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女道:“另外那个女子是你妻主?”

他们居然连半越是男是女都知道,那么是流民透露了消息?他心底一冷,颤抖道:“是我家主子,我只是仆从。”

“喝,一个仆从会有这样的心眼,我看你心思不纯啊!”

皇甫书景露出一丝胆怯:“主人家好色非常,府里的内当家怕她沾惹不干净的人,才让我跟在身边。我……没法。”

一群女子讪笑,有人笑道:“喂,头儿,寨子里还有人没开过荤,这个留下吧!”

皇甫书景闭上眼睛,嘴角苦涩蔓延,到底没有再说一句话。

那刀疤女子挑着他的下颚,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搜他身上,看有银子没。”

立马几个人冲了过来,几双手在他身上摸索,这哪里是搜身,简直是非礼。皇甫书景胃里翻腾得更加厉害,强忍着,不停发抖。感觉到,有人的手甚至钻入衣襟开始在他胸里摸索,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挥手,“啪”的打在了对方脸上。

自己脸上一痛,对方也不是吃素的,反手就给了他几巴掌,连耳朵都开始嗡嗡的响,嘴角有什么流了出来。

那刀疤女奸笑道:“是个硬骨头,我喜欢这调调。”

顿时有人就欢呼起来:“头,你也给妹妹们一点骨头汤喝。”

刀疤女凑到他的面前,那手指沿着他的脖子中间缓慢滑下,远处再传来脚步声:“头,另外一个跑了。”

刀疤女脸色一变,那手指正好滑倒男子的下半身,大手一抓,狠狠地掌握了要害,皇甫书景一口血就呛了出来,喷到了对方脸上,那女子毫不在意,回头对身后的伙伴大笑:“还是个雏的,回去宰了吃了。收队!”

男子的心落到实处,眼前一花,整个人居然被对方砍在了肩膀上,他小心抬头看去,就看到不远处那熟悉的发丝在草丛中若隐若现。

到了破庙,他才发现被抓的还有几个男子,女子却是一个也没有。想来,这些强盗此次出来一个是为了银子,一个是为了男人。

一眼扫了过去,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两个眼熟的,是庙里流民中的两人。对方见到他的眼神都不自觉地转开。

他的心中一片冰凉。可偏生不觉得对方有错。有什么错呢?人不为己天地诛。他给了流民馒头并不能指望他们会回报他。相反的,流民知道生命的珍贵,舍弃两个‘富贵’之人,保全他们自己有什么错?

他自己也没有错。

因为一切都是自我甘愿。他也不能指望一个馒头就可以让别人为你拼命。

这个道理,他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只是,这次的体会让他格外感慨。

半越当时给他那十万两银子是想要他的回报么?可是之后还是放了他走了。也是因为他走了,所以才真正的明白他对皇甫一夜来说,居然比不过银子。

皇甫书景能够为皇甫一夜换来多少银子?除了曾经的半越会愿意为他耗费钱财,之后的人谁愿意?不都是想要尝尝堂堂皇子在床上的滋味罢了。

呵,可笑。

别人越是想要的,他就偏生不给。当年知道半越对他的心思,他也不愿意给;所以,之后皇甫一夜再让他去色诱谁,他也直接的拒绝。他的身子除了他愿意,谁都不许碰。

之后才发觉,他除了有这空皮囊,还有什么?皇族的尊严么?又卖不了银子。

所以,他没有了价值。

一个不听话的棋子,要了干什么?他皇甫书景对皇甫一夜而言,没有了价值。

说是对方抛弃了他,其实,又何尝不是他自己抛弃了过去那妄想呢。

世人,他算是看透了吧!他也就不愿去怨恨了。

这几个月在民间受到的疾苦让他彻底的成长,再次见到半越之后他又发现,自己也许还可以争取一些什么,挽回一些什么。然而,一旦放下了尊严,事态的发展不是由着他来决定。

这一路,他的心慢慢沉到谷底。

半越对他没有爱。

她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一心为他的女子,而他也不再是过去那个皇子。

现在这般,以命抵命,算是还清了这一世的所有债,他皇甫书景谁也不欠了。

“你,别哭。”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被关到了一马车里面,看看车内的环境,应该也是抢来的。

跟他说话的,是流民中的一个。

皇甫书景摇晃着头:“我没哭。”

另外一个小点的男子轻声问:“她们会带我们去哪里?”

皇甫书景笑道:“地狱。”

地狱其实不大,在不知名的山里。他们之后被蒙上了布条,在马车里面晃晃荡荡,也不知道行了多久,直到快要睡着的时候,才被人恶声恶气地赶了出来。

周围一群小孩子和老人围了过来,还有几个男子,看起来都是衣衫全都千奇百怪。神色中透露着贪婪。

这是一个久经世事的强盗窝。

因着心里断了想念,皇甫书景倒是什么也不怕了,挺着腰杆随着众人又被关到一间黑屋子里面,抬头只看到屋梁顶上有一个窗口,开始还有细碎的雨丝飘了进来,到了最后连雨也没了,灰沉沉一片,如同他们的人生。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什么?”马车中与他说话的男子又问。

皇甫书景摇了摇头,再也不愿意吐露一个字。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进来一个中年男子,身上瘦得只有一层皮,可那一双眼睛像是暗夜的猫头鹰,晶亮地可以剥离他们的衣衫。

所有的人都不自觉的缩了一下,相互挤在一起。

那中年男子嘿嘿的奸笑,借着门口的微弱光线打量着他们:“都起来,成排站好。”他身后跟着一个女子,正是找到皇甫书景的那一个娇小女子。

那女子嘀咕道:“竹竿,你别笑了行不行?怪扎人的。”

那男子又换成“呵呵”笑,声音尖锐得如同他那支棱的骨头:“矮子,你头儿交代了哪些人不能挑没?”

那叫‘矮子’的女子指了指沉默异常的皇甫书景,还有开始与他说话的男子:“他们两个老大说要了,其他的随便你挑。说好了,五十两一个。不赊账。”

中年男子笑道:“我老五什么时候赊账过。嘿嘿,看看这次有没有物超所值的货色,让我来验身看看。”

说罢,就轮番挑看各个男子,不是摸脸颊,就是摸胸部,也有摸腿骨,置于命根子更是一个个的摸来,偶尔蹦出一句:“这个够大,这个细长,这个蛋太小了,这个还没张开……”

一路下来,那矮子女人居然面色不改,似乎早就习惯对方的验货方式:“老五,你楼里最近生意如何?”

“很好。托流民的福,货色多了,客人们也来得勤快,没十天就有一个公开竞价开苞。”

“啧啧啧,我还没有吃过雏的。”

“呵呵,让你头儿留一个给你就是。”

“哪里可能!好得都是头儿吃第一道,到了我手上都是第十个了。上次我们给其中一个吃多了药,当夜还没轮到我,对方就翘了鞭子,亏死老娘了。”

“哈哈,那这次你加把力,争取第二个。”

“我打那些姐儿们不过,否则我要抢第一个。”

“哈哈哈哈……”

两人自顾自的对话,浑然不觉周边的男子一个个都吓得脸色发白,有的被那老五的手一抓居然失禁了,老五大笑:“这个好,经得住折腾。”

他居然也不嫌弃脏,直接又去摸另外一个的裤裆。

皇甫书景几次想吐,偏生什么都吐不出来,他开始馒头没吃多少就被半越给带着跑了,胃里除了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还好,他是预留的,不需被对方如此的虐 待。

等到一圈摸完,那眼神还滴溜溜的往皇甫书景身上扫过,突地一把冲了过来,翻开他的衣襟,一只手已经钻入他的腰间,狠狠地掐了一把,大笑:“这个是好货,这肌肤,啧啧啧,跟你头儿说说,把他卖给我吧。”

矮子也来了兴趣,瞅了过来:“怎么个好法?”

老五抬起皇甫书景的脸部:“这里被人烫过,可是你看他的耳后,肌肤滑嫩,唇色自然,颈脖纤细,”又翻开手掌:“这双手的老茧不是很厚,手臂肌肤白皙,腿骨柔韧,肌肉紧致,说明以前他是富贵人家的男子,嘿嘿,还应该是极富贵的,啧啧啧,可惜了这脸皮,应该是被人恶意毁掉的,也不知道哪家的妒夫,好辣的手段,唉,不对,他还是雏的,哈哈,你家头儿捡到宝贝了,把他卖给我吧,这脸蛋我可以让它恢复原状。哈哈……”

矮子围着他转了几圈,手悄无声息的摸了他的臀部一把:“真有这么好?你要的话去跟头儿说,我可没法做主。”还不知足,又凑到他的面上端详,似乎被对方那倨傲冷漠又灰沉沉的眼眸给吸引,忍不住再贴近一些。

皇甫书景只闻到一股血腥气,突然想起半越被这人的长剑给伤了,心里一恨,眼睛一瞪,居然张口就冲那人耳朵咬了过去。

“啊——!”矮子大叫,推着他的脑袋,拳打脚踢的。可皇甫书景发了狠劲,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半越,甚至于今夜说不定就会被这些强盗女子折磨地不成人,以后,他已经没了以后……

那泪在心海里翻腾,眼眶中干涩厉害,牙齿越发狠,居然活生生的咬下对方一块肉下来。

女子的尖叫和愤怒交织着,拳头纷纷招呼在他的身上,腿上,腰间。皇甫书景护着脑袋和下半身,躺在地上任对方踢打,那些疼痛落在身上,落不到心里。

他恨,为什么,为什么以前不接受半越,那么他就不会如此的绝望,他也不会丧失了生存的希望。

心海里的波涛汹涌,白浪翻天,也浇灭不了那蔓延不止的苦。

女子捂着耳朵跑了出去,那老五啧啧啧的称奇:“我喜欢,哈哈哈,我相信刀疤更加喜欢,哈哈,小子,你活不过今晚了。”

活不过就活不过,他也不想活了。

第七四章

半越也不知道在这草丛里面呆了多久,只感到脑袋昏沉,雨丝穿透层层树叶之间落在身上都沉重。手臂有点麻木了。

心里,也许也麻木?

“小姐!”一声呼唤在耳边,是熟悉的声音。

卷帘!她怎么来了?

难道简怜月说安排跟着她的人之中有她?

半越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被什么堵住了,根本吐不出一个字。那小手覆盖在她的额头上,小小的身子已经比以前长高了很多,可以撑起她这个大人了。

耳边的嘈杂换上了另外一批人。说是嘈杂,也只是可以听到人们带点喘息的声音,显然大家找她也找得辛苦。

半越就这么昏沉沉的,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还是在那破庙里面。

那些流民早已经看不到一个了。

卷帘喂她喝了一些水,眼角斜斜的瞟了出去,就看到一丝黄昏的后脚跟。

天暗了。

那么,皇甫书景会如何?他开始与那群人的对话半越听得明白,对方会遭遇到什么,用脚指头也可以想到。

可是她想不出皇甫书景的真实想法。

天知道,一个皇子被一群粗痞不堪的流寇给强 奸了会怎么样?

她低低的说了一声:“我们要去救人。”

卷帘点了点头:“皇甫公子没受伤吧?。”

“被抓了。那些人的大本营应该在附近,让人去找出来,今晚就要行动。”

卷帘还是点了点头,用一块冰凉的布巾贴在半越的额头上:“我跟八卦楼的姐妹们一起去办,小姐你在这里休息。你有伤,而且淋了雨,有点伤寒。”

“没事。你把众人聚集过来,我们想办法要紧。”

卷帘知道半越的性子,不再反驳,叫得众人过来。这群人主要都还是轻功不错的人,有两个堂主,半越见过,算是八卦楼武功顶尖的。

众人都是江湖人,对于没有及时赶来救助半越颇觉得尴尬,其中一位堂主是个三十出头的女子,大声道:“二当家给我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是,别的不用说了。”

这话的意思是不准备解释也不想半越为难她们。

半越笑道:“我不准备说别的。我只要救出皇甫书景,别人的死活我管不着。”

那女子道:“总要有个万全之策。这批流寇以前就跟八卦楼就有过节,这次找到二当家身上,我们不能咽下这口气。”

半越眉头一皱:“大家的意思是如何?”

另外一个堂主也站了出来:“一则为民除害;二则扬眉吐气。自然要以绝后患。”

半越点头:“好。”

众人这才七嘴八舌的商讨起来。半越气息奄奄,最后与众人拍板,有的开始忙活晚饭,有的开始去安排布置,每个人都分工合作。

卷帘给半越包扎了伤口,脸色平静。半越最近见她的时候很少,一方面是因为半越忙,一方面是卷帘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半越总是觉得卷帘还小,该要多见见世面,不能老是围着她打转。卷帘与她相伴了那么多的岁月,她感激,也心疼。这个小女孩她是真的当作妹妹在疼。

总是想要她更加好。可是,小女孩的心思总是多,平日里偶尔见面总再也看不出原来的那股没心没肺的味道,有了成年人才有的冷漠。

“傻丫头,真的恨我的话,干嘛不在药里面撒一把辣椒,也算是对我的惩罚了。”

卷帘嘟着嘴巴:“我忘记了。现在就加。”

半越笑道:“记得留一些撒到晚餐的野味上,否则晚餐吃起来没味道。”

“哼,又不是你烤的东西,要什么味道。”

半越闷笑:“傻丫头。平日里嘴巴馋了干嘛不直接去家里吃饭,你想吃东西我还能亏待你不成?”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半越感慨道:“那是,你又没有银子给我置家业。”

卷帘差点跳了起来,到处张望一眼,又低声嘀咕:“谁说我没有银子。八卦楼也有给我月钱的。”

“多不多?”

卷帘露出高兴的神情来:“每月一两。”

“哟,比我给的月钱多多了。”

“简女侠很慷慨。”顺道瞪了半越一眼,又道:“可她那边没有好吃的。”

半越丝毫不以为意:“是你自己不来家里吃饭的,关我什么事啊。”

“你又不叫我回家吃饭。”

“我以前也没有叫你吃饭,你不照样吃得欢快。”

“欧阳异比我吃得还多,我怕把你吃垮了。”

“你每月支付生活费,我不在意你能不能吃垮我。”卷帘总算笑了起来,半越又问:“练武辛苦么?”

“很饿。”

“你是猪啊,运动多了当然容易饿。好吧,原来你撒气不回家,只因为我没有给你开小灶。我这个小姐居然抵不过美食的诱惑。”摇了摇头,还补了一句:“女孩的心思不能猜啊。”

卷帘哼了哼,半响才道:“我武功很厉害了,这次我也会去救人。你不要丢下我。”

唉,搞半天也是跟小白一样,实心眼的孩子。都是在抱怨半越当初撇开他们,独自带着欧阳异面对困难呢!

也不知道,白里絮是不是有同样的怨恨?

两人正在嘀嘀咕咕叙说旧情,庙宇外面已经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半越抬头一看,庙里火架上的野味已经开始往下滴油,金灿灿的油水在柴火堆上冒着火星,鼻翼煽动两下,明显的可以感觉到两股气味飘散在空中。

庙中的肉香,和庙外的酸臭,隔着门槛交织在一起,香的越发浓郁,臭的越发恶心。

庙外的那些脚步声停了下来。

庙内的众人围绕在半越身边,她们的面前是火架上翻滚的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