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是这一列,是上一列。我进去了。”左幽慌忙转过身,拖着行李往检票处走去。

“到了维也纳给我电话。”

她没有回头,只是举着手向后示意地挥着,泪流满面。

“大姨!我会想你的!”昱昱在后面叫着。

她噙泪重重点头。

她有二个家,维也纳的那个家,把她关在了门外,天津的家,她把自己反锁自爱外面。从此以后,她就是无家可归的人。

流浪吧,非常时髦的行为!她笑,她哭。

列车响着汽笛,缓缓驶出站台,天津渐渐远了。

清晨,苏雯站在上海北站的出口处,一边呵着手,一边向里焦急张望着。天津过来的列车,半小时就进站了,怎么现在都看不到出国七年的那个人呢?

“苏雯!”左幽拖着行李,笑盈盈地站在一边看着她着急的样子,见她仍没发觉自己,只好出声。

“天,你这个坏蛋,害我脖子都仰酸了。”苏雯退后两步,上上下下打量着左幽,忽然一把上来狠推了她一下,“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不是出国做什么太太去了吗?怎么灰溜溜地被人家赶回来了。我以前还一直羡慕你,对人炫耀说我有个什么什么高贵的朋友,现在,你让我吹什么呀?”

“就炫耀你比我幸福啊!”左幽自嘲地一笑。

“还笑,还笑!”苏雯冲上前,狠命地抱住左幽,“幽,你要让我和俞俊心疼死吗,你怎么就这么命苦,为什么全天下的不幸都少不了你?”

“证明我很有大众缘。苏雯,你看上去气色很好。”苏雯比以前胖了许多,珠圆玉润的,眉宇间溢满富态。

苏雯抢过她的行李,两个人并肩往外走去。“你直接说我胖就得了。我到广州工作了两年,认识了一个做地产的商人。你以后会见到的,又矮又丑又显老,不过很有钱,人也很实在。历尽沧海之后,累了也倦了,就想吊个我能掌控的大款过下辈子,我很现实的,对爱情那奢侈的事早就厌烦了,他很适合我。呵,于是我就嫁了,给他生了个儿子,儿子像我,不象他,他把经济大权全交给我管,非常疼我,整天巴着想让我再生个女儿。后来,他到上海这边来开发地产,我们就把家搬到这边了,也是为了孩子,这边教育比广东那边好。”

“有首好老的歌叫《最浪漫的事》,最浪漫的事就是陪着你慢慢变老,到我老得哪里都去不了,你扔把我当成掌心里的宝。呵,苏雯,虽然你说你很现实,我却觉得你过得很浪漫很幸福。”

“少来吧!浪漫那词和我无缘,我是俗人,不象你们那种小资情调的人讲究这讲究那的。”

两个人来到停车场,苏雯把行李扔上车,倚着车门,深深看了眼左幽,“幽,说起来都是很优秀很极品的男人喜欢你,怎么到了三十多岁,你却落得孑然一身,财产没捞着,连女儿也抢不到。“

“有什么办法,我是个笨人呀!”左幽笑得酸酸的。

“文化公司在上海的分公司差德语翻译,你若回去,他们一定会高薪聘你的。我老公的公司也差文秘人员,你愿意来吗?”

“不行,我不能出去工作,我对爸妈说我在奥地利,万一什么时候在车站、街上被他们碰到,我爸妈就会崩溃的。他们因为左静,已经不能再承受什么了。”

“那你只有嫁人喽,嫁个有钱人。”苏雯说。

“我想做文字翻译。”左幽抬起头,“我本身就是学德语的,在奥地利又生活了七年,那边的口语和一些常用语我都非常熟悉,翻译起来应该比较快,也会很顺手。”

“天,那能赚几个钱。”

“我对物质要求不高,我选择来上海,一是有你,也是因为译林出版社在这边。帮我在郊区租个小房子,清静点就行了。”

“你是正式开始隐居了。”

“不然又能怎么样?我会做的事很少。”左幽幽幽地说。

“这事再说,到我家后找我老公再想想办法,现在回家。”苏雯探身进车。

“不,你先送我去北京路上的一个餐馆。”左幽俯下头。

“干吗?”

“我有个朋友刚从日本回上海探亲,她约我见个面。”

“什么朋友?”

“心脏外科医生。”

左幽一下车就看到冷以珊站在餐馆外面,清丽的容颜冻得红红的。“以珊!”她笑着招呼,两个人浅浅抱了下。

虽然只在维也纳见过一面,可是一个下午的倾心交谈让她们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七年没有见面,但联系去没有间断过。“怎么会这么碰得这么巧,我回国你也在国内?”左幽掩饰住眼中的失意,故作轻松地说。

冷以珊一双清眸不舍地凝视着她,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我不放心你,也是很久没回国,也想看看你,就按着你的行程算好日期来上海的。”

“我其实很好的。”被朋友这样体贴着,想着她这样的大医生为了自己扔下病人,心里特别的暖。

“嗯,我知道你很好。来,我介绍我先生我的好朋友给你认识。”冷以珊挽住左幽的手臂,两个人穿过餐馆的厅堂,走进一间别致的雅间,推开门,左幽怔住了。

“肖白?”

肖白正和一位清灵的女子说着话,听到声音,愕然地抬起头,“哦,上帝,左幽你怎么在这?”

“你呢?”

冷以珊和清灵的女子相视而笑,房间里另有两位俊美的男子站起身来招呼。

“我先生大岛浩,这位是我的朋友容妍,她是江苏人,是作为交换学生到台大读书,然后就在那里安了家,喽,她先生冠世杰,他们也是刚好回国。肖白是容妍的朋友。这位呢,是我的好朋友左幽。”冷以珊微笑着逐一介绍。

大岛浩很欧式地上前抱了下左幽,冠世杰则伸出手,温和地笑笑。

左幽惊愕地瞪大眼,她看看容妍,询问地把目光转向肖白,肖白微微闭了下眼,用两个人的默契暗示了她的疑问。

这就是让肖白深爱在心底的小女生呀!果真是清灵不俗,毫无豪门少妇的姿态,清清雅雅,淡然出尘。

“他们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我们两个落了单,左小姐,如果你不介意,今晚就让我做你的护花使者吧!”肖白优雅地对左幽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惹得众人大笑。

“这是我的荣幸。”左幽微笑地回应他。

人都到齐了,菜式陆续上来。

左幽左侧是冷以珊,右侧是肖白。

这个房间今天真的是帅哥聚会。冷以珊的爱人大岛浩是服装大师,也是模特儿,斯文俊雅的面容中带着一丝狂野和邪魅的气质,非常性感,可是他好象不知自己的魅力,眼神只专注地看着妻子冷以珊,那种痴恋溢于言表。容妍的爱人冠世杰有点冷漠,象猎人般犀利精明,他的俊伟有点冷,但对着容妍,却柔成了一汪水,可能是年岁差异大,他非常宠爱容妍,一直帮着容妍布置着菜点,体贴地问这问那。左幽蓦地想起迈森,迈森的帅气是种欧洲绅士般的迷人优雅,和他的职业有关,他的俊美如钢琴曲般,有时如行云流水,有时会波涛汹涌,可能因为境界太深,她才不能领会。

肖白探过头,为她加了点果汁,她扭过头笑笑。肖白的帅象微风,恰到好处的微风,不象他们三个人给人距离感,他很亲近,笑起来很阳光般温和,难怪曾经那么多的少女、少妇为他疯狂。

而他却为了当年的心动一直坚守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不打扰,不让容妍困惑。这样也是一种爱吧!这样的爱高尚得近似于圣洁。

吃吃谈谈,不熟悉的人很快就熟稔了,就大岛浩不懂中文,需要冷以珊翻译,不时闹出个笑话,让大家笑翻了。

“幽,你女儿几岁了?”容妍是三个女子中最小的,可是孩子却最大。女儿都八岁了,儿子五岁。

“六岁,比以珊的大儿子大几个月。”说起女儿,左幽弯起了嘴角,“可能是混血儿的缘故,她比较高,齐我这儿。”左幽站起身比划着腰向上的部位,比着,比着,她忽然默不作声坐下来,心情一下沉重起来。

肖白捕捉到她脸上的失落,心中不禁一怔。

“容妍,似蕾现在怎样?”冷以珊问。

“嗯,和雷鑫结婚后,一直怀不上孩子。去年终于怀上了,前几天在医院刚生了对双胞胎,一对小男生,一模一样,我根本分不出谁是老大,谁是老二。”

冷以珊侧过身,看看左幽,“幽就是双胞胎。”

容妍和冠世杰惊讶得瞪大眼,“是不是也分不出彼此?”

左幽浅然一笑,“对,这很惊奇,无需用镜子,你就会看到自己。但是也是件很麻烦的事,你常常会为此失去自己。”

“来,尝尝这块鱼,听说是长江里的鲥鱼,非常鲜美。”象是察觉了左幽口气中的忧伤,肖白夹了块鱼放在左幽的盘中,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左幽唇角感谢地荡起一抹动人的弧线。

用完餐,考虑到孩子都丢在外婆家,两对爸妈急着回家。冠世杰揽着容妍的肩,向肖白伸手道别,他知道这个曾经的歌星、现在的音乐制作人对妻子的爱意,他欣赏这个男人的风度,但也让他感到许许多多无形的压力,提醒着自己更要珍惜现在的幸福,庆幸的是容妍爱的人是他。

“以后旗下歌手去台湾宣传,你也过去玩玩,让我尽点地主之谊。”容妍真诚地说。

“知道你是有钱人,不会放过叨扰的机会的。快回去吧,不然小宝贝们会哭的。”

“嗯,再见,肖白。”

“再见!”

“幽,你有什么打算吗?”这边,冷以珊不舍地抓住左幽的手。

“我准备从事文字翻译,做个时下流行的宅女。放心吧,我有一技之长,一定会过得非常好的。”左幽安慰着好友。

“来日本吧!那边我和浩认识的人都很多,我也能照顾到你。”大岛浩听不懂两个人的话,只要妻子看他一眼,他就急忙点头,看得左幽笑出了声。

“你有两个小男生,还有一个大男人要照顾,还要救死扶伤,有什么精力照顾我?我是有行为能力的人,无需照顾。我会经常打电话,向你汇报近况的。”

“如果遇到心仪的人,幽,不要错过。”

“呵,再说,走吧!肖白会送我的。”左幽把冷以珊推上车,帮他们关上车门,低头摆摆手。

肖白潇洒地两手交插,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去哪?你安慰我,还是我安慰你?”

左幽斜睨了下他,“你很脆弱吗?我才不安慰你,喜欢的人和别人结婚、生子,这么多年你都能忍,现在还要人安慰?对了,怎么还不结婚?”

“谁说我没结婚?哦,是没结婚,呵,可是我的红颜知己很多呀,对我投怀送抱的美女多了去,你看刚刚过去的那位还对我抛媚眼呢!倒是你,要不要反省一下?”肖白扬了扬眉,深究地看着她。

左幽微怔,象是怕冷,环抱着肩,沿着路边的林荫道,慢慢地往前走,正是午后,阳光稀稀落落从一幢幢钢筋水泥中射过来,她的身影看上去有点萧瑟。

他漠然地走在她的身边,象是为她遮着风。

“看别人幸福好像很容易,为什么临到自己就这么难呢?肖白,你在娱乐圈中洁身自好,又有才华,见过的美女如云,唯一心仪的人却成了别人的妻子。我,呵,谈过两次恋爱,结过一次婚,每一次都认认真真开始,用心付出,结果,一把年岁过去,仍是两手空空。我们都不是坏人,也不是恶人,为什么要过得这么辛苦?我有时真不懂了。”她苦笑地仰着脸看肖白,他回以一笑,含着一份藏匿的深眸中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