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山口真一回答得很快。

大岛浩抬眸瞪了他一眼。

“但我知道和她有关的别的事。”山口真一不打马虎眼了。

“说!”大岛浩手握成拳,咬牙切齿地说。他真是十分十分的讨厌这个律师,一句话分几次说,摆明了吊人胃口。

“她没有回国。”

大岛浩脸色唰一下白了。

“我告诉了她渡边翼过世的消息,然后她就不见了。”

大岛浩突地一拳击向山口真一的左颊,他没防备,跌坐在地上,严重冒出危险的火焰。“你想和我打架吗?”

大岛浩目光如刀,直直地瞪着他,“渡边翼是死是活与她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告诉她?”

“她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真是残忍,在她一个人时,无助时,告诉她,她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连个哭的地方也找不到,你明知她爱疯了那个渡边翼。是你,是你把她逼走的。”大岛浩的脸色开始苍白,手指微微发抖,“以前,她…最难过的时候,从寓所赤脚跑到医院,那副样子,我想都不敢去想。她不坚强…一点都不。”

“我知道…”山口真一站起身,“但已经晚了。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渡边翼很爱很爱她,不想她误会他。”

“渡边翼的爱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爱她的人是我…我好不容易才让她正常了点,你又彻底毁了她。”

山口真一被大岛浩痛苦的神情震住了,“我找了她很久,用尽了办法,都得不到她的消息。现在只有最后一条路了…”

“你该死的快说。”大岛浩声音冷凝得慑人。

“她在外,一定会用钱。她不可能带许多现金在身上…”真一压抑着想揍人的冲动。

“你是说查询信用卡上的消费地点吗?”

山口真一白了他一眼,这个四肢发达的男人还不算太笨。

大岛浩不等他回答,猛地掉转头,向医院办公大楼冲去。

真一拍拍身上的草屑,咬了咬唇,他该回东京了。接下来的事,不需他再出面,身体内有着渡边翼的心的大岛浩,有多爱冷以珊,他见到了。

大岛浩会替渡边翼好好爱她的。

有那么一天,她还会像在渡边翼身边一样,重新绽开美丽的笑容。他相信!

第三十九章落叶满阶(四)

小樽是北海道北端的一个浪漫的港叮小镇,道路两旁排列着很多保持着原貌的古老建筑,一条运河穿镇而过。当华灯初上,薄雾笼罩时,运河边三三两两的情侣,走下河堤石径,一边浏览着路边的玻璃工艺品店,一边欣赏运河的迷离风光,这是小樽最美的时刻,也是运河边各家饭店最忙碌的时刻。

“老板娘,二盘章鱼烧!”

“好的,请稍等。”

运河边观景最好的烧烤店的生意今天特别的好,店里的帮工又请假,老板在里面准备烧烤的食材,老板娘在外面招待客人,两个人忙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店面不大,但地段不错,价钱又适中,这一到晚上生意就很火爆,两个人累也快乐着。

“老婆,快八点喽!”老板从橱窗口端茶出来,抽空对着墙壁上的钟挪挪嘴。

老板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真的哦,快让我看看有没有空桌。那儿有,老公,还是老座位哦!”

老板憨厚地一笑,点点头,听到挂在门上的铃铛一响,两人一起转过头来。

一身穿着黑色昵裙的清丽女子走了进来。

“你好吗?今天去哪里玩了?洗温泉了没有?”老板娘热情地迎上去,引着女子走向座位。

北海道的秋天来得早,才进九月,天气已经很冷了。这时,皆是日本国民泡温泉的季节,外地来的游客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寒意料峭的深秋,赤身裸体浸泡在露天温泉中。身心放宽,得享上冷下热、外冷内热,心冷体热…之乐趣,简直不想回到凡尘。

这位女子来小樽有一个多月了,清丽淡雅的面容在一群游客中特别显目。她的脸上稍有些苍白,目光却出奇的清澈,浅浅微笑时,宛若一朵清丽的花朵绽放,让人移不开眼睛,不由得对她就生起好感。

她似乎是喜欢上了小樽,一到晚上八点,准时推开烧烤店的店门,坐在桌边,点一瓶清酒,要一份烤海鲜一份碳烤牛肉,然后拖着下巴,对着窗外的运河出神。一开始,老板娘以为她是在等人,但看她的表情不像。

后来稍微熟识了,老板娘不忙的时候坐下和她聊聊,她说她是中国人,陪爱人到这儿游玩的,她姓冷,寒冷的冷,名字叫以珊。

老板娘好奇怎么每次都没见到她爱人,她笑笑不答,依然点两份烤餐,一瓶清酒。她并不怎么吃,偶尔挑点海鲜,而肉她会烤好,放在对面的盘中,酒也会斟满两杯,一直到离开店,也不见少一滴。

老板说这位姓冷的小姐一定不是等人,而是在思念一个人。

做生意这么多年,老板和老板娘知道对客人什么话能问什么话不能问,让客人满意才是他们最要紧的事。

好奇归好奇,老板娘后来再没提过这方面的话题。一到晚上八点,就为她留下一张空桌,给她的烤餐份量比别桌少一些,钱当然也会意思性的收一点,因为她似乎只在于这样一个用餐的形式,而不是在意吃。

冷以珊习惯性地抚了抚额,纤细而白皙的指节在额前折起来,仿佛一朵纤弱的玉兰绽开。“我今天没有出门,就在镇上转了转。”

“这样啊!买工艺品了没有,小樽的工艺品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岩井俊二先生的《情书》就是在小樽拍的,里面就有介绍小樽的玻璃制品。”

冷以珊笑笑,“没有,还要去别的地方,我怕不太好拿,工艺品易碎。”

“也是!”老板娘拿起菜单,“今天还和以前一样吗?”

“嗯,一样!老板娘,我明天要走了,谢谢你一个多月的关照。”也微微低头,额前的碎发触到了眉峰之上。

“要走了吗?”老板娘心头滑过难以言语的留恋。

“我要去富良野看看。”

“这是时候富良野不是最美的,薰衣草已经收割好了,又没到滑雪的时候,你怎么挑了这个季节过去?”

“就是去住几日,然后就回札幌。请给我上菜吧!”清淡的语气代表谈话结束,她静静地坐着,看向灯光喜爱水波微荡的运河。

“哦!”老板娘点点头。

老板把准备好的食材和酒从窗口递出来,“她要走了吗?”

“不知为什么,还有些舍不得。做生意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客人,让你心里发酸、心疼。”老板娘喃喃自语。

“你又发挥可怕的想象力了。快招呼客人去,老天,他…要进来?”老板忽然指向店门,紧张得眼瞪得大大的。

一位身着黑色衬衣的阴郁俊美的男子,紧抿着唇站在门外。漫天铮然的灯光落在他修长的身躯上,像镀上了银色的光泽,仿佛是小说里中世纪的吸血伯爵,神秘而又高贵。

老板娘也惊得捂住了嘴,慌不迭地跑出去,拉开店门,“先生…你要进来用餐吗?”

男子一动不动,按着心口,脸色惊人的苍白,目光直直地看向侧对着店门的冷以珊。

真的是她,他找遍了小樽每一家餐馆,终于找到她了。

“先生…?”老板娘不安地轻唤着,老板也从后面走了过来。

男子迈开长腿,跨进店中,向冷以珊的桌子走去。店中用餐的情侣们纷纷抬起头,愕然地看着如此俊美绝伦的优雅男子。

冷以珊的实现突地被挡住了,她微闭下眼,缓缓抬起头。

“大岛浩!”她把落下的一缕头发夹到脑后,脸颊微红,浅浅笑了笑,目光神情地凝视着他的胸口。

这样自然轻松的招呼,好像他们之间没有分离近二个多月。

老板娘和老板相互对看一眼,难道这是她的爱人?

“你一个人吗?”她转头对外面看了看,“真是好巧哦!”

大岛浩僵硬地站着,唇边勾起自嘲的苦笑,他凝视她,终于,轻轻抬起手,他的指尖冰凉,有点颤抖,他刚要触到她的脸颊上时,忽觉着身子发软,一阵强烈的心悸蔓延到全身,他咬着牙,身子往前一倾,倒在冷以珊的身上。

“老板娘,快帮我一把。”冷以珊托住了他,声音不自觉地变大。

“啊…”老板娘吓得没办法动弹,邻桌的一位男生很灵活,轻便地跳过来,伸出手臂为冷以珊托了一把。

“把他放平在地。”冷以珊镇定地说,解开大岛浩胸前的纽扣,两指按向他的心口,带有一点力度地按抚着。“人群散开,请把店门打开,他需要点新鲜空气。”

“冷小姐,你是医生?”老板率先恢复过来,倒了杯水,递给冷以珊。

“嗯,大岛浩,心是怎样的疼痛法?”手抵住他的胸口,随即一愣,隔了衬衣,再次感觉到他的心跳,他滚烫的体温,一下像跌进了时光的隧道,她惶恐得像个孩子。

大岛浩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苍白的脸上有片红晕分外惹眼,仿佛是有人拿了热气在熏烤着。他大口地呼吸,像透支了所有的精力,将这片红色渲染得有些妖艳,整个人透着浓浓的魅惑。

“冷小姐,他…好像是发烧。”老板皱着眉头,说。

冷以珊一怔,老天,她现在没有一点医生敏锐的直觉,只顾着他的心脏、自己的心情,唉,她叹了一声,抬头对老板说:“老板,请帮我叫车去医院。”

“你会陪我过去吗?”大岛浩脸色突地紧张起来。

“当然!”冷以珊现在已平静下来,她请邻桌的客人扶起大岛浩。

大岛浩像是放下心来,嘴角噙了笑,把身体的重量移向她,随她拖着他向哪。

“三十九度五,成人这样的热度算高了,要小心啦,感冒会引起许多疾病,什么肺炎、心脏病…”急诊室的医生打量了眼大岛浩。

“快输点药液吧!”冷以珊只听得毛骨悚然,她非常清楚感冒的可憎,但从别人口中听说,就像是为印证真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