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数钱的感觉!”

山本健抿紧了唇,“真看不出。”

“人的心都是被一层外表裹住,当然看不出。”冷以珊开心地看到服务小姐向她走来了,她忙站起身,头也不回。“山本先生,你慢等,我先走了。”

“小姐,款汇好了,这是汇款收据和你的卡,请收好,欢迎下次光临。”服务小姐礼貌地对她弯下身。

“谢谢!”冷以珊小心地收好东西,拉开银行的大门。立时又觉得走进了一座热气腾腾的浴室之中,背后很快就沁出细密的汗珠。现在的天气是札幌四季里最热的几天,太阳都西斜了,温度还很高。

“现在准备去哪?”山本健站在她身后,问。

“你….也这么快?”冷以珊有点惊讶。

“我办好的时候,你才进来。你眼里只有钱,哪会看到我的存在。”这话象指责又象幽怨,到让冷以珊辩不清了,有一点清楚的是他是故意留下等她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一能地脱口问。

“可怕的职业病!”山本健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她不知道别墅旁边住的什么邻居,不知道附近便利店里戴着耳机哼着唱着的小女生叫什么,不知道以前搭坐班车的司机心情怎么那么好,一直乐呵呵的。她不和外人搭话,外人也不搭理她。但她一走进医院,无论是护士还是病患都抢着和她说。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总温声问。说多了,变成了她的口头禅。

发愣的冷以珊有点茫然失措的样,让山本健讶异了。“我刚刚做过体检,所有的指标都很正常,我好象不需要你的帮助。”

“哦!”不需要,那就没讲话的必要。他们之间讲话不是他激怒她,就是她激怒他。她越过他的肩,看看有没有空着的出租车。

“我妈妈生病了。”山本健突然说。

“山本太太怎么了?”冷以珊收回目光,关心地问。

“前几天血压有点偏高,在屋中都晕倒了。”山本健冷硬的面容有点抽搐。

“看医生没有?”

山本健点头,“看过了,说因为上了年纪,又偏爱吃甜才引起的。以后多注意饮食,会好转的。”

“有许多疾病在年轻的时候都潜伏在体内,老了后,就会突然爆发出来。所以平时就要多注意。请代我向她问好,我有…..时间会去看望她的。”毕竟照顾了自己一年多,也算有一点感情的。

“今天没时间吗?”山本健看着西沉的太阳,不相信她现在还能编出上班的借口。

“没有,我要回去加班。”冷以珊向大街上的车流举起手,想拦下一辆出租。

“你不是从不上夜班吗?”山本健按下她手,问。

“是加班,不是夜班。我要看看后面几个手术的病案,我…过两天要回国。”她很不喜欢向山本健交待自己的行踪,可又想不到别的理由,只得实话实说。

“要一个多月后才能回日本吧!”

冷以珊无力地叹了口气,今天中午遇到的那个发神经的律师山口真一、眼前的山本健,他们好象对她都很了解似的,她有那么透明吗?

“可能更长一点。”假期是随工龄而增加的。

山本健抬眼看到对面的餐馆,“那一起吃个饭吧,吃完饭,你再回医院加班。”

“不要了。”冷以珊一口回绝,这要是一起吃个饭,又会定义成什么?

不是传统而又古板的人,认为和男士一同吃个饭,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有的男病患出院时,会邀请她出来喝咖啡,有时间也会欣然同意,可是山本健和别人是不同的。

“我不会要你负责的,只是纯吃饭。”山本健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那AA制!”她因为渡边翼的短信,气得中饭都没吃,算起来,她已经有八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而且早饭还在手术前吐光了。

“好歹我妈妈还从你那儿赚了不少的钱,算回报下你的慷慨吧!”山本健硬梆梆地说,不看她,穿过斑马线,直奔对面的餐馆。

如果人象原始社会时,不要一层礼貌的外衣,该多好。冷以珊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仍抬步跟了上去。反正要吃饭,就当是上学时,对一帮同学挤一张桌吧!

上学的时候,餐厅里很挤,几个人合一张餐桌。渡边翼和她坐一起,她的餐盒是餐厅里最便宜的,他的却是最营养最丰富的。吃着吃首,两人的餐盒就并到一起了,营养的丰富的进了她的肚,他嚼着清淡无味的菜还一直讲好吃。

想起渡边翼,就是这样不由自主。

冷以珊心戚戚的,站在班马线上,突然走不向前。红灯亮了,车流疯狂地鸣笛,她一动不动。

“冷以珊!”山本健回过头,脸都吓白了,他跑过去,一把攫紧她,拉到路边,惊魂未定。“你…..想死啊!”

“没有!”冷以珊淡淡地一笑,“去吃饭吧!”

晚饭点是天妇罗,铺在煮得颗粒饱满的热腾腾香Q日本米饭上、混合碎干贝、虾、香菇与蔬菜与面浆一起炸得香酥、表面微微淋一点酱汁的“杂煎”。吃天妇罗、快捷、简单又美味。

两人沉默地吃着。冷以珊不敢吃太快,胃饿得太久,对突然地美味有点不适应,她小心地咀嚼饭粒。

山本健抬眼看去,刚好看到她敞开的衬衫领口,两边的锁骨高高地耸起,脖颈上的青筋直冒。“你….为他瘦成这样,值吗?”

冷以珊闭上咀嚼的嘴,沉默得就象石雕像。

“地球在宇宙里算是一个小颗粒,你说札幌能大到哪里去?我家的邻居就在你们医院上班,我听他说起的。”山本健不自然地说。

“哦!”冷以珊又恢复咀嚼功能,准备接他后面的豪言壮语。她

现在是世界上的可怜人,凭白无故都让一些侠义之士发挥着博大的爱心。

“你都可以为别人医好心,为什么就医不好自己呢?失去一份感情,又不是失去整个生命。医生不是冷情自制,你不太专业吧!”

“我很好!”

“很好瘦成这样。”他打量着她巴掌大的小脸。

“这叫瘦夏,秋天一到,我还会胖回来的。”她放下筷子,一碗饭吃到饭底。有这么好的胃口,就证明失恋痊愈。“谢谢你的晚饭,山本老师。”她笑着改了称呼。

山本健难得扯出一丝笑,“你总算记得了,我送你去医院。”

“现在太阳不那么火,我走回去吧,顺便消化下今晚的美味。”她客气地谢绝,山本健没有坚持,把她送天餐馆门口,自己折回去买单。

晚饭的气氛还不错,山本健没有说出让讨厌的话,上次可能是个例外。人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冷以珊沿着街道慢慢地向医院走去。太阳已经落山了,但暮色还没太重,天地间隐隐有些光亮,街头散步的人很多,有游人也有当地人。经过市中心的绿地时,冷以珊看到那个街头乐队又在演奏了,但吹萨克斯的那个小男生不在。

和大岛浩第二次见面就是在这里,他站在人群中,痴痴 地听着小男生在吹《回家》,他那时心里一定很渴望回家。

那个时候,他心里还有一个恨着的家,现在他彻底的没有家了。世界上不幸的人很多,而自己快要回家了,想想真幸福。

第三十一章 花都谢了吗(六)

夜晚,医院外除了大门前的两盏有点明亮,其他都是发出莹白灯束的小灯,散落在花园的角落中,在黑暗与光明之前徘徊,让人看得见却又看不清,朦朦胧胧的。

从大门通往住院大楼的这条小径,冷以珊闭着眼都可以直直地走过去。不会走岔到花园的另一边。

人闭上眼的时候,虽然身处黑暗之中,心却是安宁的,听得见蚊虫的轻吟,听得见树木在风中的摆动,听得见….谁在叹息?冷以珊睁开眼,顺着叹息声看过去,大松树下的椅边,坐着一个身材高挺的男人。

“大岛浩!”这医院里找不出第二个这么高的男人。“怎么坐在这里,不怕蚊虫咬吗?”她站在他背后,看着他洒满莹光的双肩,看不到他的表情。

“病房里太闷,就出来吹吹风。”

“天,是胸闷还是心跳过速?”他明天就出院了,这时候不要出现什么状况。冷以珊急忙转到他面前,弯下身,头发散了下来,她自然而然侧过脸,把耳机贴在他胸前。不知道这动作看在别人眼里,有多亲呢。

心跳稍有点快,但没有杂音。她轻吁口气,没有急于抬头,留恋着这强健有序的心跳,这是她永远听不够的音乐。

大岛浩长臂环住他的纤腰,拍拍膝盖,“借张椅子给你。”这欠着腰贴在他的怀抱,姿势有点别扭。

冷以珊脸一烫,慌忙离开他的怀抱,“我坐旁边吧!”旁边却没空地,一个几层的食盒搁在上面。“你带夜宵来吹风呀!”她挪谕地倾倾嘴角,把食盒搁在草地上。

大岛浩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不是夜宵,是我自作多情为某一个人从外面买的营养晚餐。”

“那个人吃过了!”冷以珊歉意地一笑,陪着他一起仰望着星空。

“是,我的关心是多余的。”大岛浩的口气有些落莫。

“不是,你的关心那个人很感激,但是她可以照顾好自己。”

“以珊,你变了!”大岛浩说。

她没有说话。

“今天渡边俊之夫妇来看我,让我放渡边家的户籍,你应该想到我们会谈到从前的事。你做完手术就走了,招呼也没打,也没问我心情好不好。在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我记得在手术前,你对那个来要钱的男人是多么强悍,你就象一个勇敢的小母亲,拼命地保护着我,用身体挡在我前面,不让我受到一丝的伤害。”

“呵,没想到你有恋母情结呀!”冷以珊淡笑着打趣。“那你应该找个年岁大点的女子做朋友,她们会疼人。我那时只不过是尽了一个医生的本职。现在的大岛浩有一颗健康的心脏,我也就不要操心那些事了。”

“以珊,你是不是很害怕爱上我?”他对上她的脸,想拥她的肩。她让开,“大岛浩,你这张嘴对多少个女人说过这句话?”

大岛浩双唇一抿,眼中闪出危险的火光。“我以前只会问们喜不喜欢我,不会问爱不爱我。”

“你爱她们吗?”

“不爱。”他崭钉截铁地回答。

“不爱也能做很亲密的事。”冷以珊看着他的眼,脸上毫无笑意。

“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大岛浩咬牙切齿地说。

“所以,大岛浩何必一定要我呢!我不害怕爱上你,因为我根本不可能爱上谁。”冷以珊沉默地低下头,眼睛内闪过悲凉的冷静。她恨死每天这样讲情和爱的,一场失恋,让她到是把爱情这个名词分析得头头是道。

大岛浩想抓狂了,“你不要所爱和上床扯到一起,这是两码事。”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心里爱一个人,角可以和别的女人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