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摆摆手制止了卓烈的训斥,“回去吧,不然大家要担心了。”

卓烈“哼”了一声,从原若云的身上收回了目光。

若鸿起身戴上斗笠,经过原若云身边的时候,看到他的一缕头发垂落在眉毛上,这应该是刚才挣扎的时候弄乱的吧。她十分自然想要为他拢上去,然而伸出手,却又犹豫不绝的放下了。怔了怔,压低了声音说:“父亲遇害的事有背景,而且里面还牵扯到势力很大的人,我是一定会追查到底的。你自己小心些。”

说完率先走了出去,卓烈在桌子上丢下几块碎银子,尾随若鸿走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也甩了一句话:“别怕,最多半小时你就能动了。自己先坐着好好想想吧。”

他们走的太急,没有注意到在若云的眼眶里闪动的光亮,那里有伤痛、有挣扎、最终却都融成了浓浓的眷恋,在他硬生生忍耐回去的眼泪里一闪而没。

四十三

没有月亮,深蓝色的天空仿佛一块无边无际的金丝绒,上面镶嵌着疏疏落落的几颗星,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夜里竟然也颇有几分清冷的寒意。

若鸿坐在屋顶上,悠悠就卧在她的身旁,正兴致勃勃的来回啃自己的爪子玩。毛茸茸的身体紧挨着她,暖融融的。

若鸿叹了口气,揉揉悠悠的脖子轻声说:“他受了那么多委屈,自然是埋怨我的。你说,如果郑青是我亲手杀掉的,他会不会改变对我的态度?”

悠悠心不在焉的摆了摆尾巴,把脑袋靠到她的腿上。

若鸿抚摸着它光滑的毛皮,眼前浮现的却是若云疤痕狼籍的手腕。她把头顶在悠悠的脑袋上,心里酸涩无比。

悠悠忽然抬起头,从嗓子眼里挤出威胁人的呜呜声。

“是我”身后传来吴烟笑嘻嘻的声音,他刚刚爬上屋顶,手里还举着一块肉骨头。

悠悠摇摇尾巴,却对他手里的骨头视若无睹。吴烟“咦”的一声,再把骨头拿近些,举到它面前来回摇晃,悠悠却有意的别开了脑袋。

若鸿伸手拿过骨头,“叫姨是不行的,悠悠还小,别把我们叫老了。叫妹妹就可以了。”说着把骨头递到它嘴边,悠悠舔了舔她的手掌,叼着骨头跑到旁边去啃。

吴烟故做委屈的摇摇头,目光之中却充满了赞叹:“这小家伙还真是没有良心,我也算是它的收养人啊。倘若你不在,它岂不是要饿死了?”

若鸿微微一笑:“我会跟它说清楚啊,悠悠那么聪明。”

吴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从怀里摸出一包热乎乎的东西递到她手里:“喂完它就该喂你了。刚出锅的。”

若鸿接了过来,原来油纸包里是几个肉包子。

吴烟望着远处,目光幽幽的说:“记不记得在刘家集你带我吃的那种包子?真的很好吃,我跟这里的厨娘说了很多次,她就是做不出那么好吃的包子。”

若鸿不禁一笑:“有何难?这些事情了了,咱们一起大江南北的逛去。再到刘家集也说不定,而且天下间美景美食多着呢。”

吴烟呵呵笑道:“要真有那么一天,下面那几位大哥岂不是得红了眼?还饶得了我?”

若鸿白了他一眼,随即诧异:“他们在下面?哪个下面?”

吴烟冲着庭院深处努了努嘴:“我家主子、刀堡主、玉公子还有卓烈和水姑娘。卓烈已经把你们今天的事说了。”

他斜了一眼若鸿颓然的表情,自言自语的说:“怪不得你死气沉沉的也不吃晚饭,其实他会那样,也不奇怪。孩子受了委屈,看见亲人,通常也要扑过去先哭上一场的。”

若鸿愣了一下,这个倒是她没有想过的。手里拿着包子,不由自主陷入了沉思。

吴烟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压低了声音故做神秘的说:“我昨夜路过玉公子的窗下,听到了他和刀堡主的几句话,跟你有关,想不想听?”

若鸿白了他一眼:“你个大男人,竟然去听壁角?!”

吴烟笑嘻嘻的撇了撇嘴:“真不听?”

若鸿又白了他一眼:“当然听,反正偷听的那个又不是我。”

“昨晚我值夜”吴烟警惕的四下里张望了一遍,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然后压低了声音模仿着玉笙淡淡的语调说:“刀兄既然爱慕若鸿姑娘,又何必轻言放弃?”

若鸿愣了一下。

就听吴烟幽幽一声叹息,拿腔拿调的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勉强了她又有什么意思?”

若鸿身上抖了一下,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嫌恶的推了他一把:“捡要紧的说吧!”

吴烟笑嘻嘻的说:“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刀堡主为了跟你一起出来,同意了你家那个老爷子的提议:事了之后,立刻回到万葵堡和梅姑娘成亲。”说到这里,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不知道上了年纪的人都是怎么想的,以为成家了方能立业。”

若鸿心里却恍然大悟,难怪头一夜老爷子说派清夜跟她一起去帮忙,但是出发的时候却换成了面无表情的刀锋…只是他这样做,对梅红究竟是喜还是悲?

吴烟象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她:“别想那么多了,人的日子总是要靠自己过的。”

若鸿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

吴烟又说:“不止他,玉公子也是不错的人选呢。老姐,他们之中你最在意的到底是谁?”

若鸿没有想到他会问起这个,脸上顿时觉得热辣辣的,却也有点恼羞成怒:“一个我都不选,你满意了吧。”

吴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许他们也想到了,所以没有人跟你求亲吧。”

若鸿再白他一眼:“小破孩懂得什么?!”

吴烟眼睛望向远处,诧异的伸长了脖子:“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来访?”

若鸿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从大门的方向,两盏微弱的灯笼正朝着飞鹰的书房迤俪而去。但是相隔实在太远,实在看不清楚灯笼后面是什么人。

吴烟迅速起身,若鸿只觉得眼前身影微微一晃,他已经象一只夜鸟一般闪进了夜色之中。

若鸿心里微微有些不安,想了想,还是抱着悠悠沿来路回房间去了。

神秘的客人全身都裹在一件黑色的斗篷里,斗篷的帽檐低低的挡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出是男是女。

引路的侍卫手持灯笼,客客气气的将他迎到飞鹰在驿馆的临时书房。书房门开着,一踏上台阶就看见飞鹰穿着浅色的便服,正静静的坐在书案后面,听见侍卫的通报抬起头淡淡的说:“请进来坐。”

客人缓步走进书房,侍卫奉上茶点,掩上门退了出去。

飞鹰放下手里的书,人还没有抬头已经感觉到了这神秘的客人正目光复杂的凝视着自己,他满不在意的淡淡一笑:“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尽可以直说。”

神秘的客人解下斗篷,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孔。他迎着飞鹰诧异的目光低头一笑:“恐怕我的深夜来访,叫陛下见笑了吧。”

飞鹰的确有一刹那的意外,他一直在等楚子煜派人来和他联系,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亲自来。是手下没有信得过的幕僚?还是别有用意?

飞鹰的眉头不易觉察的微微一皱,随即舒展开来:“小王的确是感到意外了。太子殿下有什么事要知会飞鹰一声,随便派个人来就是了,何必亲自辛苦一趟?”

楚子煜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的说:“楚某的确有要事与陛下商议。”

飞鹰波澜不惊的凝视着他,静静的等着他亲口说出自己想听的话。

楚子煜也在凝视着他,似乎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还在斟酌面前的人是否可用,犹疑半晌,压低了声音说:“我们目前似乎有个共同要对付的人呢。陛下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飞鹰轻浅的一笑:“如果殿下说的是贵国的国师大人…”

楚子煜哈哈一笑:“陛下果然爽快。”

飞鹰微微蹙起眉头:“原来在安亲王的家宴上,殿下果然是在暗示小王。在下事后也曾有些疑虑,只不过未能参透其中玄机。既然如此,殿下不妨直说。”

“明日的官报上要公开陛下三日后离京的消息” 楚子煜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缓缓说道:“楚某可以借给陛下饯行的名义把朝中官员请到在下的别馆中玩乐两日。洛某人自然也非到场不可。”

飞鹰沉吟片刻,“人多眼杂,如何下手?更何况出事地点在太子府邸,以殿下身份之尊竟然出手暗算大臣,流言蛮语会折损殿下清声誉。不妥。”

楚子煜双目神采飞扬,“明人面前没有暗话,楚某已经网罗了一些江湖中的高手,只是以洛惊风的身手,只凭楚某的手下恐怕难以对付,听说陛下手里高手如云…”说到这里,瞟了一眼沉吟不语的飞鹰,语气变的更加和缓:“呼伦与北苏交界处有一座呼伦山脉,虽然仅有一山之隔,但是气候迥异,一边是丛林茂盛,水源丰富,另一侧却是水源稀少,只长野草的荒原,楚某若能手握实权,从北苏境内开渠引水的工程实施指日可待。”

飞鹰既然算准了他必定会来寻求同盟,自然已在心中开出了条件。但是楚子煜竟然亲口说出开渠引水的建议,飞鹰纵然已有准备,心里还是感到十分意外。随即,一个更大的疑团涌上心头。

“殿下直爽,那小王也就有话直说了”飞鹰凝视着他无暇美玉一般的脸孔,微微皱起眉头:“开渠引水工程浩大,小王自登基以来多次与贵国协商,甚至愿以和亲结盟来达到目的,结果都未能如愿。只是为了一个大臣,殿下就开出这样的价码,小王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楚子煜凝视着他的双眼,眼瞳的深处似乎有两簇微弱的火苗在跳动,静默良久,声音低缓的说:“我父皇已经决定要退位了,我不打算步他的后尘,再做洛惊风手中的傀儡。”

飞鹰心中陡然一震。

楚子煜唇边浮起一丝微弱的苦笑:“很意外?”

飞鹰按耐下心头刹那间的波动,试探的问:“国师凭什么可以挟天子令诸侯?难道龙神之狱的传说竟是真的不成?”

楚子煜目光之中流露出迷茫的神色,迟疑了片刻,压低声音说:“听我父皇说,他刚刚登基就遇到了天灾人祸,当时因为国库空虚,依仗国师之处颇多。至于他是否如传言所说掌握了龙神之狱,就不得而知了。”

他望着飞鹰,目光由迷茫变得坚定:“楚某自幼立志做一代明君,但若连手中国玺也保不住,还谈什么理想抱负?!”

飞鹰望着他表情坚毅的侧脸,心中忽然之间就对他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楚子煜的双眼显得澄澈无波,与他对视良久,慢慢浮起一丝笑意:“我这番说辞是否已经打动了陛下?下面我们来讨论细节如何?”

宽大的马车里只坐了两个人,一只兽。

尽管若鸿已经提醒过它水红瑛是友非敌,悠悠还是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子不太友好。自从上了马车,就一直圆睁双目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而且,只要水红瑛动手拿小几上的吃食,悠悠就会汗毛直竖的“呜呜”咆哮两声。

水红瑛无可奈何的将盛放草莓的果盘推到了若鸿面前,望着悠悠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我不吃了还不行吗?都给你的主人留着。”

悠悠看了看若鸿,讨好的伸过脑袋在她怀里蹭了两下。若鸿也有点无可奈何,她搂着悠悠,有点抱歉的对她说:“别介意,它是跟你还不熟。”

水红瑛嫣然一笑:“不介意,悠兽就是这样的啦。旁人要是跟它好是很难的。”

若鸿点点头,她也发现了悠悠身上这个越来越明显的特征。

水红瑛叹了口气,“其实不光是悠悠,你没有发现你认识的人都很喜欢你,很乐意为你效劳吗?”

若鸿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微妙的敌意,下意识的反驳她:“当然不是。”

水红瑛撇了撇嘴,满脸的不以为然:“其实你不过是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平民而已,你看看鹰王也好,玉笙也好,他们哪一个不是为了你神魂颠倒的?你到底哪里好?”

若鸿移开了目光,心里微微有些不悦:“我也许哪里也不好,只不过从来不算计别人罢了。”

水红瑛“哼”了一声,靠在座位上闭目装睡。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若鸿心里也觉得有些纳闷,这么个聪明的女人竟然看不出自己其实一直是有些嫉妒她的么?怎么反而吃起自己的干醋来?

想到这里,忍不住问她:“你的一水山庄呢?”

水红瑛又哼了一声:“拜你的飞鹰所赐,马上就要解散了。”

若鸿想了想:“想来这样庞大的组织当初也费了你不少的心血吧?解散了岂不可惜?”

水红瑛睁开双眼,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丝的怅然,喃喃自语:“主子已经下了命令,不解散又能如何?”

若鸿想了想:“卓玄已经是方外之人,你们现在的主子应该算是卓烈了吧?”

水红瑛警觉的瞪起双眼:“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若鸿安然的一笑:“我只是突然想到一水山庄要解散的话,定然有不少人要安置,恐怕不是一笔小开销。信王的家产已经没入国库,卓烈并无产业积蓄,请问水姑娘如何筹划这笔安置费用?”

水红瑛露出踌躇的表情,两道秀丽的长眉也拧到了一起。

若鸿接着说:“卓烈目前已是官身,想来水姑娘也是呼伦国人氏,为何不把一水山庄顺水推舟交给了朝廷?一来山庄的所有属下,象类似福盛记的生意人可以照常经营运作,二来交出这样一个现成的情报网络,姑娘也可借此洗去身上谋逆的余味。即使朝廷要解散这个组织,人员的安置费用也与姑娘无关。岂不是两全其美?”

水红瑛一愣,随即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若鸿也不催她,伸手掀起车窗上的竹帘向外看去,迤俪向西而行的车马队伍仿佛没有尽头似的,车队两旁的护卫均是衣甲鲜明的御林军,只是风中隐约传来嘈杂谈笑的声音,连护卫的脸上都带着闲适的笑容,一望而知就是出游的行列。

一个面生的侍卫看到她挑帘向外张望,在马上行了个礼,恭敬的问她:“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若鸿笑了笑:“离太子殿下的行宫还有多远?”

侍卫回道:“前头已经传来话了,日落之前就可以到达。”

若鸿点了点头,本来还想张望张望道路两侧的风景,却又不忍心看到侍卫小心应对的紧张表情,只好放下窗帘,靠回到车厢里。

水红瑛正双目炯炯的凝视着她,语气里略带嘲讽的说:“你还不是呼伦国的王后,就已经开始为他谋划,真要娶了你,他倒也不吃亏。”

若鸿若无其事的微微一笑:“只不过出个主意给你,若要东拉西扯些别的在里头,就没意思了。你说是不是?”

水红瑛没有说话,目光直直的落在马车的顶棚上,象是要穿过顶棚一直望到远处去。

四十四

马车猛然一颠,车厢里昏昏欲睡的两个女子立刻清醒了过来。几乎与此同时,远远近近响起了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拉车的马匹厉声长嘶,发了疯一样开始狂奔。

若鸿死命的伸手去抓车窗的窗棂,不料车身一抖竟将整个窗框硬生生的拽了下来。若鸿一头扎进水红瑛的怀里,又被弹了回来,没有了窗帘,外面人仰马翻的混乱场面一览无余,然而却都快速的从她们眼前一掠而过,一个侍卫的身体迅速的朝她们扑了过来,“砰”的一声撞在车窗上,又在下一个瞬间滑落了下去,只是一闪而过的景象,若鸿却已经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已经没有了光彩的双眼中溢出的一片血红。

车身猛然一斜,悠悠打了个滚儿,用前爪用力的在车厢的底板上抓挠了几下,终于还是滑了下去。车门已经被颠簸的松动了,悠悠的身体“扑”的一声撞了上去,若鸿的一只手只是徒劳的在空气里捞了一把,悠悠已经不见了。与此同时,水红瑛的身体也撞了过来,两个人都摔倒在了软榻上。

受惊的马匹在混战的队伍里左冲右突,渐渐远离了混乱的队伍,然而马车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了,直到此时两个女子才骇然发现车夫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是死了还是逃走了,已经不得而知。

若鸿和水红瑛紧紧抱在一起,只觉得耳畔风声飒飒。树枝刮在马车外壁上沙沙作响,奇形怪状的树木从窗外闪电般掠过,光线竟然越来越黯淡了。

若鸿感觉自己的身体好象都不存在了,只有一颗心在随着马车颠簸的节奏忽上忽下的在疾风里穿行,水红瑛紧紧抱着若鸿,俊俏的脸孔没有一丝血色,两只圆圆的眼睛大睁着,里面却空空洞洞,什么内容都没有。

疯跑的马匹突然间发出凄厉的长嘶,刹那间,所有的颠簸都停止了,马车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有一股力量突然从他们的背后传来,象要把他们拉回来似的,可是紧接着,凭空出现了另外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们用力的向下拽,马车迅速的坠落下去。

窗外有黄昏的天空和几丝晚霞一闪而过,随即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无边无际的黑暗,连一点星光都没有。只有一团团潮湿阴冷的雾霭弥漫在眼前,没有人,没有光,甚至连声音都没有。

恐慌一点点无声无息的漫上了心头,想喊却喊不出声音,想要挣扎,身体却象捆绑了千斤重担,压得她丝毫也不能动弹,似乎连呼吸也开始变得粘稠,变得越来越无能为力。

身体的某个地方开始感到疼痛,疼痛越来越清晰,若鸿忍不住呻吟出声。

神智开始慢慢的清醒,身体剧烈的疼痛来自她的左腿,她费力的睁开双眼,眼前灰蒙蒙的一片,分不清是太阳刚落山,还是夜色已经要褪去了。她正趴在一片湿漉漉的沙地上,前方不远处,耸立着几块面目狰狞的礁石,再远处就是黑黝黝的丛林。

应该是感到一丝侥幸逃生的喜悦吧,幸好没有撞到礁石上。她费力的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但是身体微微一动就感到左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她把头靠在沙地上,感觉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再次睁开眼,天色微微有些发白。看样子,夜已经过去了。她竟然已经昏迷了一整夜吗?那么水红瑛呢?是不是也侥幸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