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位参将立在前方,他们的坐骑牵在一旁,主帅未上马之前,没有人可以上马。

所有人都沉默安静,静静等待燕云侯号令出发。

唯有立在最前的那匹马有些不安分,它看着王徽远远走过来,打了个响鼻,竟然也迈开小碎步朝前迎去,几步的距离,大脑袋就抵住了主人伸过来的手,在那掌心里亲昵地蹭了蹭。

这是一匹通体纯黑的骏马,身高腿长,膘肥体壮,毛色油光水滑如缎子一般,那种深沉的黑色仿佛夜空,在阳光下闪烁出午夜的光泽。

唯四蹄之上却各有一簇鲜红的毛,宛如火苗一般熊熊燃烧,远远看去,竟像是一块乌云踏火而来。

王徽笑呵呵抚摸它的鬃毛,从怀里摸出把糖块来,宠爱地喂给黑马吃。

“石榴还是这样通人性。”魏紫笑着赞了一句。

这匹马今年才两岁半,还是匹十分年轻的小牡马,然而竹批双耳,身若削成,顾盼生姿,体貌自然远出大营里任何一匹普通战马。这还是大半年前王徽同众将游于城外旷野,见远方草原之上有野马奔腾,领头的就是这一匹,见它实在神骏非凡,这才动了心思投出去套索,而后又跃上马背紧紧抱住,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这才降服了这匹塞外马王。

收服之后,又惊喜地发现这马儿肩颈不住渗出淡红的液体,尝之微咸,寻来当地上年纪的相马人才得知,这竟是当年大宛国流传下来的纯种汗血马,如今早已失传,万里无一,也是运气极好才能在野外见到。

而见到了,又最终收服,这也算是王徽的大造化。

王徽对这匹马王实在爱极,每日就算再忙,也要抽出小半个时辰去城外遛马,喂食洒扫刷马之类的活计,更是绝不假手他人,一切都亲力亲为。

宝马性烈,然而一旦为人收服,那就是一世追随,不死不休,王徽一片真心待它,马儿通灵,自然感受得到,很快就跟主人亲近了起来,到得如今,几乎已是如臂使指,就好像燕云侯又添了一个忠心耿耿的部下一般。

王徽见它四蹄上的毛色火红鲜艳,宛如孟夏三百里榴火一般灿烂夺目,思来想去,索性便给它取个名字,叫“石榴”便了。

算来,此役也是石榴第一次上战场。

“这小冤家,别给我拖后腿才好。”王徽宠溺抱怨一句,拍拍石榴的脖子,一个翻身骑上马背,玄色大氅在风中划出一个半圆,如云翻卷。

“开拔——”她手一抬,在空中停留半刻,而后缓缓放下。

所有骑兵纷纷上马,步兵分居两翼,骑兵居末,车狞卫居中,推动沉重巨大的云梯和床弩缓缓前行,一时兵戈相撞声、铁履摩擦声、马蹄纷沓声不绝响起,在悠长的号角之下,燕云二十万大军终于开拔。

目标,柔然国都,幽州上京。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攒一攒爆个三更四更的,但是我想你们可能更愿意看到我回来……

所以先更一章比较短小的对不起!!

官司的事情基本解决啦,论文中期检查也已经结束,恢复日更日更日更!

第147章 分兵

王徽在燕云四州经营两年, 虽说一直不曾向东正式用兵,却也并非完全放任柔然偏安。

两年多来,燕云隔三差五总要派出小股兵力往东骚扰一番, 也不走远, 只在最近的蔚州、武州和新州等地打游击, 烧烧粮草军械,制造一下恐慌,偶尔还能暗杀几个守城将领之类的,这么连番几次下来,搞得鞑子守军们焦头烂额, 蔚武新三州的防务也渐渐松懈了下来。

大军九月初五自朔州开拔, 行军速度不紧不慢, 九月初七上午就抵达了蔚州城下,作为与“俅特格王”的领土直接接壤的最近一座城池,此城柔然守军这两年早被吓破了胆, 每日每夜胆战心惊, 觉都睡不好,就想着这燕云侯到底什么时候才打过来。

如今终于开战, 蔚州城的鞑子反倒还隐隐松了口气。

这两年被俅特格王磋磨得有点狠, 幽州方面基本也放弃了燕云西边这几座城,守军打起仗来就更是斗志全无,不到一上午就被王徽彻底攻破了。

武州和新州都在蔚州北边,距离极近,也属于幽州和燕云三不管的地界, 守将早就消极怠工,打起来比蔚州城还轻松,到了九月初八下午,蔚、武、新三州就全部在燕云侯控制之下了。

当晚大军就在新州城外扎下大营,众将则歇在守将速不台的当户府中,行军作战,一切从简,除了把主院让给王徽居住之外,其余人便随便拣了几处屋舍住下了,大家伙儿在一处,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处理。

休整一日之后,初九晌午饭毕,王徽就把众将叫到一处,商讨部署下一步行动计划。

“蔚武新三州虽说地方小,俘虏也少,然而刚刚攻下来,城内百姓难免人心不稳,还是需要几个人留下来善善后的。”王徽两眼一直盯着沙盘,头也不抬点了三个名字,“子敬,梦莲,伯煜,这事就交给你们了。”

魏紫、白蕖和曹鸣三人对视一眼,一齐拱手应下。

这三人虽然都是沉稳持重的性子,然而攻破幽州毕竟是盼了好几年的大战,眼下将军却发话让他们三个留下善后,虽说主上之命不可违吧……可到底还是有点遗憾。

王徽抬头看他们一眼,不用说也猜出了那点小心思,嘴角露出微笑,伸手抓过一把小旗子,在沙盘里象征儒、妫、檀、顺、蓟五州的小沙丘上各插了一面,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叫你们善后,就是不让你们再打仗了?”

魏白曹三人又互看一眼,低头不说话,给她来个默认。

王徽一笑,挥手掠过那五面小旗,道:“除飞熊卫以外,我留下一半的兵力给你们三个,待此间事了,最迟不得晚过九月十三晌午,你们就得开拔,攻取儒、妫、檀、顺、蓟五州,速战速决,而后南下古北口,往幽州方向与我等会合,可有问题?”

这五个州各自距离极近,均位于幽州北部,比居庸关还要靠北,如一带屏障一般牢牢将上京护在其中,前朝燕云尚未沦陷之时,这五州就是汉人抵御北方部族入侵的第一道防线。

居庸关则是第二道,也是最后一道。

然而到得如今,燕云十六州沦入鞑虏之手已有三百余载,往北一望,幅员十万里的辽阔土地均为柔然国土,不论是居庸关还是儒妫檀顺蓟五州,都不再具有“防线”的战略意义,直到近年来王徽步步紧逼,收复了朔寰云应四州,柔然人慌了手脚,这才重新拾起了北边的防务。

不过说到底,这么些年下来,草原早被燕云侯打散,长生天的子民大多往西流浪而去,或是前往极北蛮荒之地艰难求存,东遁前往上京寻求庇护的,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十万人。

再加上柔然人本就打不惯城战,攻城或许还有那么几手,守城可就糟烂透了,两年的时间,可远远不够他们钻研进化出一套尽善尽美的、足以抵御连天弩和摩云梯的守城体系。

居庸关地势险峻,凭借天险,或许的确易守难攻,然而再往北的那五个州么……当然会比蔚武新三州要难啃一些,可交给魏紫、白蕖和曹鸣三人去攻,再加上十万大军的兵力,无论如何也该够了。

而另外十万,自然全由王徽指挥,全力攻打居庸关。

居庸关一破,就等于牢牢扼住了燕云腹地的咽喉,届时幽州门户大开,再不会有任何阻力,长驱直入直捣黄龙,等着进上京城活捉跋图可汗就行了。

王徽把这些条理一一分说明白,除王鸢之外,众将也都是精于用兵的,自然一点就透。

魏白曹三人对视一眼,心知这五州虽然好打,却是只能赢不能输的战斗,五州一旦攻破,再加上西南已破的蔚武新三州,就等于楚军的势力把幽州包裹在了中央,上京便如瓮中之鳖,孤立无援,到时就算有居庸关天险,破城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可若这五州攻不下来……那就不止是折损十万大军的问题了。

只怕主上的收复燕云之计就要无限期延后,而金陵的局势也会大幅动摇,甚至有可能危及主上根本……

这担子,实在不可谓不重。

不过,若因责任重大就起了推诿之心,这样的人,也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魏紫微微一笑,拱手一礼,代表自己三人作了答,“主上放心,属下三人必定不辱使命。”

王徽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只又在沙盘上标了两条线路出来,拿过一枚红色圆石放在正中央的沙丘之上。

那处正是幽州的所在。

“今晚休整最后一夜,明晨点卯,咱们兵分两路,子敬他们向北前往儒州,其余人则随我继续往东,取道龙门川古河道,最迟于九月十一傍晚抵达居庸关北麓山下。”

这就是最终定下来的行军安排了。

众将一齐行礼,沉声应喏,身上甲胄尚未除下,随着参将们的动作发出整齐的铿锵之声,旋即又归于宁静。

然而就在这时,却忽然有个洪钟般的声音炸响开来,“……主子,俺有个问题!”

出声的是朱癸,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嗓门太大了,看到众人都露出善意的笑容,也抓抓脑袋面露赧色。

朱癸作为一贯的大老粗,很少在排兵布阵的商讨中发言,但有了问题也从不会闷着不问,王徽就笑着点头,“有什么问题,你说吧。”

朱癸就皱着浓眉,伸手一指幽州南端,那处也插了三面小旗子,“主子,这涿、莫、瀛三州为啥不派兵抢先攻了它?毕竟这三块地方都在幽州南边,又和蓟鲁接壤,万一鞑子狗急跳墙,上京破了又往南边逃,那岂不就坏菜了?”

众人又笑,王徽横他一眼,道:“最近是不是又光练把式去了,我吩咐的那些书看完了没有?”

朱癸一愣,黝黑的脸膛就涨成酱红色,嘿嘿直笑,一面不停抓头发。

“朱大哥所虑极是,只是你却忘了一条,那蓟鲁之地,如今也有咱们燕云的兵在呢。”濮阳荑就笑眯眯解释,“总督宋大人是自己人,守军直接就是主子从燕云大营调过去的人手,虽说不多,可怎么也有三万俅牛卫、四万虎狼骑,沧州府和济南府北边几个卫所都驻满了,严阵以待,防的就是涿莫赢三州的鞑子。那些蛮夷乖乖束手就缚也倒罢了,若有胆子南下,那就是自己往火坑里跳,谁也救不得。”

王徽也笑着补充一句,“如若不出意外,涿莫瀛三州乃是攻破上京之后顺手为之的事情。”

朱癸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而后又满脸不好意思,点头哈腰跟王徽请罪,保证自己回去一定仔细研习兵法,再不会为了武艺就把读书给荒废了。

王徽又勉励几句,眼见时辰已将近未牌,便让他们散了回去好生休息,只不许睡下,免得下午睡过了头,晚上睡不着,反而耽误明日行军。

众将纷纷行礼退去,唯濮阳荑落在最后,一双大眼频频看向王徽,欲言又止。

眼见房里只剩下她了,王徽就笑问,“怎么了?有话直说便是。”

“是。”濮阳荑拱手一礼,迟疑半晌,才斟酌着道,“上京是柔然人的大本营,这些年又收归了许多草原上逃过去的流民,合城之众只怕在五十万之上,平民流放,贵族生擒,剩下的兵士……恐怕也有十数万之众,除去战死的,活口约莫能有近十万。”

王徽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濮阳荑语调艰难了一些,但还是继续开口,“这样多的战俘,主上……可想好该如何处置了?”

王徽笑了,她手指摩挲着圈椅上盖着的石青撒花缎面椅搭,像是出了一会儿神,而后抬起头看着濮阳荑的眼睛,轻声道:“我自是想好了,子絮你呢?”

这些年她领着部下儿郎们在草原上南征北战,所过之处从无败绩,所向披靡,几乎每次都是把鞑子部队杀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俘虏,有那听话的,就带回雁门或是燕云充作苦役,有那不听话的,则当场格杀。

哪怕是攻破哈拉和伦王庭那一役,算是杀了最多的俘虏,也不过才几千人。

可如今这一次……

前两天攻破蔚武新三州,鞑子守军人数本就不多,又都消极抵抗,战中伤亡比较少,最后活着的俘虏,三个城加起来也才万把人,杀了一千来号不听话的刺儿头之后,剩下的乖得不能再乖,已经全数带回朔州城收押了,只待燕云侯凯旋之后再行发落这些人的去处。

然而……等到攻破了上京,那可要一下子多出来十万战俘呐。

全部押解回金陵自然不可能,可燕云就算人手再紧、劳动力需求量再大,一时半会也吃不下十万这样的数字。

更何况,那还是身强体壮、性情剽悍的柔然人,人少尚且不惧,可这人一旦多起来……万一到时候搞个什么战俘暴动出来,就算能镇压下去,到底还是麻烦。

最好的法子,自然只有——

濮阳荑抿抿嘴唇,这些年来,她虽然纵横沙场,手底人命已然数不胜数,然而要在短时间内解决那么多战俘,到底还是有些不忍。

“……知道你头回做这样的事情,一时不习惯,也是情有可原。”王徽表情淡然,“只你须得想想,可有比那更好的法子?若有,大可说出来,若没有,就去好好想想那样做的好处,尽早把心思转回来,明儿就开拔去幽州了,可容不得你在这处伤怀,知道吗?”

濮阳荑一惊,猛地发觉自己有些本末倒置,一时羞愧不已,就要跪下给王徽请罪。

“得了,我又没怪你,别动不动跪来跪去的,”王徽扶住她胳膊,表情却依旧没什么波动,“好生回去想想,若是心里还有包袱,明儿就别上战场了。”

濮阳荑更是惶恐,一张俏脸也涨红了,却不敢再请罪,只忐忑一阵,才退了出去。

王徽独自坐在房中,叹了口气。

第148章 潜入

行军速度比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九月十一黎明时分,天还未亮,王徽就率领十万大军静悄悄抵达了居庸关北麓山下。

这座小山位于太行山余脉和燕山山脉交接之地, 名唤“军都山”, 原是小丘, 最高峰海拔也不过四百来丈,山上林莽密布,郁郁葱葱,哪怕是这样万物萧瑟的秋季,茂密高耸的针叶林也足够遮蔽一支大军。

山下是一条狭长的溪谷, 东西走向绵延开去, 河面约莫四十来丈宽, 波光粼粼,风平浪静,乃是永定河在此处分开来的支流, 河面上横跨了居庸关的水门城墙, 城楼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持了弓箭巡视的鞑子兵。

再向南望, 则是这座雄关大名鼎鼎的马蹄形瓮城。

两侧山势斜斜向下, 陡峭险峻,中部唯一平整的地面又十分狭窄,堪堪能容得三架连天弩并行而已,而对于更加宽阔的摩云梯来说,竟只能容下两辆并排。

这条溪谷, 竟有三分之二的面积是一片汪洋。

真真是九塞咽喉,易守难攻。

王徽站在军都山半腰里的一座小峰上,垂目望着下方的城墙沉吟。

连天弩的威力,在于攻击范围广、短时间内伤害极大,不论是钢铁巨箭还是床弩本身,一旦全面投入战斗,在这个大范围杀伤性热武器尚未普及的时代,这样能一次性发射多枚巨型弹药的大型床弩,这样的威力性质,其实已经具备了大规模热武器的雏形了。

多架床弩并排齐射,它们的威力加成并非是简单的线性增长,而是呈现着几何倍数的提升。

所以……如果受地形所限导致连天弩无法并排大量使用,燕云军的攻势就会遭到相当程度的削弱,而这种削弱,是可以左右战局的。

幸好王徽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居庸关作为记录了华夏民族几千年战争文明的建筑瑰宝,哪怕到了星际时代的银河帝国,也保存得相当完好。

王徽昔年率银河帝国第三舰队驻守地球母星的时候,曾多次游览这座古代雄关遗址,感受古战场金戈铁马的余氛,甚至还曾潜入永定河水下,亲自去观察古代关隘水闸的构造。

可以说,不独是居庸关,这颗古老的人类母星上每一处载入史册的战略要冲——像是中国的居庸、剑门、嘉裕此类雄关,古罗马帝国围攻犹太人的马察达要塞,著名的特洛伊城遗址,法国巴黎的巴士底监狱,萨拉热窝的巴特米尔隧道,机械文明时期阿留申群岛的海军基地——不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至少地形、构造、哪处可攻哪处可守,她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

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

“主子,小毛子他们回来了!”姚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王徽精神一振,转身往回走,边走边问,“都回来了?可有减员?可曾受伤?鞑子发现不曾?”

姚黄一路小跑跟在旁边,未及回答,两人就穿过了树林,来到扎营的空地上,有五六个人正站在那处拿巾子擦头发,毛定边就在其中,几人身上都穿着黑鲛皮的水靠,周遭地上弄湿了一片。

眼见将军到来,这几人立马放下巾子起身行礼,王徽抬手免了,问道:“水下情况如何?可都还好?”

“回将军的话,咱几个都好着呢,水底下除了憋闷些,旁的一点伤也没有!”毛定边兴冲冲答道,眼睛发亮,显然十分兴奋于这次新奇的水下任务。

“没事就好。”王徽点点头,收了笑意,“与我说说那水闸。”

毛定边也肃了表情,比划着说将起来。

原来黎明前大军刚刚抵达的时候,王徽就从飞熊卫里选了几个水性好的士兵,穿上特质的鲛皮水靠,潜到永定河底察看居庸关水闸的情况。

开拔前一个月,王鸢就上交了一批特质的水肺,由于燕云打的大多是陆战,少有水战,需要用到潜水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这些水肺也是试用品,并没有后世正统水肺那样强大的气压控制系统,故而最多也就能支撑着人潜个三丈——也就是十米——左右的深浅,再想往下潜就绝对不行了。

不过这段河道汛期最深处也不过才两丈,带着这套水肺潜下去也是绰绰有余。

这些试用品,也是王徽考虑到居庸关的地形情况才吩咐研制的,眼下到底是派上了用场。

“……水门上方有闸楼,无人看守,闸楼里设有闸门,一直延伸到水下,已经触到了河床,闸门柱为砖石建成,中间缝隙勉强可过一人,不过……”毛定边左右看看,“穿重甲的弟兄可能就不行了。”

“原也不会让重骑和重步下水,”王徽点点头,又问,“可曾数清楚共有多少缝隙?”

“是。门柱共五十二根,缝隙有五十三处,中间两处连接了闸门,有锁链缠绕,不能过人,能过人的一共是五十一处。”

“足够了。”王徽终于露出笑意,拍拍他肩膀,又冲旁边几个一道下水的飞熊卫点点头,“做的不错,待攻破了居庸关,再一并给你们论功行赏。”

几个大小伙子挠着头皮,嘿嘿笑个不停

“下去休息罢,晌午造完饭,从你的人里头给我选三十个兵上来,”王徽又嘱咐一句,“记着,水性不一定多好,会凫水就成,但身手要最好的,知道吗?”

“是!将军放心!”毛定边大声应下,行了个礼,就跟同袍们嘻嘻哈哈走远了。

这具体的破关计划,王徽尚未同下属们仔细交代,不过姚黄在旁听着也懂了一些,眼见四下里人都散开了,就低声问道:“主子是不是想派个小队先从水底潜入关内,撕开个口子,咱们大部队就能顺顺当当杀进去了?”

王徽斜她一眼,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不错,孺子可教也。”

姚黄红着脸笑得开心。

王徽心下却是有点感慨,想不到在冷兵器攻防战为主流的封建时代,这样的敢死队战术居然也能派上用场。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居庸关地势有如“漏斗”,两侧山势奇险无比,中间多为水道,少有平地,城墙之上守军火力太过密集,在近处根本不可能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架好床弩和云梯,能并排而行的空间太小,那么少的人往前冲,简直就是给城楼上的守军送活靶子。

朱癸还曾提议直接在山上用弓箭和床弩往下射,被王徽一记冷眼瞪了回去,山头距离居庸关城楼太远,弓箭和床弩都是有射程的,一旦超出射程,弩|箭就会直接失去力道和准头,到时非但射不到人,反会直接掉到地上或水里,被鞑子拾了去,便宜的还是敌人。

唯今之计,也只有先引去城头火力,另一边燕云军就可以迅速通过那段狭窄的平地,到时连天弩一波猛攻,再坚固的城头都能轰塌一大半。

破关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然而居庸关乃是幽州之外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可以说是柔然人的最后一线希望,但凡他们还有点血性,但凡还有人不想当亡国奴,这场破关之战,就都会全力以赴。

故而,这支敢死小队的几十个兵,都必须是高手中的高手,除了过硬的功夫之外,更得有必死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