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里的周百合并不喜欢张洪义这些结义兄弟的,跟张洪义来往的人,大多都并不面善,每回周百合看到都是尽量躲着,开始张洪义还领人回来,时间久了,看她连自己都想躲闪,每回跟他说话都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似的,更别提要见他那帮兄弟,他人看似大大咧咧,可实则并不是那种憨傻的,自然也不再带兄弟回来。

只是他有几个结义兄弟周百合却是知晓的,他总共与七人结拜了兄弟,他年纪最长,在几人之中拳头又是最硬的,因此被称为老大,兄弟八人关系极好,张洪义平时出去喝酒,也是跟他们一块儿的,在这几人中,唯有大六子是其中最正经的,是个捕快,其余几人便是在市井中做混混,成天逗鸡摸狗。

门锁一开,几人入得院里来,外头厅堂大门被打开了,张洪义余怒还未消,众人也不敢吵着要唤嫂子出来见礼,他哼了一声,目光往灶台上盯去,原本是想要用自己的袄子炫耀的,谁料这一眼却扑了个空,灶台上早晨他出门时挂好的袄子没有了,这一回张洪义顾不得发火了,连忙着急便喊:

“媳妇儿,我那袄子呢?”

他话音刚落,百合从屋里出来,几人听到脚步声转头去看,就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从那破墙后转出,指了屋角的桶:

“水泡上了。”

张洪义一听这话,急得眼珠子都红了:“我早晨说了,烤干就成了,你怎么拿水给泡上了?”他着急之下声音大,几人听着就像是已经在发脾气吼了般,他刚刚还在发火,众人深恐他一怒之下将那娇滴滴的小娘子打得一条小命去一半了,正要开口相劝,却没见百合扫了张洪义一眼,刚刚凶悍异常的男人,被她这一看,下意识的声音就小了:“说了烤干就能穿,你怎么就拿水给泡上了?”

“…”那被打的陆老三捂着胸,他之前被张洪义一拳打在脸颊旁,拳头扫到了他耳朵,此时听人说话都有些‘嗡嗡’的,胸膛被他踹了一脚,此时呼吸都疼,刚刚还凶神恶煞的男人,此时在小娘皮面前跟只温顺的狗般,连声音都不敢大了,他心中敢怒嘴上却不敢言,只是咳了两声不敢出头。

“拿水泡着,下午就好洗了。”百合细声细气说了两句,他有些心疼,可看衣裳都泡上了,此时也无计可施了。

几人回来得早,这会儿还没开始准备做饭了,屋中狭窄,几个兄弟出门坐在了院子中,酒是早就打好的,今日他卖的肉剩了一腿回来,还买了些蚕豆,百合生了火做饭,张洪义坐在几个兄弟之中,听着屋里时专来烧火的声音,时而传来切菜声,心里却似猫抓似的。

以前他喜欢和一群兄弟们喝酒吃肉,可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却发觉平时没有这些兄弟前来打扰,他跟百合两人也挺好过的,这会儿半天没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张洪义坐也有些坐不住了,屋里锅沉得很,也不知她端不端得动,那刀又大,今日带回的还有带肉的骨头,她那手指细皮嫩肉的,若是一不小心砍到了,估计得哭鼻子了。

他心中胡思乱想着,不知是不是心头装了人,总担忧着她会受伤,坐也坐不住,正想要找个由头跑了,突然听到屋里百合:

“张洪义。”

我的盖世英雄(十一)

“来了”百合一唤,张洪义便跳了起来,也不管几个兄弟还在跟他开口说话,踢了凳子拍拍屁股就往屋里跑:“那小娘们儿就是啥事儿也不成,干点啥都需要我。完话,那酒碗递到了嘴边,说来也奇怪,往常喝起来喷香扑鼻的酒,此时却是递到嘴边了,却无论如何也张嘴咽不下去了。他转头朝院子角落看了过去,百合还在那边坐着,桌上摆着几大盆香喷喷的肉,她手艺不差,那色香味儿看着都让人流口水,几个兄弟在这边吃吃喝喝的,她在厨房忙了半天,这会儿倒是饿着肚子,得帮自己搓衣裳了。

那棉絮原本就大件,沾了水,显然是有些沉了,百合搓得有些吃力,一张素净的脸发白,那双柔嫩的手掌上头都开始起茧子了,她之前拿手打自己时,打到他掌心上,他感受到的。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沉甸甸的,那酒也喝不下去了,张洪义端起来的碗又搁了下去,眼角余光一直盯着百合看,见她低垂着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偶尔那头发垂下来,她伸出湿漉漉的手去勾到耳后,那半张脸还不到他巴掌大,他心里痒痒的,越看越是欢喜,越看越是目光轻柔。他自个儿没有察觉,还当自己的举动十分隐秘,却不料他此时盯着百合看的动静落到了几个结义兄弟眼中,几人都既觉吃惊,又有些意外于这个兄弟的痴情,叹息着摇了摇头。

刚刚张洪义的话引起了兄弟几人心中的难受,有人举起了酒碗:

“唉,大哥说得对,成家方能立业,如今家都没成,又谈什么业了好男儿虽志在四方,可是家中无后,一切只是空谈罢了。”

那穿着捕快服的大六子摇头叹息:“唉,时不待我,时不待我啊。”

“那倒不一定。”叶老二神情先是有些黯然,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听说”

“好了,吃吃吃,喝喝喝,二哥你谈那许多没用的做什么”有人打断了叶老二的话,他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依言举起了碗来,张洪义也将碗举了,看有人伸手去挟肉,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百合忙了半天,刚刚在厨房里弄得热火朝天的,就为了侍候哥儿几个,现在她躲在一旁给自己洗衣裳,自己却与几个兄弟在这边吃喝耍乐,虽说女子不上桌,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但他越想越是觉得有些不对头,眼见有兄弟提了筷子挟菜,他动作比脑子还要快,以手作刀,伸出去啪的一下打到了这大汉手腕上。

“哎呀”那大汉惨叫了一声,挨了他这一下,简直比被棒槌砸打了一下还要惨,那筷子几乎都握不稳了,一个手抖,连着筷子与那挟好的一块肉,全洒进了陶盆里,他将那只被打疼的手缩进怀里,疼得倒吸凉气,抱着腕子不住的喊:“大哥,大哥,我的亲哥哥,你这是要干什么”

“嘿嘿,”张洪义打了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儿,连忙起身向他赔罪:“哥哥莽撞了,只是你嫂子忙了半天还没吃呢,你这小子不懂规矩就先挟上了,你们等着,我去拿些碗来给她装了菜放到一旁,过会儿再吃。”

他身材似铁塔似的,往那儿一站,几人在他威胁之下哪儿还敢有其他意见,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抿着嘴不敢出声。

张洪义进屋里左找右找,洗了两个最大的碗,出来拿筷子将菜先拨了一半,几兄弟沉默着看他动作,他皱了眉头,想了想:“你嫂子年纪小,现今正是好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以后才好给我生大胖小子呢,你们长得壮,力气又大,少吃一些也无妨。”他这话让几人都噎着,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盆里的菜快要被赶光了,大六子吞了吞口水:

“大哥,快没了。”他提醒着,几人还没动筷子,张洪义就已经快将菜赶走一半了,一个妇道人家,那腰枝还不如张洪义大腿粗,哪儿吃得了那么多

外头兄弟一共八人,才分了一半这些菜,她一个人就要吃一半了。

这话音一落,张洪义想了想将菜又倒了些回去,只剩了一小碗,两样菜,一样孩儿拳头大点儿,少是少,但也足够一个女人下饭了,剩下的菜盆儿还是装满了,几兄弟松了口气,心想这还差不多。未完待续。。

我的盖世英雄(十二)

总归大哥还是没有重色轻友的,虽说有些糊涂,可被兄弟们一提醒,好歹还是深明大义的。

宋八揉了揉下巴,笑着正要开口,却见张洪义拨了菜并没有将碗端走,反倒摆在桌子中间了,他反倒将菜盆儿端了起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好了,这些你们吃,反正大家过来只是喝酒,吃些蚕豆儿配着也差不多了,这菜你们吃了也不长膘,嚼了也就浪费了。”他说完,不等几人反应,端起来拨腿就走,身后几兄弟都气得一个仰倒,个个破口大骂张洪义脸皮忒厚。

他确实脸皮厚,被人这样骂着,也没事儿人一般,‘嘿嘿’笑着端了菜进去放好,死活不肯再端出来了,哪怕就是挨骂,也当没听到似的,几人拿他这样子也没有办法。

百合听到吵闹声,转过头,张洪义笑得见牙不见眼,伸手指了指屋里,一副偷了腥的猫一般,百合瞪了他一眼,他笑了两声,这才跟着端起了酒碗:

“好了好了,不要说那样多,喝酒喝酒,吃菜吃菜!”

“…”那面前哪儿还有什么菜?孤伶伶的摆放了两个海碗,一大盘酥得焦黄的蚕豆,除此之外只得几人手中端着的酒碗了,他这话让人实在说不出话来,几兄弟都沉默不语,张洪义这回觉得心中舒爽了,他端起酒碗,灌了一大口,还没吞下,不远处眼角余光却看到自己一直注意的百合这会儿因为实在搓不动那衣裳,像是有些火大一般将他衣裳扔回了木盆里了,拿了洗衣捶捶打着,可刚捶了两下,好像手软了,坐在那儿歇气,那模样看得张洪义有些想笑,一口酒含在嘴中,吞不下去又不能吐出来。

“大哥,我想了想。还有另外一门出路!”兄弟几人之中,叶二还没有完全死心,哪怕刚刚张洪义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的,可是叶二却十分不甘:“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大哥,英雄不问出身来路,我打听过了,营州城中,邓大知州邓大官人麾下如今正招募士兵。我们正值年富力壮之时,大哥有万夫不敌之勇,不如我们几兄弟,一起投靠邓知州,一来杀敌立国,二来说不定血路之中还会拼出一条富贵路…”

叶二激动万分,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他话音刚落,张洪义就正好看到百合提了两把棉袄,确实提不动了。像是有些火大了一般,她站起身来,张洪义还只当她是不想洗了,正想要寻个方儿过去跟她说暂且搁下,等几兄弟走了自己再去帮她洗,没想到百合突然间一下子扔了洗衣棒跳进了木盆里,在他那件才刚补好的袄子上又踩又跳的!

“噗…”这件袄子她才刚给自己补过,自个儿还没穿上,就被百合给踩了,张洪义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干。那嘴中含着的酒哪儿还控制得住,‘噗嗤’一声全喷了出去,正巧叶二说到了激动处,起身端了酒想要劝说他入军。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张洪义那酒便喷洒了自己一脸一头!

几滴酒沫喷进叶二眼中,似刀子割肉,火辣辣的,疼得他险些一泡英雄泪都喷洒了出来,他傻了眼。端着酒,坐也不是站也不对,笑不出来也说不了话,整个人都傻了。

这样的情况太过突然,几兄弟都傻了眼,刚刚张洪义让举杯共饮时,大家还都将碗端起来了,没想到这会儿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有人忍不住发出笑声来,叶二脸黑如墨,正要开口,张洪义却‘噔’的一声将碗里的酒搁下了,铁青了一张脸:

“反了天了!”他声音似炸雷般,身上透出阵阵寒意与锐利的杀气,几兄弟看他像是动了真火,都气得不轻,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连刚被喷了酒的叶二也不敢吭声了,自个儿将酒碗一搁,抹了把脸重新坐下了。

“你这婆娘,干啥踩我衣裳了?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捏紧了拳头,众人想他刚刚一副护媳妇护得紧的样子,兄弟几人中王四不过是调笑了百合两句,便挨了他一顿好打,刚刚有些菜,宁愿将大部份的菜拨给那小娘子留着,也不肯端出来给兄弟们共享。

大家都觉得张洪义这是起了那色轻友的心肠,心中也不是没有酸楚的。

毕竟这个大哥以往没成亲时,啥事儿都是优先想着他们的,有钱先给他们花,有肉有酒了,哪回不是唤着兄弟们来吃吃喝喝的?现在一有了女人,倒是跟变了个样儿似的了,大家心中都有些吃味,此时听到张洪义声音大,一副要打百合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吃不准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但看到百合拿了张洪义衣裳踩时,几兄弟还是希望张洪义将百合教训一下,因此都在一旁起哄:“大哥,女人就得管教,拳头底下出好妇人,不打不听话,反了天了,一个妇道人家…”

话没说完,就见张洪义捏了拳头冲到百合身边,刚刚人还是气势汹汹的,一跑到百合身边,百合冷笑了一声,拿眼睛瞪他:

“你说什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百合听到张洪义这话,又听到几个兄弟们的起哄,张嘴反问他,说到后来时,声音渐渐就扬了起来,语气虽然温柔,可那声尖儿拨高了些,张洪义听出不对味儿来,本能的就抬手将脑袋抱住了。

“你要打谁?要教训谁啊?你要管教谁?”百合看到张洪义这个样子,先是忍了笑,紧接着才又问了一句。

她没有在几个兄弟面前动手打自己,让自己当众下不来台,张洪义心中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将手放了下来,大声道:“你这小娘子,踩我衣裳干啥?我衣裳刚缝好的,不是怕你踩坏吗?更何况说你两句怎么了,我是一家之主,你懂不懂家规家法?”

张洪义说这话时,心中还有些没底,看百合的表情瞧不出喜怒,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惴惴不安,既有些害怕百合生气,想要在她面前认输讨饶,可在兄弟们面前被女人拿捏住他又实在是抹不下那脸面,他挺了挺胸膛:“好了好了,自个儿进屋里吃饭,别在这儿洗衣裳了!什么也不会干,反倒将我好好的衣裳踩得乱七八糟的。”他挥了挥手,百合看了他一眼,在一旁的桶里将手洗了,将手上的水珠甩了甩,丢下一句:“你给我进来!”

看她这个样子,张洪义心中反倒有些紧张起来了,他下意识的想要拉百合,看她侧身躲了,一下子就有些着了急,也不管外头等着看热闹,想让他教训百合一回的兄弟们了,见百合进屋,听到她让自己跟着进去,哪儿还敢停留,三两口将嘴中的酒吐了,连忙也跟了上去。她走得不快,毕竟人小腿短的,他倒是人高马大,一步子迈出去抵百合走两三步了,保是他却不敢拦她,只敢跟在后头。

几兄弟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都忍不住摇头叹气:“大哥毁了。”

“女色误人啊。”

张洪义听得分明,却不理睬他们,只是进了屋中,见百合直直往屋里走,他忙也跟了进去,等到见不着人了,他脸上凶狠的神色才一下子换了下来:

“哎哟我的姑奶奶,祖宗,说你两句就呕气了,我不就是想让你进屋吃饭吗?跟我置什么气?”

“不说我踩坏你衣裳了?”百合忍了笑,坐倒在自己床上,他蹲在面前,跟只大狗似的,听到百合还肯跟他说话,喜笑颜开的就点头:“不说不说,你踩,只是怕硌到你脚底了。”

“嘻皮笑脸的,给我正经严肃一点!”百合踹了他一下,他慌忙将背挺得直了,百合才作势抹了抹眼泪:“张洪义,我可跟你说了,你要是敢打我,敢碰我一根头发,我跟你没完!”

看她哭了,张洪义刚刚还嘻笑着的脸,一下子就有些着急了,他连连摇头:

“不打的不打的,我又不傻,要打也打别人的媳妇儿啊,怎么打你?哎哟我的祖宗,我那不是要面子吗?你让我在兄弟们面前怎么下得来台?”

他这无赖的话听得百合眼皮直跳,伸手抽他,他故意装出‘哎哟哎哟’的叫了,实则他皮粗肉厚,这几下压根儿就没打疼了他:“你要脸面,我就不要吗?你在你兄弟们面前将我当成什么打骂,人家还让你管教我呢,你要怎么管教了?”

张洪义‘嘿嘿’笑了两声:“我倒是想差了。”他点了点脑袋,保证:“下回再不当着兄弟们面吼你了,几个免崽子不会讲话,过会儿我让他们挨个跪着,给你这嫂子赔礼道歉来!”

百合听他这样一说,心里倒是有些复杂。

这样一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品格优秀的大丈夫,也并非剧情中容貌出身俱绝色的叶世子了,他并不是什么好人,甚至身上还有市井间小人物的油滑,可是他从某一方面来说,并不比那冷冰冰的叶世子差。

我的盖世英雄(十三)

张洪义有他优秀好的地方,有他自己的优点,他有错即认,这些日子的相处,也能证明他脾气哪怕再是火爆,但对自己人却着实不差,若是与他做个普通夫妻,一辈子不见得会不比嫁进了候府差了到哪,他虽没钱,但却愿意想法挣钱给媳妇儿花,他有错便认,这几天下来由她打着,一个喊着男子汉可杀不可辱的大汉,却在她面前被打得抱着乱窜,不敢还手了。不想嫁给自己时,张洪义原也是不愿意勉强的,大丈夫何患无妻,更何况娶不到便娶不到了,他虽不是好人,若百合不说也就罢了。该他花钱买回家的女人。自然该他享用,可人家明说了看他不上,他也不愿去强扭那不甜的瓜,若是之前。百合这样理不理他。他是半点儿不往心里去的。可是现在不同,他自个儿也说不清究竟是哪儿不同了,可想若是她不愿意理睬自己。心里就有些紧张了。

平日张洪义吼得虽凶,可却只是纸老虎,不堪一击的,脸皮虽说重要,但若与里子相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了。看百合伸手打自己,那力道小得跟蚊子似的,拍在脸上不痛不痒的,张洪义也不去挡,任由她打了个痛快,这才嘴里嘀咕:

“本来就我洗,你糟蹋我衣裳,拿脚在上头踩,像什么样”他对于自己的袄子被踩,还有些念念不忘的:“下回离我袄子远一些,这一回沾了水,下回可千万不能再碰了,好不容易缝好,若是再坏了,算谁的”

这是第一件有人肯费心思给他修改的衣裳,对他来说意义绝不止是一件袄子而已,他板着一张脸,嘴里念念叨叨的,直说百合不会洗衣裳,让她以后半点儿不能再碰被子衣物了,只管坐着就好,又说她不会做事儿,半点儿用处没用,又不知以夫为天,念了半天,百合听得想笑,又打了他两下,明明不疼,他嘴里却惨叫得像是受了什么酷刑一般,看到百合笑了,他才有些恍然大悟, 指着她喊:“你装哭的”

百合倒并没有被他点破之后的窘迫,反倒眯了眯眼睛:“不装哭,你还想真看我哭不成更何况在你兄弟们面前,不用你来教训我便哭,你不是更有面子了。”

他摇了摇头,想了想又有些兴奋:“小妇人心思倒是忒狡诈了但既然你知道错了,那么我男子汉大丈夫,也不小肚鸡肠跟你这个女人计较。我给你留了菜,回头你就躲在房里吃,活该那几个小子对你不尊敬,早知道那些菜也不要跟他们留的。”他拍着大腿,有些懊恼:“往后戒酒了,一顿酒钱,不如给你买双绣花鞋,穿着肯定比别人好看。”张洪义想起早晨她给自己洗头时,自己蹲她面前无意中看到她一双小脚乱晃的情景,心里动了动,这会儿倒真是有些后悔了。

若是今日那顿肉不吃,若是少留一些下来吃,那卖肉的余钱不拿去兑酒喝了,怎么也能给她买双鞋的,以前自己独自一人过,大手大脚惯了,也不知道节约,这会儿请了兄弟回来将钱花了,心头才有些不好受起来。

百合那双鞋刚刚她跳进衣盆里踩,脚底都湿了,那灰扑扑的鞋湿了水,可她却没一双换洗的,张洪义心中难受,一时间低下头不说话了。百合拍了拍他脑袋,他头发随意挽着,早晨洗过了头,看起来比之前顺了许多,他发质不算太好,头发也粗,摸在掌心有些扎手。

张洪义出身草莽,身份不高,可未必心气就比别人低了几分,可是此时他说要让媳妇儿过上好日子,现在却看她跟自己吃苦,嘴角边的笑容慢慢就有些低落。百合这一拍他时,他如同温顺的大猫,将头在她手心间蹭了蹭,并没有低沉太久。他出去端了菜盆子进来,百合看到那几乎没动过的两样菜时,嘴角便抽了抽。

刚刚她洗衣裳,并没有注意到桌子那边的动静,只听到几人好像依稀争执了几句,她没怎么留意,这会儿看来张洪义竟将菜全端了,她心中有些复杂,张洪义却是将碗筷塞进了她手里。他好脸面,之前嘴里说得硬气,可兄弟们在院子中,总不能真将人扔着,因此这头将百合哄得吃饭了,自己又慌慌张张的出去。

几个兄弟想到他刚刚没出息的样子,个个拿话挤兑他,他却只顾着笑,也不见恼,桌上还有些菜,他赶出来的菜并不多,几兄弟一人一筷子恐怕都挟不到几回,之前这几人碍于脸面,几碗菜几乎都没动过,只有那蚕豆儿倒是配着酒吃了一些,张洪义拿了筷子就挟肉,这样无耻的举动让几人都抽了抽嘴角,眼皮直跳腾:

“大哥,几日不见,你简直畏妻如畏虎般,昔日何等英雄气概哪怕就是遇着外族人,也没见你那怂样的。”几人说话的功夫间,张洪义一筷子一挟菜,那半碗菜很快就见了底,众人见他这样不客气,嘴中都笑骂连连,张洪义也不客气,他们骂的功夫,他捧了碗就吃,那酒也不喝了,哪怕肚里酒虫馋得实在难受,可是既然都决定了成婚就该收心好好过日子了,哪怕是再馋,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由着自己性子过了。

“大哥,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考虑,机会千载难逢。”叶二抹了把脸,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刚刚张洪义喷出的酒洒进了他眼中,辣得他眼睛刀割一般的疼,他忍受不了之下拿水洗过脸,此时眼圈还有些发红。他这话音一落,张洪义有些茫然无知的抬起头,那嘴吃得油光光的,问了一句:

“老二,啥话考虑什么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找大六子帮忙就成,你也不要再劝我。”他此时心中还觉得有些难受,叶二总跟他说刽子手没有出息,只是贱籍,这无疑是让张洪义有些不太耐烦了,那双浓密的眉毛都皱了起来。

好不容易刚刚的话题才扯过去了,没想到叶二又重新提起,几兄弟都住了筷子不出声,陆老三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二哥说得有道理啊,大哥,你当真该好好想想了。”

“想什么”张洪义有些不耐烦的开口,将筷子嘭的一声拍到桌子上,眼神就冷了下去:“真是吃个饭也不得安生贱不贱籍的又如何,我不求其他,只想这辈子能好好过就算了,那大富大贵的,是那样好求上战场杀敌,跟媳妇儿分居两地,有啥好的大六子你家里还有老娘呢,你就跟着浑闹了那口血泡饭不好吃,若是赢了,能得几个钱儿可给你老娘买几顿好吃的若是死了,好让别人来睡我媳妇儿,占我便宜么老子看起来是那样的蠢货你们是兄弟的不要再说了,否则别怪我不留兄弟情面,将你们赶出去了”

他翻了脸,几兄弟脸色都跟着变了,叶二脸色又青又白的,被他这一顿抢白,噎得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气恼的哼了一声:“你就横吧,为了个女人,十几年兄弟情都不要了,张洪义,算我看差你了这样好一个机会你不争,泼天富贵青云路就在前,邓知州颇有贤名,往后错过这个机会,你一辈子在烂泥里挣扎吧”叶二说完,看张洪义捏紧了拳头,深怕他要来打自己,连酒也不喝了,将碗一搁:

“更何况你那媳妇儿看你能守几回,半点儿本身也无,你就是当了刽子手能干一时,你还能干一世了眼皮子浅,只知道看眼前,拿一个小娘们儿当宝贝似的,殊不知你沦为贱籍不在乎,可你得问问你那原本出身富贵的娘子乐不乐意了”说完这话,叶二一甩袖子:“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走了”未完待续。。

我的盖世英雄(十四)

“总有一天,你会晓得我说的是对的!”

叶二转身便走,丢下这么一句话,几兄弟面面相觑,留下来都有些尴尬,张洪义握紧了拳头,那表情有些可怕,虽说他平日也够吓人的,可此时脸色阴得似是能滴出水来似的,叶二人是走了,可他走时说的话如一根刺扎在了他心头。

几兄弟劝了几句,劝得了这头,又赶着出去劝叶二那边了,直到将这群兄弟送走,张洪义脸上也不见半点儿笑容。

这顿饭吃得众人不欢而散,百合听到动静出来时,那几人都已经离开了,张洪义默不作声的收着碗筷,百合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只摇头不说,百合逼问得急了,他也咬紧牙关不开口。

“怎么酒也不喝了?”

他表情有些不大好看,明明早晨出去时都是欢喜的,还说成家立业了,要谋份正经差事干,不再像以前吊二郎当了,这才多少功夫,脸色就变了。

桌上的酒坛被拍开了,里面还剩了大半坛酒,几个碗里也没喝完,百合想要去收,他却率先收起来了,神情有些郁郁不乐。

“是不是刽子手的事儿,黄了?”百合试探着问了一句,今日张洪义请了兄弟们回来吃饭喝酒,为的就是进衙门做刽子手的事儿,他都念叨好几回了,之前还好好儿的,这一会功夫的变化,百合猜是应该跟他准备谋的差事有关,果不其然,她话音一落,这一回张洪义有反应了,他看了百合一眼,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反问了一句:

“百合,是不是你不喜欢我当刽子手?”张洪义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贱不贱籍的,他也压根儿没放在心上。这辈子只要过得快活,他自己不会瞧不起自个儿,人家的眼光,他压根儿就不在乎。

可是叶二的话却是确确实实说到了他心中的隐忧。他说要做刽子手时,百合也是曾再三反对过的,此时她一来就猜出了问题所在,这让张洪义心中也有些犹豫了起来,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可此时却很难做出决择,凭心而论,在张洪义心中,真正的银子可远比那虚无缥缈的面子来得要重要得多了,若是他独自一人,或是自己讨的不是这样一个出身门第的媳妇儿,说不得他肯定会选择做刽子手的,刽子手代代相传,虽然名声晦气,可每回砍了脑袋。总是能得到打赏银子,再加上每个月县里的俸禄,足够他养活妻子,还能将百合养得很好了。

但是现在不同,百合原本出身富贵,虽说如今家道中落,但因为时间未久,她吃的苦头还并不够多,现下她从候府嫡出的大小姐,沦为罪奴。心中想必肯定是不甘心的,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少女,难道以后真要让她也跟自己一般,从富贵乡中沦落到刽子手婆娘?

张洪义平时唤百合时。明知百合不喜欢,却仍是‘媳妇媳妇儿’的唤她,身上占不了她便宜,他总是要在嘴中占占她便宜的,可现下心乱如麻,他再也喊不出那平时顺口就能唤的话了。嘴唇哆嗦了两下,张洪义问了一句,又像是怕听到百合答案一般,慌慌张张端着碗就往屋里躲:

“算了,你容我想想,你容我想想再说。”

百合看他像是仓皇而逃的背影,眉头微微就拧了起来。

下午半天张洪义安安静静将衣裳搓了又挂起来,也不说话,更不做什么事儿,就坐在院子中发呆,一会儿望望自己的手,一会儿望望自己的脚,眼神时而忧伤,时而又有些挣扎,百合唤了他好几声,他也不说话,最后百合终于忍无可忍了,她手中拿了水瓢,‘啪’的一下便敲到张洪义脑袋上了。

“哎呀!”他捂着脑袋惨叫,一面跳了起来,那水瓢原本是葫芦长老之后划开制成的,结实无比,可再结实的东西也比不过张洪义的脑袋,一砸上去,他没被打疼,只是被吓了一跳,可是那葫芦瓢却是应声碎了,他捂着脑袋,脑门儿上还沾着几丝瓢的碎沫儿,几串水珠顺着他额角往下滴,沾湿了几缕毛毛燥燥的头发,张牙舞爪的飞着,他有些委屈,抱着脑袋:

“干啥打人啊?”

“中午你那几个兄弟过来说啥了,你跟丢了魂似的,是不是人家给你介绍对象了?是不是你那几个兄弟说我不靠谱,要你将我送走了?”百合想了最坏的打算,开口问了张洪义一句,没想到他听到这话,刨了刨自己头发,叉着腰扒开双腿,上下打量了百合几眼,就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将你送走?”他咧着嘴,之前还装出忧郁不知所措的模样,这会儿就原型毕露了:“你钱拿没有?我跟你说,你欠我多少文钱了,自己算算,一天五文,两天二十五,三天二十五个二十五文铜子儿,以此类推,你这辈子别想还清债了,想跑,门儿都没有,要将你白送走,不可能的!”他笑得见牙不见眼,早晨时百合才给他洗过的头,这会儿被他自己抓得乱糟糟的:“你别当我傻,你男人心中有数,你骗不了我的!”

百合看他这样子,伸腿踹他,谁料他那小腿结实坚硬,仿似绑了钢板一般,踹上去他没被踢疼,反倒百合自己脚趾像踢到了桌脚似的,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咬住了嘴唇。

“哪疼了?”张洪义看她这样子,蹲下去抓她脚,想要给她瞧瞧,百合伸手抓了他头发好几下,他嘴里配合的惨叫着,明知他没被拽疼,可听他惨叫得似模似样的,百合心头也舒坦了许多。

“你几个兄弟到底说什么了?”百合缩腿想躲,张洪义却根本不容她躲闪,伸手抓住了她脚,也不嫌她鞋脏,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她脚撰在掌心里,替她揉起了脚尖,神情渐渐的温和了起来,眉宇间那股痞气仿佛都消退了许多。

近看张洪义并不是长得那么差,他皮肤虽黑,可却也是浓眉大眼的,只是平日身材高大,肌肉纠结,看上实在太过可怕,所以让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只会对他心生惧意,而忽略了他的长相。他力道轻重有加,那脚趾被他揉得开始钻心的疼,后面慢慢的就好了。百合反正也挣扎他不过,也由他去了,只是抓住他头发,示意他俯身过来,他头发被拉住,眼珠却乱转着不肯听话,一股红蔓自他脖子耳根处飞快的窜起,他好像呼吸都有些乱了:

“你这个女人,拉我头发干什么,没大没小的!我可是你夫君,出嫁从夫你快说一百遍,牢记在心里!这回不跟你计较,下回可饶不了你的!”他仍改不了那死鸭子嘴硬的性格,百合听他说话,忍不住又拽了他头发好几把,他哎哟哟的叫着,似是不情愿的被百合拉到跟前了,百合将他自己捆的头发散开,朝他伸出手来:“从从从,从你个头!梳子呢?”

上回他买来说是送给自己的梳子,结果自己一回没用,又被他自个儿拿回去了,百合深恐他后面又要提给自己梳头发的事儿,梳子就一直没管他要过,这会儿伸手朝他要了,张洪义有些惊慌的捂住了胸口,那大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没有!”

他一脸视死如归的神色,那梳子上面不止缠了她的头发,还缠了自己的一缕呢,若是这会儿拿出来,被百合一看到,张洪义就感觉好像自己一个很重要的秘密被人知道了似的。他不想被任何人看见,甚至不知为什么,他私自在心中跟百合结了发,这样的秘密他不想被任何人知道,更不想被百合看到,那种微妙的心情,张洪义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眼神有些惊慌,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表情一看就是心虚的,那目光不敢看她,手还紧紧捂着胸口,一看梳子就藏在胸口里了,百合懒得跟他多说,伸手要去他胸前摸。

‘轰’的一下,一股红潮从张洪义脖子脸颊铺延开来,他手捂在胸口,一瞬间就能感觉到心跳加快了,他身体僵硬着,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头发还被百合拽在手中了,他扭了身体要去躲,只是手里却还抓着百合的脚,这一慌忙躲闪间,他反应过来自己头发还被百合拽住,如同命门被人拿了跑不了时,身体的惯性已经让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百合脚在他手中,他这一摔,便相当于拽了百合一下,百合从椅子上没坐稳,也跟着跌了下来,张洪义伸手想要去扶她,可手还没碰到她身体,又像是触电一般的缩回去了,但最后她到底还是一屁股坐到了他胸口上。他自己身强体壮,挨了这一下压根没事儿人一般,只是感觉少女柔软的身体坐在他身上,那手掌还撑在他胸膛,张洪义一时间仿佛手脚都不知要往哪儿放了,他脸红得像是快要滴出血来,头顶仿佛都冒起了青烟,身体绷得僵硬,一只手还维持着抓她脚的动作,对于两人突如其来亲密的姿势,整个人都傻眼了。

我的盖世英雄(十五)

张洪义被压着,可怜的动也不敢动一下,百合摔下来时先是吓了一跳,本能的抓紧了他的衣裳,可发现张洪义压根儿没事,且将自己接得极稳之后,她就松了口气,先是拍了拍张洪义的胸膛,紧接着才伸手去摸他刚刚按住的领口。她这个举动一下子就仿佛让已经有些僵化的张洪义活了过来般,他一把放开了拽住百合腿的手,死死将她手掌按住了,百合感觉到透过衣裳,他心脏此时如揣小兔般‘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张洪义嘴唇都已经开始有些哆嗦,那张古铜色的面庞此时涨得通红泛紫,显然已经十分窘迫了。

“干,干什么?”他有些可怜兮兮的,没有了平时凶悍的模样,说话时那声音都有些颤音了,那双眼睛抖啊抖的,就是不敢看她,连脸颊肌肉都有些抽搐。

这个样子,反倒是让原本有些紧张的百合松了口气,都有些想笑了起来,她手掌被张洪义紧紧按住,营州这样冷的天气里,她手背冰凉凉的,可张洪义穿得薄,但他身体却似暖炉一般,那手心十分暖和,百合挣扎了两下,忍了笑回答:

“干什么?我拿梳子,你给我带倒了没怪你,你还敢凶了?”

她扬了扬眉角,张洪义有些结巴:“没,没,没有梳子的。”

“你胡说,我摸过才知道!”百合反驳了他一声,也不知道她说的哪句话就点中张洪义的死穴了,他身体先是有些紧绷,那脸皮先是泛紫,后又发黑,紧接着涨得通红,好一会儿之后他抓着百合,竟然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蹦三尺高,带了一个人,可他却像是丝毫重量也没感受到一般。百合只感觉天旋地转之间。被他抓着已经从地上起身,他将百合往凳子上一推,看她坐稳了,才像是受惊兔子一般后退了七八步。一张脸皮涨得通红:

“你,你这个女人,好不知羞!都,都已经,已经说了。没有梳子,你,你还要来摸…”不知是不是急了,他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哆嗦了,百合从凳子上起身,他看到百合这个动作,一下子又往后跳了好几步远,目光先是警惕的盯着她看,后面又像是反应了过来一般,转了脑袋不敢看她。那半张脸红得似猴屁股似的。

“羞什么羞?明明是你将我拖摔倒的,还敢说我不知羞,你躲什么,给我过来!”百合朝前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最后眼见快要退出院子了,他这才像是反应了过来一般,身手敏捷的飞快窜出大门外,抓住两扇院门,‘嘭’的一声又将门给关上了!

如同那天闯了祸之后的情况一模一样。百合拉了两下:“开门。”

“不开!”他在外头回答得倒是斩钉截铁的,百合回了一句:“有本事你在外躲一辈子。”

“有本事你在门里守一辈子!”这对话倒是有些耳熟,那天张洪义买了梳子送她,又要为她梳发时。惹了祸他跑了,情景跟此时一模一样的,他一说完,顿了一顿,两人都是回想了起来那日的事儿,此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像那天一般将门拴给他拴上了。这一回百合并没有离开去做饭,而是抱着胸站在了墙角落下。没多久,张洪义大脑门儿果然在墙顶探头探脑的出现了,他小心翼翼的先只露了个顶帽,后又扒得高了一些,他目光先是在屋里看了几眼,没有见着人,刚要松口气,那眼珠往下看时,正好就跟站在墙头底下的百合对上了,她不知道看了多少,此时手里捡了几块碎木头砸他。

她砸起来乱无章法,有一两块砸中了,他就捂着脸叫疼,偏偏又不肯落下地去,百合将手中木块扔完,他伸手揉了揉额角,不知怎么的,目光就柔和了:

“媳妇儿,让开一点,我要跳进来。”明明可以让百合开正门的,偏偏他要从墙外跳,百合朝一旁走了几步,几息功夫,他身体似大雁一般,手撑在墙头,动作利落的就翻了进来。

“不躲了?”百合问了他一句,他有些老老实实的摇头:“不躲了,但梳子不能再给你了,你别问,以后再送你更好的。听说有种什么有香味儿的木头,富贵人家都用的。”

张洪义脸上红霞未消,声音也并不大,百合坐回椅子上,冲他招手,这一回他果然老老实实凑过去不躲了,他不想要拿梳子出来,虽然百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人人都应该有秘密在,她也不去追问,她不问了,张洪义心里隐隐又有些失落。但随着她纤细的手指在他脑袋上温柔梳理着,少女身上的气息与他身上那种糙汉子的味道不同,张洪义浑身血液仿佛都往脑袋集中,他仿佛能听到自己身体中血液快速流动时‘哗哗’的响声,以及脑海里那血管‘扑扑’的跳动。

那十根纤细的手指在他头上穿来穿去的,好似婴儿时期那母亲温柔安抚他的手。

“那叫紫檀木。”百合细声解释,张洪义听到她开口,事实上压根儿就没听清她究竟说了些什么,他脚下似是踩了棉花,迷迷糊糊的应答了一声,百合替他梳理着头发,男子与女子天性不同,梳头一事儿上张洪义胡乱扎一通,那头发年久未梳,乱糟糟的,百合以指作梳,细心的替他一一理顺了,不经意间就看到一处缺了约手指头大小的地方来,她拨了张洪义头发两下,‘咦’了一声:

“张洪义,你癞痢头了,这里头发咋缺了这么大一块啊?”

前一刻张洪义还如同徜徉在温暖的海洋之中,下一刻百合的话如同兜头一盆冷水迎面扑来,将他浇了个透心凉,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百合说了什么,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有些恼羞成怒,嘴里不服输的反驳:

“你胡说!我才二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怎么可能癞瘌头?”他伸手摸到百合指的地方,那里确实缺了一块头发,与周围比起来感觉就尤其的明显了,他摸了两把,一下子就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间闭嘴不说了,脸颊却越发红烫,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问那么多!兴许哪天头发就掉了,总会长出来的,怎么是癞瘌头!”

他一般心虚时,声音就很大,百合伸手去拨他那一摄空余没有头发的地方,有些怀疑:

“还有些断裂的头发,有些地方受伤结疤了,倒像是扯去的。”她说完,张洪义显然又想挣扎,有过一回他要逃跑的经验了,这回他一动,百合伸手一巴掌就拍他脑袋上了:

“别动!”她喝斥完,张洪义果然傻呆呆愣着不敢动弹了,百合想了想,突然开口:“该不会是,那天你扯断了我的头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故意扯了一缕头发来赔我吧?”

张洪义原本就极为心虚,听到这话,就仿佛被百合戳中了痛处:“胡,胡说!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伤了你又不是故意的,我都道过歉了,你也打过我了,更何况我现在还让你玩我头发,我怎么会心虚?怎么会故意扯一缕头发,你不要胡说八道,否则,否则我要对你不客气了!”

“干什么那么大声音,不是就不是了,心虚的人总是话特别多。”百合哼了一声,张洪义脸庞涨得更加紫红,他要跳起来,头发却被百合拉扯在手中,想到刚刚自己跳起身时将她也连累了摔倒时的情景,也不敢动了,但嘴里却不服气:“都说不是了,什么叫心虚的人总是话特别多?平时我的话就很多。”

他嘴里念念叨叨的,百合不理睬他,细心将头发梳齐了,有些地方毛燥的,甚至她手伸到一旁的水桶里沾湿,拿水将张洪义毛燥的头发抚平,她将张洪义的头发固定在头顶,末了从怀中拿出一块方巾来,这是张洪义之间裹头的青布方巾,百合先搓洗了这个,营州白天的太阳特别大,这么一小块巾布,早晨洗好,中午也就干了,她拿来包住张洪义的头,却想到他原本捆头的布绳因为百合嫌洗不出颜色,早扔一旁了,这会儿需要捆头的了,百合突然想起了那天张洪义送自己的那一条红色的头绳儿,她取了出来,在头发上绕了几圈儿,捆得牢牢实实了,末了还加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才拍了拍张洪义脑袋,道了声:“好了。”

百合说这话时,张洪义还没第一时间反应得过来,等到她拍打自已脑袋了,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探头去看桶里自己的倒影。

原本他凶悍古铜色的大脸,此时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以往那些摸上去毛刺刺的硬发茬子也不见了,那方巾也是捆得十分规矩,印象中的他从来就没有收拾得这样齐整过。只是那红色的发绳儿配着他那凶悍的大脸,却显得有些违和,透出几滑稽可笑来,但张洪义却好像很喜欢,对着桶里的水照了许久。

我的盖世英雄(十六)

当初张洪义父母早亡,为了活下来,他吃了不少的苦,营州这个人吃人的地方,稍软弱点儿,便有可能被人咬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他顾着结交兄弟,顾着凶悍纵恶,想着跟人学杀猪,想着怎么安生活下去混口饭吃,又何时会有那闲情逸致,斯条慢理的梳头?

印象中哪怕当初就是父母再世时,对他也没有这样细致过的,他是个男孩儿,父母为了生活奔波,也不会将他养得多么认真细心,以前的张洪义也并没有觉得那样的生活有何不好,可是现在有人替他洗头,有人替他梳发,动作那样温柔,说话那么好听,就连打在他脑袋上的动作力道手劲儿他都喜欢,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摸着自己头发傻笑,百合问他中午是不是跟兄弟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时也不说,他一整个下午哼着歌,直到吃饭时都在傻乐,百合也不理睬他,中午那会儿还阴沉着个脸,下午就欢喜了,她收拾了碗筷,又烧了锅洗澡水忍着寒意将身体擦了,回房时就看到张洪义坐在床边,一会儿笑一会愁的,快睡了,他头发还捆得整整齐齐的,百合拢了拢衣裳,伸手过去要替他拆了,他还挺警惕的,一仰头,盯着百合防备的看:

“干什么?”张洪义感觉到百合的手目标是直奔自己的头,连忙伸手将自己那发髻护住了,一面倒下了被窝:“你不要再摸我头发了,摸乱了,明儿怎么见人?”

“说得好像你平时头发就齐整过似的,我将你头发拆了,明儿再捆上也就是了。”百合将搭在肩头的衣裳拉得更紧了些,张洪义听到这话,往床里更缩了些,不住摇头:“今日就不梳了,我睡觉又不像你似的不老实,不会乱的。赶紧睡你的,不要管我了。”百合好说歹说的,他也不肯将头发拆了,弄了好大半天。百合才像是回过了神来一般,想了想:“你该不会是不想要今日新梳上的头发被拆散,明天好出去给人看到炫耀吧?”

她的话一下子就像是说中了事实的真相一般,张洪义有些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到底睡不睡了。天都黑了,明天我还要早起呢!”

没想到他果然是这样想的,百合有些想笑,一般只有孩子在面对新鲜事物时,会有恋恋不舍的感情,张洪义都多大岁数了,更何况实在看不出来他以前那样一个不修边幅的人,竟然也会如此在意那头发,她拿他当孩子哄,应允他明儿一早起来重新替他梳。张洪义开始还半信半疑,后面见百合说得认真,想想两人相处几天了,百合还从没说过假话诳自己,最后才信了,他呲牙咧嘴的任由百合将头发拆散时,表情还有些难看。

头一回梳好的头发没新鲜多久便被拆了,可惜他幽怨的眼神百合没有看到,她拆了张洪义的头发,西西索索转身上床时。张洪义转头看了她一眼,在百合转过来看他时,他飞快的别开头,闭上了眼睛。

相处的时间久了。百合发现张洪义并不难相处,他脾气并不是特别好,有时急了说话声音也大,可是一般就看起来凶,事实上两人相处的过程中,张洪义最多嘴上念两句。但如果百合要是着了急,直接伸手便揍他了,他也不敢还手,大多时候都是躲,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依旧每天早起杀猪卖肉,早早的便回来了,几乎每天他都会剩一块猪肉回来,下午的时间要么在家里自己砍些竹子编了东西家里用或者拿出去卖之外,偶尔还会被百合指挥着做些家事。

比如将家里棉被拆来洗了,甚至两人住的房间因为百合嫌黑,他又重新砍了木材架梁,相当于将屋子修葺了一通。

上一回他好像是跟兄弟们闹翻了,自此之后没有再往来过,但也正因为他没有出去跟着兄弟们喝酒吃肉,这几个月时间他倒攒了些钱下来。

四个月时间一晃而过,离过年没几天时间了,这段时间杀猪的特别多,张洪义便紧接着开始忙起来了,不像之前早出早归,这会儿早晨出去,有时要到晚上才回来了,百合在这几个月时间里一直练着星辰练体术,只是因为张洪义大部份时间在家里的原因,她练的时间并不太多,可是变化还是有的。

这几个月因为吃得不错养得还算是好的关系,百合养得脸颊饱满了些,不像之前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长了些肉,又因为练体术的关系,看起来却是却又是恰到好处,原主养在深闺中时,便是出了名的美貌,这会儿百合进入身体,那气质体态又不比原主差,张洪义守她更牢了,每天出去前都要叮嘱她好几回不要外出。

那窗因为当初百合要求,被挖大过,这会儿完全能容一个人钻进钻出,他就是锁了大门也无济于事,幸亏在前段时间空闲时,他将家里围墙给修高了。

每天出去时,只要有空闲,他尽量都会回家一趟,回来看看百合好不好,跟她说两句话,哪怕是被打着出去倒也心安了,就这样日子过了几天,还差两天快到过年时,附近找他杀猪的人渐渐就少了。

晚上两人泡了脚爬上床时,张洪义侧身趴在床上,不知道在数什么,只听到‘叮叮铛铛’铜子儿的声音,听着好像有好几十文了。

他开始杀猪挣了钱,因为不多,大多数他自己就带身上花了,最近攒了钱之后就放家里,这应该是今日挣的钱了,百合听他翻来覆去数了好几回,就听到他在那儿摆弄,有些忍不住了,转头去瞪他:

“张洪义,你数完没有!”

最近他出去得早,晚上回来得又晚,若是不早些睡,过会儿根本睡不了几个时辰,他听到百合突然一喊,手抖了一下,‘叮叮当当’的响声响起,那堆铜钱散成一团了,他有些恼羞成怒,慌忙撑起半个结实的身体,一只手在床铺上摸,嘴里抱怨:

“突然说话,吓我一大跳,看我数到哪儿,又忘了,钱还不知蹦到哪儿去了!这回又要重新数。”

“你胆子这么小,我一说话就吓你一跳了?”他自己不睡,也闹得别人不安生,百合掀了被子下床,穿了拖鞋朝他床上一坐,一把将他在摸钱的手臂掀开。最近相处的日子她摸清了张洪义性格,标准的外硬内软,也不害怕他要对自己如何,反倒是她的靠近让张洪义吓到了,被她一掀,抱着被子就缩到床角落里去,脸庞涨得通红,那眼珠乱转也不敢看她,嘴里大声道:“人吓人吓死人,怎么叫胆子小,更何况你现在只是说说,谁知道下一刻你会不会打人的?”

他话音一落,百合忍不住伸手抽了他一下,他睡觉穿着单衣,打在他手臂上时,‘啪’的一声响,他倒不见疼,百合手掌心受到反震,倒是有些火辣辣的,他像没事儿人似的,还得意洋洋:

“你看,打我了吧?”

一副自己说中了的小人模样。他缩头缩脑的样子让人一看便忍不住,百合又想伸手打他,张洪义挨打的人倒并不疼,反倒打人的自己手疼,可他有一点好,那就是打在他身上,不管疼不疼,他都会‘哎哟哟’的惨叫,仿佛被施了什么酷刑一般的,让打他的人特别有成就感。

百合一开始本来并不想打他,可他这个人有时就让人忍不住,打完他了,他叫了两声,百合才在床上摸了起来,不一会儿果然摸到一大把钱,略微一数,不止几十枚,恐怕上百钱都有了,摆在床上一铺一大堆。

她将钱三个三个的数,张洪义看到她低头数钱的样子,整个人神色就软下来了。

开始她做出不耐烦的样子打他,可张洪义其实知道,百合耐性是好的,她有时打自己就是闹着玩罢了,知道她闹着玩儿,他也会配合着发出惨叫声来,每当看自己一叫她就笑时的样子,张洪义其实心里也忍不住想笑的,她认真的数钱,这充满了铜臭味儿的动作,可由她做来在张洪义眼中就是说不出好看的。

屋里还没熄灯,昏黄的灯光下,她半张白嫩的侧脸已经略有些婴儿肥了,少女白玉似的肌肤如同那花朵谢落之后刚从嫩苗上长出来的冬瓜,带着细细的绒毛,仿佛扑了米分,让人想摸。几个月时间将她调养得不错,那脸蛋露出健康润泽的红云,嘴唇紧抿着,两粒乌黑的眼珠仿佛张洪义看过最美的宝石似的。

因晚上要睡觉了,她拆了头发,那顺滑浓密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夹在她耳朵后,露出她漂亮的下颚。少女坐得离他并不远,虽然没有碰触到,可她身上那种若隐似无的气息却让张洪义心里仿佛住了只小鹿,‘咚咚咚’的心跳声大得好似那心要跳出胸腔了,他莫名感觉有些心虚,像是怕自己心里一些念头被百合发现,他突然伸出铁掌似的手,‘啪啪啪’的拍打在了自己心口儿上,想要借此来掩饰自己又快又大声的心跳。

我的盖世英雄(十七)

这声音让百合暂停了数钱的动作,微微抬头看他,神情有些诧异:“你干啥”

“”这样引起了她的注意,简直让张洪义觉得比刚刚没引起她注意还要窘迫,她说话时那唇形姣好的唇瓣一开一合,她嘴唇并不像许多妇人那样干燥,兴许是她喜欢喝水,看上去嘴唇饱满,似吸收足了水份的花朵,带着嫣红的色泽,那张脸怎么看怎么好看,张洪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有些傻眼了,那心跳声仿佛又更急更快了些,百合盯着他看,这心怎么都不由他做主,他越是想平静下来,它就跳得越快,张洪义有些慌乱,似掩饰一般的又用力捶打了两下,被她盯着,结结巴巴的张口:

“可能晚上吃太多,一直梗在喉头,还没咽下去,我拍拍,兴许就下去了”他作势还吞了两下口水,这话一说完,百合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的看了他两眼,不理他,又将头低垂下去数自个儿的钱了。f完,手比划了两下,他曾捉过百合脚的,可这会儿说起来脸颊耳根儿又发红,他想要再给她量一量,可光是脑海中想想,那心跳便又快起来了,张洪义慌慌张张的将手缩了回去,好像心中有什么念头会被人看出来一般,他顺手从床下铺着的稻草中抽出一根来,朝百合递了过去,像是要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粗声粗气的喊:“你比一比,给我打个结,我也好心中有数。”

百合伸手接过了,看他眼睛都不敢看自己的样子,故意逗他:

“张洪义,你能耐了,现在卖肉光盯着小妇人看了,有那么好看不害臊”

她这话音刚落,张洪义险些没被自己一口口水呛死,他涨得面皮发红,险些从床铺上跳了下来,他指着百合,一副含冤莫白的样子,呼天抢地的喊:

“你冤枉我,我没有”

以往他心虚之后声音总是大的,可是不像这一回表现那要激动,脖子青筋都快跳出来了,说话时口沫横飞的,那指着百合的手抖啊抖,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了。

“没有刚刚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上回有小妇人来买猪肉,穿那青色也是好看的,你不是盯着人家看了”他越是激动,百合越是故意刺激他,他急得快跳脚了,百合忍了笑,装出不耐烦的样子爬上床:“好了好了,反正我要睡了,你盯不盯人家看我也不管的。”

“你胡说我明明不是那个意思,话没说完你怎么就睡了”张洪义傻了眼,念了两句想想不太对头,索性下床站在百合床边:“我只是看人家身上穿的衣裳,明明不是说她好看只是说她穿的衣裳好看,并不是她人好看,她人长什么样,我又没看过。”

“哼。”百合背着他,哼了一声,张洪义更着急了,声音也更大了些:“我没有盯着人家看,你冤枉我”

他伸手想要拉百合,将事儿说清楚,可是百合不理他,他又不敢动手,说得急了,百合转过身来:“我没有冤枉你,你要不记得人家人怎么样了,怎么还记得人家穿啥衣裳了”她伶牙利齿的,说话态度又冷静,张洪义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儿,激动之下说话哪儿是百合对手,哪怕他声音越来越大,可是却显出一种焦急之色。他犯了兵家大忌,争执时嗓门儿越大的,一般都掐不过嗓门儿小的,而且越容易激动的,说到后面只会越光火。

此时张洪义就觉得被她气得直跳脚,明明自己心中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却又偏生说不过她,心里一着急,浑身都绷紧了,连拳头都本能握好了,挟在双腿两侧。

“你要干啥”百合坐起身来,那身段娇娇小小的,坐在床上还不及他胸口的高度,却将他问得气虚了:“我就是说你冤枉我了。”张洪义有些茫然,他还什么都没干,百合已经举起手往他身上抽了,他举手来挡,嘴里叫着:“哎呀,你怎么不讲理,就开始打人了。”

他有些委屈:“不就是说人家衣裳好看么非要说我盯着人家看,我盯着人家看干什么,在我心里人家谁都没你好看,我宁愿回家盯着你看了。”

百合抽他的手听到他这话,顿了一下,他见机得快,赶紧反手将她手腕握住了。

少女手腕细得仿佛易脆的白瓷,好像他一用力,这腕子就会断裂破开来一般,他不敢太大力了了,可是百合又挣扎,害怕她还要再打自己,打了他其实又不疼,可火光之下,她手心都被打得通红,张洪义没来由的涌出一股火,看她不老实,一屁股往床上一坐,用力将人搂进怀里抱紧了,勒住她腰肢不准她动弹,才把她手伸到火边看了。

“你看,都打红了”他并不是指自己的手被打红了,而是说百合揍他时手心都抽红了,打人的没把人打疼,倒将自己伤到了。她指尖细长,那指甲养得圆润光泽,像是上好的珍珠,泛着健康的米分红色,手背养出几分梨涡,浅浅的不见骨,可是指节间依稀能看到淡黄色的小茧子了,张洪义不知怎么的,心中又恼又不舒服。

他头一回这样凶悍的喝斥人,不像平时喊着玩的,百合以往打他,他只知道躲,这会儿他死死将自己抱住了,百合才感觉到他力气确实不小,她练了星辰练体术,虽说每日练的时间不长,可因为进入任务好几个月时间了,还是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别看她外表不强壮,可一个成年男人不见得能打过她,但张洪义却好像没使几分力气,硬是能将她治得动弹不得,她伸腿想踹他,张洪义看她不安份,索性抱着她往床上倒,一面还伸腿将她一双腿夹在腿中间了。

等到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以一个极为亲近的姿势贴在一起了,少女柔软的身体紧贴在他胸膛。

张洪义依稀想起当初从驿馆中抱她回来,那会儿的她瘦得皮包骨,哪像现在,身体窈窕婀娜,该细的地方不堪一握,身段如柳条般柔软,少女肌肤满满的弹性好像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得到。

轰的一声,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身体中血液流动的速度加快,他身体僵硬,手脚却开始发抖,那双原本抓着她的手也不敢抓了,仿佛满满都是馨香,满满都是柔软,哪儿都不敢碰,可若要让他放开了,又怎样都觉得不甘心了。未完待续。。

我的盖世英雄(十八)

心跳的加快血液的加速流动,让张洪义浑身发凉,可不知为什么,身体中好像又燃起了一把火,让他口干舌燥的,总想要做些什么。他不敢盯着百合看,但少女身上的气息却无孔不入,他呼吸时能感觉得到她身体的气息,他的身体能清晰的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以及那柔韧娇小的身段,他将百合压制得更紧了些,明明不敢看她,却又总忍不住想着她看。

正有些傻眼间,张洪义只看到百合瞪着一双眼看他,刚刚他下意识放开了她的手,此时她那只手举了起来,一手撑在他胸口,一手举得高高的。

灯光下那指尖的柔腻肌肤看上去就如同剥了壳的荔枝一般,俏生生白嫩嫩的,仿佛透明一般,依稀能看到指尖里的毛细血管了。

这手可真好看哪!这是他的媳妇儿!张洪义傻笑着,那手越来越近,等到他反应过来有些不太对劲儿时,百合手掌已经‘啪’的一声打到他脸庞正中了。

因为两人的姿势,她并不是用的打耳光的方式,而是巴掌正对着他脸庞中心直直落下来的,拍到他脸上时,其实并不疼,张洪义甚至最先感觉到的是那手微凉的温度,十分舒服。他伸手将百合手按在自己脸上了,不准她抽离,心里痒痒的,仿佛什么泡泡发酵了似的。

“张洪义,放开我!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你。”她骂着,双腿乱蹬,张洪义‘嘿嘿’的傻笑,想要做些什么。打她舍不得,摸她好像她会翻脸的,他想起自己之前答应她的一年之约,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放,你放了你要打我。”他按着百合的手,咧着嘴笑,那掌心碰触在他嘴唇边。仿佛嘴边停了一小块肥美鲜嫩多汁的肉,张洪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突然张嘴就咬了一口。

他并没有怎么用力,因为咬上去时。他只感觉牙齿像是陷进了软棉棉的糖心之中,明明并不甜的,可他心里一圈圈的,却仿佛化开了的糖浆似的,当下让他手上原本按着百合手背的力气都软了大截。他将手放松,百合惊呼了一声,手触电似的抽了回去。

张洪义并没有敢咬太紧了,就怕伤了她,此时她一抽回去,顺顺当当的,但咬住那掌心的口感,就好像沾了糖的糍粑,软软棉棉,又带着极弹的口感般。记得小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吃过,那味道儿张洪义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可这会儿却又因为咬她手掌的动作,想了起来。嘴中落了个空时,他还舔了舔嘴皮,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你怎么咬人!”百合还想伸手拍他,可又怕被他再次逮住又咬一口,他咬得并不疼,可掌心被轻轻咬住,却是痒得厉害。像是爬了条虫子。

看他咬了人还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反倒像是一只偷腥的猫似的,耳朵微红,还在那儿咧着嘴傻笑。一副神魂都出窍的模样,自己刚刚的话他是半点儿没听进耳中了,百合伸手在他手背上揪,他这回倒是回过神来了,嘴里开始‘哎哟’的叫,但却并没有躲。

“好了好了。放开就放开,但你得说好了,不能再打我!”他耳朵红晕还没有消,就是这会儿不是白天,灯光下也看得极其分明了:“像什么话!你看谁家里媳妇儿总打自己男人的?你这样,让我以后出去脸往哪儿搁?而且没大没小的,现在脸都打了,万一留下了印子,明天你让我怎么说?”他念念叨叨的,有些不太情愿的将腿挪开,百合被他夹住的腿收回去了,伸腿就往他身上踹,他人高马大,踢得他不变脸,百合反倒脚都疼了。

“都说了不要打我了。”他念了两句,犹豫了一下,伸手替百合揉了揉脚,看她只想躲闪,不耐烦的举起来作势又要咬了,百合赶紧要收腿回去,只是那脚却被他握在掌心中,像是被卡在了铁钳子中,半点儿挣扎不得。

百合仰倒在床上,双手撑在身后勉强立住身形了,另一只腿踢了他两下,也被他抓住了,她瞪张洪义:“放了。”

“不放,你再踢,我就咬你了!”他得意洋洋的,又故意低头作出要咬她的样子,看百合又挣扎,才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如同握到了什么尚方宝剑似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非逼我整治你,就你会打人,我也有办法的!怕了吧?”他一面说着,一面将百合双腿分开,这个动作让她裙子往上滑,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他像是触电一般,下意识想放,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闭着眼睛慌忙去扯她裙子,要将她那腿盖住。

可是他力道大,这一扯百合只感觉自己腿上的裙子都要被他扯掉了。

若不是他紧紧闭着眼睛,并不是半睁半闭像耍赖的样子,百合都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张洪义手抖啊抖的,像是紧张极了,百合抓住腰间的裙子,无奈的又抖了一下腿:

“干什么啊?我裙子都要扯掉了。”

“啊我不是故意的。”他这一回没有倔嘴了,反倒涨红着脸飞快道歉,将百合腿挟在腋下,又将她裙子把腿盖得严严实实了,左右摸索了两下,才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还闭着眼睛的,他慌忙又将眼睁开了,只是刚刚自己扔给她的稻草早在两人挣扎时不见了,张洪义又腾出手从床下抽了稻草,分别将她两只脚掌给验了,又拿手掌比划了一番,才将她腿放开了。

这一放开,百合又掐了他两把,他呲了呲牙,满不在乎的抖了抖身体,宝贝似的将两个打了结的稻草拿在手中看了看,眉头紧皱着:

“怎么这么小?女人的脚都这么小的?是不是量错了,应该不会啊,我再来看看。”

百合瞪了他一眼,伸腿踢他:“滚回去睡觉,再过来打死你。”

他抓了抓头,将稻草塞进自己怀中搁牢了,嘴里念叨:

“这么凶,动不动就打人,除了我,也没人受得了你这脾气了,还不想嫁给我,谁能有我这么身体好,可以天天挨你打的?”

听他碎碎念个不停,百合直想笑,但脸上却做出不耐烦的样子:“你能挨打,还是优点了?”

“那不是?别人被这么打,肯定早跑了!”他得意洋洋的,爬回自己床上,百合笑了他一声,起身将柜子上搁着的油灯吹了,那灯闪了闪,黑暗中灯花还在,一闪一闪的,百合闭了眼睛,以往张洪义是倒头便能睡着的,可今日久久的他竟然翻来翻去失眠了,屋中百合的呼吸声已经十分平缓,她显然早睡了,可偏偏以前心中从不装事儿的他,有生以来头一回失眠了。

他脑海里想着之前抱到她时的感受,那会儿不觉得如何,此时回想起来,抓她手腕时,腕间如同新剥嫩笋一般的手脚,触手温软生香,她掌心被自己咬住时软绵绵的口感,让他下意识的磨了磨牙,张洪义心中痒痒的,总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这会儿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又好像什么都抓不住。

有生以来,他从没有这种患得患失过的感觉,她睡相极好,睡着时既不打呼也不磨牙,睡觉姿势也十分老实,屋中安静得有些谧静了,月光透过窗洒进屋里,有了她的气息,配上她缓缓的呼吸,好像屋里都透着一股安定详和的气氛,不是以前那种冷清潮湿的,张洪义看到她极好的睡姿,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当日叶二说过的,自己一生为贱籍,连累着她也要跟自己入了贱籍的话来。

说实话,他要如何活法,他并没有想过,在贵人眼中,他如烂泥一般,市井里普通小百姓怕他,贵人看不起他,他不以为意,什么样的名利地位,有自己随心所欲的活着更加重要的?可是现在多了她,张洪义不得不去想了。

什么叫喜欢他不懂,他不明白书里所说的文人雅士如何风流如何与佳人情话,那些戏文中所说的情情爱爱他真不懂,他要的并不多,以前他只想要有个媳妇儿,可以传宗接代。

可现在的他好像回不到过去了,那会儿抱这个别人眼中的快死的人回来时,人家嘲笑他傻了,他那时真的只是想要个女人罢了,随便哪一个都是可以的,只要人家愿意嫁给他,愿意给他生娃。

但现在好像不是随便哪个女人都行了,甚至哪怕百合还不想嫁给他,可他却又并不像之前那样着急了,甚至两人一起这么久,他还没有想过子嗣的事儿,他好像变了许多,可到底哪儿变了,他又说不出来。张洪义有些烦躁的翻了翻身,可动作又小心翼翼的,深怕将她吵醒了。他不懂情啊爱的,兴许比不过那些有学文的人,可以用话将自己的感情形容出来,只是他知道,自已沦入贱籍了不可怕,但他不想百合也跟着他一样,遭人嘲笑遭人糟蹋。

我的盖世英雄(十九)

百合出身与自己不一样,她是被人千娇万宠养大的,嫁给自己肯定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难道以后要让人嘲笑她,说她嫁给了一个刽子手吗?她原本是候府的千金大小姐,现在却窝在自己这两间破草棚中,每日为自己煮饭洗碗的,看得出来她的手,以前十指就不是那沾阳春水的,现在却要做这些,她却半点儿怨言也没有,现今这样的情况已经很难堪了,以后自己真当了刽子手,她若出门,人家看她的目光,她能忍得了吗?

现在自己出门能将她锁在屋中,可是张洪义不免想到当初她才到自己家时,那会儿的她还不像现在这样凶悍泼辣,哭哭啼啼的问他,是不是要将她锁在屋里了。

原本他是一片好心,只是害怕她遭人祸害了,可是想到她说的那句:“我跟坐监一样了。”

此时那话言犹在耳,她说时无心,自己听着却是有意了。

不能一辈子将她锁在屋里,她不应该被这样对待的,张洪义握了握拳头,想起了叶二的话:

“…青云富贵路。”他没什么本事,可一身蛮力实在惊人,长大至今尚无敌手,他文不成,武艺虽然没正统学过,可他从小打架打到大,正规武艺不行,但跟人打架倒还将就,现在年轻不出外闯闯,莫非以后老了,就这么守在营州?

以前的张洪义从没细想过这些,他是得过且过的人,可现在倒是认真思索了,叶二说过,那邓知州是出了名的爱提拨贤才,只要他杀敌立功,只要他拼命争夺,总有一天若是能凭军功升阶,说不定也有银子能给她请个丫头侍候。

“青云富贵路…”他嘴里下意识的念了两句,开始时叶二说起这些话时。他是半点儿不考虑的,自己在家中呆得好好儿的,又有百合在,自然不愿意将她丢下出门。可现在他倒是有些犹豫了起来,张洪义思来想去半晌,也拿不定主意,只想到他若是离开,一来是舍不得。二来也怕她在家中没有半点儿倚仗遭人欺了,可让她陪自己吃苦,别说她甘不甘心,张洪义也觉得有些不甘了,思来想去半晌,百合被他翻身的动静吵醒,声音还有些迷蒙:

“什么富贵路?你是不是做梦了?”

她半睡半醒的,声音软得像麦芽糖似的,张洪义下意识的想要咧嘴笑,又怕自己笑出声把她真吵醒了。他捂了嘴,摇了摇头,反应过来她还闭着眼睛,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又连忙说话:

“没有。”她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又睡过去了。

月光洒进屋中,张洪义突然伸手摸到了怀中的那根量了尺寸的稻草,这才像是心安一般,渐渐闭了眼睛睡去了。

早晨百合起来时,张洪义早不在屋里了。他被窝早就已经冰凉,显然天不亮就出门了,锅里熬着骨头粥,显然他出门前架了柴火。这会儿木材还没烧完,锅里‘扑扑’的冒着热泡,百合忍着寒意先打了热水洗漱,又洗了碗喝了两碗粥,这才将碗筷收拾了。

这一天张洪义早早的就回了家,一回来就说年后都不干了。要在家里好好休息一阵,并说下午想要出去买些年货。

以往他一个人过年没什么劲儿,家里只剩他一个人,过年时都冷冷清清的,平时还有兄弟相陪,大过年的兄弟也有家人要陪,也不能陪他喝酒,所以往年他不买年货,也并不觉得过年有什么重要的。但现在不同了,现在家里多了个人,张洪义也不免有些期待了起来,进入任务后百合这还是第一次出门,也有些兴奋,两人吃了午饭,张洪义带了这些日子以来挣的钱出门,百合决定先将过年要买的东西买了。

营州这个地方虽然乱,可因为与外族为邻,有时也能看到一些外地的客商进入营州,看起来人流量并不少,街上并不繁华,可来往的人却多,大多数人甚至穿着各自部落的服饰,十分好认。

街上摆摊卖东西的也不少,皮毛干货的很多,倒是周百合印象中京城里摊贩卖的胭脂水米分的摊子,这里几乎看不到。

反倒是卖弹弓、匕首、皮甲的不少。大多都是由外族商人来卖的,其中一些匕首把柄上,镶嵌了不知名的宝石,朝廷对于铁类的管制并没有达到营州这里,这里太乱,一般的县衙官员根本管制不住,民风太彪悍,一般官老爷都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的,这个地方若是没点儿武器防身,恐怕不知一天得出多少乱子了,若真是强制要没收武器,恐怕会激起民怨。

百合出门时应张洪义的要求,将脸蒙着了,她虽然穿得破旧臃肿,可走在身材壮硕面色吓人的张洪义身边,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目光。

两人直接先去了布店,离过年没几天的时间,张洪义想要给她选一身衣裳,店里卖的大多是青、黑、灰三种颜色的布料,一些丝绸中倒是有米分黄、玫红的色泽,那颜色倒也好看,可是价格也贵,张洪义伸手要去摸,那店铺掌柜的不敢得罪他,可又深怕他手上的茧子将自己的丝划破了,哎哟连天的就跺脚:

“张黑子,你别摸,若摸坏了,我卖给谁去?”

“卖给谁?我媳妇儿在这,她要喜欢了,我就买了,你还怕摸坏了?”张洪义皱了眉头,脸上露出凶悍之色:“更何况你这东西若是一碰就坏,那指定是假的!我还要砸了你店铺,你给我闭嘴,一边儿呆着去!”张洪义哼了一声,那掌柜一脸的无可奈何,既怕他,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缩在角落,甩了甩手,哼了一声:“没见识!这是丝绸,摸了当然会坏,是布匹能比的吗?”

张洪义一听这话,倒是有些不信了,他小心翼翼的伸手在自己衣裳上蹭了两下,这才伸手去摸,入手光滑,确实不是他身上这种粗布面料能比的,那缎子摸上去又滑又顺,再看旁边的普通粗布,他就有些看不上眼了,颜色不好看不说,而且摸上去还扎手,他昨天摸到过百合的手腕,又看到了她露出来的小腿,那肌肤比这缎子还滑,粗布穿在她身上时,恐怕比她皮肤还要粗了。

更何况黑漆漆的颜色确实也不大好看,与这些颜色鲜艳的丝绸一比,便差了许多,他犹豫了一下,指了丝绸问:

“这多少钱一丈?”

“什么丈?这是卖尺的,这是老爷太太们才用的东西,若是你要,一尺,”掌柜的说到这儿,咬了咬牙,比出一个手势:“三十八文最少,再多就不能少了,我宁愿不卖了。”他是害怕自己喊得高了,张洪义一不耐烦之下出手抢夺,大家都是同住一条街的,这张黑子的名声营州城里又有谁不知道的?他就是个青皮小混混儿,与那几个狐朋狗友的尽干些不着调的事儿,这个价格确实是低了,可惜张洪义却不懂,在他心中,以前一丈粗布十来文已经算高了,这绸子竟要几十文一尺,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圆了眼睛:

“这么贵?”

“已经不算贵了!要不你买这种,我给你便宜一些。”掌柜听他嫌贵,连忙就要上来抱丝绸,一面还指着一旁的粗布料子:“我还有青色白底花的,也很好看,你若要买,算你九文一丈,还送你一些添头。”

掌柜说完,又看了百合一眼:

“这是你新娶的媳妇儿吧?又不是什么官家太太,哪儿用得着穿这样好的,妇道人家,能有身新衣裳已经不错了…”

这掌柜的话音一落,便顿时刺中了张洪义的痛脚,他险些跳了起来,听到这话心中无名火起,简直比自己以前被人骂了青皮混混还要火,指着掌柜鼻子就骂:

“你再说一声!我媳妇儿怎么就穿不得丝绸了,你给我搁下,老子全搬走了。”他说完,见掌柜脸色都变了,张洪义才冷笑着,一巴掌拍到了柜台上,大声道:“给不起钱,老子慢慢给,一辈子给不起,我以后还有儿子可以给,儿子付不完,孙子接着付,怎么,你有意见了?”

他这纯粹已经是耍无赖了,掌柜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哆嗦着,看他身高壮硕似牛,这会儿一手拳头都握起来了,深恐一言不合,他一拳就朝自己打来,张洪义这力道,附近谁不知道?恐怕自己不被他打死,也得吃些苦头,他又是孤家寡人一个,到时真要被打了,也最多是活该,告到县中,最多县里判他流放了。

可营州这里就是流犯的大本营,再流放又能放到哪儿去?打他他不怕,告他不痛不痒,官府都不想跟这样的无赖打交道的。

也不知今日了哪股邪风,大过年的,他竟跑到自己店中来闹了。掌柜也不明白自己哪句话惹了这位太岁不欢喜了,他苦哈哈的双手合十:

“张黑子,我这嘴说话不中听,你也不要跟我一般计较,这丝绸你若抱走,不是让我活不下去么?大过年的,我也有家小要养活,这样,我送你一匹布粒,你选个色,行不行了?”

我的盖世英雄(二十)

掌柜的以为自己已经低头,可张洪义却余怒未消,正要开口,百合却扯了他一把:

“算了,就选匹蓝色的吧。”

“媳妇儿…”张洪义正要反驳,百合却摇了摇头,他咬着牙,不想在外人面前驳了她的话,可是掌柜说他娶的婆娘不是什么官家太太,穿不得丝绸,那话却刺中了他内心深处。

自己只是一介白身,听了这话心里都不舒服,百合以前还是候府出身,恐怕听到这话更是心中酸涩了。

掌柜一听百合选了颜色,心头松了口气,深恐等下张洪义耍起浑来,连忙拿东西将那青色的布匹捆了,百合要上前接住时,张洪义却是上前一步接过,往腋下一挟,从怀里随手掏出一把铜子儿,也没数,约有三十四钱的样子,往那柜台上一丢:“拿去堵了你那臭嘴!下回若再听到对我媳妇儿不客气的,老子打掉你的门牙!”

那掌柜听他光火,这才明白自己刚刚说他媳妇儿穿不得丝绸的话估计是惹了他不快的,原本以为丢财免灾,没想到他自己倒是掏了些钱,虽然不如这一卷布钱,可好歹有总归比没有好的,心头松了口气,嘴中连连道:“一定一定。”这才抹了把汗,又照百合要求拿了剪刀针线一大堆,还捡了些碎布头拿一大包裹了送给百合,这才将两人送出去了。

几十文钱买了这样一大卷布,原本是占足了便宜,甚至掌柜还说了是送自己的,若不是自己硬要给钱,这钱原本是该省下来的,可是张洪义却越想越是憋屈,出门时都还阴沉了个脸,百合扯了扯他袖子,有些无奈:

“好了,人都出来了。还气什么?跟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赌气的,还拿钱砸他,真是傻了。”她拿指头去点他手臂。那指尖透过破袄子点到他手腕上时,力道减轻了许多,可张洪义心里依旧酥酥麻麻的。

听到百合说话,又想到自己刚刚拿钱砸人干的傻事儿,张洪义不免脸颊也有些发红。他原本并不是那么一个好爱面子的人,若是以往,他不会刻意去敲诈别人,可别人若是要送他一卷布,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他九成九是会收下走人的。

可今日不同,今日百合在自己身边,张洪义也不想要被她看轻了自己,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他就抓了一把铜钱出来洒出去。这会儿被她提起来,又是羞又是气,还有些悔:

“那要不,我去找他退了?”

给出去的钱还能要回来?百合听到这话忍不住想笑,那掌柜原本便觉得自己亏了本,只是想着要送瘟神罢了,若是这会儿他再去要,人家恐怕再好欺负都得要翻脸了,钱给都给了,两人若是没有倒罢。现在反正是占了便宜,再要就有些过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