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尽人意的事儿发生了,门铃响了。汤奕可有所感应,“好像是我点的早餐……”她说着,让周嘉树躲进卧室,自己上前开门。

果然是客房服务来送早点的。服务生将餐车推了进来,见到茶几上的各色小吃,脸上有一阵迷茫,汤奕可没有解释,只等服务生离开时,说了声“谢谢”。

这下可好,她有了两份早点,一份是老北京特色的,另一份是五星酒店的现烤可颂、牛油果吐司等等。

汤奕可坐来茶几前,瞧着从卧室走出来的人,说,“照片我不要你删了,但是你不能拿来当头像。”

周嘉树连声说,“好好好。”坐到她的身旁来,如同之前是她耽误了时间般说着,“快吃吧,我这一早上,也还什么都没吃……”

突然,汤奕可碰了下自己的脸,“哦,我的脸还没有涂呢。”她说着就起身,又走进浴室。

她洗干净双手,再浸湿洁面巾轻轻擦了一遍脸蛋,然后开始按顺序给自己抹上护肤品。

这时,她的‘跟屁虫’又尾随而来。他像每个男孩子一样,总是喜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动手动脚的,但他又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心灵,迫使他需要克制,需要找个借口,比如,柳絮什么的。

这几天首都漫天飘絮,此刻他提都不用提起,什么借口都无需找了,尽管来到她的身后,拦腰搂住她。

汤奕可从镜子里瞧他,因为他把自己的头垂了下来,所以他抱着她的样子,就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不依不饶地抱着抱枕。

她收回目光,只凝视自己的脸,点上面霜,“记得把你家地址发给我,我买了iPad就直接寄到你家。”

“嗯——”周嘉树应着。

汤奕可旋上面霜的盖,搁在一边,她已经完成护肤程序,但他还是不打算起来的样子,沉沉地压着她,她只得把手撑在洗脸台上,想了想,说着,“我跟我的经纪人他们,说了我和你的事情,她给出的建议就是……不公开,就先这样。”

周嘉树终于抬起头来,“什么叫‘先这样’?”

“维持现状,在公开场合保持距离。”

“这个‘现状’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们的关系是不能明确的,不能逢人就介绍她是他的谁,倘若一定要追究,只能说,“……朋友。”

周嘉树的表情不复刚才的明朗,见她头上的束发带似乎往后掉了点儿,底下散出些碎发,就将她脸颊边的发丝,勾到她的耳朵后,目光别有深意地凝视她,“你和你的异性朋友都这样吗?”

汤奕可皱起眉头,他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却要故意这么问。她赌气回答,“是啊。”

周嘉树埋头下来,作势要咬她。她惊呼一声想要躲开,但始终被他抱着,又躲不开,真就被他啃了下肩膀,最后笑着妥协说,“不这样!他们和你这个‘朋友’,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汤奕可认真地说,“你可以亲我。”

周嘉树蓦然笑出来,她正要冲着眼前这一张俊朗又漂亮的笑脸说“有什么好笑的”,他就很快地凑上来,亲了她一下。只是那么短暂的亲到她的嘴唇,过后,却令她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汤奕可抄起一旁的梳子,当作话筒问他,“你还有意见吗?周嘉树小朋友。”

周嘉树说,“没有,不敢有。”

☆、第 43 章

不敢有,就是有的意思,但汤奕可不能再为他承诺什么了。“这已经比我先前设想的情况好很多了,本来我是想着……”

她马上要进组拍戏,至少需要封闭拍摄两到三个月的时间,他们没有了见面的机会,自然就冷静下来,到了那时,大概率就心照不宣的,淡了来往。

眼下,她见周嘉树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就不打算说出这些伤感情的话,只说,“我要吹头发,你不是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吧。”

汤奕可将他推出浴室,再回头摘了束发带、头绳,梳顺了这一头长发,拿起吹风机将头发上的水汽吹干,然后按照发型师教她的方法,想把自己的刘海吹出样子来。

说实话,除了丸子头她能轻松挽得漂亮之外,在打理自己的发型这方面,汤奕可仍是一个新手小白,尤其是刘海,有了刘海固然是新奇的,新奇到粉丝昨天上午在机场拍下她的照片,下午就让她的刘海到微博热搜上显摆了一圈,可见最近圈中人都太谨小慎微了。

再说回,打理这个刘海的时刻,新奇的感觉就不见了,只剩下麻烦了。

她想到了拍拖,拍拖也如有了刘海这样吧?一开始是新奇,最后被麻烦取而代之。

吹了半天,最后又将刘海往旁边一梳,大有一种‘随便你如何罢,不想伺候了’的心情,收起了吹风机。

回到卧室,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内衣,又从衣柜里取下一件Oversized的羊毛格纹衬衫,和一条运动长裤,全部抛在床上,然后解开睡衣的纽扣。

汤奕可脱下了睡衣,柔顺的头发披在光滑洁白的背上,才记起她没有关上卧室的门,周嘉树还坐在外面。她倒是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很平静的发现这个情况,因为只要他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也看不到卧室里头,何况……

她的思绪忽然间被身后传来的,男性特有的嗓音给打断,“哦,抱歉!”

汤奕可一怔,回头,只见周嘉树手里端着一碗豆浆,拿着糖耳朵还是什么的,转身离开了卧室门外,然后他的声音又响起,“我是想拿来给你尝一口……”

汤奕可轻轻应他一声,继续更换她的衣服,继续想着,何况,即便他看到了也没什么,如果他们一直进展下去,早晚他都要看到的。

当然,周嘉树不会想的这样理所当然,他可以将亲密与冒犯区分得清清楚楚,拿捏的恰到好处,正如刚才,亦如跟她相处的很多时候。不知这是他的天分,还是后天受到的教育,总之,正正好命中她所倾心的男性品格,年轻的身体、心态,与成熟的思想、态度,并不冲突地出现在他身上,他就像刚刚研磨出来的咖啡粉。

她不否认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喜欢,所以为他多添一分光亮,但她在有这个认知下,仍然认为周嘉树这样的人,一辈子只可能遇到一次,麻烦就麻烦吧,总比错过要好。

今天,孟生平起了个大早,六点多就从酒店出发,与助理一起赶早市。参加歌唱竞赛类的节目,使他重温了那种满腔激情的紧张劲儿,快赶上他第一次开个人演唱会,这种紧张会让人上瘾的,所以节目收官后,他在松一口气之余,还感到了一些空虚,他必须回归自己的生活节奏中,首先想到的,是领略纯正的北方气息。这两个月以来,每次进首都都是吃住在酒店,直奔演播厅。难得有这个偷闲的时光,他就带着新奇的目光,穿梭于热闹的集市上。

孟生平买了很多早点小吃回酒店,一大半让助理带走喂养同行的工作人员,一小半带来汤奕可的房间门外。

他按了门铃,来开门的,却是一个外形相当俊朗的年轻人,不是普通年轻人将自己整理干净,又懂得打扮就能展现的俊朗,而是优越于大众水平之上,再之上。现今这个时代,只要是明珠就不可能蒙尘,加上他的气质沉稳、矜贵,不适合上舞台唱唱跳跳,由此可以肯定他是演艺圈的人。

其实说白了,孟生平就是瞧他有点眼熟,一定在电视上见到过。

此时,孟生平见到他的第一反应是很想当然地说,“不好意思,我认错门了。”

周嘉树来不及开口,他已经提步走了,只得顺着他的话说,“没事儿,您慢走……”

汤奕可匆匆换上衣服,一边扣着衬衫的纽扣,一边走出卧室,还是慢一步,周嘉树已经将房门关上了。“是谁?”她睁大眼睛问。

周嘉树再一次来不及开口,门铃又响了。他离房门一步之距,顺便地转身上前,看了眼门镜,接着开了门。

门外传来孟老师的声音,“这里是不是汤奕可的房间?”他正说着,瞥见了站在房间里的汤奕可,与昨晚穿着一身黑裙子,背后披着浅浅的波浪长发,额前留了些刘海,戴着细细长长的耳坠,眼瞳映着灯光的美不同,此刻她的穿扮,吻合了她在家中自在的状态,他一下子进入到老父亲的心境当中,将目光挪到了周嘉树的身上。

汤奕可也有点懵了,这个情形可以算是突如其来的‘见家长’了。

周嘉树则显得坦荡坦然,侧身给孟老师让路,待他走进来之后,再将房门关上。

然而孟生平走进房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到沙发坐下,瞧见了茶几上摆满早点,就说,“哇,你是准备做那个叫什么,吃饭主持人?”他只记得汤奕可经常看别人吃饭的视频,具体这个分类叫什么,就不太清楚了。

汤奕可跟着他坐进沙发上,也示意周嘉树一起坐下,然后纠正着孟老师说,“那个是吃播博主。”什么吃饭主持人。

孟生平不应她的,解开了自己打包来的小吃的塑料袋,“不知道你已经有这么多吃的,我还给你买的一份炒饼,还有这个驴肉火烧。”

“为什么你在北京,买的都是河北的小吃……”汤奕可笑到说不出话来。

“这有什么好笑?”孟老师睨她一眼,便不理会她稀奇古怪的笑点,转头问坐在另一边的周嘉树,“我怎么称呼你?”

他礼貌地回答,“我叫周嘉树,您叫我嘉树就好。”

孟老师恍然大悟状,“哦,我知道你是谁了,难怪看你好眼熟。”紧跟着,他又问正咬着糖耳朵的汤奕可,“他是你男朋友?”

很明显,周嘉树身上没有同志的气息,他们撇开各自的团队,孤男寡女的,一早上共处一室,无非是拍拖了。孟生平刚刚不露声色的环视了房间,除了卧室,除了周嘉树随身携带的,没发现男性的衣物与用品,可以推断出他是今早来的。

孟生平明明发自真心的想着,汤奕可正是芳年华月,谈谈恋爱是好事一桩,她的眼光不差,脑子也清醒,但他就是不知不觉、忍不住的,变成了福尔摩斯。可怜天下父母心。

再说回汤奕可,孟老师没问到她之前,她拿起茶几上唯一的糖耳朵,拨开裹着它的塑料袋,看见周嘉树吃剩的这一半,可她就是想吃糖耳朵,只得不介意地吃掉了他的齿印,听到孟老师问她的话,她迟疑一下,才小声回答,“可以这样说,但你不能往外说。”

“往外说?往哪里说,我打开窗户往外喊呐?”孟老师说。

汤奕可又让他逗笑了。

“不想公开是吧?”孟生平瞧一眼她,瞧一眼周嘉树,说着,“真不想公开,就管好自己,在外面不要眉来眼去,手机坏了就换新的,不要想着拿去修,尤其是你这个男孩子,不要乱拍视频知道吗!”

周嘉树忙不迭点头,又立刻表态,“我没有这个癖好。”

汤奕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刚刚偷拍了她的束发带。

孟生平语重心长说,“你们小心一点,瞒个两、三年还是没问题的。”

得他一言,汤奕可心中安定许多。童童他们的阅历未必比她丰富,总是站在共同承担的角度上,为她分析情况,无形之中给她带来很大压力,她明白他们是要靠她吃饭的,她不能垮掉。孟生平则是不一样的,他俨然是父亲般的存在,她不喜欢事事同他商量,唯有遇到解决不了的大事,才想到回家向他大哭一场。

安静了片刻,只有汤奕可在吃东西。这时,孟生平忽然问起,“我记得,你爸爸是周继辉导演?”

“是。”周嘉树应声。

“我跟他以前见过的……”孟老师短暂陷入回忆之中,无奈印象很模糊,于是作罢,又问他,“你几岁了?”

“今年二十。”

孟老师颔首,然后打趣问,“怎么看上她的?”

汤奕可拧起眉头,质问说,“我有哪里不好了?”

“我说笑的啦,我们也是第一次见面,总要缓缓气氛嘛。”

“你聊点别的呀。”

“我都不了解他,我聊什么?”

这还不好聊?不了解最好聊了!汤奕可说,“你可以问他哪里读书……”

话音一落,周嘉树就接着说出,“上海戏剧学院。”

孟生平笑了,好像跟周嘉树站到了一边,说着,“听见没,人家读上海戏剧学院的。”

汤奕可既无语又得忍着不笑,剥除一次性筷子的塑料膜,打算尝尝这一份炒饼,又抬起头问孟老师,“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孟生平摸摸膝盖,决定不当这个电灯泡,“慢慢吃,我走先,等会儿我还有个采访。”

见孟老师要绕出茶几,周嘉树起身为他让出走道。孟生平遂故意问他,“你走不走?”

周嘉树下意识且肯定地回答,“我不走。”

孟老师笑了出来,“行,你呆着吧。”

☆、第 44 章

从孟老师脸上的笑意中,周嘉树立刻醒悟到他在逗自己,随即以坦荡如砥的笑容回应他。

孟老师拍拍他的肩,就离开了房间,门锁“咔哒”一声落上。转眼间,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周嘉树坐回沙发,感觉他有点卡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样卡了一会儿,才端起豆浆喝了几口。

汤奕可找到一双新筷子,连同自己尝过味道的炒饼一起递给他,“好吃的,你替我多吃一点。”

周嘉树接过来,然后掰开一次性筷子,不小心掰断了。汤奕可见状,就递上她用过的筷子。他接了过去,还说了声“谢谢”,低头吃了两口炒饼,味道不错,但她已经说过,不必再赘述,所以他想到了带来炒饼的人,就说,“孟老师人挺好的。”

“他很好相处的,不喜欢摆架子,虽然洁癖有点严重,但也不是缺点,家里有他在,都不需要帮佣了。”除了抠门,汤奕可也想不出孟老师有什么缺点,但是吐槽他抠门,也是因为觉得有趣,需要认真评价他的时候,她不会提起“抠门”这个字眼。

这一句话的工夫,周嘉树又连吃两口炒饼,胃口大开的模样,很难不令人觉得孟老师在房间时,周嘉树泰然持重的表现都是假象。“你是紧张吗?刚刚见到他的时候。”汤奕可问他说。

“当然紧张。”周嘉树干脆的回答。“我和孟老师确实是第一次见面,太突然了,我也没有什么准备,希望能给他留下个好印象吧。”他说的平静而坦诚,接着专注地吃早点……汤奕可把手机拿来,一看时间,上午十点过半,应该算作早午饭。

即便是以两顿饭的名义,汤奕可也不会纵容自己,只将每样小吃都尝上一、两口,然后搁在周嘉树的眼前,他很是自然地拿起来就吃。

很快的,她不再进食,只瞧着周嘉树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吃着,他不需要有人同他聊天,也不需要综艺节目、电影电视剧来下饭。

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周嘉树抬起头来,茫然对上茫然。

汤奕可先笑着说,“你吃饭的时候,是在想什么事情吗?”

“是啊,可是你要问我具体在想什么,我也说不出来。”语毕,周嘉树又忽然间领悟到她之所以这么问的原因,赶忙找了个话题问她说,“什么时候剪了头发?”

与此同时,汤奕可正准备起身,出声说着,“我去洗个手。”

他们的声音撞在一起,却又有着那么明显的区别,她听到了他的提问,稍稍仰头,视线看往天花板上,仿佛这样可以打量到自己的刘海似的,回答着,“前两天剪的,不好看吗?”

“说不上来,挺有意思的。”

对于这个回答,汤奕可显然有很多要探究的,“挺有意思的?”

周嘉树粲然笑起来,“不是不是,很好看,我有点词穷,想不到怎么形容。”

汤奕可真正的起身,说,“我去洗手,你慢慢想。”

等到她走进浴室,周嘉树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我要是想到了,有什么奖励吗?”

她想一想,冲着门外说,“请你吃肯德基!”

特地等了一会儿,确定不再有他的回应,才打开水龙头。不知道是他正冥思苦想,还是肯德基没有吸引力。

汤奕可擦干双手,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因为是素颜,本就无多的刘海又被她梳到一边,几乎不影响她的气质。

有的女孩子剪个刘海出来,显得可爱乖顺,但她有了刘海,却成了昨晚造型师的灵感缪斯,给她做出来的造型带着一点冷感,一点娇纵。童童瞧着是欲言又止,她们近期不打算将话题焦点放在她的造型上。

汤奕可回到客厅,坐下不久,就见周嘉树端起豆浆,饮尽最后一口,腮帮子就像储粮的仓鼠一样鼓起来,瞬间又消下去,开始收拾茶几。她想要帮忙,他以她洗过手为由阻止了,他搬来垃圾桶,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完毕,洗了手,再回来坐下。

中午十一点钟,坐在酒店房间里的沙发上,一群鸽子飞过窗外,嗒嗒嗒的扑扇翅膀,对比此刻房间中懒洋洋的静谧,都算是声势浩大。

汤奕可将自己的手机充电器接上沙发后面的插座,整个人蹲在那儿,回复别人发来的微信消息,想到就问说,“你今天不用工作?”

周嘉树摇了摇头,又说着,“明天才有工作,一个公益的活动。”

“你还在上课吧?”

他“嗯”一声,“本来说好这个学期不请太多假,结果一直在请假,可能要挂科了。”是调侃自己的语气。

他说到这里,使得汤奕可心生许多感慨,她抱住膝盖,一边回忆着,一边跟他聊起她的大学时光,她脑海中的校园生活的画面都很单薄,因为她很少回学校上课,大多数时间在片场、在奔赴下一个工作地点的飞机上,所以她的大学生活与其他的同学很不一样,对于这一点,她是有遗憾的——她只参与过一次小组作业,同学间的氛围是好的,但大家始终与她有距离感;没有热切地与同学讨论过作业、没有观摩过代表他们大学的辩论队打比赛、没有时间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没有感受过大学生时代的热血沸腾;曾经约糖水的同窗好友,也渐行渐远;更不可能在大学里找一个高大帅气的学长拍拖……

周嘉树早已趴在沙发扶手上,听到她说想跟学长拍拖,立刻出声警告,“哦嚯。”

汤奕可笑出声来,眼睛弯弯的对他说,“学弟也可以。”

周嘉树伸出手来握住她的胳膊,“学姐,你坐沙发上来,不要坐地上。”

汤奕可借着他的力量从地上起来,坐到沙发上,被他的臂膀顺势环住,但她感觉还可以更舒服,于是侧躺下,把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腿上。

她与周嘉树十指相握,他的手骨比她要硬很多,她稍稍使力捏一下他的手,说,“我和你说实话,我是不想做演员的,我不是那一种很有表现欲的人,突然一下把我推到无数的陌生人眼前,我的大脑完全是停机状态,经纪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然后我发现,我从小到大的经历都被人翻了出来,很多事情我是不愿意分享的,而我还不能生气,因为把它们翻出来的人,多半是喜欢我的人,他们只是想要更了解我。再然后,我又不小心看到一些人说,汤奕可是不是典型的心机绿茶?下面有人回答,不,她是高级捞女。”汤奕可暂停了话题,问他,“你知道‘捞女’是什么意思吗?”

“大概能理解。”周嘉树说。

汤奕可就继续说,“我知道的,如果有很多人喜欢你,肯定也有人见到你就来气,你赚了这么多的钱,让别人骂你几句怎么了,越骂你越红,你看那些没有负/面评价的,要么是过气艺人,要么是十八线,想红就得不要脸,你要是能舍下脸皮,你还可以更红!可是,于我而言,红,不是我想要的,虽然我还没有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我还只有二十来岁,很有自尊心的,尽管我在镜头前说,做演员就要接受观众给予的评价,倘若是非客观的辱骂,我也不放在心上,无所谓,实际上有所谓,很有所谓,有到我经常想,怎么样让自己不犯错、不挨骂,可以慢慢的被大家遗忘,可我又一想,我不能输,凭什么他们骂我,我就退缩了,我这么胆小,是不是被骂的还不够多,要不要接个真人秀综艺之类的,让人多骂一骂,我就习惯了。”

这些话,她不常跟身边的人说起,跟孟老师说吧,他肯定回一句,“你把房间整理整理,心境就开阔了。”跟童童他们说呢,又没有这个必要,可能他们还会陪伴她很长一段时间,但终究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就不用带走她的心事了。

周嘉树则不一样,想全都全都告诉他,如果将来有一天,他们不在一起了,也许他偶然间会想起,曾经有一个躺在他腿上絮絮叨叨,心思纠结的女孩子。

她正这么想着,周嘉树忽然抚摸了她的头,一下一下地,将她拉回眼前的世界,这里有一个格外温柔的人,他说,“我没有你这样的烦恼,可能因为我从小就出道了,还有我的家人,他们很有经验,懂得如何培养我的心态,所以我是很自然的接受了外界投来的目光,我的目标也很简单,就是好好上学,好好拍戏,为了我的家人,为了以后我自己的家庭。”

汤奕可眼睛不眨地瞧着他,故意认真地问,“有我吗?”

周嘉树笑了起来,又马上绷住,眼底仍有笑意,说着,“这又不是我说了算,看你怎么想了。”

汤奕可本来想逗逗他的,结果把自己坑进来了。“等你到了法定婚龄再说吧。”

“‘再说’的意思,是有的商量吗?”

汤奕可似有若无地应一声。

周嘉树弯下腰,耳朵都要碰到她的鼻尖了,“嗯?你说什么?”

汤奕可忍不住的笑,推起他的肩膀,自己随之坐起来,身子还是挨着他的,他抽出胳膊从她的背后环过来,一下子把她圈在怀中,她感觉他真是个骨头很硬的人,字面上的意思,他整个肩膀都是硬邦邦的。

汤奕可捏了捏他近在咫尺的脸,看起来没有肉感,捏着又很软。“你的目光比我的长远,我最远就只能考虑到明天进组,怎么跟导演打招呼。”她说。

“这样很好,活在当下。”

“活在当下”这个评价太高了,她有自知之明,不接这话,就问,“你是怎么想到去拍戏的?”

周嘉树微皱起眉,使劲想了想,说,“忘了是谁,反正是有个人,来我家做客的时候,跟我爸妈说,你家小孩挺有气质的,有没有考虑让他去做演员?一语惊醒梦中人,你说我全家都是圈内人,怎么就没想到呢,后来,我妈就带我去试镜,结果就中了,然后拍了人生第一部电视剧。”

有一搭没一搭的谈天,总有两个人都静默的时候,这个空当,看见他打出个哈欠,汤奕可就说,“要不要睡个午觉,到床上躺一会儿?”

周嘉树问,“你呢?”他一脸困意,全然没有别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