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徽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竟然——是王鸢?

作者有话要说:orz昨天开始左手无名指就酸痛,不过不影响码字,但是今天加剧了,完全无法伸直也不能握拳,有明显的肿胀和淤青,每打一个字都像在刀尖上一样TAT

但愿别是腱鞘炎……我还有论文和PPT两座大山压着呢啊啊啊啊

啊啊码完字感觉手已经不是我自己的手了QAQ

如果明天持续恶化的话,我会尝试语音码字或者手写让朋友帮我录入……

再不行的话可能会请一两天的假orz对不起对不起

我会尽量避免请假的情况出现的!!

第135章 惩处

除了头几年一道上过战场的兵之外, 其余在雁门和燕云新征上来的兵,基本上是都不认得王鸢的,只知道将军手底下有一位姓王的女同知, 整日埋在工坊里敲敲打打, 等闲见不到人影, 感觉上好像也不如何得将军重用。

在场的,也就只有濮阳荑和姚黄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们俩到底也都是见惯了风浪,看主子没什么反应,也就按捺住心底惊疑,继续板着脸盯住众民夫。

王徽起初听到王鸢名字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不过转念一想, 心里也就有了点底, 暂时就把这事搁在一边,低头看向田兴贵。

那中年民夫仍跪在那处,整个人木木呆呆的, 垂头丧气, 神情又是悲伤又是绝望,悲的是自己一时冲动带人闹事, 眼下不光讨不回儿子的公道, 只怕还会连累自个儿丢了性命,自己父子都走了,家里只剩下疯疯癫癫的婆娘和七岁的闺女,又该如何过活。

这样想着,浑浊的眼中就又落下两滴泪来, 滑过纹路深刻的脸颊,打湿了粗布短褂上的补丁,两只蒲扇般的大手轻轻颤抖,皮肤黝黑粗糙,仿佛裹了煤灰的泥土,明明还不到四十岁,整个人却已被贫苦和风霜摧残得不成样子。

再看看跪在他身后的那些人,一个个也都是这般模样。

……民生古来多艰,正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王徽定定瞧着这些匍匐于自己脚下的民夫,心潮千起万涌,起伏不定,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问道:“田兴贵,你家中可还有旁人?”

“俺、俺婆娘,还有个丫头……”田兴贵本来神情黯淡,一听王徽这样问,仿佛重新燃起了希望,膝行两步上前,急切道,“将军,将军,您行行好,行行好饶俺们一命罢!俺那婆娘已经疯了,大女才七岁——要是俺不在了,她们、她们活不长的啊……”

一边说一边就掩面而泣,周遭民夫也想起各自家中亲人|妻小,却被兵士们瞪着不敢围上前哭诉,只得一个个垂下脑袋跟着掉起泪来。

王徽闭了闭眼,稍微提高声音,“都给我住了!本官不会杀你们。”

众人又惊又喜,一个个面面相觑,一时回不过神来,田兴贵更是两眼放出光芒,当即便要磕响头谢恩。

王徽却又紧跟着接了一句,“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毕竟是聚众闹事,目无王法,搞得整个矿场人心惶惶的,采矿正事也被你们耽搁了,如此本官万不能姑息。”

众民夫一时又被吓住,提心吊胆眼巴巴望着将军。

王徽看了田兴贵一眼,“你独子腿断虽是咎由自取,然而后面高烧不退,耽误了病情,那的确是卫所衙门失职所致,卫所会在三日内发给抚恤……这是一码事,你带头挑事却又是另一码事,责罚也是要比旁人更重些的,你可心服?”

田兴贵早就感激涕零,能捡回一条命来就足够了,又听说将军还要发抚恤,一点责罚又算得了什么?罚得再重那也得受着啊,当下就连连叩头,“多谢将军、多谢将军不杀之恩!俺心服!俺心服口服!俺愿意领罚!”

王徽点了点头,又看向余人,“……至于你们,虽非主犯,从亦有罪,就先一道关起来罢,少停自有发落。”

众民夫各自对视一眼,七零八落磕了头下去,田兴贵又跟着磕了好几个响头,砰砰砰的,听着十分有诚意。

“先带下去罢。”王徽挥挥手,看着濮阳荑吩咐兵丁把闹事的民夫都带走了,这才轻叹一声,眉目间罕见地现出了倦色。

“主子……”姚黄看她脸色不好,只道是她在生王鸢的气,有心想宽慰开解几句,还想着给王鸢求个情,可现在不清楚事情真相,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眼巴巴瞅着王徽干着急。

王徽默然半晌,摆了摆手,看向濮阳荑,“子絮,我和子康先回朔州城了,那些民夫如何发落,你就看着办罢。”

“啊?属下——”濮阳荑指指自己鼻子,有点吃惊。

“嗯……体罚可以有,但不要太重,还是以扣薪或延长工时为主。”王徽又嘱咐几句,冲她点了点头,再不多话,翻身上了马,疾驰而去。

姚黄也赶紧上马,匆匆跟濮阳荑一挥手,就追了上去。

不多时,两人便赶回了朔州城,还不到巳时,王徽直接回了侯府,一言不发,直接去了主院书房。

沿途下人自然都瞧出来将军一身冷气了,也没人敢上前打扰。

姚黄一溜小跑跟着王徽走进房门,见主子坐定了,就赶紧去沏茶。

北地苦寒,燕云侯府又一向节俭,再不像当年在金陵那般每日都能有上好的贡茶喝,眼下姚黄泡出来的,还是去年苏锷千里迢迢派人送来的狮峰龙井,清醇馥郁,口有回甘,王徽一向喜欢,不过三四斤茶叶,一直省着喝,到现下也还剩了几两。

从军多年,往日柔滑细腻的素手也变得劲瘦有力,虎口、指根和指腹都盖了一层薄茧,沏茶的手艺却还是没有生疏,不过须臾工夫,姚黄就倒了一杯清茶在霁红暗刻瑞草纹茶杯里,小心翼翼递到主子面前。

王徽斜眼看过去,见她手还微微颤抖,震得那茶杯和杯盖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不由笑了,调侃道:“怎么我们的姚参将这是累了?一杯茶都拿不稳?”

姚黄抬眼看到主子笑意,心中一松,这才把茶杯放到一旁茶几上,微嘟了嘴,“主子就爱笑话我们……属下刚才快被您吓死了!”

沙场上统御千军万马,私底下相处时,娇憨活泼却仍不减当年。

“自个儿胆子小,也怪得我了?”王徽淡淡回她一句,端起茶杯细细品一口,只觉清甜满口,齿颊生香,不由舒服地叹了口气。

姚黄见她周身冷气好歹收了起来,想来情绪有所缓解,才小心道:“主子,兴许是那民夫一时听错了,展翼她心地纯善,又不善与人交际,绝不可能故意做出这等事……”

“你放心,我都晓得,”王徽一摆手,语气淡然,“她不是存心的,然而——正是因为太过纯善,且又一心钻研格物,有时候难免……到底是条人命啊。”

话至此处,她微微一顿,姚黄不敢作声,眼巴巴等着下文。

“传令下去,卫指挥同知王鸢不恪己身,有玩忽职守之嫌,着即迁从四品卫镇抚,削其一应管带、答应之权,只令专于军工格物之职,以观后效。”

竟是直接给王鸢降了整整一级,并且剥夺了所有管理的权责。

也就是说,这从四品卫镇抚也不过就是个虚名,王鸢从此之后,就是真真正正不用操心任何外务,只要一心搞科研就行了。

姚黄初时一惊,只道这惩罚太重,但转念一想,也觉得这才是最适合王鸢的路子,只得叹了口气,拱手应下。

而后又担心道:“您这道令一传下去,她就算不看重那同知之位,心里必定也会惴惴不安,到时候……”

“那就让她亲自来寻我,”王徽把玩着茶杯盖,语气漫不经心,“这次这件事,我若事先跟她沟通好了再降职,实难有威慑之效;只有让她得令之后心中不安,亲自过来见我,我再与她分说,她才能真正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言毕又看姚黄一眼,提醒道:“你只去传令便了,其余的话不许多说,知道吗?”

姚黄心思被主子看穿,吐吐舌头,小声应下了。

王鸢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一些,不过小半个时辰,她就急匆匆来到了侯府书房门前。

“主子!我……属下……”她期期艾艾的,行过礼之后就愣愣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处摆,衣衫鬓发尚还整齐,只眼底有深深的青翳,显然是一直醉心研究,根本睡不好,眼下忽然就被降了级,这才急急忙忙拾掇一番,赶来面见主上。

“嗯?”王徽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并不抬头看她,只继续端详案头邸报。

“主子,属下——属下知错了!求主子原谅!”从没被王徽这样冷待过,小姑娘一时眼圈有点泛红,当即就跪下了。

到底才二十出头,平时又宅惯了,纵然这些年把性子历练得圆熟了些,一遇到事情,还是容易慌手脚。

王徽就叹口气,放下邸报,转过身面向她,“……知道错在哪儿吗?”

王鸢更是慌乱,嘴巴开开合合,嗫嚅一阵,憋出来一句,“属、属下不知道……子康姐也不告诉我。”

王徽面无表情盯了她半晌,直到姑娘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了,她才沉声道:“那你可还记得半月前,西郊铁场有个受了伤的民夫,曾报上去要请军医用药的?”

王鸢微微皱眉,沉思须臾,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三日前死了。”王徽继续道,“他爹纠集了一群民夫,晌午时候在铁场闹出了事端。”

王鸢“啊”了一声,睫毛一眨,两行泪水就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抬手捂住嘴,神情惊恐慌张懊恼自责一应俱全,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王徽又问。

王鸢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下落,又惊又悲完全不能自已,纤瘦的肩膀抖得不成样子,抽泣半晌,低声道:“我……属下当时在建炉,正是紧要关头,就、就随口应了一声,后来、后来就……没再……”

说至此,就再也说不下去,眼泪又涌了出来。

王徽叹口气,到底见不得小姑娘这么个哭法,摇头道:“罢了,你也不必过于自责,此事究其根源,我也有错,你本就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朔州甫建,诸事繁杂,我也是忙昏了头才一并也给了你和李谧管事的权责……李谧比你机灵些,倒也不怕什么,可你却——行了,日后就一心钻研军工罢,我不会再拿别的事搅扰你了。”

王鸢渐渐止住哭泣,嘴唇都咬得发白,眼巴巴瞅着主子,又待开口。

王徽就道:“回去好生想想吧……我这里还有事,就不多留你了。”一面说一面重新拿起了邸报。

王鸢脸色发白,显是心中难过已极,却完全不敢违抗主命,只得磕个头退了出去。

王徽目送她背影,见她走一步抖一下,仍在憋着气小声哭泣,显然是没把自己刚才的话听进去,一心钻牛角尖了,心下叹气,就吩咐下人把云绿叫过来。

云绿也是一身的杂事,晌午时铁矿场暴动是直接报到了王徽那里,她也是刚刚才听闻,进了书房就马不停蹄问道:“主子,铁场那事……”

“都解决了,不必担心。”王徽就简单跟她说了一下经过,又道,“……展翼素来与你亲厚,你就帮我再去劝慰几句吧。那孩子是个死脑筋,容易想不开。”

云绿心中自然还有许多问题,然而主子发话了,也只得拱手应下,眼见王徽并无留她之意,也就行礼退了出去,自去寻王鸢叙话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开心!手痛减轻了好多!只是还有点酸痛,码字比昨天轻松了一些,明天应该就能痊愈了!

不用请假断更啦啦啦

第136章 转炉

自西郊铁场出事后, 王鸢就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王徽倒也没有特别频繁地去探望她,期间看过一两次,其余时间就只是让云绿魏紫等人看顾一些, 再定期向自己汇报王鸢的情况。

毕竟此事说轻不轻, 说重却也不算特别重, 给王鸢带来的打击和影响也肯定比不过云绿的毁容和濮阳荑的家仇。

后两者都可说是极重大的祸事了,且事发时云绿和濮阳荑都还年轻,养在深闺,未经世事,故而需要王徽一直跟在身边, 亲自劝解开导。

而王鸢这次事情, 一来程度不如另两个妹子重, 二来——这些年她自己也不是毫无寸进,虽然功夫不行,到底也还有些自保之力, 早年带兵的时候, 在战场上也是杀过好些人的。

虽然那日铁场事发的时候哭得不成样子,但这小姑娘的心理承受能力, 却也不会特别差。

有些事情, 还是需要她自己迈过那道坎儿的,谁都帮不了太多。

时光倏忽而过,转眼就入了四月份,燕云四州好事连连,不光是云、应、寰三州又新开了一座煤矿、两座铁矿、一座锌矿和一座锰矿, 更有一件燕云侯心心念念盼了许久的大事,终于临门了。

“……当真?!”王徽猛地抬起头来,饶是她泰山崩于前亦能面不改色,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惊喜得有些失态。

“千真万确啊主子!”云绿也是满脸喜悦,激动得脸都红了,“展翼就在外头,等您召见呢。”

“快让她进——”王徽话说一半,干脆直接从书案后头站了起来,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推开了房门,竟是连唤人进来回话这点时间都等不得了。

王鸢和濮阳荑正立在庭中赏花闲聊,两人都是笑容满面,转头一见主子出来了,就连忙上前行礼。

从桌边到门口这几步,已经足够王徽冷静下来,然而喜悦却是分毫不减,她走过去亲手把她们扶起来,笑道:“展翼,那转炉当真建成了?”

“主、主子!”王鸢小脸红扑扑的,激动得话都有点说不顺溜,“建成了!这次绝对再没有纰漏!眼下第一炉还没起封,就等着您过去上第一道水了!”

“很好!”王徽朗声而笑,一挥手,“备马,咱们全都过去!”

王鸢和李谧的工坊建在朔州城西北郊,到朔州、铁场和煤场的距离都是差不多的,如此一来,运输成本也能大为减少。

其余部下都各司其职,各有事忙,王徽就没叫上旁人,只带了王鸢、云绿、濮阳荑三人,策马出了北城门,不多时便来到了工坊门前。

说是“工坊”,其实规模并不小,此处原是柔然某位台吉建在此地的别院,王徽入主朔州之后,先是定下了煤矿和铁矿的开采地,而后就近选址,发现这一片房屋所处的位置正适合建造工坊,于是就下令拆了院中那些个亭台楼阁,辟出一大片空地来,重新建造了几排宽敞瓦房,又挖了水渠,建了通风窑,垒起高炉等等冶炼必备的东西。

不过小半个月工夫,原本好好一座花木扶疏、颇有江南园林韵味的宅院,就硬是被她改成了一座古不古今不今的工厂。

景致虽然毁了,王鸢和李谧却是大喜,仔细看过之后,发现这座“工坊”正是想象中最适于搭建转炉、冶炼金铁的所在,当天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卷起铺盖就挑了两间房住下,竟是打量着把家也安在工坊里头了。

如此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钻研,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失败,也不知炸了多少屋子棚子,总算在昨日——也就是四月十三——他们终于合力建成了这座宝贵的转炉。

李谧昂首挺胸守在风窑门口,下巴上一层半长不长的胡茬,好好一俊俏小伙也成了胡子大汉,形容虽然有些狼狈,眼神却相当凶悍,好像有人要跟他抢窑里的宝贝一样。

“主子!”见王徽三人远远骑马驰来,李谧露出灿烂的笑容,几步上前给王徽控住马,“主子,就等您来开火啦!”

“好,你们都辛苦了。”王徽微笑点头,翻身下马,仰望一眼高耸的通风窑,窑顶正飘出数缕白烟,只是站在窑门口,就能感到里头扑面而来的热浪,不时有工坊民夫来回出入,有挑着铁块的,也有挑着煤炭的,还有一批人来来回回,检视护理风窑旁边的输水装置,那可是李谧的心血之作,正源源不绝地把城外永定河的河水引入厂中。

大家伙儿都是满头大汗,一个个或光着膀子,或穿件粗布短衣,见了王徽等人也丝毫不忸怩,行过礼之后继续各干各的。

这些将军们,虽然是女子,却个顶个比男人还要悍勇,杀起人来都不眨眼,又何惧个把男人裸着上身?

王鸢和李谧就把王徽三人引入了窑中。

风窑里十分宽敞,几乎能装下寻常四五间正房堂屋,房顶上一字排开五个圆形的巨大通风口。

另一侧又有一排十几个小些的,下头连着小高炉,炉底火红一片,炉顶有民夫站在不远处的台子上,正往里倒铁石,显然是正在炼铁水。

而那五个巨大的通风孔里面,却有四个是空着的,只有第一个连接了一条粗大的耐火砖烟囱,烟囱下头却是个又粗又圆的大家伙,足有三丈多高,得两人彻底伸开双臂才能合抱过来,表皮却是黑黝黝的,看着像熟铁所制,顶端和下方都开了圆孔,旁边有粗大的机括垂下,机括尾端连着一只硕大的铁勺,炉体侧面又开了三个大孔,各连着一条通风道,风道尽头却是隆隆旋转的火力鼓风机。

这东西静静地立在那处,无火无烟,无光无热,漆黑的投煤孔仿佛巨兽深邃的眼睛,沉默地注视众人。

即便是王徽,此时此刻,看着这东西,呼吸都有点急促。

虽然是古早的产物,在银河帝国也只能是皇家博物馆里展出的东西,但王徽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眼前这台巨大的铁炉,即便有些地方很不一样,却也能认出来,正是将廉价钢铁大量普及、大工业化的象征——贝氏转炉。

王徽站在那处,几乎是带着一丝敬畏地仰望这具精铁巨兽,还有旁边那些取水装置、通风设备、汲风器材,还有远处不停传来的隆隆巨响——

如此……如此工业化的先进存在,旁边驱使它们运转的却都是高冠博带、衣袂飘然的古人。

那样诡异,却也那样和谐。

恍惚间,好像身旁的人和事都消失了,渐渐静谧下去,此地只余她一人,还有这台沉默的转炉,刹那间光影交错,时代更迭,她几乎有了一种时空上的错乱感,好像自己所处的已不是那古老的封建王朝,而是瞬间跨越了几百年,亲眼目睹着大工业时代的到来、自然的改造者和觉醒者,还有——人类最伟大的崛起。

有那么一瞬间,哪怕心中的意志再坚定,她也情不自禁地动摇了。

有了这台转炉,有了这——世界上第一台可以大量生产钢铁的转炉,有了这些技术,她……她……

又何必屈尊去做那么一个封建王朝的皇帝!

又何必让中原大地的蒙昧时代持续下去,继续去走那条注定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的坎坷之路,去迎接那个她所无力保护和主宰的未来!

她完全可以固守燕云,大力发展工农业生产,建立大学,广开民智,稳定物价,扶持实业,催熟商品经济,让这一片土地尽早接受资本的洗礼,从而空前强大起来。

等到那时,这茫茫烽烟八万里的中土大地也不会再放在她眼内,帝制终将在她手中毁灭,有了最先进的制度和生产力,走向共和——才是这片土地应有的归宿。

到那时……哪怕世间仍会有不平,但至少,平民也能发出生存和反抗的声音,世界总不会对努力之人关上大门,任何人都有成功的可能,任何人都有登顶的权利,世风开明,蒸蒸日上,什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终究会成为历史。

中华将会是世界的领头羊,不会再任人宰割,更不会再经历那段屈辱的历史,她终将腾飞,巨龙再也不会被迫拔掉自己锋利的爪牙。

哪怕是后世银河帝国,人类早已没有了国家之分、只为种族而战的时候,王徽每每想到通用语是英语而不是汉语,通用文字是英文而不是中文,明明占据帝国最多人口的黄种人,在地位上却仍旧逊白人一头,她就会打从心底里不舒服。

这其实也是她后来为何拼死拼活也要爬到顶端的原因之一。

王徽轻轻闭上眼,缓缓叹出一口长气来。

严苛而精确的理性将她从疯狂奔走的幻想中拉了出来。

她一直没有忘记刚穿过来的时候,印在脑海中的那句话,只有统一这片大陆,成为开国女帝,才能返回银河帝国时代复仇。

那是一种神奇的力量,但她是绝对的无神论者,与其归咎给鬼神上帝,她倒更觉得这像是更高层次的外星生命玩出来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