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至此,王徽眼神微冷,转头吩咐姚黄,“把子絮他们几个都叫过来,我有事情交代。”

姚黄行个礼,撒腿跑远了。

十万大军的营盘全扎在军都山这个小峰上,所幸此处山势颇缓,林木又多,堪堪也能盛得下这么多人,不过五千飞熊卫作为燕云侯亲卫,离王徽总是要近一些的。

毛定边作为飞熊卫统领,一边点选着身手好的弟兄,一边时刻注意着将军那边的动静,接着就看到几位参将都围到了将军身边。

不知将军说了句什么,就见那几位全都变了脸色,又惊讶又焦急,尤以濮阳参将和姚参将两人为最,两人表情十分激动,你一言我一语,嘴巴开开合合,正在极快地说话。

不过到底隔得远些,这些头头脑脑们又有意压低声音,故而毛定边仔细去听,也没听出来什么。

就见将军又说了一句,只听哗啦啦一阵铠甲响声,那几位参将竟然齐刷刷跪在了地上,立者唯将军一人。

毛定边一时也有点吓着了,下意识就想往那边过去,却被副统领一把拽住,冲他摇摇头。

将军脸色也有点冷,好像是呵斥了一声,继而放缓脸色,又说了几句,跪着的几位互看一眼,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却仍是跪着不动。

将军做个手势,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参将们才慢吞吞站了起来,只是脸色还有些不豫,将军却没管那么多,抬手挥退他们,只留下濮阳参将一人,携着她的手,一边说话一边走进了树林中。

想来是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

毛定边性情粗豪,但那不代表他是傻子,两年前攻取朔州之战中,胡老六为救他而死,他悲痛之余,竟也很快成长起来,性子变得更加缜密细致,如今领了正四品的飞熊卫统领,也是王徽看重他的结果。

他就想着,待会领着弟兄们过去见将军的时候,私下里一定要问个明白才好。

晌午很快过去,将士们吃过干粮,小憩片刻,王徽就传令让毛定边带着选好的人一道过去见她。

“……将军,三十个弟兄都挑好啦。”毛定边打个手势,三十名飞熊卫齐齐向王徽行礼。

“免了。”王徽和颜悦色道,又一一细问小伙子们的姓名年龄、籍贯家人,至于水性和身手倒是没再过问,她还是相信毛定边的眼光的。

飞熊卫们有点奇怪将军为何问得这样细致,但也一五一十都作了答,期间濮阳荑一直站在一旁,手里拿了炭条和白纸,刷刷刷地记录。

一共三十个人,全部问完也花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王徽看着濮阳荑都写完了,就把那张纸拿过来,略略扫一眼,就抬眼看向士兵们。

入眼是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最大的二十六,最小的也不过才二十岁,都是飞熊卫里身手最杰出的兵士。

都还是孩子啊。

她吐出口气来,肃了脸色,缓缓道:“目下情势,想必你们也看到了,居庸关雄关难破,易守难攻,水道宽阔,旱道逼仄,床弩云梯无法并行,唯今之计,只有择数十勇士于水下潜入关内,制造事端,扰乱鞑子视听,如此我军方能出其不意攻破城墙。”

此言一出,众兵面面相觑,便是再笨的人,也意识到了此次任务的危险性。

这样寥寥三十人闯入鞑子大本营,还要不顾一切吸引敌人注意,把所有火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这与自杀何异?

飞熊卫到底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燕云侯亲卫,有大部分是当年从阳和所跟过来的老人,而最年轻的新人,至少也参与过收复河套的战役,几经生死考验,锤炼打磨,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只是虽不至于交头接耳,却到底是变了脸色。

连毛定边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王徽并不多加理会,只继续道:“此次行动过后,能活着回来的,在原有官职之上擢升一品,赏银五百两,若不愿要银子,有其他的要求也可以提出来,只消合理,我无有不允。若是不幸牺牲,有亲人家室的,燕云卫卫所衙门将一次性发给恤银八百两,此后三十年内,每年都会补贴五十两;若是孤儿,则可指定一人或一户,恤银例同有家室者。”

这话一说完,带给士兵们的冲击力比方才那道任务还要大得多,官升一品就不消说了,许多人摸爬滚打十几年都不见得能升一级;可那五百两白银是什么概念?哪怕在如今初现富足的燕云四州,他们作为燕云侯的亲卫,每月的饷银也不过是一两五钱,一年下来不吃不喝,满打满算能攒下十八两银子来。

五百两,那是将近二十八年的饷银收入。

几乎就等于半辈子的钱了。

可如果倒霉战死了,家人亲朋不仅能一次性拿到八百两的抚恤,甚至此后三十年里,每年都还能拿五十两银子!

乖乖哩……家里那些父母叔伯,还指不定能不能再活三十年呐。

这不就等于卫所衙门把自家人供养起来了吗?

王徽这番话一说出来,飞熊卫们素质再高,也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了。

毛定边眉头大皱,使劲清了清嗓子,众兵这才安静下来。

然而一双双眼睛却还是直勾勾盯着王徽,这些年轻的面庞上几乎再见不到一丝犹豫,反是充满了狂热。

王徽微微一笑,又道:“你们都还年轻,此次行动攸关生死,我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若有不愿意去的,可以现在退出,然而此后也就不能再在飞熊卫当值了,念你们才能突出,除去飞熊卫,其他几个营,俅牛、虎狼、车狞,或是步兵,任凭你们挑选。”

话音才落,就见打头几个兵对视一眼,略略一点头,忽然一齐单膝跪下,拱手道:“小人愿追随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有这么几个人一打头,剩下的自然再不犹豫,纷纷跟着跪下,向王徽剖白心迹,都表示愿意参与此次行动。

笑话,去了也不一定就会死,活着回来还有重赏,就算死了,家人也有卫所赡养终身,可如果不去,就要从飞熊卫里除名,不论再去哪个营,那都是要遭人耻笑一辈子的。

飞熊卫作为燕云侯亲卫,不仅待遇粮饷是全大营最好的,关键是说出去倍儿有面子,每个人都是经历重重考核,千难万险才入选的,不仅要有资历,更得有过硬的身手本事才行。

在飞熊卫当值这件事本身,就是足够夸耀的荣誉。

对于这些热血上头的年轻人来说,荣誉、面子,有时候倒真比性命来得更重些。

“……很好。”王徽轻笑点头,而后肃下神情,两手抱拳,一揖到地,“如此,就多谢各位鼎力襄助了。”

濮阳荑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拳头攥得紧紧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拿着炭笔走过去,这三十个兵里头有几个孤儿,按照王徽所说,是要登记一下指定的抚恤对象的。

夜幕很快降临,天公作美,无星无月,这是个能见度极低的黑夜。

时近三更,居庸关内的点点灯火次第熄灭,所余只有城楼上不断巡视的守军火把,还有零星几处不眠的烛火。

永定河北岸,离隘口稍远的地方,十万燕云大军裹蹄衔枚,严阵以待,排在最头里的,赫然是三架黑沉沉的钢铁连天弩。

南岸一处偏僻的小渡旁,几十个人穿着黑漆漆的水靠,头上戴着制造局特制的水肺面罩,毛定边正在做最后的人员清点。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咦?怎么多了一个?”毛统领愕然。

众兵立马朝最后那人看去,也不待统领发话,立时便将人团团围住。

“慌什么,是我。”那人开口了,语气含笑,声音清润柔和,还带了点磁性,边说边摘下面罩,映着微弱的天光,教人能看清那张熟悉的脸庞。

“将、将军!”毛定边大骇,当时就跪下行礼。

“将军?”“将军也来了?”“和咱们一起?”

飞熊卫们顿时吵吵起来,却是又惊又喜,忙不迭一齐跪下行礼。

“行了,都起来吧,时间很紧。”王徽重新戴好面罩,拍拍毛定边肩膀,“你可以歇歇了,此役由我指挥。”

“将军,可是我——您……怎么能,这、这——您如何能轻易涉险……”毛定边一时语无伦次,只急得团团乱转。

“闭嘴。”王徽看他一眼,再不多话,转身走到河边,留下两个字,“跟上。”

水花溅起,她已如游鱼一般跃入水中,几串气泡浮出,再无声息。

燕云侯积威多年,作为贴身护卫的飞熊卫早已对将军的命令形成了条件反射,有将军在,统领自然算不得什么,一个个也下饺子般潜入了水里。

“……妈个巴子,死就死吧!”眼看岸上只剩自己一个,毛定边气急败坏跺了跺脚,终于也跳了下去。

第149章 破关(上)

对于要不要亲身涉险和敢死队一同潜入关内, 王徽考虑了很久。

这次任务的确十分危险,但若仔细想想,其危险性似乎也达不到必死的程度。

首先, 这是夜袭, 在没有热成像技术的封建时代, 夜色的掩护能削弱绝大部分人的视力,如此对暗中行动的敢死队来说是非常有利的。

其次,他们要做的并不多,只要吸引住城墙上的火力就行,不拘用什么方法, 一旦城头守军注意力被转移, 城外的先头部队就会以最快速度护送三架连天弩进入射程范围, 到时直接弩|箭轰炸城墙,他们自然就能趁乱脱身。

换句话说,就是他们需要坚持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从进入战斗到逃脱, 满打满算,一盏茶的工夫也尽够了。

而危险和难点就在于:一, 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爬到城楼上;二, 如何在尽量减少伤亡的情况下,坚持到城外的车狞卫床弩支援。

而在整个燕云大营之中,也只有王徽靠着前世记忆之便,能对整个居庸关内外的构造了若指掌,只要有她同去, 这第一个难点自然就迎刃而解。

毕竟时间紧迫,王徽虽然早就让人绘制了居庸关内外的平面图发到军中,却不可能手把手教导这些儿郎们每一处暗墙、每一处箭垛都在哪里,说到底,只有她自己亲自去了,才能够放心。

至于第二个难点,飞熊卫们虽然素质远高于其他兵士,这三十个人又是毛定边优中选优挑出来的,可到底还是比不上王徽前生今世两辈子的打磨,不论是身手功夫,还是临敌的反应机变,都差之远矣。

而除了功夫,王徽作为主帅的统筹指挥能力,也是此次行动最终能成功的关键所在。

更重要的是,有王徽在,这支小队就有了主心骨,将军都亲自上阵跟弟兄们同生共死了,这当兵的还能不抖擞精神好好干吗?

士气也是很重要的。

当然,王徽也可以随便差遣手下的某位参将执行这次任务,但不论能力还是效果,恐怕都要比她亲自出马差上许多了。

这样关键的战斗,她不想冒险,也不能冒险。

王徽亲身上阵,看似凶险,实则却把敢死行动的危险性降到了最低,同时也把行动成功的几率提到了最高。

而除此之外,王徽也考虑到了更深更远、甚至在战场之外的一些因素。

此役结束之后,柔然必然会灭国,不论能不能生擒跋图可汗,至少一众皇子皇孙俘虏是少不了的,到时就算只能捧回跋图的脑袋,可带了那么多贵族俘虏,再加上灭国这件事本身的重大意义,王徽都不可能不亲自回金陵献俘。

而以她目前的地位、官职,以及手中握着的兵权来说,这趟回京,必然是凶险和机遇并存的。

机遇自不必说,不外乎加官进爵、拓宽人脉,为将来的大业打下更坚实的基础。

然而凶险嘛……皇后肯定会复宠,太子一党重新崛起,再加上吴王、晋王、左相丛国章,还有那个高深莫测敌我不明的太子太师梁璞,这些人全都是变数,而且是不好的那种。

带着屠灭柔然一国之功回京的王徽,可再不是当年那个一文不名的长乐县主,甚至先前的什么肃清金察一族、收复河套雁门、攻破燕云四州这样的功劳,也完全不可同今日之战相比。

带着这样的功劳班师回朝,只要永嘉帝不是傻子,就肯定会用前所未有的封赐来奖赏她。

而那样丰厚的赏赐,也必然会把她与京中一干政敌的矛盾摆到明面上来。

到了那时……金陵的明争暗斗,恐怕比战场上的真刀实枪来得更加凶险。

而她又不可能把燕云四十万大军全都带回去——不然就是真的直接造反了——最多也就带上几万虎狼骑彰显一下军容,再把五千飞熊卫带着,连俅牛卫和重步兵都不能带。

车狞卫象征着燕云最高军工科技水平,自然也不好带回去。

大部分的兵力,肯定得驻扎在离金陵三十里之外的行辕大营,她最多也就能把五千飞熊卫带进京城,那已经是最好的景况了。

虽然她此次回京还并不打算马上举大旗,但那些政敌却难免会沉不住气发难,到时,一旦京中有事,行辕大营肯定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仅靠五千飞熊卫,能保着她杀出重围逃出金陵吗?

她不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旁人的念头上。

自从三年前她升到了正三品平朔将军的位子上之后,就再也没有亲身下场杀敌了,最多就是阵前搦战,射杀敌方大纛或主帅而已。更多的时间,还是居于高墙、战车、大帐之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虽然带领着手下儿郎们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但新晋的这些小子们,却是并未亲眼见过将军杀敌的,只能从老兵口中遥想当年女侯爷“敌血飞溅石榴裙”的英姿。

崇拜依旧崇拜,景仰依旧景仰,但跟那些随着她一刀刀一剑剑从敌阵中杀出来的老兵相比,这样的敬慕,多少还是虚了一些。

有时候,倒更像个精神领袖了。

不是说精神领袖不好,但那得是她真正登基之后的事情。

如今她尚在局中,不过是个从二品的镇北大将军,这么早就被奉为精神图腾,这个现象可不太好。

所以说,在适当的时候,她必须抓住机会与民同乐——或者说与兵同战一番才行。

说是收买人心也好,说是作秀也罢,她不仅是个军事家,更是一个政客,而且是一个必须要坐上统治者宝座的政客。

而今晚,显然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故而她思来想去,还是加入了这支敢死小队。

白天把这个决定告诉心腹下属们的时候,姑娘小伙们都惊呆了,百般劝阻自然不在话下,到最后还是濮阳荑悟性高出众人一筹,竟隐隐猜出了王徽的用意,这才勉勉强强住了口。

想至此,王徽不由一笑,子絮的这份锦绣心肠,也幸好是遇到了自己,否则在这样的时代,可就真要明珠蒙尘了。

小队下水的地方虽然偏僻,但离居庸关水门却并不太远,众人游了一小会儿就到了城墙脚下,很快就通过水闸潜入了关内。

王徽在水下打个手势,领着飞熊卫们浮出水面,他们紧紧贴在城墙之下,这处幽暗而僻静,只有城墙上零星火把照射下来的幽光,漆黑的水面一丝涟漪都没有。

并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

王徽先点了一遍人数,见都到齐了,就点了十五个人,轻声道:“你们几个,由毛统领带着,往北边游,紧贴着城墙过去,到了岸边,右侧约莫十步处有石阶,瞅着没人巡视的时候迅速上岸,看准了巡卫,若是赶不及就分两拨上岸。而后大约走二十步就有一处箭垛,可在那里略为躲藏,待巡卫走过,继续东行三十步,也就到了城墙跟了,左手边就是往城楼上走的台阶。”

毛定边和十五个飞熊卫听得认真,不住点头,见将军说到最后停下了,毛统领就忍不住问,“然后呢,将军?”

王徽微微一笑,又道:“我领着剩下十五个人往南游,到了城墙下头,我们会先上去,你领着人在北墙下头躲着,看这边城楼上打起来了,你们再上去包抄鞑子。”

毛定边一犹豫,就想说“那将军您岂不是很危险”,但话尚未出口,就见王徽已挥挥手,带着另外十五个人掉头游走了。

当下只得叹一口气,点齐自己的人手,扭头朝北游去。

借着些微火光,王徽自然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下不由暗叹,小毛子到底还是欠了些历练,此番跟来的若是几个心腹中的任一个,恐怕都不会有任何的犹豫和疑问。

飞熊卫们倒是个个听话,王徽带着他们一路向南,漆黑的夜色,漆黑的水面,这几个小小人头划开河水,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一个察觉的都没有。

不多时,几人就抵达了岸边,潜在水下躲过一拨巡卫,就上了岸,借着夜色和建筑物阴影的掩映,左躲右闪,如同黑夜中轻灵迅捷的野兽,很快到达了南部城墙跟下头。

刚好又是一拨巡卫走过,王徽带着人躲在箭垛后头,待他们全部走过,才打个手势,猫下腰身,当先爬上了石阶。

一行十六人,躲在城墙阴影之下,顷刻间就爬到了城楼顶上。

好在居庸关的城墙是马蹄形的瓮城,在城墙石阶与城楼地面的交界处,有一块建筑物形成的视觉死角,空间足够十六个人躲藏,只消没有人特意往这边走,是绝对不可能发现他们的。

王徽抬起右手,示意飞熊卫们稍待,自己则眯眼看向城楼的方向。

这段城墙横跨南北,大约有一百二十个箭孔,每个箭孔后头都守了一名弓兵,每十五个箭孔中间都有一个高大的箭垛,除此之外,还有两队全副武装的步兵在城楼上来回不断巡视,每队排成了方阵,数着是三十人。

如此一来,这座城楼上的防务大概是一百八十人。

人数倒是不多,问题是他们个个都是甲胄齐全,近战远程一个不缺,这就稍微有些棘手了。

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王徽唇角露出一丝微笑,伸手到怀中,从**的水靠里头摸出一个小器械来,摆弄一番,只听咔的一声轻响,手中赫然多了一架小巧的弩机。

——麾下有个精研物理工程的技术宅就是好啊。

王徽打开弩机的箭囊,往里头塞入一支拇指长的小箭,对准了最近的一名弓兵。

寒光一闪,仿佛是微风拂过,仅在电光石火之间,箭已射出,不偏不倚插入了目标咽喉,那鞑子一声都没哼,直接软了下去,上半身半趴在箭孔上,看着就好像有些疲累,倚在那里稍事休息一样。

不论是巡视的卫兵,还是近旁箭孔守卫的同袍,都没有发现这边已经有人命丧敌手。

飞熊卫们看到将军露了这一手,一个个又是惊喜又是钦佩,王徽却摆摆手,令他们不得出声。

又变换着角度射了几次,直到射死第十五名弓兵的时候,小弩机的射程终于达到了极限,再也挨不着第十六个箭孔的边了。

然而此刻两队巡卫都走到了北端,也就是说,这十五个箭孔大约十丈的距离,就是他们暂时的安全区。

足够他们跑到第一个箭垛后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