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这一下惊住了。

剩下那两人一时呆若木鸡,一个愣在当地,只是胯|下一阵湿热骚臭,竟是吓出了尿。

另一个猛然反应过来,惊恐至极,顾不得上半身还五花大绑着,整个人啪一声摔在地上,像海豹一般往一边蠕动,一面爬一面大叫:“不!你不能杀我!我姓孔!孔副将是我族叔——”

李大栓听到自己前任上官的名字,不由凝神看过去一眼,发现那人确是有几分面熟。

王徽扫他一眼,淡淡道:“鼓响三通而未到,便是张将军亲至,也救不了你。”

濮阳荑和姚黄上前一步,一人一刀,两个人头双双落地。

彼时朝阳已从东方升起,天色却尚未大亮,金红色的阳光刺破晨雾,斜斜照过来,映着地上那一滩滩鲜血,折射出殷红的光芒。

七颗人头滚落在地,有些面朝黄土,有些面朝青天,其中五个表情安祥,后来的这两个却是惊惧已极。

当真是如血残阳。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所有兵士鼻间,他们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甚至眼神都不敢乱动了。

“把尸首和脑袋抬走,”王徽吩咐,“找行殓处缝起来,再上报有司申领抚恤,下发各自家属,言明死因。”

兵士被军法处死,家属是可以拿到补偿的,然而到底犯了那条大律、因何而死,却也要据实以告。

在鹿邺这样家家都有兵丁的城镇,哪家若是出了因军法而死的犯兵,那以后的日子里,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第95章 养兵

待到尸首都被抬下去,地上血污清理干净之后, 天色也已经大亮了, 王徽看众兵士都吓得不轻, 心知儆猴之效已达到, 便命他们都散了, 今日头回换营, 休息一日, 明日开始正式操练。

但还是让一百位十夫长留了下来。

王徽就转头吩咐, “随龙, 把东西拿过来。”

云绿就捧了一沓子纸册出来, 每十来页就用棉线装订在一起, 上头用油墨印了字迹,封面却是四个大字:养兵纪要。

王徽刚想把册子分发出去, 却忽然顿住, 抬头问了一句, “可都识字?”

众位什长面面相觑,零零落落有七八个人举起了手, 余下的都是一脸莫名其妙。

……果然。

王徽揉揉额角,早料到这些大头兵的文化水平不会太高, 故而她也没有准备太多,只印了二十册,却不料还是高估了大楚平民的文化普及程度了。

她叹口气,把那几个识字的叫上来,人手塞了一本册子, 又道:“……都是简单好认的,若实在有不懂,可拿去我帐里询问,若我不在,几位佰长也是人人识字,问他们就可以;其余不识字的,回去后就找识字的什长给你们讲解一下。”

这些人中,胡老六恰好也识得几个字,手里也领了一本《纪要》,就抓抓头皮问道:“上官,这书上都讲了什么呀?”

王徽就笑笑,命他们散了方队,聚拢成一个半圆,有点像后世士兵们坐在一处听长官训话一般,如此一来,人数虽多,却坐得均匀,个个都比较靠前,也就能听清她讲的是什么。

“你们每日操训的东西、法子我都看过,大多都很好,也很有必要继续练下去,像是旗鼓、阵法、队列、技击和步射之类的,然而有些就比较冗余,你们都在各位副将麾下历练过,那些个法令礼义将威之类,自然是熟惯了的,我想着,倒是没什么必要再把时间花在这上头。”

“这册子是我同诸位佰长一道琢磨出来的新式练兵法……”说至此处,她顿了顿,看那些兵们脸上颇有疑虑,知道他们在顾忌什么,就笑道,“你们放心,这东西我事先同张将军报备过,已是得了他老人家首肯了。”

什长们脸色这才平静一些,低下头去继续研究册子。

“大的东西不用改,该怎么练还是照旧,只我方才说的那几样,咱们这些人日后便不用再练了,具体添减册子里都有,你们回去研究明白了,再一并传达给下属知晓。”

她继续道,“此外,你们原来都是亲卫,那么人人也都该会骑马,只是步射的课程经常练了,这骑射的功夫,却终究还是差了些。”

“上官的意思是……”胡老六听得心头火热,忍不住追问一句,旁人也是眼睛发亮。

听这女上官的意思,就好像是要给他们加上骑射的课程?

马是金贵东西,就算是那些骑兵,每月也不过能上四次骑射课而已,这还是顶替了步射课的份子。

而他们这些人,上了战场虽可以骑马,却因了是亲卫,主要任务就是保护自家上官安全,故而只能接受一些马上长兵作战的训练,每月四个下午的射箭课,还是要跟着步兵们一起去练习步射的。

骑射,那在阳和所是只有骑兵才能享受的优厚待遇。

王徽就露出个笑容,忽然问了一句,“你们想不想做骑兵?”

什长们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兴奋。

“那哪儿有不想的?”一个年轻小伙就忍不住大声说道,“咱们这些人,哪个不知道当骑兵的好处?都说在大营里当一天兵,就没有一天是不想做骑兵的!”

“……你是?”王徽就笑吟吟看向他,“我这百位十夫长里头,约莫是没有你的吧?”

这小伙子正是昨晚出言讥讽李大栓,今早点卯又接茬埋汰人的那个。

他脸一红,讪讪地说不出话来,胡老六瞪他一眼,赶紧把人扯到后面,脸上赔笑,“上官恕罪,这小子当日随您一道上过战场,向来是个惫懒奸猾的,方才放着赖非要留下来听听您说什么,小人瞅着人多,又不好强撵他,只得……”

一面又扭头骂道:“还不快跟上官请罪!”

那小伙子正待跪下,王徽却摆摆手阻住了,笑道:“无妨,本来也是要告诉他们的事情,知道个早晚而已。”

又见这年轻人身高腿长,豹头环眼,生得十分勇猛的样子,心下颇为欣赏,又问,“叫什么?今年多大了?从军几年?是鹿邺本地人吗?”

那小伙子脸颊微红,压着兴奋一一作答,“姓毛,叫毛定边,今年十八,当了两年兵了,是鹿邺本地人……”

“定边?好名字。”王徽点头微笑,“看来家里也是有人读过书的,可认字?”

毛定边脸上就流露一点自豪,“十五岁读完了《四书》,那时还能做些文章……”说着神情就微黯,“后来爹去世了,便没再读下去,来阳和所应了征,也算能贴补家里一些。”

却又是个家道中落的读书种子。

王徽就点点头,好言宽慰几句,便又说回了正题。

“……日前一场血战,虽说胜了,却是惨胜,你们都亲历过,我就不多说了,”她徐徐地解释,“阳和所骑兵营共一千人,此次出征六百,无一生还,战马倒是回来了一些,再加上咱们缴获的战利,大营里马匹数量是未减反增的。”

“然而骑兵却只剩四百人,终究是不成,故而……”她转头冲曹鸣笑笑,“伯煜先前一直在将军身边当差,故而将军也对我格外优容些,这件事也是将军亲口告诉我的。”

“营里打量着到了十一月上,便重新遴选出一千骑兵来,再加上先前的四百人,一气编个新的骑兵营。”

“我听着便动了心思,咱们这些人本就都是亲卫出身,骑术功底自都不俗,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若在一起磨合一个月,各自默契熟悉了,索性便直接拉做一堆充了骑兵营,岂不比事到临头在大营里搞选拔、弄出一批良莠不齐的出来要强得多?”

一番话说得众位什长呼吸急促,眼睛发亮,一眨不眨盯着王徽,活像她下一刻就能变出一千匹马来人手发一匹一样。

王徽见状就是一笑,继续道:“将军没有直接答允我,只说会给咱们一个机会,一个月后要亲自考较你们这些人的骑射,若是过了关,咱们这一千号人,就是大营里新的骑兵营了。”

什长们兴奋了,他们对自己手下的兵自是了解,知道各人都有几斤几两,虽说没上过骑射课,但步射到底是一节没落下,骑射本就以步射做底子,众人又都是骑术优秀的,恐怕不消一个月,只需几天工夫,自然就能把骑射练熟。

“……单单练熟?那可不够。”王徽就发话了,“我带的兵,必须是全大营最好的,不光要同现有的那群人比,哪怕是以前的,也不能超过咱们。”

什长们情绪被她调动起来,一个个脸膛发红,众人兴奋对视一眼,交头接耳一阵,以胡老六为首的就要喊起口号表决心。

王徽却抬手阻住,又笑,“先别忙着表态,这一个月你们可有苦头吃了,平日的基础操演不能断,而我方才拿掉的那些个法令礼义课,就全换成骑射训练,一个月下来,你等的骑射无论如何都要上一层楼,不说百步穿杨,起码也得弓不虚发才是。”

这话一出口,什长们的兴奋劲就褪了一些,胡老六左右看看,有些担忧,忍不住问道:“上官呐,不是小人多嘴,只是……这营里马匹都是有定数的,这些畜生比人还金贵,若无战事,等闲是不能累着的,咱们能练骑射那自是很好,只是——用马这事,难道将军也准了?”

王徽看他一眼,淡淡一笑,摇头道:“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马匹再好,若是日日都不骑,只有上战场的时候才骑一下子,又如何能练成上等战马?那同草原上的野马也无甚区别了。”

随即双手一合,微笑道:“你等不必担心,此事我自有打算,册子上写明了训练时辰,从明儿起,往后一个月,每日都有两个时辰的骑射课,包管你们过瘾,至于马匹养护、粮秣草料,我也同将军请示过,自愿包下这笔钱,将军这才能答允借我马匹练兵……你们到时候把手下人都拘着些,莫要太累着战马便好。”

此言一出,除了王徽身后的姑娘小伙之外,余人皆是一愣。

这些人虽然都是粗糙汉子,却并不傻,像胡老六毛定边几个,那更是粗中有细的,上官这几句话一听过去,就迅速咂摸出了味道。

……闹半天不是上头大发慈悲,也不是将军有意提拔,他们能每日放开了骑马,还一骑就是一个月,这全都是这位女上官用自个的钱买来的呀。

想明白这个理,这些大老爷们呆呆对视半晌,顿时都觉脸上和心头同时发起烫来。

“……这如何使得!”毛定边就嚷嚷开了,“如何能让上官一人出钱又出力,咱们都是吃干饭的么?”

“就是就是,上官心疼我们,小的们都晓得,可也不能如此——”

“那帮杀千刀的夯货,当初划到上官手底下的时候还百般不愿,眼下上官来这么一手,怕是撵他们他们也不走了!”

王徽笑吟吟的,跟自己几个心腹对视一眼,由着他们骚动一阵,才清清嗓子叫了停。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言。”她脸上虽带着笑,语气却是不容置疑,“马匹虽贵重,到底也不是黄金白银打出来的,一些辔头蹄铁、粮秣马草,并不值几个钱,你们安心操训,一个月后顺顺当当做了骑兵,那就是对我最大的报偿了。”

一面说一面又翻开手头的《练兵纪要》,指着页数让什长们一同翻阅,细细安排了接下来的操训课程和计划。

一些基础训练确是没有改动,只除了每日加设骑射课程之外,王徽还给自己手底下这一千小弟设置了一些奖励机制。

每月初十都有一场小较,比试项目分为搏击、步射和骑射三类,每十人决出一位头名,汇总给什长,再由什长上报给所属佰长,再由各十人队的头名进行抽签淘汰制对决,最终决出一名百人队的头名,就算是小较里每队的胜者。

奖励自然还是由参军王徽提供,没别的花巧,就是简单粗暴发银子,十个百人队头名每人能拿五两银子,一百个十人队头名,每人则都能拿一两银子。

如果既是十人队头名,又是百人队头名,那就能一气拿到六两银子的奖金。

大较则是在当月月底,参赛者就是这十个百人队头名,依旧是抽签淘汰,最终决出的千人头名,则能拿十两银子的奖励。

若是连中三元——也就是连着十人百人千人都是头名——那就是十六两银子的奖金了。

听着似乎不多,但大头兵们的饷银每月才二钱银子,亲卫们领参军的饷,也不过是每月八钱。

王徽名为参军,实领把总的饷,则是每月一两五钱银子。

十六两白银,那是参军们一年零八个月的收入。

可若能在大小较之中崭露头角,便算是最差的十人头名,也能拿到一两银子,更何况这还是每月都有,等于是多发了一倍还要多的饷银。

王徽跟云绿濮阳荑她们也商量过,按这样算来的话,每月她要拿出一百六十两银子作为奖金,如果办得好,能持续下去,那一年下来就是一千九百二十两。

乍一听确是挺多,可她现在有二十多万两银子的家底,况且最多不出一年,金陵那边肯定还会再送钱过来,金额只会多不会少。

况且随着军功累积,按着计划一步步往下走,她终究会打下自己的一番基业,到时就不只是这几十万两银子的事情了,只怕……

故而,这些钱听着多,实际算来却花得很值,既能调动兵士的积极性,从而提高他们的体能水平和武学素养,更重要的是能为自己累积人脉和声望,武将若要在大营里站稳脚跟,只靠彪炳的战功可是不够的。

一呼百应的人望、如臂使指的大军、指了东边就决不敢往西走的部众,那才是根本所在。

云绿说得不错——有钱能使鬼推磨。

即便自己是个女子,在银子的诱惑下,也不怕这些大头兵不上钩。

一旦上了钩,那就要乖乖按着她的步调来行事了。

她在这边暗怀鬼胎,胡老六那些憨头憨脑的大兵可猜不透这些弯弯绕,只简单计算了一吓,顿时就炸开了。

这可不比每日都能上骑射课,这可是真金白银的好处啊!

在这些大头兵的心中,人生目标非常简单,白日里演演兵,有战事了就上场杀几个鞑子,闲来无事,呼朋挈友,切几斤肥肉喝二两小酒,顶好能再讨个婆娘,生个大胖小子,这就是幸福人生的全部内容了。

而学习骑射对他们来讲,暂时还不具备更深远的战略意义,到目前为止,那也只是个锦上添花、倍儿有面子的事情而已。

故而王徽把大小较奖励银子的事情一说,什长们的激动之情就比先前更甚。

就连胡老六等人也不再关心上官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了,就连马匹养护的费用她都能全包,自然不差大小较这么点奖金钱。

一群人兴奋得满脸通红,喘着粗气,活像累得脱犁的公牛,王徽笑眯眯由着他们闹了一会,这才说道:“这大较小较,回去之后你们就可以告诉手底下的人,十月份咱们要加紧练骑射,就先不比了,十一月正式开始比试,让各人都做好准备。”

“至于备选骑兵营的事情,你们暂时莫要告诉他们,”王徽语气平静,笑容却收敛起来,目光缓缓扫过各位什长,声音里带了一丝凉意,“方才之事你们也都瞧见了,我这个人,有话从不说第二遍,若教我听见什么风言风语,或是其他营的弟兄前来质问骑兵之事……”

话音未落,胡老六就扑通一声跪下,沉着嗓子道:“属下必定守口如瓶,除非上官有令,否则绝不泄露半个字!”

余人愣了愣,连忙呼啦啦跟着跪下,一时人声杂乱,各自都赶不迭地表决心。

王徽让他们起来,脸上恢复笑容,又添了一句,“其实往外说也不打紧,可若有人来问,一,我不会承认;二,我会揪出那个泄密的人,军法处置;三,这每日的骑射课也就此告吹了,你们若有本事,可自行前去参与骑兵遴选,我不会再过问一分一毫,甭管选得上选不上,这人都不再是我王徽营里的兵了。”

不是王徽手下的兵,自然就领不了每月大小较的福利。

什长们面面相觑,各自白了脸色,打定主意回去一定缝好嘴巴,哪怕梦里都不能多说一个字。

眼看天色不早,王徽又嘱咐几句细节,便让他们散了,各自回去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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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探访

把人都遣散了,王徽等人也各自回营, 匆匆吃完早饭, 聚在一处继续商议接下来练兵的细节。

又给各位佰长们明确了手下人员, 哪十个队伍分派给哪位佰长统领, 都要一一重新编整划分, 还要考虑到佰长们的个人能力, 例如姚黄、白蕖、朱癸等人功夫好, 性子也强势, 就可以让他们去带那些战斗力突出的尖兵刺儿头, 既能弹压得住, 也能让手底下的队伍优势最大化。

像魏紫、赵玉棠这样功夫稍次, 各方面能力却都比较平衡的,就让她们去带些同样中规中矩的手下, 虽然战力不够, 做不了尖刀先锋, 却胜在稳健,后劲足, 也算是整个营里的中坚力量。

而像云绿,功夫最弱, 却工于谋略智计,反倒可以让她去带些奇兵,类似于斥候、探马,甚至是工兵死士之类的队伍。

这也就是眼下人手不足,若日后能升官, 手底下人才多了,像云绿这样的就可以彻底退居幕后,作为帐下谋士,只管出谋划策就行,不用辛苦带兵了。

曹鸣功夫够高,各方面能力也都均衡,却到底入队才一个月,先前在战场上还闹了点不愉快,王徽尚未拿定主意要给他什么样的兵带,他就自请退出刀锋行列,说是以前虽在将军跟前行走,到底也是亲卫,不曾亲手带过兵,没经验怕误了事,还请上官酌情考量云云。

王徽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别说曹鸣的忠心还有待观察,便是完全没问题,她也不打算让他去带战力突出的队伍。

曹鸣虽然没有领兵的经验,却毕竟已经在阳和大营呆了十年之久,又曾是张之涣亲卫,故而这一千人里头,几乎就没有不认识他的,都是熟惯了的,这队伍有时候就很不好带,就算他自己铁面无私,恐怕也架不住底下熟人三天两头上门提要求。

倒是跟着自己一路走过来的这些丫头小子们,一个个能力都强,却毕竟入营才一个月,就算立了大功,那也还是新兵,手头积累的经验、人脉和声望涨速远不如升官速度快,这种现象就挺危险,如同地基不稳的高楼广厦,上头再是华丽,没了根基,那还是摇摇欲坠,指不定哪天就塌下来了。

故而王徽就有意让他们多多历练一番,趁着眼下人手少队伍好带,北疆大营的环境也称得上简单,就正是孩子们累经验涨人望的大好时机。

不论场上作战,还是场下养兵,又或是官场社交,那都是修行。

故而像曹鸣这种老兵油子,就先往后让让罢,舞台还是要留给新人们的。

王徽就把曹鸣摆到了跟王鸢同样的位置,把营里头最平庸的一拨人分到了他们俩手下。

王鸢跟曹鸣的情况又有不同,她是理工天才,其他能力却十分普通,换句话说就是“偏科怪才”,相处这么久,好歹改掉了爱哭的毛病,胆子却还是不大,待人接物时常忸怩脸红,王徽对此一直深感头痛。

但也不能不让她带兵,不拉到人前好好打磨打磨,这种情况只会更糟,考虑再三,就还是想着让她先带着点弱兵看看,反正自己时时照看着,还有其他袍泽帮衬,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说到底还是人手不足呐……若手下有精兵强将千百万,像云绿王鸢这样的人才,又何必委委屈屈亲自带兵,把时间精力浪费在不擅长的东西上?一个专管阴谋诡计运筹帷幄,一个就去大后方埋头搞科研促生产发展军工业,不知道有多惬意。

王徽暗地里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了,却知道眼下也是没法子,基业肇建,草创唯艰,只能一步步来,一个人恨不能切作十份当了十个人使……待日后宽裕一些,情况应该就会慢慢好转。

可毕竟眼下手头只有这一千大兵,且先前都是做亲卫的,算是半骑半步兵,哪里又有那许多兵种够划分?

只能照着先头张之涣发下来的名册,上头草草写了各人的姓名年龄籍贯概况,也有寥寥数语的性格和能力描述,勉强也可算作分人的依据了。

这是个细致活,众人呆在王徽的帐子里,一气忙过了晌午,送来的中饭都凉了,这才稍微理了个眉目出来。

各人就都拿到了自己手下那一百人的名单,却只有濮阳荑立在一旁,两手空空,自家主子从头至尾就没有给她安排过一个兵。

纵她再淡定,也不由有些无措。

王徽就笑了,指了指桌上最后一份名册,道:“子絮莫要担心,你这一百人在这里,都是精悍的,跟子康梦莲他们手底下的差不多,我先帮你带着,这一个月啊,你还有别的活要做。”

濮阳荑恍然点头,露出一丝笑容来,其他几位同僚也都为她提着心肠,听到王徽此言,才各自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