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怕他们不信,那姑娘又急急忙忙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挂在手指上,“您若不信可以自己称……就用这个,我自己做的,我叫它筋子秤,特别准!以往我爹还在的时候,去赶集就常带在身边称东西……”

这小姑娘倒也可爱,好像是有个毛病,越紧张就越话唠。

王徽却眼神一凝,直直看向她手里的那个小物件。

一端挂在姑娘手指上,下头悬着一条白色的物事,看着像是动物筋腱,一圈一圈环绕起来,颇有点像后世的弹簧,但并没有弹簧那样多的圈数,瞧着也不如何结实。

筋腱下面绑了个铁钩,显然是平时用来钩住东西称量的。

……竟是个简易的弹簧秤!

王徽并非理工科出身,却也有基本的物理常识,知道弹簧秤的运作原理,正是利用那一小截弹簧受到外力之后产生形变,并与所悬挂的物体质量成正比的规律来称量东西。

在精神和物质两方面都十分匮乏的、重文轻理、以格物百工之学为耻的封建时代,竟有人能用这样原始简陋的材料,凭自己一双手做出这样一把弹簧秤来——听起来还是用过很长一段时间,并且经过实践检验了的。

不精确那是自然,但即便如此,也依旧十分难得。

不,简直就是凤毛麟角、难能可贵!

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仅有一身扎实的数理基本功,竟还有一双工程师般的巧手!

不想这样贫瘠的边陲小镇,竟也有如此人才,看来草莽之间果然卧虎藏龙。

王徽望着姑娘的眼神就带了几分炙热。

濮阳荑自然十分熟悉自家主子这种表情,遂低声道:“主子,要不要属下过去帮这位姑娘解围?”

“……再等等。”王徽按住她手,摇了摇头,这炭,自然得等到雪下得最大的时候送过去,方显珍贵。

另一边那刘姓男子却哼了一声,把钱袋子揣在怀里收好,嗤笑道:“你那是个什么破烂玩意儿,这袋子里分明只有五两银子,说好了十两报名钱的,剩下五两呢?莫不是你私吞了?”

那姑娘一愣,猛地抬起头来,期期艾艾道:“不……不,是、是十三两六钱呐!刘大哥你称称,你自己称称看……”

一边说一边把那筋子秤往男人手里塞。

那男人半点不含糊,劈手夺过小秤,双手抓住筋腱两端使劲一拽,却没拽断,一时恼羞成怒,掷于地下,一脚踩在钩子上,一手猛地往上拉。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可怜的筋子再也承受不住这样大的力道,应声而断。

姑娘未及反应,眼睁睁看着自己引以为豪的作品就这样被毁了,愣了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泪珠已在眼眶里打转。

“你……你怎么、怎么可以……”她抬手指着刘大哥鼻子,语不成句地说了几个字,就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掩面小声抽泣起来。

“哼,想蒙我刘悍,你晚生了二十年,小丫头片子!”刘悍摸摸怀里的钱袋子,寻思这十多两银子又可以拿去赌一把过过瘾了,不由开怀大笑。

旁边一众喽啰也跟着大笑不止。

王徽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正待出面帮妹子解围,却见对方人堆里忽然走出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一手拨开挡在前头的两人,越众而出。

面皮黝黑,胡须虬结,身材高大健硕,站在那处就如同一座黑铁塔一般,倒是颇有唐时笔记里所撰“虬髯客”的风采。

“大哥!你这么着不妥啊!”他开了口,声音十分洪亮,乍一听过去,耳朵竟隐有嗡鸣之感。

“……你这浑人又胡扯什么?还不快下去!”刘悍老大不耐烦。

那壮汉却是个憨直的,站在原地未动,又大声道:“大哥,话不是这么说的,小弟前几年在集上常常见到王家小姑娘和她爹,那筋子秤确是很准的!小弟觉着既然王家姑娘说是十三两六钱,那就应该假不了,大哥你光用手掂量几下,哪能有秤子准头大?你若实在不信,自己回去取了戥子称称也就是了,又何必毁了人家东西?”

……哦?也姓王?

王徽看着小姑娘的眼神就又多了几分亲切。

刘悍已经开始跳脚了,“你这浑人、夯货!饭桶!猪猡!又瞎叫唤什么?我的刺儿你也敢挑了?想说哥哥的不是,先把你欠我那五十两银子连本带利还了再说话!”

“你——”那大汉气不过,顿时脸庞紫涨,眼睛瞪得铜铃也似,往前踏了一步,高壮的身影顿时就把矮冬瓜刘悍罩住了。

刘悍瑟缩一下,仍旧大叫,“你耍什么横?欠债不还你还有理了你?”

那汉子胸膛急剧起伏,脸色变化万端,犹豫半晌,终究还是退了回去,只犹自咽不下气,右手握拳在旁边墙上捶了一下,只听轰隆一声闷响,那房子似乎颤了颤,墙上瞬间出现蛛网一般的裂纹,哗啦啦掉下好些细小碎石来。

……天生神力。

元帅阁下眼睛又亮了。

这大汉一通辩白,却也没有改变局势,王家小姑娘还是跪在地上小声哭泣,刘悍却半点没有松口的意思。

甚至还眼睛一转,猥琐笑道:“瞧你虽身子干瘪,长得也还算周正,怎么样,陪哥哥几个晚上,哥哥就给你解决了充军的事,如何?”

那姑娘一愣,脸红得像要滴出血一般,紧紧攥着袖子,显是又羞又气,然而竟没有马上拒绝,好像有种咬咬牙就要答应的意思。

再不出头就晚了。

王徽拽拽濮阳荑的袖子,咳嗽一声,缓缓从木头垛子后面绕了出来。

濮阳荑跟在她后头,沉默无言。

两人衣饰都不如何华贵,仅是朴素整洁而已,可都是长身玉立,面容俊逸出尘,一个微微含笑,一个面无表情,只是站在那里,就好像照亮了幽暗的巷子,自然而然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第77章 猛士

众人都是一愣。

那王家姑娘更是吓得厉害,显然已经认出这两人跟自己偷钱的事主是一伙的, 只道是被抓了现行, 不由抖如筛糠,泪水夺眶而出。

“……干什么的?没看见这边忙着呢吗, 识相的就滚远点!”刘悍回过神来,脱口骂道。

王徽却并不理他, 只缓步走到小姑娘跟前,俯下身把地上的两截筋子秤捡起来, 拂去上面泥土, 放到妹子手里,温声道:“女儿膝下有黄金, 日后不可再随便跪了, 知道吗?”

一面说一面就把手伸过去。

小姑娘愣愣瞅着她, 心下乱成一团, 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想什么,只是下意识伸出手, 放进了王徽的掌心。

在此后的很多年里,每每失意之时,她总会想起少年时的某天,她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正是最凄凉落魄的时候,那个人就这样不期然地走进了她的生命,带着悲悯的笑容,把手伸给了身处泥泞沼泽中的她。

王徽微微一笑, 掌下收力,把她拉了起来。

“你可是想入行伍?”她就问道。

小姑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懵懵懂懂不知道说什么,直到王徽又重复两遍,才回过神来,乱七八糟地点点头,眼巴巴望着她,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希望。

“如此便好,”王徽笑了,温言道,“我和手下几个人也要应征,刚好还缺人,你便同我们一起报名如何?”

小姑娘闻言一时呆住,心下又是惊讶又是喜悦又是惶恐,不知如何回应,半晌才结巴道:“啊、啊?我——可是我,那、那钱……”

她是想说,她做了坏事,还偷了她们的钱,又如何能生受事主的恩惠?

王徽给她一个“我懂”的眼神,微微跨前一步,把小姑娘挡在身后,形成一种保护的姿态,这才转向刘悍等人。

“这位姑娘不随你们报名了,”她神色淡淡,“银子拿回来罢。”

刘悍一愣,猛地捂紧怀里钱袋,指着王徽破口大骂,“你这二椅子算什么狗东西?也敢来管爷们的闲事?钱到了爷兜里就是爷的!你算什么玩意……劝你一句赶紧滚蛋,否则哥几个立马教你吃不了——”

话音未落,王徽已淡淡开口,“子絮。”

这几只蚂蚁,还轮不到她亲自出手。

濮阳荑微一点头,身形早已冲出,如一头逡巡林间的游隼,轻盈迅猛,瞬间掠入人群之中,几掌劈出,又踢一轮扫堂腿,不过须臾工夫,对方八|九个男人就七扭八歪躺了一地,不住惨叫呻|吟着。

早被酒色赌掏空身子的渣滓,又如何是她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在主子铁面无情之下摔打出来的对手?

那黑壮大汉倒也有几分聪明劲,一直站得远远的,两不相帮,只是见识了濮阳荑的身手之后,就微微张大了嘴,惊疑不定地打量她们。

濮阳荑就走到刘悍身边,从他怀里翻出姚黄的钱袋来,清点一番,这才回到王徽身边,“主子。”

“嗯,收着罢,待会回去还给子康。”王徽点点头,又转向那个黑大汉,微笑问道,“不知这位壮士高姓大名?”

那大汉端详王徽一阵,缓缓开口,“我姓朱,叫朱癸。”顿了顿又道:“就是天干地支里头的那个癸。”

王徽点点头,笑容更加柔和,“原来是朱大侠。”

朱癸一听就有点脸红,不过他肤色黝黑,脸红一下倒也看不太出来,只嘿嘿笑了几声,抓抓头发道:“什么大侠……当不得,当不得。”

王徽又夸了几句,也从善如流改了口,问道:“方才那姓刘的言道朱兄还欠他五十两银子,却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朱癸眉头微皱,露出一丝防备,“你问这个做什么?”

两人说话间,又有几个喽啰挣扎着想爬起来,濮阳荑走过去一拳一个揍晕了事。

王徽一贯是开门见山的作风,笑道:“实不相瞒,我见朱兄胸怀磊落,气势雄浑,乃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心下实在仰慕,左右我们也要应征,朱兄若是不弃,不如与我们一同报名如何?”

言下自是招揽收用之意。

朱癸面上豪爽憨直,其实也是粗中有细,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不由一愣,脱口道:“跟你们一起……几个女子?应征去伙房做饭么?”

王徽知道他是无心之言,也不以为忤,只是无奈笑笑,摇头道:“朱兄快人快语,可也不想想,就凭方才我这部下的几分浅薄功夫,我们也不致沦落到去伙房浆洗的。”说着就指了指濮阳荑。

朱癸也自知说错了话,拱手告个罪,沉吟一番,正色道:“老朱浑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什么牵挂,与你等一起报名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单她一人功夫好,我却是不服的。”

“老朱向来只信强人,你若打得过我,我便心服口服,再无二话。”他倒也不含糊,直接划下道来,“至于欠刘悍的银子,你也不用管,我自会想法子还上。”

“如此再好不过。”王徽抚掌而笑,须臾沉下气势,负手向前走了几步,立于场中,面上笑容依旧柔和,仿佛花前月下闲庭信步,而并非正面对一个一拳几可裂石的对手。

朱癸拳头提至耳畔,一记直拳就正面轰了过来,招式毫无花巧,力道却是又猛又快,拳未至,势先到,恍惚竟隐挟风雷之声。

“来得好!”王徽轻喝一声,心下暗喜,这猛士的功夫竟似比万衍的护卫陈左还要高几分,果然是捡到宝了。

她轻轻巧巧避开这一拳,足下使个错步,掌带浑圆,竟牵得朱癸踉跄了一步,手上招式自然用老,不及闪躲,就被王徽一手正中咽喉。

这招锁喉去势十分刁钻,王徽手下自然掌握了力度,不致伤人,朱癸却被封得有些迷瞪,抬眼见这女子笑得依旧闲适,心下不由羞恼,低喝一声,提起拳头又打了过去。

这回王徽却是不闪不避,只牢牢盯住那只醋钵大小的拳头,待他尚未攻到面门之时,右手忽然抬起,猛地一别,左手拽住他的手腕一拉一放,同时向前跨出一步,借力打力,只听轰然风声响过,朱癸庞大的身躯已在空中飞了个半圆,结结实实砸在地上。

正是元帅屡试不爽的正面过肩摔。

眼见朱癸倒地,王徽就不再追击,只笑吟吟退开几步,脸不红气不喘,姿势意态竟跟比武之前没什么两样。

濮阳荑一脸平静,自家主子的身手她早就习惯了,倒是那姓王的小姑娘看得又惊又喜,脸蛋通红,眼角还飞着两道泪痕,眼睛却兴奋得闪闪发亮。

半晌,朱癸龇牙咧嘴地爬起来,看王徽一眼,抱了抱拳,瓮声瓮气道:“你很厉害,我输了。”

“……朱兄此言差矣。”王徽却叹口气,微笑摇头,“朱兄天生神力,一掌之威能开山裂石,论力道我是万万及不上你的,故而只能玩些花巧功夫,若单纯比拼力量,十个我也比不过你一个。”

“所谓术业有专攻,以我之长攻你之短,便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王徽笑得和煦,“便算平手罢。”

——朱癸自己都承认自己输了,她再说句打平也没什么要紧,反正刷好感度又不花钱,何乐而不为。

果然,朱癸一听此言,脸色大霁,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抓抓脑袋,“那……行吧,我这就随你走,咱们这便去应征么?”

“倒是不急了。”王徽就摇摇头,“左右募兵也有整整五天光景,我在镇上买了座宅子,地方宽敞,足够咱们这么多人一起住的了,朱兄不妨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尽快搬到我那里去,日后同为袍泽战友,还是尽早熟悉起来为好。”

朱癸自然一口答应,王徽又把宅院地址说给他,他就急急火火回去拾掇行李了。

“子絮去卫所衙门那处把人都领回来,”王徽又吩咐濮阳荑,“就说今儿咱们先不报名了,多了两位新朋友,是该好好认识认识。”

濮阳荑拱手一礼,领命而去。

王徽这才转过头,微笑看向那姓王的小姑娘。

小姑娘越发紧张起来,心口跳得咚咚响,有些局促地攥紧袖子,眼角向下扫到自己衣角一摞补丁,顿时又是一阵难堪。

在这个人跟前,好像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满满的不得体、不利索。

“……不用怕,现在没人能伤害你了。你叫什么名字?”王徽握住了她的手,稍稍用力,阻住她往回抽的势头,带着她缓缓往胡同外面走。

小姑娘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团温暖裹住,心神略定,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我叫王鸢,鸢飞戾天的那个鸢,爹爹……爹爹为我取了个字,叫作‘展翼’,展开的展,羽翼的翼。”

“……展翼?”王徽微微挑眉,这倒是个挺奇怪的表字,语意平铺直叙,十分直白,并不像是古人常见的取字方式。

她按下心中疑惑,又柔声问道:“真是好名字。今年多大了?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吗?”

“今年十四,爹爹……已经去世三个月了。”王鸢吸吸鼻子,眼圈又有点泛红,却还是强作镇定,“是、是病死的,临走前并没有什么安排,族里的叔叔伯伯就说我一个女娃,不顶用处,先是把家里十亩田地收了,前几日又收走了房契,还说……还说要把我嫁给邻县的鳏夫,虽说年纪大了些,却总比我自己生生饿死要强……”

说着说着,小姑娘鼻头一红,忍不住又落下了泪来。

第78章 利器

王徽也不劝她,只携了她手慢慢往回走, 等她平静下来, 才又问:“你方才那个——筋子秤,是从哪处学的?你爹爹教你的吗?”

说到自己喜爱的东西, 王鸢情绪明显好了很多,眼神也微微发亮, 表情里也带起了一丝笑意,“……是, 自打我记事起, 爹爹就开始教我术数算学了,爹爹是天下一等一聪明之人, 像是天元地元人元合并起来那样难的式子, 他都能脱口说出解来, 还会做好多好多有趣的小东西, 筋子秤就是他教我做的,他还喜欢烧东西, 家里特地给他辟了个瓦房,三天两头就得炸一次……”

说到有趣处,她还轻声笑了出来,脸色微红, 显然十分开心。

王徽却听得怦然心动,眼神火热。

她已经不想管、也无法去管她爹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了,毕竟已经去世,查了也没什么用处。

但听这姑娘的说法, 她爹明显就是个隐于民间的数理化大家呀!

也许他们家里还藏着什么研究手稿、科研日志之类的东西呢。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日后若要成大事,必然得走马上打天下这条路子。如何才能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那自然得把当代最先进的军工技术掌握在手中才行。

并非是在说等离子热线激光武器那种逆天的玩意,但最起码,先进的攻城器械、火铳、火药、红夷大炮,那都是已经出现了的东西,若稍微加以改造……

再就是材料问题,这个时代冶铁技术不可说不高明,炒铁炒钢之法已经普及,然而练出来的钢普遍含碳量极高,单薄脆硬没有韧性,恨不能一敲就断,是很难应用到战争中去的。

现在大部分冷兵刃还是用铁打造,除去沉重易断之外,最显著的问题就是锈蚀。

可如果能研究出成熟的炼钢之法,得到又柔韧又坚硬、延展性一流的钢材,那简直,简直——

王徽深吸口气,勉强按捺住兴奋之情,心说我得淡定点,不能吓坏了妹子,面上笑容依旧柔和,温声道:“看来你想要充军,那也是被族里那群恶人给逼的了。”

——她这爹爹倒也是个奇人,懂得给女儿取字,又教给女儿许多知识,却不懂得为她谋划终身大事,以致自己身死之后,唯一的女儿穷困潦倒,为族人所逼,不得不偷盗以从军。

提起这个,王鸢情绪就又低落了下去。

“族里那些人说是九月底就要把我家房子拆掉,要我想想清楚,那鳏夫,我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可我总是不甘心,爹爹在的时候,常说什么‘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又说我这一身学识,哪怕不嫁人,走到哪里也都不会吃亏的。”

便是王徽这样的性子,听到这样一番言论,也不由挑起了眉毛。

她爹肯定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那就不用说了,然而所谓入乡随俗,来都来了,竟还秉持着之前的念想,觉得这个时代的女子光凭一身学问就能过上好日子……而且还是下九流的“奇技淫巧”之学。

——聪明是真聪明,天真也是真天真。

就忍不住摇摇头,叹了口气。

“您、您也觉得他说的不对,是吗?”王鸢见她摇头叹气,就忍不住问了一句,眼巴巴看着她。

王徽就笑了,伸手摸摸她脑袋,“也不是不对,这世道,女子不嫁人的确也能过上好日子,但可不能只凭着学识,还得有点别的东西才行。”

王鸢忍不住脸红,下意识蹭蹭她掌心,乖乖巧巧地继续说,“我就想着……要不干脆从军去吧,好歹也能赚些体己。原本是想去伙房或者浆洗房来着,只一看那规矩,不包食宿要回家住,就打了怵了……就想着征报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