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却听“啪”的一声,凤悻红的脸上便是红红的一个掌印。

虽说凤悻红肚子里是有些心机的,但到底是自小锦衣玉食事事顺心的,见识忍耐都是有限,更别说自小还没挨过别人的巴掌。这下哪里忍得住,挥手便抽了回去。

修溦万万没有料到凤悻红大胆到敢还手的地步,一愣,却又挨了第二巴掌,一侧脸已经有些酥麻。但还是有些理智的,正想着断不能把事情闹到,那边的凤悻红却按耐不住,一下扑了过来,拽着她就是一顿撕扯。二人扭打中碰翻了桌椅,茶具腊台统统落地,声音响亮而清脆。惊动了外屋侯着的丫头,纷纷跑进来,却看见了不敢相信的一幕。

平素感情深厚的两位妃子,一个温柔大方,一个恭顺天真,此时似血海仇深一般的扭打在一起,全然没有半点仪态可言。一干丫头俱看向瑟琴,瑟琴也是惊讶的紧,这些天她都是紧张的,自从遇到了那个人之后,她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的命已经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她不过是一具徒具血肉的木偶,牵着的线握着别人的手中,她除了服从之外别无选择。但此刻还不是她出场的时候,她依然得做平时的瑟琴。

瑟琴道:“先把主子拉开。”

修溦头发散乱的靠在瑟琴的身上喘着气,心里却是慌乱的紧,这种丑事竟然让一屋子丫头见个正着,传出去她还有何威严。待气息平复后道,声音不大却威严十足:“方才的事在场的人若是敢走漏半句,我定不轻饶,明白吗?”

见一干丫头俱是唯唯诺诺的点头,便轻声道:“都下去吧,没有传召再不得进来。”

一室狼藉,桌上的蜡烛撞翻在地,室内灯光便有些暗了。

二人冷冷的站着,死死的盯着对方。时间在二人紧绷的神色间匆匆而过。

好一会光景,修溦收回目光,似乎释然道:“凤悻红,今个算是见识了真正的你,修溦受教了。”说罢一甩衣袖转身愤然离去。

凤悻红对着修溦的背影冷冷的笑,暗想今后定得步步为营了,就算修溦善良可欺可是背后的修家还是不容小觑的。若不是仗着修家她修溦何德何能怎么能坐上太子妃的宝座。

风过,掠过修溦远去的裙摆。乌云遍布,遮得月光微弱天幕黯淡,伸手只依稀辨得清白皙五指。深夜沉静如水,微凉。

谁也没有看到,在修溦来之前凤悻红屋子的房顶上就伏着一个人,身材凹凸有致曲线玲珑,也没穿夜行服,穿的是长裙短袄,如绸缎般顺滑的乌发披散着,在夜色中闪着珍珠般的光泽。屋顶是斜坡顶,很高很陡,琉璃瓦很滑不易附着,但那女子却伏在屋顶甚为平稳,似乎没有费上半点力气。她只揭开一小片已经碎开的瓦片,身子不动的看着屋内的那一出闹剧。只嘴角微微掠起弧度泄露了她的得意。

然而,伏在屋顶的泫汶没有想到的是,本已遣人来说今夜不归的浞飏,却略显疲惫的正往水汶阁走去。而屋内的床上躺着的是为掩人耳目的小淅。

可惜一溪明月,莫叫踏碎琼瑶?

可惜一溪明月,莫叫踏碎琼瑶(二)

凤悻红经过这一顿折腾身子疲惫倒也懒得唤丫鬟进来伺候了,坐到镜子前便要自行卸妆。手刚举到头后便停住了,她仔细的看着铜镜中的人,似乎不相信自己所见,猛地一转头却见泫汶真的活生生的站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她怎么进来的。怎会悄然无声呢?询问不待出口,泫汶已经急速出手点了她的穴道。

凤悻红惊讶的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身子也僵硬的不能动弹。嘴张得大大的尚不足以表达她的疑惑,泫汶会武功?

朦胧灯光下的泫汶依然美得惊人,那一颦一笑连自负美丽娇艳的凤悻红都自惭形秽。但此刻凤悻红却觉得这看似柔弱的女子令她心生惧怕,细看之下更发现她的眼睛中木然冰冷似乎不见常人的情感,记忆里倒也确实没见过她表现出恭敬之外的情绪。

泫汶轻轻的在凤悻红耳边说,声音细微几乎不可听闻,似自言自语般道:“你知道吗,凡是见过我武功的人除去二人外是没有活口的。”

凤悻红心中一颤,额上立刻渗出冷汗,却苦于不能言,她很想问问这蛇蝎女子,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偏偏是她?

泫汶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美目流转带着华丽的光彩,唇角轻泯透着清丽的蛊惑,令人沉迷。这女子仿佛历经沧桑阅人无数,一举一动都拿捏的无懈可击,看穿你心底的想法,恰到好处的抓住你的心脉。她以审视货物的眼神打量着凤悻红,眼神冰冷,凤悻红觉得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泼下心头冷的难受。却听泫汶说:“想知道为什么吗,可是这世间死的不明所以的人实在是太多,多你一个也不多。”

话音刚落,凤悻红便感到腹间一阵巨疼,利刃割开皮肉的声音。她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冷汗淋淋,下意识的去咬自己的唇,却觉得嘴里被塞了件东西,低眉恰好看到那冰蚕丝手绢的一角,红色的线角绣着一个“溦”字。当真如醍醐灌顶,大概明了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这看似云淡风轻的女子才是个中高手,不动声色的挑起她与修溦的争斗,冷眼旁观却坐收渔人之利。

本是宁静的夜在此刻更显静谧,凤悻红听见自己的血滴在地上的声音,连带着她的生命一同流出体外。生死边缘心中反而清净了许多,过往执拗争夺的一切都淡了,唯那一人难以割舍。浞飏,浞飏,这个名字是她心里最柔情的一道缱绻。她终是如愿做了他的妻,虽说没有得到他的爱情,但今生也是满足了。慢慢的微笑着合上了双眼。

泫汶探了探凤悻红的鼻息后解开了她的穴道。抽出她腹中的匕首擦去上面的血迹,又抽出她嘴里的丝帕,自那“溦”字正中用力撕开,把一半的丝帕塞进凤悻红的喉间,另一半包着匕首塞进怀里。

而后,自后窗掠出。沿着小路返回水汶阁,途经一处水井便把匕首和丝帕绑上石头沉入井底。回水汶阁自然是轻车熟路,却在院子的转角处突然顿住身形,把身子隐到院墙之后。

黯淡的月色下,浞飏一身黑衣的走到房门前,见房中没有点灯便知她已经睡下了,于是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此时泫汶倚着冰冷的墙,手心一片湿润,思绪不断翻转。小淅必定是躺在床上不敢做声,可自己身在屋外如何解释,又如何解释深夜小淅睡在她的床上。时间流走浞飏随时都可能发现小淅,怎么办?不待细想,泫汶立刻奔向厨房。因是深夜,厨房里自然没有人,她匆忙的在炉灶间翻找,终于在蒸锅的背后找到一碗汤药,端到鼻前一闻是副驱除寒气的药,此时已是冰凉,却顾不得对不对症了,把碗握在手里聚气于手心,不过眨眼工夫便自手心冒出微微热气,待药沸腾后泫汶端起药碗仔细的端量好角度,一挥手把整碗药扣在身上,滚烫的药汤洒在胳膊上,不用看也知道定然是烫伤了。

泫汶平静的脸上唯有丝毫痛苦之色,几乎不待停留就冲出厨房往水汶阁去。

却说浞飏进了屋,动作很轻的避开了迎着门的桌椅,黑暗中低低的问了句:“睡了吗?”

小淅是知道有人进屋的,本以为是夫人回来了,刚欲答话却听见浞飏的问询,哪里还敢出声,大气不敢出的紧紧的拽着被角。

浞飏见没有回应便不再说话,泫汶向来觉少,睡着很不容易,有时即便是睡梦之中也是直冒冷汗噩梦频繁。他是问了御医的,御医说这是无药可医的病症,多半是心焦忧虑所至,关键在于病人本身的心情调节。他知道她定是背地里受了不少委屈,但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在他面前也没说过谁的不是,她是为了他默默的隐忍着,不想让他为难,而他,却只有更加疼惜她。

浞飏脱了外袍,上了床,掀开被角躺了下去,一伸手搂过床上的女子。

小淅自然是惊怕难耐,却唯有硬着头皮强撑着瑟瑟发抖的身体。

浞飏猛地跳下床,一把掀开被子,怒道:“你是谁?”床上的人明明不是泫汶,身形不是他所熟悉的。

小淅自然死不敢出声。浞飏点亮了蜡烛,这才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人是丫头小淅,她紧闭着眼睛满头大汗。

恰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怎么回来了?”

浞飏转过身,见泫汶站在门边,穿着鹅黄色的棉布窄裙,外面套着件同色的兔毛短袄,人还是那样的轻柔飘逸。本是烦躁的心情无端的平静了几分,问道:“小淅怎么会在床上?”

泫汶轻叹一声,打开衣柜拿出个蓝色的小瓷花瓶,走到桌旁坐下,这才开口,语气平淡如同闲话家常:“这丫头着了风寒,大半夜发热头烫的的吓人,可深更半夜的下人们都睡了,而我又是懂得几分医术的,就去厨房想煎碗退热的药。因你先前说不回来了,我便让小淅先躺在床上,自个去了趟厨房,药是煎好了,谁知被厨房地上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碗药全都泼到自己身上了。”

浞飏见她衣裙上满是褐色的药汁,露在外面的胳膊上红红肿肿的,原本斥责她的话便说不出来了。接过瓷花瓶,小心翼翼的拉过她的胳膊,为她涂上药膏。

泫汶只觉创处一片冰凉,再看浞飏眼睛里满满的柔情,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处。还好小淅一直没有出声,还好小淅吓得一头冷汗面色潮红到合了风寒发热的说法,还好浞飏没有留意衣裙上的药汤,那本是驱寒气的药如何退得了热。

仔细的上了两遍的药,浞飏又对着创处轻轻的吹了会气,这才放开她的手,语气严厉的说:“这样的事没有下一次了,大半夜的你为下人煎药,传出去成何体统。还有你的床岂是别人能随意睡得,万一我方才…”说到这却不知如何接着说,只得恨恨的瞪着泫汶。

一抹淡笑在泫汶嘴边荡起,她说:“是我错了,你消消气,我这就把小淅叫起来,你也累了,早些睡吧。”

正欲起身,却有一只大手拦腰拽过她,便跌坐在浞飏的腿上,他的双手环着她把她圈在怀里,声音就在她耳边低低的道:“算了,这么一折腾我也不困了,我们出去转转吧。等天亮了给着丫头找个大夫,今晚就让她睡这吧。”

现在?泫汶心里惊讶,但脸上没有丝毫表露,柔声道:“好。”这样强势霸道的男子,应该顺着他的时候就不要逆他的意,当然也不是全然服从的,那样软趴趴的女人看久了是会腻的,如同修溦,激不起男人激情和征服欲的女子男人至多觉得你亲切。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一)

我没有想到浞飏会带我进宫,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的从宫门进去的,而是浞飏施展轻功自高耸的宫墙上跃过的。

本是乌云蔽月的夜,在此时渐渐清明,天边微微泛白,终可见奶白的一轮弯月挂在天空。可另一处却初露橙光,旭日升起在即。

我依着浞飏,二人并肩坐在宫殿群的最高处——大正宫的屋顶上。沿着中轴线,两边严格按照等级建造的宫殿就在眼下,放眼望去,如同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把人困在其中却又是谁人都见得着的,在里面住着的人是没有自我的。算起来我在这宫中不过呆了几年的时间,从来没有想过这深宫内院竟然是这般规模宏大。

“冷吗?”浞飏搂紧我,也不等答话就把外衣披到我身上。

原来是带我来看日出的,大冷的天的,天还没亮,回到的还是我曾经的梦魇之地…浞飏呀浞飏,浪漫是不是这样的?

浞飏全然不知我并不高涨的情绪,下巴抵着我的头,说:“人们都说高处不胜寒,可这里却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以前住在宫里,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溜出来在这坐一夜,看满天的繁星吹吹冷风,等太阳出来后再偷偷溜回去。”

我伸手环住他的腰,柔声道:“以后你不会孤单了,有我陪着你看日出。”

年幼的经历对浞飏来说并不愉快,他曾给我讲过些许,那是可以称之为黑暗的日子。他进入东宫接受修莛所谓的培养时有一百二十名同龄的男孩一起,六年之后随他走出东宫的只有八人,就是今日身边的八名暗影。眼看着朝夕相对的人一个个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死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痛苦的煎熬。所以,现在浞飏的桀骜不羁冷然无情其实是在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见惯了生死的人反而更善于保护自己。至于修莛为何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我猜想,她对浞炱是爱恨交织的,连带也把恨意转嫁到了浞飏身上,然而却也是爱恨矛盾的,比起情深的浞炱,她更希望自己的儿子无情。

浞飏没有说话,只是更紧的搂住我,似要把我揉进身体里。

生在皇家也是一种悲哀。

拂晓的空气是潮湿的,也是清新凉爽的。东方,朝阳渐渐升起,很美,美的不在于漫天橙红褪晕铺开,而是一种心境,一种无法用言辞表述的心情,一种令人浑身舒畅的感觉。也只有在这一刻,我是相信世间拥有美好的。

“王上,快到早朝的时辰了,让奴才伺候你更衣吧。”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自下面传来。

我与浞飏无声的交换眼神,这才发现我们恰好坐在通风天窗的旁边,大正宫内的声音自此传来。而我诧异的是浞炱为何会夜宿大正宫,而不是他或妃嫔们的寝宫。

许是得到了浞炱无声的同意,那声音便唤来了宫娥太监,洗漱穿衣声过后,一干人等纷纷退下。

浞飏的手揽上我的腰,示意我们离开。可是动作却因为一句话而停顿。

“王上,您这些年…让老奴看着心疼呀。”

却听一声叹息,浞炱道:“侯至,你跟了朕也有几十年了吧。”

“自王上六岁,至今有三十五年了。”

“那连你都不明白朕吗?”

一阵哽咽抽涕声,“老奴明白,所以才更心疼王上。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王为什么不试着放下?”

“朕何尝不想放下…”

浞炱后来的话我没有听到,因为浞飏已经带我离开。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纷乱的思绪尚未理清,我不知道什么事令浞炱如此介怀,当然,他也算是心怀天下的明君,却要受外戚当权的修家制衡,心中难免不爽。

思索间我们已回到水汶阁的院中。浞飏刚刚放下我,便见小杨急冲冲的跑过来,那曾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挂着明显的忧色,他说:“太子,府内出事了。”

“何事?”

“凤妃,凤妃她死了。”

“什么?”浞飏一惊,道:“带路。”说罢抬腿就走。

我跟了上去。一来不想错过即将上演的好戏,二来府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若不紧张也说不过去。

凤悻红的屋子外一队侍卫戎装守卫,修溦坐在一侧的椅子上,身后一干丫头婆子环绕,见到浞飏众人纷纷行礼。川富急忙奔过来,屈膝行礼后道:“属下失职,请太子责罚。”

浞飏不答径自走进屋内,凤悻红依旧躺在我离开时的位置上,地上一滩鲜血,桌歪椅斜一室凌乱。那曾经骄蛮的凤目永久的合上了

“怎么回事?”浞飏冷冷的问。

川富上前道:“凤妃的贴身丫头破晓时分发现的尸体,第一时间通知属下,属下立刻带人封了屋子,保持了案发时原状。也彻底的搜查了太子府,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浞飏蹲下,在凤悻红的尸体旁,用手丈量伤口的尺寸,仔细的检查全身,手法老道犹如忤作。他抬起凤悻红的手查看指甲的缝隙,又撬开她的嘴向喉间望去,自内取出半条丝帕。

朝阳明亮的光芒下,丝帕上红色的绣字分外触目,那是半个字,修溦的溦字少了水字边。

浞飏站起身,接过丫头递上的毛巾擦了擦手,道:“把发现尸体的丫头叫上来。”

片刻,一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丫头被川富拎了上来。声音小小的:“奴婢…奴婢见破晓时起风,怕主子屋内冷,就想给暖炉加些碳,可是一进屋…一进屋就看见主子躺在地上,呜呜。”捂着脸痛哭起来。

浞飏问:“晚上为何没有人守夜,屋子里怎么会没人。”

那丫头缓缓抬起头,小声说:“主子心情不好,也没叫人,我们…我们也不敢进来。”

“为什么心情不好?”

丫头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一幅胆小害怕的样子。

“太子问你话,还不如实说来。”川富厉声喝道。

丫头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修溦,又深深的看了躺在地上的凤悻红,似乎下定了决心毅然道:

“太子妃深夜前来,遣退了我们这帮奴才。同主子在屋里说了半天话,后来屋内传来桌椅翻倒的声音,我们怕出事就进来瞧瞧,就看见太子妃和主子扭打在一起。瑟琴姐做主我们拉开了二人,太子妃令我们退下没有传召不得擅自进屋。又过了好一会,太子妃自里面出来又叮嘱我们不得把今晚的事外传,便离开了。我害怕主子气没消,也没有传召,是以不敢进去。谁知…谁知…”扑到浞飏脚下,哭道:“请太子爷为主子做主啊。”

浞飏冷面泠然,目光扫向修溦,后者脸色苍白的深深的看着浞飏,那一泓秋目中梨花带雨,眸中含泪。

浞飏拎起那半条丝帕,问道:“这可是你的?”

“是。”修溦点头道。

“你有什么说的?”

修溦眼中被悲哀浸满,似乎有什么东西丝丝碎裂,痛到深处反而化作一抹浅笑,她笑道:“殿下怀疑我?”

浞飏依旧面无表情:“我只是相信眼前的证据。”

修溦苦笑:“这么多年修溦对殿下的情分难道抵不过这些所谓的‘证据’?”

浞飏这才紧了紧眉,言语稍显严厉道:“你别任性,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怎么会半夜同凤悻红争吵?”

“说?”修溦冷笑,缓缓向我走来,狠狠的盯着我,一双美目在此刻看来无比狰狞,她指着我说:“殿下可曾怀疑过她,为什么不问问她今夜身在何处?”

我无辜且不明所以的看着修溦,“姐姐何处此言?”

修溦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说:“泫汶不清楚,凤妃的死于我何干?”

“够了。”浞飏厉声道:“你胡闹够了,泫汶今夜同我一起未离开半步。”

“哈哈哈。”修溦忽而大笑,是自认识她至今从没见过的放纵的笑,笑过之后她面色冷然,静静的说:“凤悻红的死与我无关,不知殿下是否相信?”

浞飏不语,目光严谨的审视修溦,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

气氛紧张僵冷,一屋子的人却都寂静无声仿若无人。

突然,一个玲珑的身形扑到浞飏脚下,带着哭声的声音道:“是奴婢杀的人,听凭殿下处置。”

浞飏低头看着下方跪着的瑟琴片刻,方抬头看向修溦,那目光中竟然带有罕见的悲哀之色。

修溦身子一震,人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却仍强挺着严厉的说:“瑟琴,你这是做什么?”

瑟琴闻言略微抬起身,向修溦磕了个头,深情道:“太子妃待瑟琴不薄,瑟琴却还连累太子妃,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人是瑟琴杀的,那条丝帕是我随手拿来的,用来塞凤妃的嘴以免她发出声音。凤妃之死确实于太子妃无关,还请殿下明鉴。”

浞飏眼中寒意陡生,锐光一闪暗云涌动,问道:“那你何时杀的人,凶器又是什么?”

瑟琴似乎很为难,斟酌片刻才开口道:“我陪太子妃回屋之后又偷偷折了回来,见屋内只有凤妃一人就下了手。凶器…”低头看了一眼凤悻红的伤口道:“凶器是一把短刀,杀完人后就随处扔了。”

“哦?那你为何要杀凤悻红,又是从何处进入屋子的?”浞飏冷冷的问。

“这…”瑟琴脸色难看,犹豫不定。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修溦,似下定决心一般道:“人就是瑟琴所杀,于他人无关,瑟琴罪孽深重,实在无脸苟活于世。”说罢,以浞飏尚不及反应的速度咬舌自尽。

瑟琴缓缓倒下,暗红色的鲜血自嘴角渗出。

弥漫着血腥味的屋子令我胃里一阵翻涌,便捂着嘴强咽一口气。

浞飏眼中的冰冷堪比三九寒冬的天气,冷峻的看着咽气的瑟琴,似无意却又分外清晰的叹道:“忠心的丫头。”

闻言修溦再也无力支撑,脚下一软瘫坐在地,眼中的绝望与伤痛无比分明。当然,她最最在乎的是她心爱的男人不相信她,怀疑她。若多年的无私付出痴心等候和倾情相对,依然换不来一个男人的心,尤其在这个时候没有得到信任,我想任是谁都会感到心灰意冷的。

浞飏向川富命令道:“把太子妃带到东厢,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屋子半步,不准任何人见她。”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二)

水汶阁。正午。

浞飏自早朝回来,便留在我屋里吃午饭。

自然是他喜欢的菜式,清一色的绿油油的蔬菜,配着做工精巧的面食和熬到烂熟的米粥。

饭是在安静的气氛中吃完的,当浞飏倒了杯茶水放到我面前时,我便知道一场试探开始了。

他说:“今早的事你怎么看?”

我佯作思索后缓缓开口:“恕泫汶直言,凤妃的死不像是姐姐所为。”

“哦?”

浞飏呀浞飏,以你对修溦十几年的了解,以她那清淡的性子,她会做出这样的事?她爱你爱到无私又怎么会舍得让你为难?这些年来她待凤悻红如何你会不知?不,浞飏,你全都清楚,你心里明白的很,修溦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关押修溦在外人看来是想处置她,可其实你却是在保护她,在为她争取时间,也在为你的追查争取时间。若是不然,修溦现在就不会在东厢禁足,你封锁消息也不正是此番缘由吗?万一凤家得知,万一外间得知,这件事怕是会闹上刑部,那时,面对凿凿实证,修溦才真是逃不开。

而如今,你这般试探我,就是心中对我有几分猜疑,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在这件事情中我是受益最大的人。可是,若是抛开一切,我只是你的妻,面对前一刻还深爱自己的夫君在此时却因为另一个女人而怀疑我,我会不会觉得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