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不同的。

如果说她对白里絮是直白的爱,那么,现在的小白顶多也只是喜欢,还构不成让她为了这点肉 欲而熏心的时候。

因为腿部有伤,不能下水,只能坐在浴桶边上,一边打湿毛巾一边擦洗。总是趁着冲洗毛巾的时候回头看看半越还在不在。

每每这时候,她都善意的回一个微笑。

洗澡的过程异常的缓慢,那不需要弯腰就可以清晰的数出背脊的骨节数的少年,以一种前所未见的方式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折磨着自己。

她甚至可以看到虚弱的他连搅干毛巾的手都在无力的颤抖。可还是要竖起耳朵听她这边的动静,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就消失不见。

这个少年,是什么时候爱到这么深的呢?

难道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会想要;越是想要,越是得不到,所以那些感情就逐渐的深密,一直到他无法抑制的地步?

扪心自问,半越做不到这个程度。

她永远都是从欣赏再到喜欢,如果发现对方不是自己的所要,她那喜欢轻而易举的可以摘取掉,将对方当做寻常人对待。

这是现代人与古代人对待感情的不同之处。

因为,被伤得多,所以现代人的硬壳往往厚重,蒙着灰尘。

没有耐心、恒心和足够的通达的爱去感染,是进驻不了她的内心。

可是,现在这个少年,偏生将那微薄的喜欢转成痛彻心扉的爱恋。这需要多大的勇气,需要多大的赌注。

她半越做不到的,白暄偏生做到了。

他攻占她的方式,明明霸道,却让人忍不住的辛酸;看着温柔,却透着决绝的强硬。

这是一个,与白里絮决然不同的男子。

他不会如白里絮一样的衡量利益通过回报再付出,他白暄是一味的低调的不求回报的蚕食。如同蚕蛹,不到关键时刻,你看不出他的美丽和炫目。

现在,这个少年蜕变成蝶。他给与的爱让你不能不震撼,也不能去拒绝,更是,不想推却。

“小白,你知道以后你会面临什么么?”

那背对着她的人儿点着头,继续着擦拭的动作:“我,只要,能够在你身边就好。其他的,我不求。”哪怕,只是一个侍童,一个助手,不是她的人,也可以。

咽喉一梗,她转过头去:“你没有想过,这里面会不会有误会,也许,你是被人利用了。”

再将毛巾放在浴盆中清洗,搅干:“就算是利用,我也不怕了。反正,我已经将我的心意传达给你,而你……也给与我了答案。所以,哪怕,只是这样,就这样看着你好好的,我也甘愿。”

苦笑,这是怎样一个少年啊,是真的傻瓜么?

轻轻的走过去,望着那面庞,真的,又在哭了。

无声的哭泣,这代表着多大的退让和隐忍?

拉过他手中的毛巾,沿着他的腹部慢慢的擦拭,翻遍每一个角落,每一处毛孔,都要擦拭干净。

“我所认识的小白,坚强、勇敢、勤劳、无私无畏,是个好男子,应该得到一个全心全意为他的女子,方能般配。”

“我所认识的半越,狡诈却善良,贪财不小气,好色不贪色,懂忍让,懂感恩,是白暄心目中苦苦寻找的女子,只有她,才是白暄要的人。”

潮湿的里间,沉默在蔓延,执着在蔓延,隐忍也在蔓延。

半越的下手很轻,将他股 间一一擦过,包括少年人已经发育良好的男子象征。再是双腿,先将死皮给剪开,露出斑驳不堪的血肉来,横杠纵横,都是反复摩擦的痕迹。

“疼就告诉我。”

“好。”顿了顿,有说:“我有没有告诉你,今日,其实是我的十六岁的生辰。”

半越仰头对他笑道:“生辰快乐。”

同样回报她一个感激而满足的微笑:“谢谢。今日,是我这一生来,最快乐的日子……”话还没有说完,就疼得抽气。

这是痛并快乐着么?

他还在絮絮叨叨:“我记得你说过,你只会要成年的男子成为你的人。”

“唔。”她有说过么?不大记得了,不过,她虽然喜欢美男,可是不喜欢小孩。她也没有替别人照顾未成年人的打算。

一个未成年的少年,就是最难缠的小孩。一个永远长不大的男子,简直就是灾难。

“今日,我成年了。”已经可以站在你的身边了。

“小白……”你还小。

“你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后悔的。”固执,还是固执。有主见的小孩很麻烦啊!

心里叹息,再将他扶起,双手撑在浴桶边上,再用毛巾擦拭背面。落手处可以从毛巾下感觉到骨头的硬度。

“为什么不好好的照顾自己?”

“……我,吃不下。”其实很多时候一个人面对着独自一人的房间,任何美味佳肴也如同嚼蜡。

“你还在长身体,需要很多营养,以后要好好的吃饭。”否则长不高,那就变成小矮子了。

“好。”她说什么他全部都听从。

“最近几日我这边会有一些事情要办。你先去跟絮一起住,他也很想你。其实,是他说要你过来的。”

“老板?也是,如果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八卦楼是不会叫我来此。”

“哼,那消息也不知道是谁传递的,居然误导你,等我查出来后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提前解释清楚他与白里絮的误会,否则两个男子对抗起来,小白吃亏还好,白里絮现在的身子非同一般,可不能伤着了。

“老板,他还好么?”

“唔,他服了银果。你这些日子看着他一些,两个人都不要出门,不许给我增添麻烦。”否则还要分心照顾他们,容易被人抓住软肋。

“好。”老板服了银果,那么……他们会有一个孩子。心,快乐欣喜过半,痛苦哀伤剩一半。

“如果,絮,真的怀孕了,记得给我消息。”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要忙多久?”怀孕应该一个多月就可以看出来吧,她需要忙那么久么?

“不知道。应该不会太久。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两个男子都不省心。

“好。”

抱起他,再次回到床上,床单她早已经换过,再拿出前些日子她用过的伤药来:“到时候我会让人将药一起给你,你记得天天换上。大额的银子都在絮的手上,要买什么可以找卷帘,要吃什么让厨房的人给你做。你只要好好的养伤就可以了。”

“我,不会给你增添麻烦。”

“那就好。”放心。

女子专注的神色,细长的睫毛,平日敏锐狡捷的眼眸半低垂着,绯红的朱唇,白皙的颈脖,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观察着她。

没有倾国容颜,也没有曼妙的身姿,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平凡的女子,一旦开始展露她的才华就如蒙尘的珍珠刹那展露的光华,耀目,高洁。

他从没有如这一日这般,坚定的告诉他自己:白暄爱半越。

那么多个日子的自我否定,那么多个夜晚的揣测推敲,都化成如今认定不移的爱意。

“我,以后该如何称呼你?”老板娘他不愿意叫,那样太隔阂,似乎没唤一次就是提醒他,半越是大老板一个人的,他小白不许妄想。可是,唤她的名字,又显得那么的疏离,好像她只是一个熟人,没有丝毫亲密感。

对方的眼中期盼隆重,希翼更是密密麻麻的蔓延上来,双手死死的按在床板上,嘴角弯成坚硬的程度,似乎只要她一个拒绝,瞬间就可以打破他所有的坚持,溃不成堤。

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覆在他头顶,那里,似乎因为主人的害怕也开始颤抖。

“你,到时候问絮吧,他让你如何你就如何?”

泪水,就快要滑落……

半越急切的接着道:“他让你过来,定然也有他的想法。”

未尽的话,需要他自己去询问白里絮。

“我认了。不管以后如何,只要,你们不将我赶走。”那样,他的未来应该还有可期许的希望吧!

“你……”颓然的坐下,她怎么感觉这么的无力呢?

这个少年,实在是……死脑筋。

泪水即将滑落:“不可以么?”难道叫他来,只是为了以后还要让他走?那么,他情愿任性一次,提前要她的承诺。

忍不住低吼:“不许哭。再哭我现在就让人送你走。”实在是,看不得男子哭哭啼啼的,就算是白暄,也不准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落泪。

她凶他。她还从来没有凶过他,果然是……

叹气,再叹气,女尊国的男人啊,怎么这么难搞定?

收起心里的莫名火气,再拂去他的泪珠:“在我心目中小白历来是最坚强的,所以,以后不许哭。”

点头,最后一滴泪无声的滑落在她的臂膀上。

忍不住的倾身往前,吻去泪痕,他一仰头,顺从的索要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个吻。

贴近,再靠前,叼取唇瓣,摩擦轻咬,再攻占吞噬他所有未说出的爱潮。

第五一章

自从知道皇女要视察政绩,芙蓉城就开始了整顿。

所有的街道从所未有的干净,所有的门面也收拾得整齐统一,乞丐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就连算命摊子也被规整到统一的巷子,该巷子改名为“天命街”。

人多的地方争斗多,芙蓉城江湖派别更是多,经常有亡命之徒一言不合血溅当场的事情。

芙蓉城的官老爷接受了芙蓉城主的支援,借调了一批城主的护院,每日里穿着捕快的衣衫在城中巡逻,维护治安。

平日里在茶馆喝茶打屁的大姐儿们也收敛了很多,大声阔论的声调低了不少,不过花钱的势头越有越烈的征兆。

这是为啥?这得从八卦楼的当家半越开始坐镇八卦楼的那日说起。

这个女人啊,你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她的敛财速度。

当时,人们都在讨论当今太女与二皇女的政治斗争,整个八卦楼分为三派。

一派自然是赞成太女顺位的;一派是觉得二皇女有当女皇的潜质;一派是喝茶派,纯粹是口渴了来喝茶听闲聊的。

前两派的人也不知道如何,越说越当一回事,一群人拉帮结派的开始对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闹腾得差点将八卦楼都给掀了。

那半越提着一个白玉酒壶晃悠悠的从阁楼栏杆上露出脑袋,对着楼下的人吼一句:“吵什么吵,这么吵有什么用。到底是谁当下一任女皇是你们说的算的么?”

楼下就有人吼道:“那你说谁说的算?”

半越打了一个酒嗝:“当然是天王老子说了算。让我说啊,要知道谁能够当上女皇还不容易。我们来比较一番就是了。”

楼下又有人叫:“如何比较?”

半越晃悠悠下楼,酒壶玩桌上‘砰’了一声:“比美貌,比才学,比身世,比政治背景,比资历,唔,还要比比她们身后的男人,哈哈。”

一群人哄堂大笑:“好,我们就来比。”

那半越又到:“这样没意思。干脆我们来投票吧!”

又有人问:“什么投票?”

“很简单。我们将她们各自的优点列出来,每个人赞成那一部分就投那个的票。比如啊,我就觉得这二皇女应该很美貌,所以我投她美貌一票;我又觉得太女是嫡系的皇女,她的政治背景不错,我也投这个一票。然后我们一直投票,到真正的女皇诞生。再比对票数,按照输赢回本。”

“这个新鲜。”

“那是当然。还可以投全票,全票投太女一个人或者是二皇女,到时候如果是太女登位,你可就大发了。”

有人嘀咕:“这不就是变相的赌博么?”

半越眼睛一瞪,冷光四射:“你丫的到底懂不懂赌博啊?这是投票,不是赌博。赌博是会让你倾家荡产的,这投票是自愿,你投的票越多,你的胜算就越大,说不定你还真的走了狗屎运,预算了一次大黎国女皇的人选呢!到时候说不定人家还要称呼您一声‘半仙’。这跟赌徒可是大大的不同。懂不懂啊!”

吼得一群人一愣一愣。

又有人问:“那在哪里投票?”

半越一拍桌子:“这是八卦楼的想法,当然是在八卦楼买票了。一张票三文,多买多赚,自己要保留票根啊,到时候女皇登基的时候那票根就是你来兑换银子的时候啦!”

当场就有人吆喝:“我买太女全部的票!”

另一边也有人喊:“我买二皇女的!三文钱,我买个烧饼都要五文呢,值得!我说,我可以多买一些票么?”

半越翘着二郎腿,淡然喝茶:“你要买多少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没人管的。”

一场皇位之争的竞争就在这茶楼悄无声息的诞生了。在这大黎国有这点好,民众言论自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百姓经常争论皇族成员的优劣是常事。

半越当日话音一落,八卦楼的管事立马就在一楼茶馆的一面墙上竖起一块大牌子,上面标注了太女与二皇女的各个优势,还有投票数据。

小二们勤快的拿出几十本自制的票本来。美貌的票据是大红的,才学是蓝色的,政治背景是墨绿色的,等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闹剧。

这闹剧越演越烈。因为不是赌博,赌博那是现场套利,哪像这投票啊,不到新女皇登基,你是兑换不了银子的。当然,如果你投了二皇女,登基的是太女,你这票据就是水票,只能在河里飘了。

投票制度开始的第一日,半越和欧阳异再加上八卦楼的两个帐房,躲在楼上数银钱。

那一文一文的啊,数得帐房的眼睛都花了。

因为第一日还只是小范围的散播,所以买票的人还不多,银子加起来也才一百两。

半越嘀咕一句:“要加强宣传力度。”

于是,第二日整个芙蓉城的大街小巷都在传播八卦楼的投票以及它的后势效应,第二日数银子的不算两个帐房,还要加上三个管事。

银子也翻番了。

半越摩擦着额头:“还不够塞牙缝。再加大力度。”

于是,第三日各大茶馆和酒楼,三姑六婆们都知道了这么一档子事,有余钱来找刺激和同好,没余钱的也要挖出三文,来凑个热闹。

那夜,数银子的还加上了比较可靠的小二四名。

从那以后,原本不知道八卦楼的人也都知道它的大名了;原本嫉妒它的江湖地位的更加嫉妒了,因为去八卦楼串门子的江湖人士越发多了,甚至于芙蓉城主的那些假捕快们也经常在门口流连,半越每日招呼着他们上楼喝一壶好茶。于是,没人敢去闹事了。

敢去找芙蓉城主的下属麻烦,你不想在芙蓉城混了?

这样还不够,第三日的下午,半越找了三个说书先生,分早中晚班轮番在一楼的大厅说大黎国历朝历代的女皇事迹,一时之间人们的爱国思想前所未有的高涨,对即将到来视察的二皇女更是尊重加敬爱。于是,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过呢,半越还是有点人情的。

八卦楼每日午时和酉时是不说书的,放那些有家室的大姐们回家吃饭,省得被夫郎上八卦楼来提人。于是,有时候得了空闲还有妻主带着家里的夫郎来听说书,当然也有带着侍郎的。

顺着这条财路,半越又不停的推出新的糕点,茶水,顺道还出了一本《烈女传》,说的是大黎国历代皇族中有德望的女子的一生传奇故事。分为平装和精装两个版本。

又顺道出了一本《家庭和谐三十六计》专门给妻主们出主意,如何调节家族内院纠纷;当然还有《勾女七十二法》这是给出阁了或是即将出阁的男子们的教科书,让他们明白‘要搞定一个女人其实是一件多么容易又多么有成就的事情’。

据说有门路的人还买到过类似于春宫图的册子,不过这是传言,有没有人买到是无法证实。

欧阳异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抓着筷子不停的往嘴巴里面塞东西,还抽空对半越道:“我觉得你今日会见到熟人哦!”

半越坐在对面,眉头都不皱一下:“熟人?什么熟人?”

摇晃脑袋,再塞了一块兔子肉放在嘴巴里:“反正是熟人,我也不知道会是谁。”

半越叹气:“你到底是不是欧阳家的人啊,这都算不出。”做神棍做到欧阳异这份上算是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