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爱情还是婚姻,我都绝望了。是的,我现在很痛,痛得恨不得死去,一边要承受失败婚姻和失去女儿的心酸,一边还要对父母佯装笑脸扮幸福。但不管怎么累,怎么苦,我都会活下去,驮着谎言认真过活。”

肖白环视下街人,视线缓缓地又落在她的身上,“对朋友也绝望了吗?”

“呵,不会,朋友是我现在唯一的财富了。刚刚是苏雯,你也见过,以前在文化公司的同事,她去车站接我的,她为我在选住处,会帮我、听我倾诉,以珊特地为我从日本赶回上海。”

“我呢?”肖白轻轻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没把我圈在朋友里吗?”

左幽张着嘴,微愣,“不是,只是我们还算不…上很熟悉的朋友。”

肖白迎视她那双闪烁的星眸,“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吧,我做你的朋友,好朋友哦,对我不可以有非分之想,特此声明,喜欢上我,会受伤的。”他坏坏地对左幽挤挤眼。

“去!什么和什么。”左幽成功地被他逗笑了,“多个朋友多条路,你是名人,当然我乐意占你的光,不过,我可没光给你沾。”

“谁说的?”肖白一皱眉,“郁闷的号死后一起喝个茶,借个肩给我流泪呀,陪我看个电影、散散步,不然我一个人做那些事,别人看到会紧张的。”

“哈哈!”左幽笑出了眼泪,“好象是,那些事我非常擅长,不过,好朋友,现在我就咨询一下,我想从事文字翻译,你说译哪些书会比较赚钱?”

肖白瞪大眼,“你还真问对人了。我认识一个外文出版社的朋友,他想引进一系列德国现在比较畅销的玄幻小说,还让我找翻译呢!”

“真的吗?”左幽惊喜得两眼直闪光,“那快给他打电话,推荐我呀!”

“瞧你急的,”肖白一乐,“你现在不应该好好贿赂下我吗?比如去喝杯咖啡。”

“可以,可以!只要是不太贵,吃什么都可以。等我赚了钱再请你吃大餐。”

“条件真不少,走,我现在就陪你去见我那个朋友。”肖白温和又神秘莫测地对左幽挤挤眼。

第三十九章驮着谎言过活(中)

三年一度的世界小提琴大赛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举行,今天是决赛演出,迈森坐在观众席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心情比他自己的每一次演出、或者比赛都来得紧张,紧张到两只手上都是密密的汗珠。

琪琪是天生的音乐人,比他年少的时候还要杰出。她好像是为这个舞台而生的,她不会紧张、非常自信,一走上台,娴雅地对观众微微颔首,定了定神,闭上眼,把琴架在脖子上,摆好姿势,然后,她整个人就沉浸于乐曲之中,浑然忘我,没有观众,没有灯光,一切都没有了,只有琴声飘扬。琪琪的演奏,感情幅度大,音质细腻,有丰富的冷暖声调变化,技巧绚丽,旁人不能所及。

一曲结束,所有的人都像被震呆了,前面的选手还是后面将上台的选手,脸色俱灰,在掌声之中,比赛的结果已经早早揭晓。

琪琪号称“提琴神童”,有天赋,有努力,高超的技巧和亮丽的音色,明显比其他选手高出一筹,这个结果说意外也不意外。

迈森兴奋得手掌都拍红了,台上,莉迪亚激动得捧着琪琪的小脸吻个没完,琪琪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喜悦,她巡视着音乐厅的观众,像在找寻什么,然后,她黯然地低下眼帘,转过身去。

迈森和莉迪亚的朋友们今晚全聚集在别墅中,开香槟、切蛋糕狂欢。迈森开心得多饮了几杯,大家等着今晚的主角切蛋糕时,却发现小主角不在场。

“琪琪不肯下来,说她累了。”莉迪亚凑近迈森,悄悄地说。

迈森不满地拧拧眉,“我去看看。”

琪琪坐在卧室的躺椅上,抱着个娃娃,对着窗子发呆。迈森走过去,蹲下身,“宝贝,怎么了?”

“没什么,爹地,我只是有点累!”琪琪别过脸,低着眼帘,不让父亲看到她的眼神。

“叔叔和阿姨们今晚是特地为庆贺你得金奖而来,那是一个非常有份量的奖项,你不下去,不太好。”迈森温柔地抚着女儿的脸颊,越大越像她的妈妈了。

“又不是第一次得奖,有什么好庆祝的。你们挺当回事,可是…可是妈咪呢,妈咪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琪琪突然哭了,摔掉手中的娃娃,“爹地说,只要我能上舞台演奏,妈咪就会回来,我拼命练琴,我能上舞台了,我参加比赛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比赛,我都努力拿第一,我想让妈咪看到。可是,我等呀等,一次次失望。妈咪是个骗子,她不爱我,她不要我了…”

“啪!”迈森抬起手,甩了琪琪一掌。父女俩都呆住了,琪琪捂着脸惊恐地看着迈森,“爹地…爹地…”她喃喃地喊着,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

迈森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怎么舍得打琪琪?上帝,他是疯了。“对不起,琪琪,不可以那样说妈咪,妈咪她只是有事回中国了,她非常的爱你,那些事很麻烦,她才不能赶回来。”

“骗人,你也骗我。你和妈咪离婚了,妈咪爱上了别的男人,我听劳娜打电话时,和别人说的。”琪琪收住了眼泪,冷冷地对父亲说。

“该死的!”迈森禁不住低咒一声,“妈咪是和爹地离婚了,可是这不代表她不爱你,她…”

“她忙,你刚才讲过了。”琪琪冰着小脸,无助地转过身,“她忙得没时间来看琪琪,不管我做得有多好,所以又神秘庆祝的呢,这些都不好玩,都不好玩。”她伏在床边,放声大哭。

迈森沮丧地坐在地上,先前的一些激动情绪冷却了。左幽走了四年,她没有和他有过一点点联系,他以为左幽至少会来维也纳见见琪琪,但她没有,走得彻底,走得干干净净。

他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女儿,他没想到琪琪心中的伤会这么深。他又何尝不想左幽,经过中国使馆前,总忍不住慢下车,想进去询问下那个大使,她好吗?

四年来,他父兼母职,把对左幽的爱拼命地放在对琪琪身上,可是他不是左幽,琪琪还是想妈妈。

堆着一张笑脸,沉重地下楼,说小主角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原本准备彻夜的狂欢只好早早收场。

“琪琪到底怎么了?”劳娜把客厅、餐厅收拾好,睡了。

一盏小灯下,迈森和莉迪亚对坐着喝香槟。

“想妈咪。”迈森无力地耸耸肩,放下酒杯,落寞地瘫在沙发上,神情疲惫。

“迈森!”莉迪亚移坐到他身边,抿了抿唇,缓缓伸出手,环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柔柔地吻着他的下巴、脖颈,耳背,然后一寸寸往下移,手则穿过他的衬衫,在他滚烫的肌肤上游走。

迈森本能地紧绷,几年不碰女性的身体很快就开始回应,他闭上眼,任由她吻着、抚摸着,脑中一次次闪过左幽害羞微张的双眸、娇柔的嘤咛。

“让我做琪琪的妈咪吧!”在激喘之间,莉迪亚喃喃地说出心里的渴望。

迈森一惊,所有的欲望像潮水一般褪下,他疏离地推开莉迪亚的手,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莉迪亚受伤地看着他,“为什么?我很爱很爱琪琪,我会是个好妈咪的,这一辈子我不会再生孩子,我会全心全意地疼她。迈森,我爱你,我们在一起会很般配的,会铸造出音乐界的奇迹。”

“对不起,莉迪亚,你是琪琪的好老师。在我的心中和琪琪的心中,琪琪的妈咪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迈森痛苦地说,“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可是你们都离婚四年了,她不会回来的。琪琪一定会接纳我的,她是我一手教大的孩子。”莉迪亚不肯站起来,动也不动,眼睛湿湿地望着他。

“老师和妈咪是不同的。莉迪亚,你爱惜的是琪琪的音乐天赋,这和妈咪对孩子的爱是不一样的。琪琪的妈咪,她不懂音乐,可是她却能激发别人内心的音乐潜力。虽然她会在音乐厅中打呵欠,可只要她坐到那里,我就能表现出完美的激情。她…没有任何和人可以替代的。”

“上帝,你还在爱着她?”莉迪亚失声惊呼。

“我送你回去吧!”迈森起身去拿车钥匙。

“天色既然都这么晚,我何不就留下来?不一定要做妈咪的,迈森…”莉迪亚从身后环抱住迈森,十指灵巧地在他胸前弹着琴。

迈森闭了闭眼,“对不起,我现在没有那种想法。”

太熟悉了,莉迪亚也不好再坚持下去,苦涩一笑,松开手,“你真是会打击人,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的。”

“对不起!”迈森叹了口气,“我现在还不能接受琪琪妈咪以外的任何女人,这可能是个心结吧!和你的个人魅力无关,你是个美丽的女子,也是一位好老师。”

“谢谢你的安慰,这样我的挫败感好受一点。”莉迪亚诙谐地弯起嘴角,“你喝了酒,不要送我了,我自己开车回去,也许还来得及找另外一位绅士共度良宵。”

迈森浅笑,非常欣赏她的大方,“我想绅士们已经排好队了。”

“嗯嗯,那我快去,不能让绅士们久等。”莉迪亚大笑,贴吻下迈森的脸颊,有些失落的走了。

迈森关好门,抬脚上楼,先去了琪琪的房间,她睡了,小脸上满是泪痕,半个脸颊还有些红肿,他轻轻地抚摸着,心痛如割。

一千次、一万次的后悔,当初,他不该把左幽推开的。自她走后,这个屋子就没有了笑声,他不曾快乐过,琪琪也不曾。

可世上哪有后悔药呢?左幽她又在哪里?生活得幸福吗?

夜晚的月光照进窗户,一片青幽幽的光,有着说不出的凄凉。

迈森为了那失控的一巴掌,很郑重地向琪琪道了歉,琪琪说没关系,可脸上一直阴阴的。挑了个晴朗的日子,迈森带琪琪来儿童乐园玩。不管是天才还是低能,只要是孩子,一来到儿童乐园,马上就眉开眼笑。

琪琪脸上像绽开了一朵花,浑身沾满脏污,拖着迈森,过山车、摩天轮、海盗船、七十二度大旋转…一项项玩下来,玩得迈森心跳加速、脸色苍白,哀求女儿放过自己,琪琪好说话,指着一边的座椅,让迈森坐着等她,她又投入到下一项疯狂中去了。

迈森受不了的摇头,可能真的老了,他真的玩不来这么刺激的游戏。座椅上已经有一个男人,和他差不多的狼狈,衬衫松着,头发耷拉着,西裤上印着一个个脏渍。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忽然,两个人都愣了。

“迈森先生?”裴凌帆率先讶异地叫出声。

“你是…中国驻澳大使。”迈森心蓦地乱跳一气,期盼地四下张望,“你…一个人来的吗?”

裴凌帆微微一笑,“怎么可能,当然是二个人,还有一个在那。”他指着飞速转动的过山车,一阵尖叫滑过顶空。“我陪着我儿子来的。你呢?”

迈森不安地坐下,想装点潇洒,脸上的肌肉却不由自主的抽搐。“我陪女儿来的。”

“你太太呢?”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迈森一怔,绅士似的让裴凌帆先说。

“我太太几年前已经过世了。”裴凌帆抿了抿唇,口吻有点惆怅。

“那你现在的太太…幽呢?她留在国内?”迈森终于把这句话问出口,心跳如鼓。

裴凌帆像听说了什么震惊的事,眼眨都不眨地瞪着他。

迈森自嘲地耸耸肩,“也许我不该问这个问题,你不要介意,我和幽离婚这四年,她从没有和我联系过。”

裴凌帆很久才恢复过来,他仔细打量着迈森,斟酌了一下,问,“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和幽离婚?”

“她没和你说过吗?”迈森怅然地看着远方,“你们过得幸福就行,过去的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她好吗?”

“呃?”裴凌帆脸上闪过复杂的神情,“好,她当然会好!我爱她,一定会让她幸福的。”

“祝福你们。”迈森心酸地倾倾嘴角,掩饰不住眼中的妒忌,“我该去看看女儿了,代表问幽好,告诉她琪琪很乖。”

“我会的,迈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