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推开他的脸,无奈地坐正身子,不敢再睡了。“你还真敢坦白。”再一次深深叹息,心脏确没有记忆,色色的大岛浩,世上没有第二个。

与她相爱六年的渡边翼,也没有第二个。

第二卷不惹尘埃第三十五章花都谢了吗(十)

一场夜雨,感冒的人不是淋了雨的大岛浩。冷以珊揉着晕眩的额头,鼻音很重,北海道的深夏,温度不算高,她坐了一夜,着凉了。

这就是接受大岛浩陪伴的回报,她沮丧得看着那张担忧的俊脸,有苦说不出。

感冒药都带有点安眠成份,冷以珊不敢碰,只得拼命喝白开水,瞪着大岛浩不准他靠近,更不准他送她去机场。

“以珊,把机票改签下吧,你这样,我不放心。”

“免谈。”天已经放亮了,她等了一年才可以回家,怎么能随便改签。上海现在还在高温期,回去蒸一下,马上就会好的。

出租车怎么还不来?她掏出手机看时间,手机没开。

一开手机,接二连三的短信突突地让手机在她掌中跳个不停。她的脑袋空白了一大半。

“以珊,你现在哪里?”

“以珊,我查过明天的航班了,你应该是坐中午的航班去上海。”

“以珊,行李多不多?”

“以珊,从千岁机场出发了吗?札幌今天是阴天,不会影响航班的,你不要太赶,时间足够你赶上从东京飞上海的飞机。”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拍了下额头,才恢复点正常。从短信发来的时间,渡边翼应该一夜没睡,足足十六条短信,但没有一个电话。

“你在看什么?”大岛浩煮好一壶开水,装在保温瓶中,让她带在路上喝。

“没看…什么。”她慌乱地合上手机,听到出租车在外面鸣了下喇叭,她急急地拎起行李。

“我走了。”

大岛浩皱了下眉头,拉住她的手,深深地看着她,“以珊,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我在北海道等你,早点回家。”

她以外他要问短信的事,紧张地看着他。现在听他这样讲,她笑了,“知道啦。”

坐在出租车上,她忍不住又把短信一条条看过去。

渡边翼关心得有点过头,简直是面面俱到,他会在机场等她吗?她的心“咯”了一下,像漏了一拍。如果在,她和他讲什么,她说不定会忍不住哭起来,但那样会让渡边翼以为她对他有留恋。

经过了和渡边翼的分手,她对自己的自控能力已不敢那么自信了。

不如不见吧!

但他显然打听到了她的航班,能避得开吗?

二个多月不见,他还和从前一样温雅俊逸,笑意仍那么温和吗?

如果碰到,就见一下吧,像对一个熟悉的人,打声招呼,然后道别,不谈太深。

冷以珊心中自我建设着。

走进机场大楼,她紧张得两手都是汗。她领好登记卡,托运好行李,在候机楼坐了一个多小时,她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冷以珊自嘲地一笑,她又多想了。

失望,不是没有的。

他的一条短信,轻易地就牵扯着她的心,让她为他患得患失,还是没用。她手托腮,看着玻璃墙外的天空,叹了口气。

“冷以珊!”身边的座椅“啪”的打开,一个身影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侧过头,眼熟的男人,有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她想起来了,是那个有点神经不正常的大律师。

“哦,你好!”她看到他提着个公文包,领带松着,额头上还有汗,古铜色的皮肤被阳光晒得有点发亮。

“回国吗?”山口真一放下公文包,放松地耸耸肩。

冷以珊讶异地扬扬眉,不解地看着他。

山口真一笑着指指电子屏,上面正显示着十二点二十分,东京至上海,班机号…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我回上海。你要出公差吗?”

“不,我送个朋友。”山口真一看到她的鼻子红红的,声音有点沙哑。“你感冒了?”

“是的,好像是重感冒。”

“我带你去看下医生!”

“呵,我自己就是医生。”

“你是心脏科医生。”山口真一态度有些强硬。冷以珊蹙了下眉头,“我能看复杂的心脏病,不能看一个小小的感冒吗?山口先生,你该去看看你朋友来了没有。”

她冷漠地转过脸,目光平视前方。

“不用看,她来了。冷以珊,你有时很固执,这不好。”

冷以珊眨了眨眼,很好玩,这位大律师并不像别人称呼她为冷医生,而是直呼她的姓名。她不是嫌他不够尊重她,可以直呼其名的人,一般是很熟稔的朋友和同学。

大律师都是字字慎重,不会没经过大脑考虑就脱口说出什么的。

“山口先生,你以前就是读法律的吗?”沉默了片刻,她问。

“对,我是早稻田大学法学院毕业的。”他眯起眼,揣摩她话语的意思。

冷以珊微微笑了下,“我差点以外你是医学院的,会不会是我的什么学长,原来不是。”

“不是又怎么样?”大律师扣住字眼。

“不是就代表我们没必要再聊下去了。”她冷冷地说。

山口真一没想到她会这样讲,脸色有点发青。“我们之间还有渡边社长的关系。”

“你弄错了吧!”冷以珊淡然一笑。“山口先生,既然知道我今天是回国,就该知道我在日本是没有亲人的。”

“冷以珊,你在抹杀事实。”山口真一黝亮的眼瞳指责地盯着冷以珊。

“事实?”冷以珊僵住身子。“请问山口先生,你说的事实是什么?”曾经,她和渡边翼之间有过一份情,但结束了,这不会构成她和渡边家有什么牵连的依据。恋爱可以谈多次,只有婚姻才受法律的保护,大律师今天可能被太阳晒昏头了。

山口真一被问住了,眸光变深,唇线也抿成看一直线。

“抱歉,我想坐那边看看飞机。”她礼貌地一颔首,拎起包,往玻璃墙边上的座椅走去。

“冷以珊,你应该长大了吧!”身后,山口真一忽然问。

“山口先生,你讲的长大具体解释是?”她不耐烦地回过头,眼眸开始冒火。

“有足够的心理承受一切,而不是像一个孩子,被许多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中,为你挡去所有的风雨。”山口真一抬起眼,口气讥讽得让人想甩他一巴掌。冷以珊深呼吸,再深呼吸,“山口先生,你看看,外面阳光灿烂,哪里有一点风雨。在日本的这六年,我得到的都是我花了百倍的努力才拥有,不是某某的照顾和施舍。你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

“我知道!”山口真一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你想听吗?”

“我没有兴趣。”冷以珊一口拒绝。

“我还以为你真长大了呢,原来只不过是只驼鸟,把头埋在沙子里,以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就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

冷以珊脸色一变,心慌乱得让她没有办法平静地站稳。“有什么发生了吗?”她咬紧唇瓣,声音从齿缝间渗了出来,她控制不住身子的颤抖。

山口真一站起身,抓住她的手臂,“冷以珊,你真的很幸福,幸福得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羡慕。也许,你应该这样幸福地过下去,什么都不要知道。”

“山口先生,我想听的…不是这句。”她的眼神开始涣散,无力地脚直发软。

山口真一闭了闭眼,沉重地说:“好,你想听,就跟我来吧!”

第二卷不惹尘埃第三十六章落叶满阶(一)

冷以珊退了机票,礼貌地请地勤小姐把托运的行李改为寄存,笑意噙在嘴角,整个人恬静得像一首轻吟的诗句。

山口真一讶异地看着她,只是脸上没有露出来。他以为她会急促地追问,会慌乱无措,会紧张得失控,她没有,她安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等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她总是让他摸不透。

停车场很安静,但在冷以珊的心中,却不知何处有风吹来,摇曳着路边的树枝,翻滚着天边的厚云,连花坪中被保护得好好的花束也被撼动了,几片落叶在她的脚边飘落。

心里似乎有了答案,但她不愿那样认为,也许是她想错了。

山口真一把车开了过来,为她打开车门,她道谢后上了车。

从机场到市区,有很长的路程。一出车站,时间就特别漫长。偏偏路上还堵车,时间长得就更让人难以置信。

冷以珊看着远处的富士山,想着山顶上终年不化的积雪,觉得自己像站在山顶,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说一句谎话很容易,但想让这句谎话变得可信,你就必须说百句、千句的谎话来掩饰。这是一件很难为人的事。”山口真一盯着前面的车流,拼命地按着喇叭。

冷以珊倾了倾嘴角,淡淡地说 “我以为你很擅长。”

山口真一怔怔地看着她,“律师最讲究事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