾驰,一路进了金陵城门,刚好赶在约定的时辰前一刻钟到了醉德楼。

还没进门便有人过来行礼,也是熟面孔,就是年初庆成宴时与王徽交过手的那个护卫陈左。

“县主这边请,老爷已到了。”陈左话不多,直接把主仆俩领到了楼上一间雅间外头,而后垂手退下。

推开门,打眼就见万衍正坐在窗前品茗,听到声响就回过头来,见是王徽,就露了笑容,放下手里茶盏走过来。

“在渊,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他今日穿了件天水碧绣君子兰交领白狐腋箭袖,一旁围屏后挂了件秋香色貂裘,温文尔雅之中又透出卓荦清贵,越发显得英俊,看着就像是哪个书香之家出来的贵公子,再想不到这就是权倾朝野的中书右相。

“托万相的福,一切都好。”王徽拱手一礼,两人寒暄几句,就落了座,又伸手指指濮阳荑,“这便是子絮。”

万衍看向她,笑容微敛。

濮阳荑神色未变,只迟疑一下,看王徽一眼,见主子点头,这才抱了抱拳,低声道:“……万叔叔。”

“一晃……你都这么大了。”万衍神色复杂而怀念,打量她半晌,见这少女身量颀长,笔挺而立,不卑不亢,沉静似水又坚韧如竹,行止间竟有“任尔东西南北风吹过,我自岿然不动”的意味。

故人之女能出落得如此——回忆起一手将自己提携起来的座师,万衍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欣慰,忍不住点头,微微笑道,“你如今这样……很好,恩师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濮阳荑听他提及亡父,眼睫一颤,鼻中就有酸热涌上,幸而得王徽教导近两年,早练得喜怒不形于色,面上终究平静,只低声道:“万叔叔谬赞……若无县主,便没有今日的濮阳荑。”

万衍如同看女儿般慈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就敛了神色,看向王徽,道:“在渊,今日其实是我自作主张将你邀来的,那帖子毕竟落于纸端,许多事不好直说,便只能请你面谈。”

王徽也坐直身子,肃容点头,“有何要事,万相请讲。”

“卢缙很快便来,咱们长话短说,”万衍就看了濮阳荑一眼,“此人是去年才就任的应天府府尹,之前一直在巡城御史兵马司做个正六品的指挥,永嘉十三年濮阳府谋逆案,便是他带了人去抄家的。”

濮阳荑再也忍不住,向前跨了一小步,微微喘息。

王徽身子也向前倾了倾,神色严肃起来。

“此人一向胆小如鼠,那几年又太平,除了濮阳家的案子,几乎再没出过什么抄家灭族的大案,”万衍面沉如水,许是估摸着卢缙快来了,语速渐渐加快,“当年除了子絮,濮阳家阖家女眷尽皆投缳而死,景象可说是惨绝人寰,着实把卢缙给吓着了。”

“抄家过后,他便绝口不提此事,任谁去打听也是无用,加之恩师当年之案事涉大不敬,朝野上下皆是讳莫如深,故而我这些年一直多方疏通打探,也没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之势如疾风骤雨,没有一丝先兆,恩师头一天还在中书省衙门票拟奏折,第二日就被下了天牢,不出半月即被定罪斩立决……只知道罪名是与南疆百夷首领互通有无,共谋大事,然而来龙去脉前因后果、证据又在何处、对方是如何取信圣上的——这些事情至今都是一团雾水。”

万衍一壁说着,一壁眉头紧皱,语速丝毫不慢,“本来我也没想到卢缙这个人,可他自去抄家之后,种种表现就太不寻常,都说是被那惨象给吓的,可也不至于如此三缄其口吧?若真是被吓着了,只会更加想同旁人倾诉而已,如何会缄口不言五年之久——竟似怀了什么秘密一般!”

说到此,他顿了顿,似是口干,拿起茶盏一饮而尽。

濮阳荑已恢复了镇定,端起茶壶又给他满上一杯。

“那么万相的意思是……”王徽微微眯起眼睛,食指习惯性敲打桌面。

“卢缙向来敬重我,待会他来了,你我二人便合力将他灌醉,”万衍一边说一边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细缝朝外看,“子絮先不要现身,待他喝醉了,你再突然出现,他胆子小是一贯的,被这么一吓唬,多半便会酒后吐真言——他来了,陈左!”

陈左本在门外,听得主子召唤,就推门而入,侍立在门边。

王徽泰然自若,在椅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朝濮阳荑使个眼色,又冲那抬精工刺绣孔雀朝阳的六扇围屏努了努嘴。

濮阳荑会意,脚步轻巧地躲去了围屏后头。

进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蓄了山羊胡子,相貌平平,丢进人堆便认不出来的那种。

卢缙一进门脸上就堆满了笑,长揖到地给万衍行礼,脸膛兴奋得发红,一口一个相爷,把万衍从头捧到脚,好话不要钱般一串一串往外吐,极是谄媚。

然而王徽的存在感太强,坐在那里不说不动都是自带气场,再加上万衍已面露不豫,卢缙才慢慢止住了阿谀奉承,试探道:“这位是?”

王徽今日穿了男装,相貌又是中性般的俊逸,说是宦官吧,周身那股气势又着实不像……

万衍就微笑道:“这位便是长乐县主。”

县主也算是宗室贵女了,虽不见得特别尊贵,但见了京兆尹这种小官,也是不用特意起身的,王徽又有意摆谱,便扯个笑容出来,漫不经心点点头,“卢大人安好。”

卢缙一愣,倒也上道,没有纠结女子为何能随便外出见男客,也没有追问为何事先不通知他长乐县主也要来,更不敢去多想这位已婚的县主娘娘跟当朝右相之间的可疑关系,只重新堆了笑出来,上前恭恭敬敬一礼。

“下官应天府京兆尹卢缙,给县主请安,嘿嘿……早闻县主大仁大义,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概,金銮殿上临危不乱,救圣驾于危难之际,挽狂澜于既倒之间,木兰须逊三分秀,梨花也输一段英,今日得能一睹县主芳容,实是下官三生有幸……”

竟是比恭维万衍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徽几乎目瞪口呆,忍着笑细细打量他,即便是上辈子在银河帝国,她权柄最盛之时,也没见过这种——随口就能做首打油诗来拍马屁的人才啊。

还拍得这么自然,脸不红心不跳的,绝了。

一时也不打断他,只饶有兴致盯着他端详,仿佛是看什么珍奇的动物一般。

万衍只得轻咳一声,卢缙这才住了口,又行礼一番,这才恭恭敬敬坐在了下首。

一时有小二前来询问菜谱,三人各点了几样爱吃的,王徽又要了两斤花雕,又引来卢缙一通什么“气冲牛斗豪气干云”之类的阿谀之词。

作为久在权力中枢浸淫多年的老官僚,王徽的酒量自不必多提,穿过来的这具身子虽然年轻,竟也是个海量的,去年过年时她和妹子们拼酒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也算是意外之喜。

今日竟就派上了用场。

万衍酒量也不差,却到底不如王徽,喝到后半段,眼看卢缙喝得迷糊起来,便悄悄把杯中酒倒在了地上。

王徽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竟是脸不变色心不跳,只眼神越发亮了起来。

卢缙神智已经不太清醒了,一面喝一面傻笑,忽然打个酒嗝,右手斜斜垂下,酒杯咚的一声掉到地上,口鼻呼噜连连,大有出溜到桌子底下之势。

这就是机会。

王徽和万衍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她就伸出手,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

濮阳荑从围屏后头缓缓踱了出来,走到卢缙身边站定。

她今日也穿了男装,是一件月白地绣八团云纹出猞猁毛曳撒,腰间系一条玄色缎面宽绸,衬得腰肢劲瘦有力。

整个人长身玉立,容色清冷,乍一看就是个俊美少年。

——或者说,更像盛年时的濮阳华。

这一点很快就被醉得七荤八素的京兆尹大人证实了。

“……濮、濮阳——相爷?”卢缙两眼布满血丝,几乎脱出眼眶,直愣愣瞪着濮阳荑,惊恐已极,然而又实在醉得厉害,手脚不听使唤,椅子一下歪倒,他只得用手撑住地面,屁股一下下往后挪,一直挪到墙角才瑟缩起来,浑身发抖。

——带着抄了次家而已,就吓成这样?

王徽微微皱眉,又同万衍对视一眼。

濮阳荑不言不语,只冷着一张脸,缓缓朝卢缙走去。

卢缙见她越走越近,然而自己背后就是墙壁了,再也躲闪不开,心中又是恐惧又是绝望,终于忍不住发起抖来,脸上涕泗横流,狼狈不堪,口中絮絮地说起胡话。

“相、相爷!您在天有灵,冤有头债有主,小、小的就是个办差的!奉命行事,奉命行事啊……不管我的事!您去找丛相爷去,对,就是丛国章,还——还有吴王!他送给您的那个苗人小妾,是个烂了心肝肚肠的!您枕头里那些信,全是那贱人塞进去的!不关我的事啊……”

可怜一位体体面面的府尹大人,就这般哭得像个孩子。

濮阳荑止住了脚步,垂下了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王徽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第70章 葱汁

一个有趣的事实是,人所获取的信息量是与她/他的地位高度成正比的, 而当此人的社会地位发生巨变之时, 所获得的信息也会发生质变,并且——质变之后所获得的信息, 往往与之前所知大相径庭。

就好比现在的濮阳荑。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年阖家冤案的导火索竟是那个小小的苗人姬妾——那种被达官贵人当成玩物一般赠来送去、连通房姨娘都抬不了、她这样矜贵的正房嫡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正眼看一眼的女人。

老实说, 她现在连那个苗女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

她还在这处失魂落魄地回忆,另一边卢缙已开始嘤嘤哭泣, 只不过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些话, 王徽和万衍又盘问一番,发现再问不出什么新东西, 便开门唤了卢缙随身带着的下人, 嘱咐他们把自家老爷好生护送回去。

所幸卢缙酒品尚好, 虽然醉得厉害, 到底没吐出来,万衍就让陈左叫两个小二进来收拾杯盘, 又重新上了几色清爽小菜,屋里这才重新恢复清静。

“吴王……”王徽慢慢咂摸新出现的名字,“我记得永嘉十年的时候,朝廷二度对南疆用兵, 兵部左侍郎陈照做了主帅,吴王也随军出征,是不是?”

这些宫闱内情、朝野要闻,神通广大的邵云启都跟她八卦过, 吴王郑唯宪是永嘉帝的第二个儿子,今年约莫二十七八岁,生母陈德妃,舅父兵部尚书陈照,七年前正任着兵部左侍郎。

陈德妃么,就是那个一向体弱多病的,庆成宴上没见着,万寿节的时候倒是远远瞟了一眼,身为四妃之一却坐在角落,苍白孱弱,沉默寡言。

“正是,那年年底明雪小产,故而我印象极深,”万衍眉头紧皱,语气沉凝,“那时丛国章还是兵部尚书,这几人一贯走得近,那次南征不过小打小闹,倒是带回不少战俘器物,吴王也得了功劳。”

王徽禁不住挑眉,“立了军功的亲王?又与兵部重臣结党,陛下和太子爷就没什么说法?”

“太子是陛下在潜邸所出,永嘉元年便立了储的,”万衍就摇头,“十八年来兢兢业业、克己守礼,又是个宅心仁厚礼贤下士的,地位早固,声望颇隆,又得陛下信重,区区南疆小小功劳,还不足以撼动太子的地位。”

“那么吴王一党行事,当今也是看在眼里了?”濮阳荑忍不住插嘴。

王徽温和地看她一眼,细细与她解释,“……朋党之弊,自古有之,既堵不住,便只能因势利导,人至察则无徒嘛。”

万衍点点头表示赞同,话锋却又一转,语气有些担忧,“只濮阳家的案子却没那么简单,吴王党当年去势汹汹,以有心算无心,只怕各种人证物证都准备得齐全。可若单只如此也倒罢了,怕就怕陛下早看出了破绽,却依旧治了恩师的罪……”

他话音渐落,没继续往下说。

“若当真如此,”濮阳荑脸色苍白,嘴唇微颤,右手紧紧扶住桌角,攥得指节发白,“就算找到了爹爹清白的证据,那、那也——”

屋内一时寂静,只能听见濮阳荑急促的喘息声。

静默良久,王徽忽道:“吴王党既与濮阳相爷不睦,为避嫌计,陈照等人也不可能亲自送苗女过去……那么却是托了谁的名义送的?”

万衍眼睛一亮,“不错,这个人十分关键!”

濮阳荑皱眉苦思半晌,却并没什么头绪。

“……那时年纪小,又从不关心爹爹外院那些美人……”她喃喃说着,语气难过又懊悔。

王徽拍拍她手,“你若记得这些,倒也奇了,况且就算咱们知道这人是谁,凭眼下的手段,也扳不倒他们。”

濮阳荑知道这是实话,只能抬起头来,痛苦地闭了闭眼。

万衍叹口气,从怀里掏出个镂金怀表看一眼,就道:“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在渊,子絮,你们多保重,来日方长。”

王徽也就站起身来,拱手一礼,口头客套一番,又让濮阳荑给万衍行礼致谢。

万衍笑着受了,又摸出张纸来放在桌上,“……我不能收。”

王徽一看,却是她先前塞在帖子里的那张一千两银票。

“万相这是何意?”她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若收了你的钱,你表姐知道该骂我了,”万衍却笑得爽朗,“况且还有国师美言在先,在渊人情练达,胸襟抱负亦令我心折不已……日后但有差遣,只消我力所能及,无有不允。”

王徽倒是一愣,细细打量他一眼,却见他笑容俊朗如三月春风,温和的眉眼之下却潜藏着静海深流。

赞她人情练达也倒罢了,可“胸襟抱负”这四个字……难道付贵妃已同他挑明了她的野心?

万衍依旧笑而不语,手指又敲敲那张银票。

王徽也就释然。

无论如何,万衍都是同付贵妃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么付贵妃既然上了自己这条贼船,万衍自也脱不开身。

聪明人对话,从不需说得太多。

王徽想了想,就把银票收了起来,而后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在桌上,笑道:“万相爽快,我也就不矫情了,只是这东西你便收回去罢,日后千万莫再随意许人然诺了,免得又碰上个我这样的,捏住你罩门,贼船一上,这辈子都走不脱。”

桌上那物事,自然是当年万衍赠与智性、后来又被智性转赠王徽的玉牌。

万衍忍不住就发笑,一面把东西收回怀里,一面笑道:“东西我自会收好,只是像在渊这样的人杰,只怕百年也难遇一个,却是不必担心的。”

王徽摸摸鼻子,两下里就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待出了醉德楼,濮阳荑亦步亦趋跟在主子后头,神色还是郁郁。

王徽叹口气,就携了她手,低声劝道:“像咱们这样的人,行事最忌心浮气躁,一个‘急’字就足以把九仞之山毁于一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何妨再等等?”

濮阳荑深吸口气,面露惭愧,“主子说得是,只今日所知之事太多,属下还需些时日来消化……”

王徽就点了点头,“嗯,只是不要太久,耽溺于情——不论什么感情——都会毁了你的理智,回去之后,再把《越王勾践世家》好生看几遍。”

濮阳荑恭敬应了,再不说话。

不论是七年前贵妃小产、兰氏给王徽下毒、白蕖一家灭门之祸,还是濮阳家的冤案,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事情,只能埋头努力增强自身,同时不疾不徐地慢慢收集信息,待到有朝一日实力足够强大,方能厚积薄发,一击必中。

濮阳荑的情绪也渐渐恢复了平静,王徽看在眼里,暗暗点头,便不再提起当年之事,只每日继续带着下属们学文习武,埋头苦练起来,浑不觉山外时光流逝。

转眼便入了腊月,紫金山上已下了好几场雪,天气越发冷起来,几乎滴水成冰。

离小年还差几天的时候,邵云启就来别院里做客了。

随身带着的自然还有王徽千叮咛万嘱咐的东西——彤史赝本。

王徽把这位娇客请到书房,好茶好水伺候着,一面一页页仔细翻阅,细察有无错漏。

看了总有大半个时辰才看完,到底是邵龙骧,办事一如既往的靠谱,统共三本彤史,凡十数万字,竟是一丝纰漏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