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时刻来得总是那样的迅速,当我和韩宇在北京站碰面时,我的身边还围绕着风儿,林晓军,阿乖等送行的好友。我和朋友们在月台上依依话别,而韩宇却在一旁冷眼旁观,直到忍无可忍,自己先行上车。

等我回到车上,发现我和韩宇的座位并不完全相邻,中间还有一条过道相隔,和我坐在一起的是一对母女,女儿年纪看上去比我大一些。我很是心满意足,因为我发现,随着列车的启动,在和朋友们的挥手示意中眼泪夺眶而出。那天傍晚的天空异常澄明,我就这样把自己全部的身体倚在火车座的靠背上,眼睁睁地看着映着夕烟淡淡色彩的缕缕白云从我眼前飞速逝过,而眼泪如潮水一样汹涌澎湃难以阻挡。其实在我而言,来北京以前的暑假毫不愉快,而马上要回到的学校也更让人烦心,只有中间这一小段时间是快乐而透明的,当时的我只有唯一的想法,“如果中间是天堂,那么两头都是炼狱。”为了怕韩宇看见,我把头转向车窗外让泪水默默地尽情流淌,却换来旁边母女俩对视的眼光。再后来,我哭得有点累了,居然一歪头,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靠在身边女孩子的肩上,听到那对母女小声地交谈,“你瞧这小孩,是不是第一次离家啊?哭得多伤心。”“嗯,估计刚上大学吧!”听得我好一阵惭愧,赶紧将头从人家肩膀上抬起,面红耳赤地表示感谢。回首看看过道那边的韩宇,捧着一本小说正看得不亦乐乎,我定睛一看,原来是王朔选集。

忍不住,我还是怯怯地搭讪,“你在看王朔啊?”说完不禁有些后悔,这不是明摆着没话找话嘛!

韩宇抬头看我一眼,从鼻子里哼哼出一声,看来是表示认可的意思,旋即又将头埋下。

眼下这个局面显然无法把谈话继续下去,我只好又把身子重新缩回座位,开始认真审视起车厢来!人家北京开往上海的特快列车就是与众不同,干净整洁,井井有条,绝无超载现象,哪是我常坐的挤得如沙丁鱼罐头的列车可以相提并论的。心中正在感叹,肩膀却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头歪过来一看,原来是韩宇用《王朔选集》越过半米宽的过道拍了我一下。这家伙没什么优点,也就剩个手长脚长了!

“我这里还有一本,这本你看吗?”韩宇晃晃手里的书。

我注意到韩宇的膝盖上果真还有一本王朔,于是欣然同意。接过书的同时,我随口问道,“你最喜欢哪一篇啊?”

韩宇沉吟一下,回答道,“应该是《浮出海面》吧!还有《我是你爸爸》,《过把瘾》也不错。”

我心中猛然一动。

接下来的时光自然是在看书中渡过。中间我们一起泡了方便面,他象变戏法一样变出来几块北京特产肉脯,让我垂涎欲滴。当然,他并没有独吞,还是分给了我一半,让我吃得很是心满意足。再后来,熄灯了,我迅速陷入昏迷之中。

我好象是做梦了,梦里,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雾,遮住了我面前站着的人的模样,我拼命睁大双眼,挥动手臂想拨去浓雾,可是,无论怎样,我都无法看清他的轮廓,直到听到他低低的呼唤,好象向我伸出一只手,一闪念间,我不假思索地伸出我手牢牢握住。

可是,这一握之下很是温暖,我却给吓住了。

此时的情景甚为尴尬,我现在终于睁着我无辜的小眼瞪视着坐在我对面的韩宇,他的表情极为惊愕,这也难怪,我居然握住他向我伸来的爪子。如果此时有地洞的话,我肯定第一时间跳将下去,这也太丢脸了不是。而我此时唯一能做的只是,迅速松开韩宇的手。

我望着窗外粉红的天空,遥远的地平线上初升的太阳正在愤力挣扎。心里恨恨地想,“你伸手干嘛?有病啊!”

韩宇仿佛听见了我的心声,似笑非笑地说,“你有剪刀吗?”

我这才把视线拉回桌面上,不过搜寻剪刀的经过却让我更为丢脸。原来剪刀就在我的面前,估计就是在人家叫醒我未果,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解决这个问题,伸手到我眼前准备取走剪刀时,却被我在半梦半醒之中来了个突然袭击。

如果上天让我可以重新选择的话,我一定不要再坐上这趟列车,从倒在旁边姐姐身上哭泣,直到现在地尴尬局面,丢人简直是丢大发了。真想找一块豆腐撞死掉算了。苍天无眼啊!

我鼓着我的小包子脸环顾一下四周,发现车上已经少了一些旅客,怪不得韩宇跑到我对面座位上坐着。上海离我越来越近了,可是刚才那一幕却疯狂折磨着我,让我很是抓狂,直接导致的恶果是我只好假惺惺地捧着王朔小说狂读,以免和对面那只憋了一脸坏笑地韩宇有眼神交流的机会,我怕我忍不住自己,会杀人灭口。

立夏献血未遂

火车到站了,当我俩一左一右地走出上海火车站南一出口处时,我被人“砰”地撞了一下,原来有人猛地冲到韩宇的跟前,并且拍了韩宇一下头顶。哈!是紫萱宿舍的室友小兔。韩宇也被吓了一跳,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转头看我的表情,我自然是表情淡漠,摆出一副眼前局面和我毫不相关的架势。而此时的小兔这才发现我的存在,而且肩背手扛的行李证明我和韩宇的结伴而行,顿时脸色大变,再一次,挑衅地拍了一下韩宇的头顶。

我才不想赶这趟混水,旋即超然地向韩宇表示再见,就向车站走去,当我在起点车站苦苦等候时,韩宇却已来到我的身后,只不过,仅他一人。

“车还没来啊?”韩宇先开口,真是难得。

我瞟瞟他,看看他脸色如常,忍不住问道,“小兔呢?”

“她是来接她们班同学的,又不是接我。”韩宇一副表情平静的样子。

我不禁在肚子里一通腹诽,欲盖弥彰谁不会啊,也不知道韩宇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不过我还是与人为善地把以上想法搁在肚子里,保持沉默。

回到学校,自然是和大胖小胖欢聚一堂。这学期开始,我们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目标,那就是投身到献血这项为人民服务的热潮中去,最重要的是,如果被选上,不但可以休息几天,还可获得奖金二三百元,对于九十年代的穷学生而言,那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可是天不从人愿,等献血那天真的来临时,我和大小胖均被淘汰,原因很简单,学校要求,只有年龄超过20岁的同学方才符合献血条件。我们仨顿时如霜打的茄子,郁闷不已。

韩宇也是由于年龄的缘故没被入选,不过男生和女生不同,惜血如金。我们班所有被挑选上的男同学都一副如丧家之犬的倒霉面容,还在查血前一天拼命喝酒熬夜妄图达到临阵脱逃的目的。

献血那天来临,其实班级里十之七八的同学都入选,象我这样的当然只能当好勤务兵,看着他们一个个象要去送死的欠扁模样,我和大胖小胖都是义愤填膺,真是造化弄人啊!不过从另一个侧面证明我们仨都是爱钱如命的难兄难弟!当我听从支书安排抱着一大堆水果点心在各个男生宿舍分发时,经过韩宇的宿舍门前,香味扑鼻而来,如果鼻子没有异常,应该是鸡汤的味道吧!探头一看,这个家伙依然躺在床上看书,地上放着一支电炉,上有一口长得和脸盆无甚差别的东东。

站在韩宇的宿舍门口深深呼吸,真正沁人心脾,勾起肚子里馋虫无数,可惜韩宇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既然得不到主人相邀共进盛宴,我只好悻悻地往楼下走。还没走到一楼,就听见楼下管理员大爷在和系办老师嚷嚷,“你们学生太不象话了,平常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呵!现在青天白日的,满楼道都是香味,当我是白痴啊!不信?不信你和我上楼瞧瞧!”

我一听之下大惊,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向楼上奔去,冲进韩宇的宿舍,对着那个仍蒙在鼓里的韩宇嚷嚷,“你快把电炉收起来,老师来了!”在韩宇还在犯傻之际,我冲上去妄想把那口脸盆锅端起,可是惨痛地事实教育了我,不要小瞧任何与火相关的东西,我的手指被烫了,差一点就会有两屡轻烟冒起。

韩宇呆了一秒,还是立即反应过来,身手敏捷地拿了两块抹布将电炉和那口锅转移到满是臭鞋的床底,再移来一个纸箱堵住视线入口。最后居然没忘记将窗户打开,流通空气。

所以,当管理员大爷和系办老师查到韩宇的宿舍时,看见的情景却是我和韩宇分坐宿舍两头,一人手拿一个苹果狂啃的情景,管理员大爷很是嗅了几下,四处逡巡妄想寻觅到一点点蛛丝马迹,老师却是煞为疑惑地看着我和韩宇济济一堂分享水果的怪异局面。

当人们都消失之后,韩宇问我,“你给我看看,烫伤了没有。”

我摇摇头,说,“没事,我妈妈给我带了紫草油。”我妈妈是那种对我完全无法放心的那种人,所以每次离家,她都必配备一些如紫草油,红花油,黄连素,感冒药,创可贴等等在我的行囊之中,关键我也从不负她所望,屡中头奖。

“那我关赶紧送你回宿舍吧,好好处理一下伤口。”韩宇的样子看起来很肯切。

“不用,你还是看好你的鸡汤吧,他们该回来了。”我很认真的回答。

他并没有坚持。

在回去的路上,我好象在想,“如果他再坚持一下的话,我还会拒绝吗?”不过,我的那一点点念头飞快地被那锅藏在床底一堆臭鞋中的鸡汤所引走,都这样了,他们还能吃得下麽?其实答案当然是肯定的,那是一个饥不择食的年代。

大三上学期对于我而言,其实才真正是临床医学的开端,前两年学的那些比较抽象的课程我都一股脑儿全还给老师了,大内科,大外科隆重登场。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大一时学过的解剖学又再一次卷土重来,虽然那时学的是《系统解剖学》,而现在是《局部解剖学》。我现在来给广大同学们普及一下《系统解剖学》和《局部解剖学》的区别,前者是指人手上一共有多少器官,组织,血管,神经及它们各自名称;而后者就是介绍身体上的某一个区域,在这个小小范围内,都有哪些血管,神经,肌肉,淋巴等等。比如现在我们口腔系和临床系上《局解》课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抱着一个脑袋而他们只关心脖子以下的部分。

如果说我对尸体标本还能容忍的话,福尔马林的味道简直就是我的噩梦。这次与大一时不同,全部都在实验教室进行,也就是说,从上第一堂课开始,我们就和标本比邻而居。老师把我们分成若干组,差不多四个人围着一个标本,如果把头分成两部分,那就是两个同学负责一边。我自然是和我的老搭档甫志高一组。甫志高的原名我已经模糊,自从大一时他有幸穿过一次风衣,居然还头戴礼帽,模样象煞那个著名叛徒以后,此外号不禁而走,传遍校内校外,简称“小甫”。现在想想,小甫应该是一个心胸很宽广的人,无论何时何地有人呼喊“小甫”,他回答“唉”的声音总是异常清脆。

还好小甫是一个非常热衷于学习及动手操作的人,只要有他在,我就会躲在一旁混水摸鱼。老师总是今天让我们把面神经的五支暴露出来,明天又让我们把嚼肌,翼内肌和翼外肌找到,后天又该面横动脉、面横静脉了。不过每次我们抱着头一通猛找时,总会由于精力过度集中,脸不知不觉越靠越紧,与标本不知不觉地做着亲密接触,有那么的一次,我被从我身边走过的韩宇捅了一下,我茫然抬头,他却指了指我的头发,天哪!耳边的发丝早就垂落,并且沾染了少许黄黄的脂肪颗粒,看到这个,我简直要发疯。不过每次上课,我都会发现脖子以下的部分也和上次相比有所改变,看来我们是和临床系的同学共同进步!

在苏州搞迷信

上海的秋天,比起黄梅季节来说,还是有点长处的。班长贾贵玉同志和支书张美好美眉商定,组织大家去苏州游玩,这件事得到了全部的女生和寥寥男生的热烈响应,这里面当然有贪玩的我和我的死党,想当然,也会与那只韩宇无关。所以,9月的某个周末,就将开始我们的苏州之行。因为半夜的公交车半小时一小时才来一趟,我们只好凌晨四点起床,徒步走到火车北站,坐上开往苏州的火车时,我发现,

如果说,那天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天空总是忍不住似的,一会下一点小雨,一会又下一点小雨。苏州的每一个公园都很精巧,可是票价昂贵,同样的票价,在北京,一个公园可以逛一天,而在苏州,可能一个小时就走完了一圈。

宋代诗人苏轼曾说过:“到苏州不游虎丘,乃憾事也。”而我,在虎丘塔前,千不该万不该在某个游人照相时,对大胖和小胖说,“你瞧他的表情,是不是很衰啊!”说完这句话十分钟之后,我的雨伞就不知去向,她两同仇敌忾地向我表示,我遭到了天谴。

我喜欢拙政园和狮子林,虽然我知道晋代文人潘岳《闲居赋》中有“灌园鬻蔬,以供朝夕之膳,是亦拙者之为政”之句,拙政园即取其之意而命名。其实我只是喜欢它简简单单的白墙黑瓦,小桥流水。狮子林与拙政园隔街相望,据说它将山川的壮丽融入苏州园林特有的秀美,在苏州园林中独树一帜,以假山众多,形状怪异著名,因而有“假山王国”之称。不过当我在寒山寺外流连,聆听梵音低唱时,《枫桥夜泊》的诗不时涌上心头。

我做了一件很不符合我唯物主义性格的事,我求签了。

那个秋天的林立夏,还是一个爱情至上的傻孩子,所以对于前途未来懵懂无知,而且也并不在意。所以,当我把签递给解签的老师傅,而他问我所求何物时,我一时瞠目结舌,不好意思将我的那点小心思说出口。老师傅看看我又看看签书,递给我说,“这道签意思很明白,女施主自己看看吧!”

我狐疑地拿过那张黄黄的小纸条,上有黑体大字云,“昔日行船失了针,今朝依旧海中寻,若然寻得原针在,也费功夫也费心。”下面有小小注解,“此乃海中寻针之象,凡事费心劳力也。”在签书最下方,还堂而皇之地写道,“中下签”。

小胖探头过来,“写什么呢?我看看?”

我迅速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裤兜里。“没啥,没啥,不知所云。”

小胖很不屑,“肯定抽了一个下签吧!有什么关系?!”

我顾左右而言它,“待会咱们接着去哪里?”

我们这帮从上海来的同学,就是与本地苏州人民有很大不同。举一个例子,比如等公车,只要车一来,我们就拿出在上海时的拼命二郎的精神呼啸上车,上车后才发现除了我们这几个人挤来挤去,人家苏州人民都是次序井然,慢条斯理。真是丢人啊!

我在街边小铺买了一对竹编的小人,憨态可鞠,煞是逗人。

到了晚上,坐在从苏州回上海的火车上,我累得不行,趴在大胖身上就睡着了,大胖的身上软呼呼的,舒服得不行,梦正酣处,被一阵笑声惊醒,我迷迷瞪瞪睁开双眼,原来班长贾贵玉同志正给同学们看手相。大胖看我醒了,连呼“哦米托付”,赶紧扭脖子转腰地活动筋骨,嘴里嚷嚷,“给立夏算一个,好家伙,可别让她再睡觉了,我快被她折磨死了。”

我当然乖乖伸出手去,等待班长大人的长篇大论。贾贵玉同志看了我的手开始滔滔不绝,“你的生命线嘛,还可以,偶有小病小灾;你的事业线嘛,也就是随遇而安,这个爱情线呢,――”停顿了好半天,贾贵玉“咦”了一声,一会儿又“哎呀——!”最后终于“哦!”了一下。所有同学的好奇心都被他的感叹词高高吊起,我不耐烦地问道,“怎么样?有话快说,要不就别算了。”白天刚在寒山寺被泼一盆冷水,难不成这里又要给我当头一棒。

班长正了正颜色,回答我,“你的爱情线是与众不同,七上八下,我好不容易才理出一个头绪。这么说吧,你的感情线看来混乱,其实吧,就象价格围绕价值一样上下波动,只有一个中心线而已。只是不知道你的真命天子是谁?”

大家意味深长地齐声作答,“哦——”然后四散开去。

当我们终于回到宿舍,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忍不住摸出白天的签书细细琢磨,TNND,签书背后居然还有十六个字,“前车已覆,当为前鉴,安分安命,自然随便。”我气得用被子一蒙头,找我的周公去也。

这次苏州之行的最大收获,不是别人,而是我们的班长和支书。我们惊讶地发现,从此以后,他俩就变成了联体婴儿,形影不离。我们的团支书张美好是一个成绩好,思想优秀的好青年,从她一直担任我们团支书,而且总是拿全班第一名就可见一斑。可是她就是不遭我和大胖小胖待见。理由是她总穿一双红袜子,穿红袜子本无可厚非,可是她脚上踏着的是一双船形高跟鞋,经常还着一条踏脚裤,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展览给大家欣赏,看得我们仨经常倒呼一口冷气。我们私底下给她取了一个“红袜子”的别名。虽然张支书衣着是朴素了一点,可是这个品味实在是有点恶俗。张美好还有一个在女生眼里是缺点在男生眼里却是优点的特性,就是在所有男老师和男同学面前都极尽温柔,回到女生宿舍面对我们时,却换了一副嘴脸。这也难怪象小胖大胖这样有血性的女子经常无视张美好的尊严,不但视其为路人,而且还出言顶撞。鉴于我和她俩从来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所以,我只能也必须站在她俩这边。

所以,当得知班长和支书大人拍拖时,大胖嘟囔了一句,“又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彼时我正在吃方便面,突听这话,一口没憋住,“噗嗤”一声把面条喷了满地。大胖恁地可爱,把俺们婀娜多姿的支书大人比作牛粪,黑黄瘦小的班长反倒成了鲜花。我扑上去拧住她的嘴,“你老实交待,是不是暗恋人家啦?”大胖委屈得要命,“哪里啊?!我才不会看上外地人。”呵呵,倒也是,她俩好不容易满足了父母的心愿回到上海,重新回到正轨才是正理。小胖在旁边终于没忍住,说,“我看啊,那才是王八瞪绿豆,对上眼了。应该说蛇鼠一窝才对。”我和大胖一起摆摆手说,“还没那么不堪吧!人家怎么说,那也是情投意合啊!”

家教咨询时的邂逅

我从苏州回来后,仔细数了一数钱包,发现大事不妙。由于我在一个月内连去北京苏州两地,导致囊中羞涩,拖延时日尚可,维持到期末那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叹献血也没排上,否则还会有白花花的银子进帐。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向家中告急,二是自谋出路,但是前者虽能立即奏效,不过又要聆听父亲大人的教诲,也是一桩苦差事,所以我抖抖精神,打算还是先勤工俭学再说。

我所知道的勤工俭学种类不多,而被我经常且反复使用的只有一类,那就是当家教。我从大一开始,就被大胖小胖拉下水,做做家教,挣点小钱花花。当家教易,寻找家教机会却是比较艰难,当时还没有网络,没有专门的家教机构,需要抛头露面自我推荐,具体措施如下,就是推上一辆自行车到附近小区人多热闹的地方,然后竖上一个上书“家教”的大牌子就可以了。如果有人对家教感兴趣。总会驻足询问。九十年代的大学生还被当棵葱,所以一天下来总会有所收获,运气好的话,能获得好几个机会,连大胖小胖的生计问题一并解决。

当我决定再次出马的那个周日,大胖和小胖却失约了,两人分别于前一天回各自外公外婆家补充营养后就再无出现。太阳渐渐移至头顶,那两个家伙却毫无踪影,我只好悻悻地推上自行车开始我的摆摊生涯。看来最缺钱的人是我,不过我打定主意绝不把家教机会分给这两个临阵脱逃的家伙。聪明的我戴了本小说,以解寂寞。

我把我的自行车推到附近小区最热闹的地方,找了一个角落支上纸牌子,守株待兔。旁边有许多卖各式小玩意的地摊,咦,阵阵香味传来,原来还有一个卖油豆腐粉丝汤,小馄饨,鸡鸭血汤的小吃摊,引得我肚子里馋虫咕咕直叫。不过当我定睛看来,不好,韩宇坐在那里。

韩宇不但坐在那里,身边还有东原,东原女友,紫萱,小兔等等红男绿女,看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好象是在庆贺些什么。我并不觉得自己老盯着他们那群人看有何不妥,书反倒被我拿来做了一个幌子。当他们一行人吃饱喝足向我这个方向走来,我赶紧低下头去佯装沉侵在书海里,忽听耳边东原喝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

我很是无辜地抬起头,装得很惊讶的样子,“哦,你们怎么也在这儿。”用眼角的余光瞟到韩宇在冲我微笑。

“我们在敲紫萱的竹扛,她被选上参加上海市大学生主持人大赛了。”

我敬佩地看看紫萱,诚心道,“恭喜你啊!”

紫萱很矜持地点点头,“谢谢。”

韩宇忽然发话了,“你有收获吗?好象没人过来咨询嘛!”

难道他刚才就发现我了,我有些郁闷,难道他把我对他们的偷偷观察也纳入眼中?

“我刚来没多久。没人问也是正常。”我只能简短地回答。

小兔拉了拉韩宇的衣袖,“我们走吧,别妨碍人家做生意了。”我一听这话,脸一下子变白,怒火中烧却不知如何还击,只好仍然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韩宇却接口道,“话可不能这样说,去年你的家教机会也是我和东原在这里站一天站出来的,就是做生意,那也是沾着笔墨的气息。”

我心花怒放。

终于混到下午,小有宰获,得到两个家教机会。大胖也光临现场,指导我的工作,她对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家教机会评头论足,并且鼓动我去教一个初二女生的数学,美其名曰她的心思细腻,锦心绣口,适合教一个语文不好的小学男生,而我,在我们仨AA制时从来都以最快的速度心算完毕,汇报帐目。我被她搞得哭笑不得,提醒她,“要是小男孩不听你话怎么办?”她举了举她的臂膀,做出孔武有力的样子,轻蔑地说,“小样!他要是不听话,我就给他一拳。”一副麻辣女老师的恐怖嘴脸。

接下来就是“十一”,可惜囊中空空如也,哪里也不敢去了,想着躲在宿舍好好备课,恶补一下数学,打算给初二小女生来一个下马威。到了三十日的下午,学校里忽然安静许多,真是奇怪他们都去向哪里。大胖和小胖都回各自外婆家,江宓也在收拾行囊打算回金山,我简直百无聊赖到了极点。“听说学校前面的广场上要放烟花,你晚上可以去看看。”老江临走之前还是甩下一句话,让我这颗寂寞的心总算有点着落。嗯,晚上还是去广场溜达溜达吧!

当我吃完晚饭,回到空空荡荡的宿舍时,心情居然莫名其妙地糟糕,一贯热闹的宿舍一旦安静下来让我觉得是无比的陌生。躺在床上听着walkman,耳边张学友用他磁性的嗓音唱着一首《一千个伤心的理由》,“爱过的人我已不再拥有,许多故事有伤心的理由,这一次我的爱情等不到天长地久,错过的人是否可以回首。”不管我的爱情是不是在别人的故事里面慢慢陈旧,我只知道,我在学友兄的歌声里入眠了。

等我再次醒转,宿舍里漆黑一团有点吓人。我坐在上铺,透过窗户往外望去,校园里早已灯火通明。我这才突然想起来,晚上还有焰火,不知道是否已错过。拉开灯,看看表,长舒一口气,现在不过8点而已。

我晃晃悠悠走出学校,来到广场上,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广场上已经严禁车辆通过,所有的人都可以在大马路上肆虐横行。好象附近的居民都出动了,看来同我一样无聊的人并不是少数,大家各各占据领地,或用报纸席地而坐,或自带板凳仰望天空,也有占领马路边的栏杆,做为制高点。我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了一个角落,默默地等待烟花盛开。

忽然想起上一次看烟花火,和韩宇在广播台相依相偎的情景,好象是一件太过遥远的事情。

终于放烟花了,更确切地说,放的是那种礼炮,为庆祝国庆,上海市在8个地点同时进行。我从来没有那么近那么近的看过这样的烟花,成群成片,五彩缤纷,在我的头顶徐徐降落。和我周围的人一样,总以为那些天空上的火星会掉到我们身上,以为我的头顶会燃烧,在礼炮的震耳欲聋声中大家都在挤来挤去东躲西藏,渐渐地我被挤到了靠近放礼炮的地方,周围总是一阵烟雾萦绕不散。当一切尘埃落定以后,在烟雾中慢慢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

焰火和纵横四海

我吃了一惊,以为我看花了眼,揉揉眼睛,真的是韩宇,不过身边还有一个人,东原。韩宇也吓了一跳,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对视无语。还是东原打破了僵局,“咦,你也在这里?一个人?”

我闷闷地“哼”了一声,仿佛一个人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

东原再问我,“你接下来干嘛?我们要去录像厅,一块去吗?”

我抬头看看韩宇,他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盈盈。

我就这样被他的眼神搞得失了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走到录像厅之前,我忽然想起来,“东原,你的小朋友呢?”

东原迅速把自己脸上的表情调整为愁苦状,“她回家了,丢下我孤家寡人一个。”

我“嗤”地一声笑起来。

走到电影院门口,大家看了看即将播映的录像,《纵横四海》。韩宇吹了一下口哨,东原却长长地“切——”了一声。我觉得好奇怪,“什么意思?难道不好看么?”

韩宇解释到,“这个片子很棒,只是看的次数太多了。不会吧?难道你没看过?”

他俩一起用奇怪而怜悯地眼光注视着我。

东原嘴里还叨叨着,“这么伟大的片子,你居然会没看过!!!”

没看过怎么了?值得如此大惊小怪。“是谁主演?”我小心翼翼地问。

“周润发,张国荣,钟楚红!你不会连听都没听说过吧?这可是老片子了!”韩宇看着我。

听到周润发张国荣,我一下子想起了高二的某个周六夜晚,学校操场在放电影,而我们班,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同学,搬来一台电视和一部录像机,把教室房门紧闭,聚集了一大堆同学一起观看《英雄本色》三集,说是给大家伙扫扫盲,我自然也混迹其中。那个叼着牙签的酷酷小马哥,又倔又帅的弟弟阿杰,都曾经让我念念不忘好久。

我把思绪拉回来,对着这两位帅哥,“我看过吴宇森的《英雄本色》,人家不是有‘第一次看周润发,第二次看狄龙,第三次看张国荣’的说法吗?我喜欢张国荣演的那个尽忠职守却又倔强单纯的小警察。”

其实我还有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出来,那句话是“我更喜欢穿着风衣叼着牙签风流潇洒的小马哥。”却被东原的大掌拍得我肩头一震,耳听他一句“说得好!”,只好将那句话生生吞下,梗在喉咙口。

东原笑眯眯地对韩宇说,“林立夏同学还是有点意思嘛!难得她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最烦别人说张国荣在英雄本色里面只是一个花瓶了。发哥是不错,可是仍然没有掩盖国荣兄的光辉嘛!”东原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荣迷。

韩宇的表情不置可否,看看手表,“对了,咱们看吗?”

东原拼命点头,“看,当然看了,人家小林不是没看过嘛!”他又转过头来冲着我“这部片子你看了肯定不会后悔,而且也是吴宇森的作品。”说完,他扭转身便买票去了。

可是当他买好票回来,我和韩宇惊讶地发现,他只买了两张。我和韩宇一起用怒不可竭的表情瞪视他,“你想干嘛?”

东原挠挠头,“我什么也不想干!我都看五遍了,你们就饶了我吧!再说明天还要早起,我回去收拾东西睡觉去了。”

忽然又想起点什么,对着韩宇眨了眨眼睛说,“你就好好陪她看看,不过,别太晚回来啊!要不然明天我可不叫你起床了。”

我好生疑惑,“你们明天要做什么?居然要早起?”明天不是十一吗?

韩宇看看我,“我们学校和南京的兄弟学校广播台约好了,明天去无锡联欢。”

《纵横四海》确实超出了我的想象,当影片开头,盗画成功的红豆,阿占在汽车上相视而笑,而瓦糕伴着优美而轻快的音乐从天而降时,对着舍弃他的红豆阿占远去的汽车怒吼,“祝你们春梦了无痕!”,我就不禁会心微笑了。这部江湖动作片,有着华美的外景,浪漫的音乐,幽默的对白,高超的演技,还有我最爱的发仔和哥哥。他俩在暗室里盗画时为躲避红外线游动自如,甚至翩翩起舞,还有那段太过著名的探戈,在PorUnaCabeza(只差一步)的乐曲伴随下,发仔坐于轮椅上与红豆起舞时的姿态翩翩,顾盼生姿,让人大开眼界。我不得不在这篇文章里隆重提到片中的插曲《风继续吹》。

“我劝你早点归去你说你不想归去

只叫我抱着你

悠悠海风轻轻吹冷却了野火堆

我看见伤心的你你叫我怎舍得去

哭态也绝美

如何止哭只得轻吻你发边让风继续吹

不忍远离

心里极渴望希望留下伴着你

风继续吹不忍远离

心里极渴望希望留下伴着你

心里亦有泪不愿流泪望着你”

《风继续吹》在张国荣音乐历程中的至高无上,这首改编自山口百惠的歌曲成就了两个国家两代巨星的传奇人生。大气、忧伤、悦耳、遥远、热烈、深情、缠绵、高昂…可以用许多的词汇来形容它给千万听者的感觉,却始终觉得还是不够。在这首浪漫歌曲的衬托下,红豆与阿占分享着爱情的甜蜜,深情拥吻,而刹那间,阿占的面容又变成了瓦糕。时空交错,依稀仿佛。国荣哥哥深情唱到“过去多少快乐记忆,何妨与你一起去追”,而就在此刻,我正感动不已唏嘘不止的同时,韩宇握住了我的手,而我也并没有挣脱。这样握着手看电影的坏处是,眼睛不累,手却握僵了。

不知道你们还会不会记住有这样一句对白,“我叫阿占,我是通天大盗,明天看报纸吧!”还有张国荣穿着皮装酷酷远去的身影。

我是和韩宇手牵着手回的学校,虽然因为放假的缘故,宿舍楼门关闭的尺度放宽到12点,可由于电影结束时间太晚,回到学校也已经十一点多。韩宇和我在女生宿舍门口依依惜别。

“我去无锡,你想要我带回些什么?”

我凝神想想,无锡有什么啊?记忆中的黄蓉就是摆了两个肥肥胖胖,憨态可掬的无锡的泥人大阿福,黄蓉嘴里还喃喃地说道“:“这个是靖哥哥,这个是蓉儿。你们两个乖乖的坐着,这么面对面的,是了,就是这样。”不过我这个小小的隐秘的想法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微笑着摇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你随便看看,或者带点无锡特产回来?”

我忽然想起来,“上次去苏州,我买过一对竹编的小人,是想送给你的,改天给你吧!”

韩宇含笑却埋怨地说,“那你不早点拿给我,害我在这里瞎琢磨!”

我暗暗想,或许我永远都是被动的那一个。

当我和韩宇总算完成了这个漫长的告别仪式之后,我终于向宿舍门口走去,还没走几步,忽然有个念头冒进我的脑海,连忙转身大叫韩宇的名字,韩宇回头,问道,“干嘛?”

我笑嘻嘻却又得意洋洋地回答道,“我叫林立夏,我是通天大盗,明天看报纸吧。”说完来不及看韩宇的反应,姿态狼狈地逃回楼内。

大阿福和酱排骨

这个国庆节,虽然只有我一个人,却并不是那么寂寞。在我百无聊赖的时候,又对同济,复旦,交大来了个全面视察,和那里的中学同学一起消磨时光。我记得我在同济硕大的礼堂里看电影,看的片子是我垂涎已久的《罗马假日》,赫本纯真的笑容和天使的面容,让我旁边的几个男同学口水绵长。看到酣处,后面有女生拍了拍我这名同济男同学的肩膀,“小甜甜,你明天有空吗?”

“有空,有空。明天我一定准时。”“小甜甜”点头哈腰。

我和另一位来自复旦的男生当场傻掉,虽然我这名复旦同学的外号也很惊人,他就是那个著名的“董小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