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姐姐会问他这种问题么?为什么凤公子也不能告诉?不过,妻主这么说了他记住就好,否则她会生气。

人的声音在里面也显得闷闷的,好像大鼓敲打着耳膜,空气中有着泥土特有的腥味:“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和絮他们遇到了危险,哪里也不要去,你就带着他们躲到这里来。”

“那你会不会来救我们?”

“当然会。”

“哦。”

“所以在我找你们之前,你要负责保护好身边的人,否则到时候我会打你屁股。”

“好。”妻主好凶。不过基本不会有那样的机会的,因为他会一直在她身边,嘿嘿。

少年像是突然得到了世间最好的宝贝,一旦握在手中就不愿意放开。哪怕,只是两人这么慢悠悠的走在黑暗中,只要她牵着他的手,他就有无穷的勇气,哪怕两人一辈子走不出这个秘道。

他快步上前两步,与她更加贴紧了些,就这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拐了多少个弯,才看到一扇小门。

半越顿住,举高蜡烛,贴上去听了半响,确定了没有动静这才打开了一条缝,率先走了出去。

两人左拐右拐在自己家里穿行,月光在平整的大理石地面上洒下银光,那盛开的花朵也显得孤寂起来。

一个身影就矗立在花丛深处,黑发披散,长衫飞扬,如月下仙人。

半越拉住欧阳异远远的站在月牙门后,看着那身影一步步踏入她的院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忐忑不前。

这么呆呆的望着,看着那身影一路从花丛踏过迈过长廊,在书房的窗口盘旋,流连忘返,最终靠着那冰冷的墙壁滑在地上,再也不动。

欧阳异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低声道:“这个人很熟悉啊,是好人。”

忍不住想要翻一个白眼,这猪仔对人类的区别永远只有好坏两种。

月光一路行走,最终落在那人的脸颊上,苍白而脆弱。

半越喉咙一滞,唤出声来:“小白。”

那人一动不动,半越胆子大了一些,快步走过去端详了半响,熟悉的深蓝色长衫,简单的发式,消瘦异常的身躯,她一把拉起他:“小白,你怎么在这里?”

白暄一阵晕眩,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游荡了多久,双腿都发麻了,听得人呼唤只觉得又是幻听,直到那人熟悉的力道传来,他才呆滞的抬头望去:“妻主?”

半越一愣,他唤她‘妻主’,那么说他得到白里絮的同意了?也是,本来让他来的人就是白里絮,再者,见到小白的样子再狠心的人也舍不得让他伤心了吧。

更何况,白里絮潜意识中一直觉得是他设计了小白,原本……

算了,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再想也无益。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是说让你跟絮在一起么?如果不是我得到消息,你难道准备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我……”乍然的相逢让激荡的心情又因为责难低沉下去:“我只是想离你更近一些。”

这个傻瓜!

偏生骂不出口。

看着他衣衫单薄,应该也是下意识跑了回来,外裳只是随意的披着,难道他有夜游症?

放缓语气:“伤好了没?”

低头点头,最后又摇头。

身边欧阳异拉扯半越的衣袖:“我饿了。”

这个猪仔,傍晚的时候拉着她做‘运动’,两个人又没有吃晚饭,当然会饿。

但是她看到那白鸽就推敲着是不是又有事情发生了。偏生得到的消息居然是有男子去了半越的府上。她当初为了不让自己的家也遭受简府一样的灾难,索性将仆人都放假了,自己也带着欧阳异住到了简府,顺便找了一群江湖人和八卦楼的人混在简府,就近保护他们。

没想到,白暄居然跑来了这里。

这算是,思恋成狂么?

第五八章

白暄的目光落在半越与欧阳异相交的手中,再次低下头去:“我,马上就走。”

半越手一紧,欧阳异已经问了出来:“你饿不饿?”

白暄顿住,视线下是半越的衣摆,他清晰的记得这布料还是当时他与白里絮一起挑选,让人做了给她的,心里一软,道:“我吃过了晚饭。”

半越呼出一口气,去拉住他的手,一片冰凉:“肯定又是挑食了。走吧,我做好吃的给你们。”

你们,自然是包括了他和欧阳异。

想走,可是更加想留。

欧阳异已经高兴的拉着半越:“我都没有见过妻主下厨,我要吃。”一边艰难的迈步,还继续唠叨:“要吃好多好吃的。”唔,还有吸口水的声音。

将那手掌捂在怀里:“走吧,絮那边应该也知道你来了,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他,吃过饭后你明早顺便带过去。”

“明早?”

“嗯。难道这么晚了你还想回去?现在情况特殊,你来的路上应该有人保护,再冒险回去的话说不定会暴露絮的安全,所以,明早再出门吧。”

“可……”

半越回头,淡淡的问:“不想和我在一起么?”

“想。”几乎是立刻回答,在看到对方满意的笑容后这才发觉又被她试探了,脸上一红,低声道:“我以为,你会骂我。”

半越顺着欧阳异的拉扯,一边拖着他往厨房走去:“我是想骂,不过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又骂不出,下次吧!下次你再这么糊涂的不顾大局的跑过来就不是骂那么简单了。”

白暄心中一暖,只觉得有什么轻轻拂过,淡笑道:“我以后不敢了。”

半越点点头:“我喜欢顾大局的人,不要给我填麻烦。”

她说了‘喜欢’,心里那柔情更深,快步跑上了两步,表示了无言的顺从。

厨房的东西不多,众人东翻西找,才找到一些面粉,还有半块腊肉,几个鸡蛋,欧阳异还在厨房外面的花圃里面找到几棵野生的葱。

半越和面,欧阳异添加柴火,白暄帮忙切肉,做荷包蛋。

面筋劲道,腊肉浓香,荷包蛋滑嫩,葱花点缀,色香味俱全,欧阳异从面条下到锅里的时候就猛吸口水,一做好就迫不及待的端到桌上,等着开饭。

吃到半路,半越将碗里的腊肉分给两个少年:“你们还在长身体,要多吃。”

呼噜噜,是欧阳异的回答。

白暄将那一动未动的荷包蛋夹到半越的碗中,期待的微笑。

半越愣了愣,不怀好意的道:“你们知不知道饭桌上的典故?”

欧阳异满口面条,还要塞入一块腊肉:“补直到。”不知道。

白暄静静的望着她,半越敲打他的碗边提醒对方快吃,自己快手的将剩下的面条吃完,拍拍手道:“据说一碗饭就相当于一碗宝藏。如果你愿意将自己的宝藏分与身边的人,代表你的心里很注重对方,希望富贵与共。”

“呼噜……啊,我,”欧阳异一捧只剩下汤水的碗,十分无辜的哭道:“我,已经吃完了。”

半越也挂上失望的神色:“所以,你不是好侍郎,只知道自己独吞好处。”

欧阳异在碗中东挑西挑,最终挑出两点葱花,委屈的问:“妻主,你吃葱花么?”

半越脑门挂着黑线:“你喝我剩下的汤么?”

“喝!”得到一个爆栗。

白暄只觉得轻松,对欧阳异道:“你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半越一拦,对白暄道:“你别打这样的主意,他以后是你的三弟,现在宠着他以后还怎么做哥哥,我给你的你自己就要好好的拿着,理所当然的不给别人。他还饿的话让他自己去找吃的。”

欧阳异是三弟的话,白暄自然是排行老二,夫郎是白里絮,半越轻松的几句话就决定了三个男子的定位。白暄心里清楚这是半越提醒他,再看看欧阳异,纯粹没有理解话里的意思,一心一意的想着还要吃。

小猪仔委屈的呼唤:“妻主……”

半越一指角落的箩筐:“里面有红薯,去洗干净了,各自切成几块,再添一些柴火,将红薯放在锅里蒸煮。”

“哦!”几乎是瞬间就将欧阳异这个灯泡给打发了。

半越凶巴巴的回望着白暄:“快吃。”

这是甜蜜的监督,也是她表现的爱护,白暄知道。低下头去,一滴泪悄无声息的落在碗中,合着面条一起吞入腹,涩中有酸甜,五味杂陈。

因为是偷偷过来的,自然不能点蜡烛,几个人摸黑打了井水简单的洗漱了,再去了当初给欧阳异安排的院子。

这种特殊时刻,也只有他的院子是最安全,最容易糊弄人视听。

欧阳异早就累极,一爬到床上就呼呼大睡,典型的没心没肺吃了睡睡了吃的猪仔。

半越拿着几本书递给白暄:“这都是我以前抽空写的一些怀孕期间要注意的事项,嗯,也许不适合男子,不过聊胜于无。给到时候给絮,让他看看,挑选适合的记下来吧!”

白暄接过,小心地放在长衫的袖袋里。

半越又递给他一瓶药物:“这是给你的,我从八卦楼要的,他们经常受伤,这药能够活血,让你好得快一点。”

迟疑了一瞬,也收好了。

半越坐在床边,拉着少年坐在身边,拥住他,唤:“白暄。”

喟叹:“我在。”

“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摇摇头:“不会。”

半越掰过他的身躯:“我今日要了欧阳异。”

要了?是……

少年的眼眸瞪大,喉咙一紧,迎着对方的目光,只看到坦然和坦诚。顺口气,觉得心里的痛居然如溪流的蔓延到了深处,这才道:“你是为了以后着想,他早就说过,半年左右你就会收了他。”如今算来,真好有了半年。

半越一手覆盖在他的胸口,听着那健康的心跳:“痛么?”

他也将手覆盖在她之上:“痛。可是,我愿意。”

摩擦着他的鬓角:“傻瓜。”

他靠近那温暖,顺着她的摩擦,细细的感觉那温度,让这难得的亲密折断他竖立起的荆刺:“老板跟我说了,他说只要我不觉得委屈,一切都随我。”所以,她不用觉得他受到了伤害,想比那无尽的无望日子,和癫狂的绝望,这点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半越拥紧了他,轻笑:“絮才没有那么开通。等这里事情完了,他说不定会不准我进门的。”

白暄想象了一下白里絮冷着面容将半越轰出房门的场景,不自觉地笑道:“不会,老板舍不得。”

一吻印在他的耳边:“你呢?”

“我?我自然是一切都听从老板的。”老板让他如何他就如何。

半越哀叹一声:“我是不是该成全你们两个?”

白暄疑惑:“什么?”

半越扳着他的手指,酸溜溜的道:“你和絮,关系不简单啊!”

“老板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就没有我。”

“嗯嗯。”

“而且……老板是你的夫郎,而我是……我该听他的不是么?”

“嗯嗯。”

白暄端详她的脸色,好半天才问:“你,生气了?”

半越果断的摇头:“没有。我是吃醋了。”

咳咳!她有什么醋好吃的?

半越另外扯过一条毯子盖在两人身上:“你跟絮的关系如此之好,唉,我被排在了第三位啊!”

“哪有?”

“还没有?你什么都听絮的,可见絮比我重要。”

白暄急忙强调:“你们一样重要。”

半越努嘴,不置一词。

白暄一急,几乎要带了哭腔:“我……”

好像玩过火了,拍拍他的肩膀:“我开玩笑的,别当真。”

他怎么能够不当真。他实在是太熟悉她说话的含义了,越是听起来玩笑的话越是代表着她心里敏锐的感触。这个女子,她是从来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人的啊!

他小心的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在利用你?”

摇头:“没有。”

再问:“那么,你知不知道我是何时爱上你的?”

“……”她的确不知道,脑中对白暄的记忆永远都是停留在每日的那一声问候,一个笑容,一个小小的满足中。爱上,这个词语好像都没有出现在他们两人之间过。

白暄端详她的脸色,就知道已经找到了问题的根源,这才缓慢的道:“你记不记得去年有人辱骂我是来历不明的男子?”

“记得。”但是还引起了白家镇的交通要道堵塞,那也是第一次让半越见识到古代的女人骂街的大手笔。那个时候的白暄,坚强中透露出脆弱,却挺直了脊梁冷静的反驳。

白暄已经陷入那久远的记忆中:“当时,你挡在了我的身前,反而将对方骂得狗血淋头。”

半越笑道:“我说话很刻薄么?”

白暄磨蹭她的脸颊:“是对方无理取闹,不过,我的身世是个谜,没人知道。很小的时候我被老板从牙婆手上买了下来,然后才开始过寻常人的日子。”这几乎是白家镇人尽皆知的事情,他没有想到,因为对方挑衅白里絮不果,转而那他一个小二来开刀。让他疲于招架。

“哦,原来我还做过美女救英雄的勾当。”

白暄笑道:“我可不是英雄。”

半越点头:“我也不是美女。”

“可是那个时候,我觉得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他永远记得当时半越那不够高大的背影,将一切冤情阻挡在他的身前。对方骂一句,她嬉笑的调笑三句,直接将对方差点气得吐血。

半越笑道:“你该不会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打我的主意了吧?”

脸上一红,他扭动一下身躯,让两人更加靠近一些:“我……之后我刻意与你保持了距离,可是,我忍不住靠近你,之后,还有很多细小的事情,让我……”

半越恍然大悟:“我原来也有做祸水的本钱。”

白暄拉住她:“你不是祸水。我当时没有想过其他的,只要能够在你身边就好了,没有想过要跟老板争。你信我。”

半越安抚着他:“你现在跟絮相处很好么?”

赶紧点头:“老板还是跟以前一样,很照顾我。”

“那就好。”她磨蹭着他的耳垂,喃喃的道:“你这算是日久生情?”

“我只知道,每日最大的快乐就是与你聊天,哪怕是你让我去做事,我也很甘愿,只要你高兴我就很高兴。”那段日子也成了他与他们分离之后最重要的回忆,也是支撑他独自生活下去的力量。

白暄的情感就好像小溪流,每日里增加一股,等到爆发的那一日就是溪流连同河水汇聚到了海洋,翻腾张狂,不可收拾。

他的爱渗透到了每一日的每个细节,让人容易忽略,可是也更加闹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