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以前。”

我把汤端起来,吹了吹热气。想喝,却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顶上来,急忙把碗转开。

“咦?”他的眉梢挑起来:“没有放油啊,大毛还说绝对不会腻。”

“还是不行。”我皱了下眉头,把碗放下。

不是汤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不是我想浪费食物,是真地没有食欲。

我知道人怀孕,会害口的,但是我现在到底算蜘蛛还是算人呢?而且我这个…嗯,我怀的孩子,是人,是蜘蛛,还是鸟?

凤宜马上明白过来,一手托着我的背,轻声说:“很不舒服吗?”

“没有,汤凉凉我再喝。”

他微微一笑,轻柔地揽住我,温暖的气息一下子把我整个儿都包住了。

“师姑说地对,应该让你到她那儿去。仙界灵气充沛对你和孩子都有益。在这里,就只能担惊受怕。”

“仙界也不一定太平。再说,没有我,五行阵不就缺一角了?”

看到师姑的信那会儿,我也有瞬间的动摇。

去,还是留?

一瞬间我明白了梦里的自己为什么在凤宜舍身救我的时候,我逃了。

因为我不是只有自己。

因为…我有了孩子。

我和凤宜的孩子。

这种心理,真地奇怪。

我的手轻轻盖在小腹。

虽然我地身材还没有变化,可是却能分明的感觉到,我身体里面地变化。

我可以不吝惜自己的生命,我愿意同所爱地人同生共死。

可是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平安,能远离这一切。

希望他平安出生,好好的成长,无忧无虑,快活可爱的…

所以梦中的我才会在那个时候,抛下凤宜。

他的手轻轻盖在我的手上,我能感觉他掌心的热力透过的手掌,传递进我的身体里。

“你说,我做那些梦,是不是因为他啊?”

“唔,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他的手掌紧紧贴着我的。

“都行。”

我看看他,突然觉得我曾经纠结的问题没意义。

是蜘蛛也好,是鸟也好,是个小怪物也没关系。

都行,都好…

我微微笑着,微微转头在凤宜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隐约的雷声。

凤宜走过去推开了窗子,手在空中虚抚一下。

“下雨了吗?”

“还没有,快了。”

凤宜让我们看到了天空的样子。

电光忽然亮起,蓝紫色的,冷厉的闪电。

天空被闪电撕裂出怪异的口子,电光亮的慑人,向远方极尽伸展,将整个天空映的破碎而耀眼。

紧接着是惊心动魄的雷响,震耳欲聋,窗棂房梁都在雷声中颤抖战栗起来。

我快步走到窗边,凤宜的手垂下来,握住我的手。

又是一道红色的闪电,颜色浓重,乌沉沉的天色被映的象是染了血一样。

“害怕吗?”

“不怕。”

我仰起头,和他并肩站着。

平地陡然刮起狂风,吹的衣裳烈烈作响。

子恒和昱风站在院子里那株花树下,梅霄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手里还抓着几粒棋子。

一切就这样开始,雷电与暴雨撕开了平静的帷幕。

我听到许多声音,夹杂在雷雨声中,缓缓向我们靠近。

狂风暴雨似乎要把一切砸毁。

也许魔域的人刻意选择了这个不见天日的时候。

我看着身旁的人。

凤宜的神情是泰然沉着的,他穿着样式好看,颜色鲜亮的袍子。

“凤宜,我和你说过吗?我爱你。”

他点点头:“我也爱你。”

远远的,雷雨声中,我听到三七的声音,亲昵的,柔媚的说:“三八妹,故人来访,怎不出来相见?”

我向凤宜微微一笑,扬声回答:“来就来吧,我这里煮好了茶,可不知道你敢不敢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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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确定,大场面我真的写不来。。明明到了结尾的关键时候了,偏偏觉得脑子塞满东西就是倒不出来。

盘丝洞38号· 二零九 山风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嗯,好多的人面不见啦。

我抱着圆滚滚的肚子感喟一声,桃花也不笑春风了。又到冬天了,别说花,连个叶子也不见。

没桃花,不过有桃子。

我掀开碗盖,里面还有两个桃子。

一天吃一个,凤宜说,吃完桃子他就回来了。

那也就是说,明天,后天,他就该回来啦。

我咧嘴笑笑,把桃子皮一揭,大口咬下去。

桃子好吃,一包甜水儿可以直接淌下肚,嚼都不用嚼。

把躺椅往窗边靠靠。懒洋洋地躺下去。

冬天里头吃饱了晒太阳。这舒服啊…给钱也不换啊。

天气真好。风一点也不冷。吹在脸上觉得软软地。很暖和。

讲故事地时候最常听到地一句。就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什么什么人做了什么什么样地英雄事迹。开始。然后。接着。最后大家一起过着快乐幸福地日子。

我一直珍惜一切。因为我知道一切都得来不易。

所有地事情。可以活着。可以和心爱地在一起。可以时时见到自己关心地朋友。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晒太阳地时候就懒洋洋地去晒个够…可以每个晚上合上眼时。都知道自己地明天在哪里。

头顶上有人梆梆敲了两下,吊下一个篮子来。

我抬头瞅了一眼,扬手弹出一根丝,把篮子连绳儿一起朝自己这边拉过来。

里面是个盖碗,揭开盖子就闻着一股甜香。

这粉糕蒸的真不错,三六手艺可真好。

我掰了一块儿,探头朝上看看:“喂,下来聊天。”

上面很不屑的甩了一句:“没空,谁象你,整一个吃货。”

吃,吃货…

我很是噎了一下,我也不是天生这么懒啊,实在是身子太沉了,一动也想动。

摸摸肚子,我也有点郁闷了。这孩子在我肚子里待了快三年了,没点儿想出来的意思。他难道想学哪吒吗?

可是刚才嘴硬的三六,还是乖乖的从上面下来了。

“嘿嘿。”我冲她直笑。

她白我一眼:“你可别误会,我不是来陪你,是来陪我外甥的。”

她摸摸我肚子,轻声说:“小家伙儿今天心情怎么样?”

“心情一般吧。”我打个哈欠:“中午晚迟了一小会儿,就急不可耐的踢我肚子。”

“活该。”三六没半点同情心:“饿着你没事,饿着我外甥可不行。”她瞅瞅我手里:“你这是在弄什么?”

“哦,绣花嘛。”

我把活计抖开给她看,三六横挑鼻子竖挑眼地褒贬一番,我早习惯了,这辈子不要指望这个女人能说什么好听的话。

她看来也闲,拔起针来说:“这里再挑尖一点嘛…”就这么挺自觉的替我做起活来了。

我歪头看看她,三六看起来总是有股清秀脱俗的气宇,这个天气,她穿着件素白的棉缎裙子,头发柔软光亮,脸颊微微有些浅红,嘴唇…那什么,真是秀色可餐啊可餐。可是这么漂亮的姑娘,就跟我这么个大肚婆一起待在荒山野岭,太可惜了。

她和李扶风时有书信往来,关系似乎很淡…

淡然中又透着一点秘密的,不为外人所知的牵系。

我觉得这肯定不是我地错觉。

“你看什么。”她斜我一眼。

“哦,我在想以前的事儿。你这么个有名的冷心冷面直性子的人,居然跑去玩无间道,看不出啊看不出…而且居然把三七都骗的一愣一愣地…”

她剜我一眼:“怎么,你觉得我应该真的和她上一条船啊?”

“那当然不是。她那条是注定要沉的贼船嘛,万万上不得。”

想起那天地事,开头是声势浩大,收尾是扣人心弦,但中间的过程实在是…好吧,有惊无险。

魔宫的人被封印起来之后,养精蓄锐那么多年,可仙界也没有闲着啊。封印破除之后他们上蹦下跳,又是抢地盘又是建城筑宫闹的不亦乐乎,把仙界当死人一样,大有气吞天下舍我其谁地霸道。可惜啊…

“喂,你说这会儿三七在干嘛?会不会在骂咱们?”

“多半是骂我,顺带捎上你。”

我挠挠头:“她的情敌,应该是我吧?”

三六停下手,慢慢说:“欺骗和背叛的滋味,她也算是尝到了。相比之下,恐怕我才是最让她记恨的一个。”

“唉,恨就恨吧,反正这辈子也见不着了。这次的封印,就算再过一万年恐怕也不会被冲破。一万年?咱们能活那么久吗?”

三六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赞同我还是表示反对,低头继续做针线。她这上头的手艺并不比我差,飞针走线姿势娴熟优雅。她竹完一片叶子,停下手来,把一旁地毯子给我盖上。太阳转到了山那边,风吹在身上就有些微凉了。我往毯子里缩了缩,蜷着身抱着肚子,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那一天地惊心动魄,并不在于魔宫的来势汹汹,也不在于斗法时地殚精竭虑,而是仙界的那些人隐身在幕后,操纵,窥探。他们更加希望我们与魔宫两败俱伤,那最后的不用说,只会是他们。

那些仙君,仙人…在他们眼中,魔宫固然是要除去的,而我们这些妖精鬼怪,当然最好也不存于这个世上。魔族又一次被封印起来,而我们…

盘丝洞人都散了,伽会山成了一所荒山。

事后才知道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怨恨不平,我只庆幸,我们都活了下来。

最大的惊喜,就是三六并没有欺骗背叛我们的友情。

隐约中还可以听到那些远去的呼喊声,兵器相交,各种法宝对撞轰鸣,弥漫的血腥气,满山乱走的被雷火惊阻的渺小身影,已经分不清敌我,看不到光亮…我们五个人,各据一方,灵珠朦胧地光照亮了那张庞大的,编织了几个月的天罗地网…

是的,那件事早已经结束。

可是我不知道要再过多久,我才能将那些恐怖的痕迹从记忆中抹平淡忘。

操控五行阵的人除了我,其他四个人,凤宜,子恒的伤势轻一些,梅居士的伤势最重,昱风前辈则在乱中不知所踪,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凭灵珠之间地感应,只知道他还活着,但是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伤势如何,现在身在何处,我们都不得而知。

凤宜那天,一直将魔宫对阵法的攻击,大部分转嫁到了他的身上。我透过灵珠看到他受伤,殷红的血,一滴一滴的落下。他恍若未觉,我却觉得那每一滴鲜红地血滴都砸在我的心口,一下,一下的心悸,痛楚到麻木。

我没办法到他身边去,我只能守住这一方地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