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掀开车帘,与她一起。

二人并肩离开,沈未央难得淘气,还挥袖惊了车前的马儿。

他一直看着她,逐渐走远了,等到后面的人都看不见了,才回过味来。

夜风徐徐,顾琏城勾起双唇来,快走两步拦住了她的去路:“喂,沈未央,你该不会是吃味儿了吧?那天也是,今天也是…”

未央抱臂以对:“对,就是吃味儿了,怎么着?”

他止不住的笑意,这就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拥在怀里:“沈未央,你这是真心话吗?你也那么在意我吗?”

她靠在他的肩头,只是笑:“也许吧。”

他的下颌抵着她的额头,才觉得天大地大,那些失去的东西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既然这样在意,不如把我带回家去,我现在可是一无所有了,听说做你沈未央的男人,可以随便花你的银子?有这回事吗?”

沈未央笑,这就勾住了他的手指,站直了身体:“好吧,那就走吧。”

她的身上,有淡淡的香气,二人可有小半年没有见过了,丝丝的想念只等见了人才察觉出到底有多少,手是越握越紧,心是越跳越快了。

眼看着是真的站在了沈家的后门处,顾琏城却又有些怯步了。

弯月就在头顶,还能看见未央疑惑的脸,他靠在墙边,神情落寞:“我这个时候来这里不好吧?沈爹爹现在不恨我父后了吗?我父后回来以后我又怎么面对他呢…”

他目光沉静,纷纷扰扰都尽在眼前。

沈未央只是坚定地缠住他的指尖,这就推开了后门,男人跟在她的身后,还犹自不满:“可是沈未央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一次可是你拖着我来的,到时候别怪我不放手。”

她头也不回:“真是罗嗦。”

他笑,实在忍不住满心的欢喜。

思念就如同倾斜下来的月光,淡淡地映在她们的身上,那些想她想得肝肠寸断的日子,直到今日才明白,原来这一份念,竟然是甜的。

再没有多余的话语,也没有更多的交流。

除了亲密,只有更加的亲密。

福宝见了她们两个人在这个时候从后门过来,可真是吓了一跳,可未央只叫他下去,他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自然是颠颠地跑了。

屋外,月色很美,开着的窗户边上,烛火摇曳。

幔帐早被人扯了下来,尽管在其中两个人奋战时候难免是大汗淋漓,但这种近身纠缠的事情,还是遮掩着些许才好。

天气很热,院落当中,不时还有沈家人在后院来回走动,沈未央本来带他回来时候就没想惊动谁,这会儿自然也不想惊动谁。

当真的久旱逢甘露,这一战直到一个多时辰才算消停,后来也顾不上院里有没有人了,横竖一想夜也深了,多半人都应该是洗洗睡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等销声匿迹以后,外面一直苦着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的福宝硬着头皮又捱了片刻,才去打了热水来。

果然,两个都累得懒得动,胡乱扯着个薄被单盖在身上,一屋子的淡淡情-爱味道,福宝伸手拉开幔帐,被风那么一吹,才是消散了些许。

沈未央香肩美腿都袒露在外,他目不斜视,侧立在旁:“我打了热水,外间浴桶也准备好了,大公子先洗还是…”

一时也没能改过口来,幸好未央不想动,只伸腿踢着顾琏城:“你去洗洗吧,我歇息片刻,再去拾掇自己。”

床上被褥也是脏污了的,福宝不由得开口提醒她:“叫我换了这床被褥吧,小姐去榻上躺会儿,待我换好了,再过去叫你。”

她身下都被汗水打得很潮,趴着也不舒服。

沈未央只抓了薄单被裹在了身上,反正用不了多久就去洗了,这也就赤脚走在地上,到了榻上更是直接一倒,其实被下都是赤-裸着的,是未着片缕。

福宝这就去换被褥,因为就在窗口处,这榻上可比床上凉快得多,她先还是闭目养神,慢慢地就有了困意,一点点地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去。

月光淡淡的,从窗口倾泻进来。

未央面朝下趴着,整个后背几乎都裸着,只自腰往下才盖着薄被。

福宝来回走过几次,都想伸手给她盖一盖,不过小五离开的时候他看得清楚,那少年与她略显亲密,就因为那一点不知疏离,才有了那么的下场。

他想了想,也只当没有看见。

正好顾琏城在外间叫他拿衣裳过去,赶紧过去伺候着了。

沈未央正是迷迷糊糊的,忽然惊觉有人站在面前,起初她刚醒过来,以为是顾琏城洗漱回来,可那人指尖在她后背轻抚而过,身上淡淡的香气是那样的熟悉。

她可真的是被惊醒了,一抬眸,就见男人一身玄衣站在面前。

四目相对,他目光当中,还有迷离之色:“未央,你…你这是…”

话未说完,未央回手抓过薄被往上提了提,偏偏这动作之间又露出胸前一小半截,刚才那番激战后面未变怎样,可前面却是痕迹颇重。

顾琏城口舌并用,雪肌上点点红痕在他眼中犹如惊天利刃一并划入他的心口。

苏云舟也曾想过,她和别人会假戏真做,但是却未曾想过,竟然这样激-情,他呆呆怔住,一时间竟是脑中一片空白。

未央抬眸:“你怎么进来的?”

半夜三更,外间并无动静,想必是在里间窗口那跃进来的,她口气不悦,可是平生第一次以这样嫌弃的口气对他说话。

他脸色略沉:“沈未央,你这是什么意思?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你从前眼巴巴等着我的时候就全忘记了?嗯?”

他声音微扬,尽是恼意。

沈未央可是什么都没穿,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动不动,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外间应该听得见,她故意说道:“自然是忘了,现在我男人是顾琏城,他就…”

这话是想说给里面那个多疑的男人听的,可惜还未说完,已被苏云舟愤怒打断:“顾琏城?你可真会说笑话,沈未央你亲爹也好,你养父也罢,全都是被顾君后害得家破人亡,你说你和他…你现在唱的是哪一出?难不成是故意接近他的?”

他气恼至极,可不经意的回身,却见一男人抱臂站在屏风边上。

顾琏城很明显是才刚洗完身子回来,只裹着宽大的袍子,能见他一双长腿,身姿翩然。

这明明就是…就是他才和沈未央那什么…

不等苏云舟他反应过来,人已大步上前。

顾琏城站在他的面前,微微扬着下颌,却是垂眸待他:“我倒是想听听,苏公子这是唱的哪出戏啊!”

沈未央扶额,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72|72π|π

她恨不得钻进被底,把自己裹起来算了。

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的场面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可现在她还裸着,顾琏城站得地方看着平淡无奇,其实是堵住了苏云舟的去路,如果这个时候,他想离开,也只能从来时路走,就是窗口。

沈未央头疼,毕竟是自己的哥哥,怎能那样无情。

她回手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看着顾琏城只是笑:“从前也是玩笑惯了,他是我哥哥,你快过来。”

顾琏城也不傻,哪里能相信她这胡话。

只是不动:“如果我没记错,你就是二皇女身边的影卫吧?”

苏云舟梗着脖子,此时却不得低头,他一手在腰后,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未央看得真切,生怕他突起杀意,出什么意外,赶紧站了起来:“福宝,你送我二哥出去,琏城你帮个忙,我浑身黏糊糊的难受。”

说着赤脚走了过去,她胡乱裹着薄被单,上下几乎是不能蔽体,顾琏城连忙给她裹严实了,果然转移的注意力。

未央在身后摆手,叫他快走。

苏云舟既恨又恼,可在顾琏城面前,又只能吃亏,福宝来引路,他窘迫至极,低头便走。

满腔的怒火伴随着彻底的绝望,只令人心碎不能自已。

回眸间见那人已走,顾琏城伸手指头戳着未央额头,她在水里泡着,任他抱怨。不想他偏就不开口了,还亲自帮她擦背,只叫她过意不去。

想到从前的那些日子,当真令人唏嘘。

她想安慰安慰身后的人,又不知如何开口,因为苏云舟在他还是沈从流的时候,他就一直有那种抑郁的模样,年纪更轻一点的时候,总是被他吸引。

未央想起那时模样,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了水里,只露口鼻在水面上:“我以前是喜欢他,但是那个时候他还叫沈从流,可惜他不喜欢我,后来你也知道我进京了,就和你好了,千万别误会,以后也只当哥哥就是。”

对门还有个所谓的亲爹在,怎么也不能陌路。

当然了,顾琏城却不知道这些,他伸手给她抓了出来继续擦背:“什么哥哥?自古以来没有血亲的哥哥妹妹乱叫的,有几个没乱生情谊的?再说刚才他说什么了?什么叫亲爹养父?”

原来他之前就是沈家的人,未央认识他。

那在山东时候,他细思恐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中形成了个雏样,却又抓不住头绪。

他不言不语的,她只道他还在气:“我这个人呢,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喜欢扯那些没用的,你放心。”

顾琏城无语:“一连说了那么多的喜欢,谁知道你到底是喜欢还不喜欢?”

仔细一想,又记起陈子邯来:“口口声声说得那样潇洒,陈小公子在的时候,还不是纠缠了数日的?”

她扶额:“好吧,陈小公子是个意外。”

之前两个人的确只能是互相防备,她就算是真要了人家也是理所当然,顾琏城想到如此下手就重了些,搓得她低呼一声。

他手下不停:“那现在呢,你想明白了?别等人陈小公子一回来,或者什么哥哥的一来招惹,就又撇下我去了?”

未央连忙告饶,回身伏在木桶的边缘,胸前两只玉兔就在水面上,看得令人血脉偾张:“喜欢你这样的大公子,我就喜欢自讨苦吃,行了吗?”

他难忍燥意,低头在她唇上吮了一吮。

她赶紧推他:“别,不然这澡可白洗了,来日方长呢,明天还有事,今天早点睡吧啊!”

他也知道不能再战,赶紧拿了大长巾来给人裹着抱了出来。

未央全身都湿漉漉的,顾琏城全程亲为,给她擦干,就像真的是在伺候自家妻主似的,不敢慢待。

福宝果然给换了一套被褥,上面还有淡淡的熏香味道。

二人相拥而眠,直到迷迷糊糊地块要睡着,顾琏城才突然想起来,她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什么亲爹养父的,苏云舟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夜无话,他心里有事,早早就醒了。

女人就躺在身边,她长发都披散在枕边,伸手卷了一小绺,很怕弄疼她,只怔怔看着。

片刻,沈未央睁开眼睛,对着他笑。

“你来沈家我爹爹可还不知道,一会儿去给他老人家请个安。”

“嗯。”

“我得和小样去钱庄一趟,自己在沈家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

“不想回顾家的话,就暂时住在这里,等我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再想我和你的事情。”

“你和我的事情?什么事情?”

“成亲,不管娶谁,我都得重新成亲一次不是?”

“你还想娶谁?”

“…”

她直接将他双唇,不叫他再继续胡言乱语。

天色还早,沈未央起身穿衣,女皇可真是对她信任,那么多的事情需要梳理一下,恐怕这些日子是有的忙了。她到厢房,吴样正在书房里面整理账本,他眼圈略黑,神色也有些憔悴,见她去了,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

清晨的微风带着丝丝的凉意,未央见他桌上大部分已经整理好了,简直惊喜:“小样你速度好快啊!”

吴样撇嘴:“我一夜没睡,你以为呢!”

他一直在忙,顾琏城当了甩手掌柜,可如果就这样他是真的失势了,那真是天真。

在这段时间,总不能让未央叫人看笑话,他可是真拼了。

未央回身坐下,端起桌上一壶茶就来倒茶:“小样喝茶,我早就知道,这世界上最会做生意的掌柜的是非你莫属。”

吴样伸手拦住:“得了,茶早就凉了,少在我面前贫嘴,知道我好就多劝劝你五姐姐,这两日又不知怎么的了,吃不好睡不好的…”

她抬眸:“又怎么了?”

他头也不抬:“我不知道,前两日还好好的,昨天早起莫名的就恼了我。”

她斜眼:“恼你什么了?”

他神色淡然:“无非就是我不懂得关心她了,不懂得她写得那些诗词歌赋的了,这是我现在这样么,当初看上她时候也是看上她本分人也好,其实我从来没懂过那些,她才知道?也就没理她,又说我笑她穷酸了,简直是无理取闹…”

这样的事情原来在山东也时有发生,未央不以为意:“走吧,到钱庄去看看各地银号建立的事情,要在这个夏天赶出来,现在很多人都盯着这工程,顾琏城暂时不会插手,是成是败,就在此一着了。”

吴样开始收拾东西。

他也知道,女皇这个时候令顾琏城撒手不管,可不光是责罚他的意思,也叫他们看看,没有顾琏城,各地银号兑银状况会接连不断,没有朝廷撑腰,恐怕到时候银库安不安生都是一个问题。

二人从书房出来,院子里面的树上有鸟儿唧唧咋咋叫着,也是有一句每一句说着钱庄的事情,正好遇着何秀英从屋里出来,小五在后面给她抱着作画的木箱。

她一身锦裙,头上还特别装饰了珠花,平常都不喜欢的打扮,此时全在身上,冷不丁一看,花枝招展的,的确年轻艳丽了些。

未央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五姐是要去哪里啊?”

何秀英的目光就落在吴样的身上:“约了画堂里姐妹儿,一起是湖边作画,你们这是又要忙起来了?”

吴样上下扫了她一眼,随即别过脸去:“当然要忙,不然你吃什么喝什么,哪里能叫你这么悠闲自得的呢!”

这话说的,女人脸色果然变了,碍着妹妹在场才没吵起来,只不过却也冷哼一声,大步先走了开去,小五紧紧跟着她,俩人一前一后不消片刻就出了院子。

未央无语:“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这样强势,又不懂得低头,怎么能讨女人喜欢嘛!”

老孙早套好了马车,二人并肩而行,吴样望天:“我讨厌那些惺惺作态的小公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是我先喜欢你五姐姐的,但是男女之事向来都是你情我愿的,你说她现在不喜欢我这样,是闹哪般呢…”

她也不知道,当初这两个人好上的时候,其实可不被人看好。

吴样太过于强势了,姐姐是个书呆子,谁知道就是死活非在一起的,才多久的时间,就这么吵来吵去的,得有多深的感情,才能经得起这么耗费啊。

二人走出沈家大院,这院子里才又恢复了静怡。

时候还早,偶然能听见有早起收拾院子的小厮来回走动的声音,剩下的,只有鸟叫。虽说再睡一会儿也未尝不可,但是顾琏城可躺不住了。

他起床穿衣,幸好之前来沈家的时候,留过衣衫,也能换上干净妥善的。

沈未央不在,刚好可以旁敲侧击一下,看看什么养父什么亲爹都怎么回事,福宝给他打了热水来,这就洗漱一番。

平常都有蛟河伺候着,给他束发,此时坐了镜前,福宝只当是未央平日模样,给他先结了细细辫后又束上的,看着竟是俏皮了些许。

顾琏城一身白衫,再加这样发式,看着也比年纪小了点,当真无害模样。

福宝送他出门,外面日头才出,淡淡的阳光就在树梢,他一脚迈出,却不由得顿足。

苏云舟就在门外,他抱臂靠在门边,很显然是在等他。

“顾大公子,我有些事情想对你说,不知可否一聚?”

“我不想听。”

他拒绝,随即抬步,后面的男人依旧风淡云轻地:“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真相吗?未央没有告诉过你吧,其实我是她表哥。”

顾琏城回眸,只是皱眉:“你若论起这个来,我才是她表哥。”

73|π|π:-D

福宝忐忑地搓着手,蛟河在旁也神色冷凝。

从床底下翻到了画轴,上面虽然并没有完整的讲解沈未央身世,但是正如苏云舟说的那样,恐怕这个是真的,她就是姑姑顾妙语和苏凤至所出,而当年在她出生之前,父后的确是害了苏沈两家。

他怔怔地坐在桌边,目光就落在床褥之上,沈未央是知道的。

她甚至什么都没有问过他,也没有和她提及过一字半句。

每次和他在床上欢-爱的时候,她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的呢?

他伸手把画轴一一卷起来,又像拿出来时候一样,仔细地扣好,推在了桌上:“收起来吧。”

福宝拿将起来:“可是大公子,是放书房去呢还是毁了去呢?”

蛟河斜眼:“从哪里拿出来的,放回哪里去!”

他赶紧重新放了床下去,回头又有些不知所措,也是怪他,也不知道苏云舟与大公子说了什么,然后就让他翻找东西。

他也是无意间想到沈未央曾在床下拿出过东西,没想到真的找到两卷画轴。

现在看见顾琏城脸色不好,真是慌了神。

他虽然是被逼于在两个主子之间游走,但可是笃定二人能最终变成一家人的,现在看这状况,若出点什么大事,可叫他生死不能!

顾琏城呆呆坐了一会儿,就恢复了平常神色。

蛟河叫福宝先出去倒茶,这就站了他的身后:“殿下,现在皇上把君后支走了也未必不是好事,沈小姐恢复了女儿身也未必不是好事,她沈家回京城那么久了,要是想给他报仇雪恨的出面,哪里用得着这么长时间呢!”

男人目光沉静:“这还用你说,那些年也好,这些年也罢,不过都为了国库充盈,不过都为了皇权稳固,母皇唯一在意的那个人,其实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