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渐渐散开,邹摇了摇头,她既没有寻找的兴趣也没有判断逃犯去向的本事,脑中闪过蓝水晶球的影子,她赤足走入飓玉后内寝,略一张望正欲退出,却浑身发凉地一眼看到敞开的门后悄然站立的人影和她手中的蓝水晶!

“啊——!”邹轻呼出声,内心不仅是惊讶而是恐惧——宫卫侍从为什么没有发现?明明是这么显眼!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蓝水晶发了微朦朦的光芒,映在飓玉后苍白的脸上,更增诡异,“竟然能看到我。”

邹下意识地持起手中的弓矢,对准飓玉后,恍然大悟道:“你就是用这招让五十万斤粮种不异而飞?风系族人确实有使隐身术的能力,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

脸色微微一变,飓玉后轻声笑道:“你我并无仇怨,为何要苦苦相逼?”

脑中灵光一闪,邹一字一句说道,“好,你要走我也不拦你,反正你有这本事海松人也困你不住,但你要带我一起出城!”

飓玉后默不出声地看了看邹,正考虑着,邹再一次说道:“你不用推托,我知道你能把我隐身带出城外!要不就一起走,要不就一起留!”

※ ※ ※ ※ ※

让邢邪无比难熬的夜晚已经过去,但他还是只能站在国王陛下书房外等待下一步的指令,忧心如焚的宫卫统领无法理解陛下现在的行为。不久前以三千精锐包围炎秀宫的陛下现在却对塞班郡主与飓玉后的同时失踪漠不关心。

微微倾腰,从半开的房门中看见府内出事后,最先赶来的宰相亚得利亚一边轻抚袖袍一边禀告政事,书记官面无表情地进进出出,而卷风王的表情是那样难以捉摸。

“邢邪!”久候的传唤声终于响起,宫卫统领猛一机灵,两步跨入门内。

“臣在!”

“向府内传令下去,准备迎接塞班女王!”卷风王从卷宗中抬头看向下属,黑眸里还是暖暖的笑意。

“是的,陛下。”邢邪大为意外,欲要接令离去,终忍不住仆俯请罪,“陛下,臣——”

“陛下已令梅尔巴搜寻被劫持的塞班郡主和逃走的飓玉后,统领不用担心,快去办差吧。”说话的是金发宰相,卷风王看了心腹一眼,哑然一笑,头又低了下去继续埋首卷宗之中。

天已大亮…

靠近城门的一间普通民居的后院,飓玉后依着院内已掉光叶子的小树,看看蹲在一边进食的邹,说道:“你给卷风王留的信上写了什么?”

“和他告别呀,”邹就着皮水袋喝水,喘口气后回答:“来不及向他辞行,总要打个招呼吧?”

抚弄手中还在发光的蓝水晶,飓玉后不时打量在后院忙来忙去扫地喂鸡的民家主妇,疑惑道:“我一直不明白你和卷风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尤其是来大良城后,对你的监视全撤去了,你不靠我也能逃出来,你们到底是不是情人?”

“别从我这儿打听卷风王的底细了,我也不知道!来大良后,他确实任我来去自由,所以,我才一定要给他个交代才走。”邹并不打算为卷风解释,拍拍手,开始收拾从宫内带出来的食物,轻脆的击掌声惊得正在弯腰扫地的民妇抬头四顾,却看不到任何异状。

“哦?难不成你在房内留下各种线索,让人以为你是被劫持就是为了不伤他面子?”飓玉后接过邹递来的水袋,喝了几口,“之前你一直没有逃是没有找到好的借口?”

“知道也没必要全说出来吧?”红发塞班郡主站起身来,整理背上的弯弓。

“这就更让我奇怪了,卷风王到底想不想娶你?明知你可能逃走还给你机会?”

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尚早,“这个——我也不清楚呢…”院外的哗喧声越来越大,进入城门的人渐渐多起来了。

瞅了一个空档,邹和飓玉后从城门官的眼前施施然地走了出去,“快走,蓝水晶支持不了多久了。”飓玉一面向西面飞奔,一面叫道。

“你要去哪里?”邹漫无目的地跟在飓玉后的身后,心中暗暗摸清方位,南面是礼天城,西面是青奔府,而东面,高仓汀正越海而来…

第十五章 上古遗族

邹停下脚步,在破屋中弯腰大口喘气。此地离大良城已有十里,四周一片死寂,接近正午的阳光徒然地向荒废的黑土地发散热量,秋风不时在破屋中打个旋,卷起几绿尘埃。身边的飓玉不比她好多少,过了许久才渐渐平复下来,嘶哑着声音:“我们现在只能呆这里,再前面去一点就是礼天城北源军的驻防地范围内,会被巡逻的兵士发现。”

“知道,这周围是两军之间的缓冲区,目前算安全。”邹点点头,顺手解下胁下的水袋子递了过去,“你打算去礼天还是青奔?”

除了水晶球什么也没有带的飓玉大口喝了几口水后,古怪地看着邹,“你想和你一起走?”

笑了起来,邹用同样的脸色对着飓玉,“就算我是这样想,你也不会同意吧?”邹可是很清楚飓玉后对自己的怀疑,卷风王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让她们逃出城?一路上虽有水晶球排挤掩护避过了追兵,但追兵的数量和速度比飓玉预想的颇有距离,在这种情况下,飓玉后将自己看成是间谍也不足为奇。

从北伐中翻了一番出两件粗布男装,邹指着飓玉的水晶道:“这东西现在用不了了吧?换装吧。”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当月上中天之时,一身天狼便装,头上的银发已经包起的飓玉后一跃而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破屋,毫不犹豫地冲入黑暗之中,向天狠河方向奔去。

“真是嫉妒呀,”被抛弃的红发女子孤零零坐在原地,大发感叹,“没带水,没带食物食物,捧着那个破水晶就敢横冲直撞,”然后再加上一句:“想当年我比她还强…”抚今追昔是没有用了,落难的郡主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和普通人一样好好整理挂满全身的各种装备,为以后绝对真理不会轻松的旅行作准备。

至少可以喝五天的水,装了一套普通男装和食物的背袋,朱利叶斯送她的塞班弯弓,十支黑羽箭,叹口气,不是不想多背,而是实在背不动,手伸向怀中,脖子上悬着她的心肝宝贝――装宝石金子的小皮袋。

来到这个世界后,邹曾经有过两种整理行装的经验。第一次出发后做了侍女糊口,第二次从礼天逃走后又溜了回来,而这次呢?

突然间获得了完全主宰自己命运的机会,凶却不禁有点难以决定,如果在的来的世界,她自然有层出不穷的事情可做――工作、运动、泡吧、上网、阅读、旅游――现在应该做什么呢?拿钱买一处田地安家?学习如何在这个世界平静生活?甩甩头笑了出来。

“你为什么想学气术?”

“第一,不想受你的气。第二,想去世界各地玩,没有气术,一个女孩子在外很危险。第三,这是一个乱世,不会气术很可能受制于人。”

脑中不禁回忆起当初与北源经的对话,手抚摸着从背上取下的弯弓,邹自言自语,“我没有学会气术,但我有箭术。北源那家伙伤得半死不活,也不可能给我气受。”轻扯弓弦,无人的荒原中顿时响起孤寂的“夺,夺,夺――”

十天后,北源公主多萝茜娅在海林及四万北源军的护送下向天流京出发,而另一万兵士已化整为零,乔装改扮陆续潜向青奔。青奔府边境的山窝里,席地而坐的蒙克利不断地向弥瑞介绍青奔山脉地形和各方势力分布情况。

一边听着蒙克利的讲述,弥瑞黄玉色的眼瞳闪过恍然的色彩,皇帝陛下早就有这个计划了,听说蒙克利在皇帝陛下受伤当夜当即离京办事,想必就是为自己的任务打前战吧?

“青奔府鱼龙混杂,城主虽是平为盛所任命,本身却是当地有势力的大商贾,原天狼贵族,交游广阔,青奔府名为礼天十府之一,实际上隐有自领之意。”

足足说了快一个小时的话,蒙克利终于喘了口气。

确实很佩服眼前这个人的能力,弥瑞点头道:“大人是想告诉我,青奔府城主是风吹两边倒,左右逢源之人?”

笑了笑,蒙克利的桃花眼眯了起来,“没错,如若我北源势大,青奔自然顺眼,然一但有变最先落井下石的就是它!”顿了顿,仿佛刚记住一事,“最近据闻有一些可疑之人不断经青奔入六条,大人也需提防一二。”

不明所以地看着蒙克利,弥瑞脑中一转,可疑之人?莫非就是太上皇力主捕杀的上古王族?

蒙克利微微点头…

通向青奔府的官道上,蓬头垢面的小个子一步步地走着,身上的粗布衣裳不知为何扯开了不少口子,露出几道血红的伤痕,脚上的皮靴早已看不清颜色,唯一有光彩的只有那双黑眼睛。累死了,再也走不动的邹倒在了路边,引得路上并不稀少的行人纷纷侧目,但也没人上前询问,视若无睹地继续走自己的路。

黑羽箭只剩三支了,右手不自觉地摸索着,邹黑糊糊的脸上泛出如释重负的微笑,终于走过山区到达平地,不用和非人类打交道让她松了口气,休息一下吧…

这儿已经是青奔府,几年前却是天狼国与克伦联盟的边境,四年的两国战,其后近三年的大陆混战,赶走了这片土地大多数的原主,但还未进青奔,一种莫名的生气勃勃的气氛就包围了邹。

“买!不买!买!不买!“在路边躺了好久的邹蹲在明显是新修复,路况尚好的管道边,将手中残枝上不多的黄叶一片片扯下,眼睛贪婪地瞪着面前路过的或奔或走的牛马骡驴,“哇啊啊,为什么还是不买?”被脚边古怪的红发男子恐怖的叫声吓到,正好走到邹身边的驴子“昂――”地叫了一声,斜退几步,适时地帮助邹下定决心用脚走到青奔府中心――青奔城。

“第一,在路边用真金宝石买东西太显眼,等于是对强盗小偷说――你们不宰我这头肥羊太不给我面子!第二,那些畜牲估计也不乐意我这身衣服骑在它们身上,纯粹是恶意降低它们的身份。如此一来牲畜界就会发生骚动,而牲畜们的主人就更会骚动了。”邹一边走一边低头安慰自己可怜的脚夫,“而且天意不可违――你说是不?”蹄声响起,一匹骏马飞驰而过,甩给邹一嘴的尘土,顿时让她的劝说词苍白无力,“可恶,为什么在大良城府内我没有找到银币――”这才是她真正的心声!

青奔好象并没有完全被礼天城控制?邹怀疑着,杂在官道上频繁来往的商队与行人中,本业还担心独自夜宿路边。但夜幕降临时,迎接邹的是稀疏树林里处处篝火,被第一个发现她的粗壮汉子的邀请到一处火边坐下,伴随着清亮的竖琴声安然入睡。路上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呢,放弃买坐骑的想法,远远吊在商队之后,邹早已打消加入其中任何一队的打算,发乱世财的商人极有可能认得出自己――塞班郡主并不是无名之人。

“老弟,我带你一程吧。”马嘶声加上打雷一样的嗓音惊断了邹的沉思。一知蓝灰色利索骑装,头上扎着蓝灰色包头的粗壮汉子回马奔到邹的面前,裂嘴笑道:“弗雷,到今天的宿头还有很远呢,而且,从明天起就要进山了。虽然不是什么高山,但光靠脚是撑不住的。”把女性简称弗蕾改成男性的弗雷,现在已是天狼流浪者的邹毫不犹豫摇头拒绝了柘力沙的邀请,她虽然穿上了男装,脸上也很脏,但身材瞒不过靠近的人。

“你不要告诉我你从没有骑过马哟,你背上可是只有勇士才能得到的好东西―塞班弯弓,没错吧?”故意把大嗓门压低说话,顿时让邹无言。

心一横,胆子本业就很大而且真的很累的邹将手伸给柘力沙,略一借劲,坐到了他的身前。柘力沙的嘴裂得更大了,一点也不介意邹身上的脏乱,笑道:“抓紧了。”马飞跑起来,一会儿就超过好几匹马,赶上了商队,商队的伙伴看到两人一骑而来,顿时吆喝连连,年轻人的精力真是足啊。

“我是女的,你不要告诉别人!”两天的接触后,邹基本上已经很难相信柘力沙不是色狼之类,索性开门见山,在离青奔府还有五十里,从山路转到官道时在马背上地他说道。

“知道,”简单地回答了这句话,柘力沙还是在笑着,扶了扶头上被风吹得有点歪的头巾后,从怀里掏出一根红发带:‘送给你。”

“知道?”就是表示他早就看穿了,还是仅表示同意?邹正琢磨着,眼前出现一条红艳艳的发带,和她的发色很相似。

“嗯?”没事送东西做什么?看上了我?虽然邹有着很清醒的头脑,但虚荣心还在大大地满足了一回,见面不到两天就有如此战绩!

“秋天风大,会让人发现你的银发,用发带扎牢比较好。”柘力沙的话让邹几乎一头栽下马背,嘴张得比他更大,邹盯着她看了半晌,眼光落到蓝灰色的头巾上,“你是上古王族?”

“嘘――”发出怪声不只是柘力沙,还有前后马匹上的商队同伴,柘力沙轻声说道:“这里名议上还是礼天城的地盘,剿杀上古王族的命令随时都有可能发出。”也只有同族人才会这么敏感注意到这几根银发,邹心里嘀咕着,坐在马上一边扎头发一边暗暗发愁,这些人肯定都是明显的银发,和他们混在一起实在太过危险,邹对北源天的密杀令也是心中懔懔。

对自己选择了青奔这条路颇为后悔的邹正在打主意打个机会开溜,柘力净的下一句话又让她竖起耳朵,“你也是想去六条城恢复力量的吧?我们大家走在一起,互相照顾。”

“恢复力理?”邹十分惊讶却又不好直接询问,只好自个儿琢磨,直到当晚在野地里宿营才得到详细的消息,商队里的人都是上古王族,一月前五神王传文天下,召族人相聚,虽有北源天密杀不断,但他们皆听到一个传言,五神王此次召唤族人是参透了上古王族的秘密,能让所有失去力量的上古王族得到不逊于正统上古王族的力量。

难怪在这种危机四伏情况下,还有这么多人不所死地潜往六条,“你们相信这种传言?”邹有点怀疑,她很清楚上古王族正统力量极为庞大,普通银发人根本无法拥有和控制,万一真是如此,这个世界够他们折腾。

“半信半疑”柘力沙很坦白地说,周围的人纷纷点头,“五神王和飓玉后也不是上古王族,他们却拥有我们没有的力量,虽然没有传说中驱使天地的程度,但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除了得到强大的力量,也希望五神国能让上古王族得见天日。”

“海松的卷风王不也是上古王族吧。为什么不去他的国家?”邹有点不明白他们的想法。

“卷风王和我们不一样,和藏印王、飓玉后也不一样,他得到正统五族的宠爱支持,气术又是天下第一,根本无法了解我们这些人的想法,”柘?沙沉默了一会,周围的伙伴也不说话,很明显以他马首是瞻望。

暗暗摇头,但又不得不承认柘力沙的想法有一定道理,邹很清楚卷风王的力量很大程度上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即便没有地仁他们卷风也绝对与众不同,而现在坐在这里的人,都很普通。她不也一样么?当初是那般地依靠水之力…

要不要随他们去看看究竟?畅通无阻地进入城门后,抬头望天,纯净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邹这样考虑着,青奔城太奇怪,北源军也太奇怪,为什么会让源源不断的上古王族轻易进入六条,战争时的人命太不值钱,但精壮兵士与各类技工的不断补充对六条来说实在是太有利。北源经伤得连脑袋都糊涂了?邹恶意地揣测,坐在马背上不经意地扫过人来人往的大街,目光与对街马上的男子相撞,身子不由一僵,他也来了…

第六卷 第十六章 身份败露

弥瑞黄玉色的眼瞳与邹的眼神稍稍一触,同时闪开,邹的心里立时打鼓。弥瑞不可能没看过塞班郡主的画像,若是没有起疑,何必和她一样躲躲闪闪?

弥瑞却似是没有察觉,面色安详转身和同伴说话。邹松了口气,扫了一眼弥瑞身后打扮成商队护卫的上百名精壮汉子,心里明白这些人肯定是下北源国的精兵!不免暗暗寻思他们来的来意。

柘力沙抬手挽缰,粗壮的胳膊挡住了邹的视线,他低声道:“别看那边,他们都是北源国的士兵。小心让他们怀疑。”

邹心里一惊,抬头看向柘力沙,蓝灰色包头巾下的憨厚脸透着关怀,蒲扇般的大手摸了摸邹的头,仍是轻声道:“别怕,他们不是来抓我们的。”

邹被柘力沙摸得一愣,打她来到这世上,不论是什么身份从未被人小看,还是头一回有人把她当作需要保护的孩子来对待。邹眨了眨眼睛,悄声道:“柘力沙,你这家伙扮猪吃老虎!心眼真多!”

柘力沙嘿嘿连笑,在一间小客店前勒住马匹,翻身下马,笑道:“我在族人面前可从不装傻,是你自己以貌取人。”邹顿时笑了出来。

柘力沙一边扶着她下马,一边道:“他一看就是原平流人,你难不成是从下北源国逃出来的?得罪了什么人?”

邹瞪了柘力沙一眼,“没这回事!”

柘力沙一手抓着自己的行李,另一手提起邹的包裹,走进小客店,笑道:“你有一头红头发,本来没必要非去六条,原来是为了避仇?”走到柜台边,把行李向柜台上一搁,对客店伙计说道:“三十八个人,四间统铺,一间单人――”

邹立时截断道:“四间统铺就够了!”

柘力沙一愣,看了邹半晌,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递给邹,摸了摸她的头,转头要了四间统铺,安排族人落店。

邹打开小布包一看,竟是一包香喷喷、黄澄澄的玉米糖,扔了一个到嘴里,虽是做得粗糙却越发软到心里。

十人一间的大统铺还算干净,柘力沙把邹的包裹放到最里面的床上,又将他的行李放在旁边,轻声道:“别怕,我就睡在旁边,族人们都是好人。”顿了顿又道:“等半夜没人的时候,我带你去浴室洗澡。”

邹一边嚼着玉米糖,一边古怪地看着柘力沙,柘力沙却是毫不在意地转身走开,招呼众人准备下楼吃饭。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待得拓力沙偷偷带着邹去男浴堂时,青奔府最大旅馆红树林里,弥瑞正皱着眉头听着下属的报告。

“大人,这些人都是从礼天十府而来,除了一个红发少年外,极可能都是上古遗族,准备潜向六条。”

弥瑞取过桌上的一幅小画,递到下属面前,问道:“肖纳多,你仔细看看,那个红发少年是不是这个人?”展开的小画里,正是塞班郡主的半身像,身着塞班礼服,一头绚烂的红发恰恰过耳。

负责盯梢的百人队长肖纳多仔细看了几眼,慢慢点头道:“回大人,轮廓很像,但这个少年一直与男子同居一室,我离开时,正与一男子一同去浴堂,属下以为…”

肖纳多话还未完,弥瑞便打断道:“他们天未黑便落了店,为什么要半夜去洗澡?”肖纳多一愣,冷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弥瑞微笑道:“也不能怪你,我若是没见过她的画像,也不会怀疑,你知道这画中女子是谁?”

肖纳克交回画像,深深弯腰,行了一礼道:“多谢大人。这名女子属下知道,是塞班女王宠信的高仓沐郡主。”顿了顿,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意,继续道:“也是卷风王未来的王后。”

弥瑞从桌边站了起来,慢慢走了两步,似是下了决心,断然道:“多派人日夜监视高仓沐,马上向蒙克利大人索取情报,为什么高仓沐会出现在这里!”

肖纳克立时应是,转身便要离去,突地回头道:“大人。我在监视地时候发现了上北源的人,您看…”

弥瑞顿时一惊,自语道:“上北源的人?也在盯着他们?”摆摆手,道:“反正他们现在不会动手,就当不存在吧。”

天还未亮,邹便悄悄地起了床,背着塞斑弓,在旅馆后的小花园里寻了个僻静处练箭。她却不知道,她方一出门,对面房中的肖纳克便跟了上来。

邹练习了一个小时后,出了一身大汗。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收拾弓箭,又在地上摸了层灰,涂在脸上,方从僻静处走了出来,回到房中。

族人们已经吃完了早饭,在货房马厩里忙碌着。房间的长桌上留着一菜一饭,微微冒着热气。

“弗蕾,你不用做这个,去把房间打扫一下。”柘力沙从货车上扛下一包货物,对上前帮忙的邹道。邹一愣,方要转身去提水,却早有族人抓起木桶去了井边。

小客店里诸事不便,许多事都要客人们亲力亲为,邹作为三十八中唯一的女性,却连木桶的边都没有沾过,便是她抬起稍微重一点的物什,便有族人走过来,顺手接过去,笑着帮她安排妥当。

也不见柘力沙特意招呼,同房的族人每天早晚总是空出一段时间让她在房间里独处,做些女人的事。干活累得一身大汗,也没有族人在她面前坦胸露背。

邹虽是疑惑,慢慢也能接受柘力沙之外的族人摸摸她的头,见她逞强做事,无奈地唤她“弗蕾…”

每当邹听到这个名字时,总忍不住微笑转头看向大良城的方向,似乎看到了塞班女王摘下王冠,脱下华服和这些可爱的族人们一起生活时,露出的笑脸…

商队在青奔停驻七八天,拓力沙日日忙进忙出,也没功夫理邹,只不过在晚上睡觉前,低声说了句:“正在想办法从青奔山偷入六条,再等几天。”便倦极而睡。

邹自知帮不上忙,只能安份呆在房里练箭。柘力沙偶尔得空时指点她一二,邹赫然发现,柘力沙竟是一个极强的气术高手,虽比不上北源、高仓,却也不比朱利亚斯弱多少。邹心里不免生疑,柘力沙却是毫不隐瞒,其它上古遗族也似是早已知道,凡事皆听柘力沙调度,极是团结。

正在邹慢慢溶入上古遗族,静心等待进入五神国的时候,红树林旅馆里,又来了一位她的故人。

蒙克利皱着眉头问道:“弥瑞大人,你确定是高仓沐?”

弥瑞摆摆手,肖纳克送上新画的画像,蒙克利仔细看了看画中的少年,面上露出笑意,却仍是困惑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得到的消息是她被飓玉后劫走,如今飓玉后下落不明,她却自自在在地和上古遗族混在一起,难不成是要去六条?”

弥瑞点头道:“这些上古遗族正在计划从青奔山进入六条。”看了看肖纳克,道:“她平常也不出门,天天躲在房里练箭,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练箭?”蒙克利一愣,点头道:“她确是会骑射,好象还是卷风王亲自教的。”

肖纲克恭敬道:“是的,大人,那些上古遗族出门办事也不叫她,可能是因为只有她一个女子的缘故。”

弥瑞深思道:“她贵为郡主,又是未来的王后,却能与这些男子混在一起睡连铺,吃粗食,为的就是混进六条。如此看来,陛下的计策果真成了。”

蒙克利笑道:“塞班和海松这样防着五神,自是对我们大大有利。藏印王也未免太嚣张了些,日日向青奔边境增兵,谁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将手中的画像卷起,道:“此事我已经向陛下报告,弥大人,塞班女王已经到达大良城。与海松互换国书,订下了卷风王和高仓沐的婚约。没想到正主反倒在这里。”

弥瑞犹豫一下,问道:“蒙克利大人,我们是否要把高仓沐暗中捉住?若是没了她,塞班和海松的结盟――”

蒙克利摇头道:“没了她还有别的郡主,倒不如放她进六条,藏印王不怀好意,让塞班和海松明白明白也是件好事。”

弥瑞慢慢点头,与蒙克利相视而笑,冷风从敞开的窗户吹入,站在窗边的肖纳多突觉一阵不安,不禁转头向窗外看去。这时,城中一传来一阵惶急沉重的钟鸣,街上顿时乱成了一团,尖叫哭喊声大作,弥瑞和蒙克利蓦然站起,对视一眼,同时叫道:“五神来攻打青奔了!”

邹听到外面的喧哗声,方冲到窗边,便听得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拓力沙一把推开房门,叫道:“弗蕾,不好了,塞班和海松开始攻打青奔了!”

邹大吃一惊,轻呼道:“不是五神?是塞班和海松?”脑中一闪,忍不住暗暗点头,拓力沙一屁股坐在床边,叹气道:“管他是谁,这下好了,困在青奔出不去了,战时边境的守备最是严密。我们若是太过冒险,怕是会被当成间谍处死。”

邹走到拓力沙身边,安慰道:“塞班和海松若是攻打,五神也难免来捡个便宜,说不定不用我们去,六条的军队就会开进来了。这样岂不是更好?”

拓力沙一愣,点头笑道:“弗蕾,你说得对。就怕北源要死守青奔,我们也要提前准备一下。”

邹连连点头,拓力沙说干就干,立时找了伙伴商量,分头去购买了食物、药品,只是此时的物价已是飞涨,城里家家户户都在抢购这些。

蒙克利焦急地来回踱步,忍了又忍,终是第三回问道:‘弥瑞大人,你的一万兵卒要多久才能聚集?”

弥瑞苦笑道:“蒙克利大人,一万兵卒如今只有一半进了城,另一半还在青奔与下北源的边境,我方才送出消息,命这五千人集结,务必要在平为盛大人赶来前,防止青奔城投向塞班和海松。”

蒙克利连连摇头道:“卷风王也真是厉害,陛下驱狼逐虎,他就敢直接攻打青奔,五神日日盯着青奔,哪有不眼红的?若是让他们打顺了,礼天十府都是难守,藏印王见着了这块肥肉,哪里还有空去攻打海松和塞班?”忽地抬头道:“大人,马上派人将高仓沐捉起来,她是塞班女王的宠臣,应该还有一点用处!”

第六卷 第十七章 旧爱相逢

弥瑞当即传令给肖纳克,肖纳克却是无处下手,三十八名上古遗族全部聚集到一起,为防意外,便是睡觉也只分了两间,出门皆是七八成群,直到傍晚时分,方才见得邹和拓力沙从房间出来,却不过是去方便一回。

肖纳克见他们极是防备,暗暗发愁,他手上五十名兵卒,强攻虽未必不能成功,却风险太大,极易失手让目标逃走,没有一个万全之策,哪里敢冒然行动,打草惊蛇。

正是为难的时候,肖纳克突然发现,楼下上北源国监视的人也在蠢蠢欲动,上北源国兵卒也有五六十人,领头的中年男子,肤色白净,举止文雅,似是一个贵族。听了肖纳克的请求后,捋了捋唇上整齐的胡须道:“我们要抓的也只是一个人,就是常常陪在高仓沐身边的男子。各处的上古遗族经他的手送入六条的至少有上千人,身份可疑,我们也正愁人手不够。如此一来,只要待那两人出了旅馆,我们就…”

城外的海松、塞班、五神在西门和北门外攻势更急,伤兵满城,邹所在的小旅馆已是被征用,住满了伤员。到得围城第十日,便有城主爱克利想投降的谣言传来,青奔城人心惶惶。

上古遗族们对此事亦是议论纷纷,柘力沙沉吟半晌,摇头道:“这样下去怕是会乱,我们要再去买些箭矢兵器才行,这里一屋子的伤兵,难说会出什么事。”

众人连连点头,邹也是同样的想法,便随着柘力沙和另三个族人一同下了楼,还未出门,便听得一骑快马从南门疾驰向城主府,马上满面风尘的兵卒面色疲倦,却沙哑着嗓子大喊道:“援兵来了,礼天城的援兵来了!”

满街的人都骚动起来,柘力沙哼了一声,叹口气道:“只怕结束的日子更要拖了,我们赶紧去吧。”

城里极是混乱,礼天十府的五万援兵从南门入城,伤兵与居民们纷纷涌到大街上,邹远远看到领头的正是那敏,不由一愣。三国攻城,平为盛居然没有亲自来,实在是太沉得住气。

邹不过走了一会神,就被拥挤的人群冲开,柘力沙和其他族人早不见了踪影。邹倒是半点不担心,照旧向前挤去,打算去武器铺购置一些箭矢便回去。

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到了一个僻静的巷口,邹还未来得及喘口气,把身上被拉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理一理,一摸腰包,便惨叫一声:“我的钱!”

出门前刚换好的一百枚银币不翼而飞,邹只觉心肝儿也在疼,只能庆幸没有把脖子上的金袋带出来。她垂头丧气准备打倒回府,方一转身抬头,便发现身前身后已是被上十个人围住。

肖纳克押着一个字没说,老老实实的邹回到红树林,才知道上北源国的人被上古遗族杀伤十八个人后,无功而返,目标已是不见了踪迹,顿时暗暗庆幸。

弥瑞打量着一身脏破的邹,掩盖着心中的惊奇之意,行礼道:“郡主,欢迎来到北源国,下官弥瑞,代表北源国皇帝陛下向您致意。”

邹在肚子里暗骂一声,勉强端着架子回了一礼,随意道:“贵国陛下的伤势还好吧?”

弥瑞微微一愣,仍是点头道:“多谢郡主关心,陛下的伤势已是大好。”

邹暗地里冷笑,就算是北源经故意受伤,藏印到底也是气术高手,上古遗族,若是受伤不重哪里又能瞒得过他?北源经的伤势怕是还得再养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