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满脸肃然,苍白的面上没有丝毫心虚,“你去找,真是我姨父让我来的。”

听到村长唤五叔,张采萱也知道这女子为何丝毫不惧了。村长的五叔就是当初给她造房子的五爷爷,年纪已经大了,尤其这几年天气不好,身子越发虚弱,当初给张采萱造房子时的意气风发已经不在,苍老许多,身子都微微佝偻了。不过他帮了村里人许多,因为年纪大了,人也厚道,好多人都颇为敬重他。

如果他打定主意要保孙氏,村里人很可能会轻轻放下。

张采萱听着周围人的低声议论,尤其是各家妇人的议论。其实整个青山村的人住得密集,真的住得近的邻居只有一墙之隔,夫妻悄悄话说大声些隔壁都能听到。所以说,根本就没有秘密。

他们住在村西不知道,这些住在村里尤其靠近村口这边的人,好多人都门清。

有妇人恨恨低声道:“忒不要脸。村长改成一个人守门之后,她天天往这边跑。”

“是啊,那天我也看到了。还疑惑来着。今天才知道……”

“五叔一辈子厚道的名声,可别被这不要脸的毁了。”

“五叔才不会,没看他虽然留下孙氏,却和她隔开住,让她自己开伙吗?”

“五叔就不该留下她,就是因为没有粮食,她一个女人,只能从村里这些人口中抠粮食了。”

已经有人去找张古诚了。很快就看到有人搀着他过来,一个冬日没看到,他似乎更加苍老了,才六十岁左右的人,身子佝偻,满脸皱纹。

张古诚看了一眼被众人围在中间,对着他投去求救目光的孙氏,直接道:“别问我,我不知道她干了些什么,要是做了不该做的,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孙氏闻言,面色更加苍白,伸手捂着脸又要开哭。平娘哪里由得她,顿时上前跪在张古诚面前,“五叔,您要给我做主,今天全义看门,现在只有一个人看门,她跑到村头这边跟他借粮食,我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做午饭的时候发现粮食不对,我就跑来问问全义是不是借出去了我不知道,但是我真没想到……没想到他们俩在屋中抱在一起……”

平娘特意强调了孙氏在张全义一个人的时候跑来纠缠。众人的面色都不对了,尤其是靠近村西的几户人家,他们可都是一个人守门的,天气冷了,谁愿意跑到村西来?所以,看门的人大半都只有一个人坐在屋子里,要是发生点什么,还真有可能。

一个妇人的怒骂的声音又起,却是在人群边缘,“好啊,我还说家中粮食这么好端端的少了一碗,原来是你这个不老实的拿来讨好小妖精了,你想我们一家人饿死是不是?”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辩驳

众人不妨这边又闹起来了,转眼去看, 只见两个平时里在村中几乎是隐形人般的夫妻, 夫妻两人都沉默寡言, 熟悉的人也不多。

没想到孙氏居然也问他们要了粮食。

那妇人身形不高, 不胖不瘦的,长相也寻常,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妇人, 满脸怒气冲冲, 冲上前去,手指几乎指到她的脸上,“你今天必须把粮食还我们, 要不然我跟你拼命。”又回过头,看向满脸不自在又有些愤怒的中年男子,丝毫不惧怕他恶狠狠的眼神, “天杀的,居然骗我被偷了,一问三不知,原来是拿来接济这个小妖精了。老娘哪点对不起你, 你要去勾搭她?”

那男人拉她一把, “丢不丢人?”

妇人冷笑,“哟, 你们都不怕,我怕个屁。问问大家,你们这对奸夫□□丢人还是我丢人?老娘没做那不要脸的事, 不怕丢人。”

她说得理直气壮,手上动作加大,一把推开他,看向孙氏,“快点的,粮食还来,我也不讹你,一碗粮食还了就行,至于我孩子他爹和你之间的事情,完全是你情我愿……”

见孙氏要说话,妇人甩手,“别跟扯那些没用的。”

她咄咄逼人,孙氏往后小退了一步,那男子赶紧去拉,“别说了,就当被偷了。”

妇人再次甩开他,越发生气,“真要是被偷还好了,你拿我和儿子媳妇省下来的粮食去养小妖精,我宁愿拿来喂猪都不给你。”

这时,这边又有夫妻开始吵,全礼怒道:“不关我事,我没有。”

他媳妇不依不饶,“前几天你一个人在这里守门,我就不相信她没有来找你。”

全礼的眼神有些闪躲,怒道:“来了,我让她走了。”又低声哄,“别闹,让人看笑话,我有没有,你还不知道吗?”

最后一句话,暗示意味十足。

全礼媳妇顿时就哑了,有些羞又努力稳住,嘴角却已经勾了起来,瞪他一样,“回去再收拾你。”

张采萱在一旁看,心里颇觉得奇异,原来各家的妇人也不是那么逆来顺受,遇上这种事情的时候,也不会默默咽下。

不过也看得出,她们平时的地位不甚高,比如张全义,还有那中年男子,他们俩人确实是说不清楚的。张全义还好些,被抓个正着,只搂抱,再深一些的事情没来得及做。被抓个正着还那么凶,可见他们根本没把媳妇当回事。

那中年男子可就不同了,一碗粮食,如果是大碗,得快有一斤了,省着点吃煮糊糊的话,一大家子能吃一天了。他就这么送出去,村里人可没有这么大方的。

别说什么借不借的,孙氏一个寄人篱下还不得主人家喜欢的客人,拿什么还?

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不会粮食给她。

村口吵吵闹闹的,村长眉心越皱越紧,声音威严道:“孙氏,你不知检点,和有妇之夫勾搭,骗人粮食,你认不认?”

在场的几对夫妻吵起来时,孙氏就一句话不再解释,只蒙着头哭,此时闻言抬头,“我不认。他们说粮食给我了?”

她满脸悲愤,眼神悲戚的一一扫过众人,“你们家粮食少了就是他们给我了?谁看到了?你们这是看我是外村人又没有人撑腰,故意将贼赃往我身上栽。我要是真拿了我就认了,最起码我填了肚子不吃亏,但你们这么空口白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是我拿了,我不认!”

“今天不说清楚,我就不走,哪怕现在报官不方便,你们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她说的义正言辞,语气肃然,毫无心虚之态。

看到她如此,好些人露出狐疑的神情,毕竟孙氏出门看到的人不多,只有偶尔出门还要刚好撞上她才能看到。这么冷的天,谁也不会特意跑到村西来看她到底干了什么。

张古诚长长叹口气,“你走,别住在这里了,我早就说了,我们家没有你的粮食吃,再住下去,你拿什么为生?”

张古诚边上,还有两个年轻男子,就是他儿子了,平时和村长一家关系不错,看着孙氏的眼神满是不善,偶尔扫过都是厌恶的神情。

孙氏不敢置信,“姨父,我在这世上只有你们一门亲戚了,你让我走,岂不是让我去死?”

她看向众人,这里面好多人都是事不关己,只是在闹得太凶的时候才会伸手拉开她们,而且都是拉偏架,几次纠缠下来她明明不落下风,就是因为她们拉架,结果她的脸都被挠了几下,此时火辣辣的疼。他们的眼神里有不屑,有好奇,有鄙视,还有些是厌恶,仿佛她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

孙氏的眼泪唰得下来了,不知是为了此时的千夫所指还是这命运,哭道:“姨父,是你让我到村口来的啊。你说村里人照顾你,不要你守门,但是这种天气好多人都不愿意来受冻,说不准村口的屋子就没人,你不放心,特意让我过来看,来了就给我一天的粮食……”

她说得有理有据,已经有人怀疑的看向张古诚。

张古诚并不生气,只摇摇头,“走,我们家是留不下你了。”

孙氏见他语气平静却决绝,知道再无商量余地,转而看向村长,哀求道:“村长大哥,你救救我的命啊,这种天气让我走,跟让我死有什么区别?”

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村长媳妇顿时就怒了,“村长就村长,还什么村长大哥?你想要勾引谁!”

她转而看向人群,“要我说,这个女人就不能留,留下了她,各家日子都过得不安生了,还得时不时担心家中的粮食会不会少,可别把我们村的风气带坏了,她这么做,跟暗娼有什么区别?”

众人一惊,这话虽然粗俗,仔细想来村长媳妇说得没错。其实先前好多人都气愤于孙氏的勾引和家中的粮食。此时才想起来,村里可还有不少闺女,真要是让孙氏再住下去,对姑娘们的名声可不好。就像是村长媳妇说的,别带坏了风气。别让她教坏了小姑娘才是要紧的。

孙氏的眼泪不停往下掉,哭道:“大嫂,你也是女人,何必为难我?”

村长媳妇抱臂,“我是女人,但我不会如你一般不自重,你自己都轻贱自己,还想要谁看得起你?”

“我不自重?哈哈哈哈……”孙氏疯狂大笑,“我只怨这不公的命,同人不同命,老天不公!”

她突然就转身往屋子的墙上撞去,村长媳妇离她最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孙氏只碰到墙后就再不能往前。

村长媳妇还没说话,平娘上前,一把将她拉开墙边,道:“你想要死也不能死在我们村,出去再死。”

赵鹃站在一旁,低声道:“这种天气,出门不好?”

众人看向村口,满满都是白雪,一脚下去小腿都没了,这种天气让孙氏走……

“我给你两个选择。”张古诚满脸严肃,“一是立时就走,回去收拾了包袱,凡是你屋子里的东西你都可以带走。二是老老实实住在里面,除了去茅房不能出来,饭菜我让你两个嫂子给你送。再发现你出门一次,你就给我搬走。”

孙氏低着头,半晌道:“我要住下。”

张古诚点头,转而看向众人,“大家放心,我会看好她的。一开始我以为她是安分的才让她自己住。没想到她做出这些丑事。”

“我没有。”孙氏还在反驳。

孙氏看起来温婉 ,说话不疾不徐,年轻又轻,见人就带笑,丝毫没有狐媚之气,衣衫也普通,看到她的人都不会往那边想。

☆、第180章 第一百八十章 再起

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但是不代表她就没做, 眼看着她信誓旦旦, 不知情的人已经有些相信。平娘不满,“我看在五叔的面上不跟你计较, 你还真以为我怕了你是不是?你没有, 岂不是说我胡编乱造溜大家玩儿?这么冷的天, 要不是你不知检点不要脸干出勾引有妇之夫的事, 你以为我们大家愿意跑来跟你扯。”

孙氏眼眶红红,倔强的看着她。周围的人都没说话。好多人是看在张古诚的面上, 毕竟他都说了让孙氏继续住在他家, 无论是因为可怜她还是怕这种天气逼死人, 总之他提出要看着孙氏, 大家就得给他这个面子。

周围一大堆人围着他们,孙氏又满脸委屈,平娘见了, 越发生气,又要伸手打人,“搞得我欺负你一样,老娘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吃我家的粮食, 还睡老娘的男人, 被欺负的是我。”

孙氏微微往后一避。

张采萱看着她如此,以女人的直觉来说,那天孙氏跑来唤秦肃凛时, 那样的声音不可能没有心思,也就是说,孙氏并不无辜。

平娘张牙舞爪,如果这时候有外村的人看到,还以为他们这么多人欺负孙氏一个年轻小寡妇。

村长媳妇不耐烦了,好多人都冷得缩脖子,鼻涕直流,回去指不定就要着凉,要是得了风寒,还得花粮食配药回来熬,想到这些,她语气不甚好,“孙氏,你也别哭了,你说是五叔让你来的,那他们呢,有他们在,怎么也轮不到叫你一个女子来。再不济还有两弟妹呢,那些侄子都是吃干饭的不成?轮得到你?”

村长媳妇伸手指向扶着张古诚的两人。众人恍然,这种天气跑到村口,再怎样也不会让一个女子来,再说了,孙氏是寡妇,如陈满树的姑母陈氏那样,也是年纪轻轻守寡,人家平时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人编排她。

张古诚知道她的身份,以他厚道的性子,又怎会特意让她来?

孙氏的哭音一顿,待想要再哭时,虎妞娘上前,冷笑道:“别哭了,事情到底如何我们心里都清楚,不是你委屈半天我们就会忘记了的。”

说完,看向张古诚,“五叔,您厚道了一辈子,帮村里人许多忙,尤其是这几年,我们都承您的情,但是您辛辛苦苦攒的好名声不是让她这么败的,今天村里大部分的人来了,事实如何大家都是有眼睛的,她怎么掰扯都没用。五叔,您带她回去好好看着,别再放她出来祸害人了,等天气转好可以出去了,就让她走。”

张古诚长长叹口气,“我没有让她来看村口有没有人。你们照顾我我知道,我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等开春后我会补起来的。”

“至于她……全由,带她回去,你们离她远些,平时别往她那边去。”

语气肃然。

全由是张古诚的大儿子,闻言点头,厌恶的扫一眼孙氏,“爹,我们回去,她要是不乐意回更好。”

张古诚瞪着他,“带她回去。放她在村里闲逛祸害人呢。”

众人默了下,张古诚这话细究起来也没错,因为孙氏,今天在场上当众吵起来的就有三对夫妻,余下的还有好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看样子也有事,只是“懂事”的没有闹起来罢了。

孙氏被村长媳妇和虎妞娘说过之后,转而去看围观人群,见他们根本都事不关己,想要有的同情和怜惜根本没有,倒是好多妇人都满是厌恶。顿时也不敢再闹,乖乖的跟着全由媳妇走了。

村长摆摆手,“大家都回,别着凉了,要过年了,大家都好好准备,过个好年。说不准明年不需要那么多的税粮了呢。”

最后这几句话,算是村长的祝福,大概也是他的新年愿望。

村里最近好多人定下亲事,都等着开春之后办喜事,好多人暗暗明年的席面,别的东西可以省,席面无论如何都不能太差,去年刘家那婚事,村里现在还有人说呢,实在是太差了。

张采萱没有喜事要办,不着急这些,和秦肃凛一起慢悠悠打算回家。张古诚在村里挺有威信,他说的话还是管用的,大家也都相信她,不觉得孙氏还有出来的可能。

如今已经是腊月初了,两人回家后赶紧打了热水给骄阳洗脸洗脚,洗过之后就没那么冷了。

张采萱来了兴致,不出门觉得外头冷得不行,出门之后回来似乎也能忍受,干脆打了些白米泡了做米糕。

骄阳是很喜欢吃那些甜甜的东西的,只是米糕做一次太麻烦,而且费时费力,张采萱一般是不愿意做的。

渐渐地就到了腊月二十,眼看着就要过年,村里各家都带上了喜庆,做新衣的,做米糕的,哪怕是下地干活的,都能看出来几分过年的喜气来。

要说人真的是奇怪的物种,前几年有灾情,各家的日子开始困难,只觉得没有希望。现在虽然没有灾了,但朝廷收税粮太多,如果真要是靠地里的收成来填饱肚子,只怕真的要饿死人了。说起来现在和以前的情形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要恶劣些,但村里人却比以前似乎多了几分精神气。就好像悲观的人现在变得乐观起来,在这样难的日子里,努力让自己过的好些。

张采萱虽然不缺吃喝,但还是希望生活的环境平和些。她不缺这些,但在别人缺衣少粮的时候,她也不能过的太好,最起码不能对外过的太好。

要不然就如顾家一般,比村里人条件好太多的时候,就少了那份嫉妒心,只能仰望。

但张采萱不行,秦肃凛在村里多年,都知道他不缺银子,但也不会太富裕,要不然也不会到这村里来一住就是这么多年。张采萱更不用说,她做丫鬟回来,要是银子太多,还不知道村里人怎么编排呢。

别看村里人平和,凡事事不关己不理会,但是张采萱看到过他们孤立平娘一家的情形,还有惹了众怒的孙氏,真的是走在路上都没有人跟你打招呼那种。

最近已经没有下雪了,西山上白茫茫的一片渐渐地往上移,露出底下枯败的林子来,看得到的,树木越发稀少,村里的暖房太多,还要备下烧炕的柴火,这两年砍得厉害。

虽然天气还冷 ,但路上的雪也少了许多,雪水化后路上满是泥泞,不过也比前段时间满是雪的时候好走许多,最起码不用担心踩空过后摔跤。

这样的情形下,想要上山砍柴的人也可以去了,不怕冷的也可以去地里收拾杂草了。还有村里那边的人想要到村西这边来走动也比较方便。

抱琴这个闲不住的,路上的雪水化后,她还和涂良带着孩子过来玩了半天。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路上不好走,涂良要扶着她,嫣儿就不好走了,倒不是不能走,只是跑一趟之后那身衣衫肯定是要换下来洗。抱琴有孕,家中的活大半又落到了涂良身上,张采萱干脆帮他们将嫣儿送回去,免得她弄脏衣衫。

秦肃凛带着骄阳去后院喂马,张采萱和抱琴他们一起出门。

抱琴的肚子还看不出来,冬日里穿得厚,就更看不出了,不过她还是伸手扶着腰,走得缓慢,“以前生嫣儿的时候,我痛得几乎想要去死,那时候我就想着,只要嫣儿一个了,这罪我再也不受了。但是这次有孕,我发现我还是很期待的。还有,过了这几年,似乎也忘记了有多痛。”

张采萱失笑,当初她生骄阳也痛,真的是再也不想生孩子的那种,但是现在想起来,只知道很痛,有多痛似乎也形容不出来了。

抱琴语重心长劝,“你们也趁着年轻,抓紧再生几个,有兄弟姐妹的孩子总是有人帮衬一番的。”

张采萱不以为然,在她看来,孩子还是要教好才行,要是光生不管教,兄弟姐妹也不见得就愿意帮衬。

这么难得日子,她暂时是不打算生孩子的,哪怕最后只得骄阳一个,也挺好的。

几人不紧不慢就走到老大夫家门口了,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还有年轻女子呜呜的哭声。

这哭声张采萱听过,不只是抱琴,村里人大部分人都听过,孙氏那天在村口哭的就是这种,悲戚里带着无法言喻的委屈,听到的人只觉得心里堵。

这段时间张采萱虽然没往村里去,却也知道,张古诚是真没再让她出来。今天却到了老大夫家中,难道……孙氏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八点

☆、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脏污

三人面面相觑,抱琴低声道:“她怎么会跑到这边来?不是五叔看着吗?”

张采萱摇头, “可能是病了?”

虽说张古诚说过不让她再出门, 但若是她生病了,也不可能看着她病死, 自然是要带她来看病的。

三人也没多问, 要说不满, 还是村里那些人最先不满, 毕竟村西这边就张采萱知道的,还真没有谁跟孙氏纠缠。

正打算走呢, 就听到里面孙氏尖叫一声, “我不要, 这个是我的孩子, 我不要喝落胎药。”

张采萱眼睛微微瞪大,孩子都有了啊?

与此同时抱琴和涂良也满是诧异,还是抱琴最先沉不住气, 转而问涂良,“你说得那天她去找你,结果没理会她,对?”

涂良沉默点头。

涂良是在秦肃凛之后的两天去看守的,然后又轮到了村里那边, 虽然抱琴家过去还有刘家他们, 不过他们跟村长说过,那边过去村里太危险,等到路好走了才去补上。

这也是事实, 事实上村西这边的人过去村口都有些危险,当初的进义可就是这么摔断腿的。只是秦肃凛和涂良还有顾家没觉得会摔跤,不算什么大事,不至于为了这点去找村长说和而已。

张采萱是听到抱琴说过的,说涂良独自看门那天,有个年轻女子去村口找他,不过他没理会。

后来事发,抱琴也才和张采萱一样,才知道那是孙氏。

院子里面还有张古诚带着斥责的声音,而孙氏的反应很大,声音比那天在村口大得多,也没了轻言细语解释的心思,大声道:“你不能这么对我,这个是我的孩子……”

张古诚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家门不幸。你夫君都死了一年了,你孩子哪里来的?”

张采萱和抱琴他们本来往前迈的脚步又顿了顿,事实上她们还真不知道这个,只知道孙氏是新寡。

就在此时,老大夫的院子门打开,孙氏发疯一样跑出来,看到路上的张采萱几人时,眼神诧异,不过脚下一点没停,越过几人,继续往前跑,因为路上泥泞,她跑得跌跌撞撞,脚下滑了几次,身形不稳险些跌倒。看得人心颤颤,抱琴则在她跑过来的时候避了下,就怕她碰到自己。

随即,张古诚气急败坏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紧接着还有他的大儿子全由和他媳妇,两人的面色都不好看。

真要是闹大了,才真是丑事。

那边的孙氏跌跌撞撞往村里跑去,张古诚看到张采萱几人站在路旁,叹口气道:“让你们看笑话了。”

说完,怒道:“赶紧去追,她要是想要收拾东西走就不要拦 ,要是回家锁门不让你们进,从现在起,别再送吃食了。”

全由夫妻忙不迭追上去,张古诚扶着头,一脸难受的模样,涂良上前,“五爷爷,您要不要进去歇着,等大哥他们腾出空来,再过来接你。”

张古诚点点头,涂良扶着他往老大夫家中去,这些老头一大把年纪了,其实很有话聊,说说话时间过得快。

但是他们还没进门呢,就看到那边的孙氏急促的惨叫一声,张采萱回头,就看到孙氏躺在路旁的水沟里。

差不多就是当年进义摔倒的地方,时隔几年,孙氏也摔了。

全由媳妇朝她们这边招手,显然是需要人帮忙。

抱琴有孕,这种路面,她独自走都困难,自然不去,就只剩下张采萱了。

张采萱看在张古诚的面上,肯定是要去的,她过去后就看到全由无措的站在一旁,他媳妇站在水沟中,面色苍白一片。

张采萱往孙氏身上看去,只见她躺在水沟中,身下是雪水化掉之后沉积的水,本就污浊,此时正一片血红,靠近她下身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暗红,她怔了怔,才道:“我们赶紧扶她去老大夫那边。”

全由媳妇也是一时被吓住,这样的情形一辈子都看不到几回,闻言回过神,弯腰去扶。

她的力气大,孙氏大半的身子都靠在她身上。全由媳妇咬牙扶她上了路,恨恨道:“我欠了你的。想要活命就自己使点劲。”

这话显然是对着孙氏说的,此时孙氏面色煞白,衣衫都湿了大半,往前走时,身后留下道细细的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