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迈森转过头。

“你是因为不爱幽才离婚的吗?”裴凌帆凛然地问。

迈森笑,“如果不爱就好了。再见!”阳光、白云,喧嚣的人声中,他转身走开了。

裴凌帆紧咬着唇,眉拧得紧紧的,深呼吸,又深呼吸,他从袋中掏出手机,“何秘书,请把我后天回国的机票改签到明天,不,如果今天晚上的航班有空位,也可以改签到今天的。”

缓缓合上手机,他才感到他因为紧张和激动而有些发抖。左幽离婚了?四年前就离婚了吗?她不是说她爱迈森吗?她是骗他的,又是担忧他的家庭?

现在的裴凌帆不是从前的裴凌帆了。

感谢上天,又把机会赐给了他,这次,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了。幽拒绝了他,他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去找幽,只得又请求回德国工作。这次来奥地利参加东欧大使会议,顺便带着儿子旅游,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的收获。

迈森,既然你不知珍惜,那么我就毫不客气地把幽抢过来了,而且会永远永远不松手。裴凌帆对天发誓。

第四十章 驮着谎言过活(下)

“亲爱的…”

“呃?”

“闭上眼!”

“干什么?”笑魇如花,虽有疑问,仍乖乖地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膝上。

琴声叮叮咚咚响起,琴音简单、纯净,却意外地演绎出缠绵悱恻的温柔,演唱者深情款款的吟唱把乐曲的意味更是衬托得格外浓厚。

“什么歌?”她喜欢这种私密的二个空间,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古典钢琴家,是为她唱歌讨她欢喜的温雅男人,和她之间有爱,有默契和温馨。

“I miss you, I miss you,I miss you everyday,只想看看你的脸,想念你,想念你,想念你和欢笑,整颗心已属于你,我一定对你是真心真意,你不用来质疑,让时间随着音乐流走,我轻轻对你唱着这首歌,I miss you, I miss you,I miss you everyday!!”

她忍不住悄然睁开眼,着迷似的看着那双如大海一般蔚蓝的眼眸,幸福就象花儿一样开放。

她伸手,轻轻地抚上他俊美的脸庞…

“妈咪!”

左幽陡然从昔日的梦中惊醒,睁开眼,床前一个小男生瞪着一双蓝眸,金色的头发在晨光下让她有点恍惚。

小男生一脸的担忧,米色的毛衣,咖啡色的灯芯绒长裤,那神态、举止和他就象是一个模子铸造出来的。左幽心狠狠一揪,无力地又闭上了眼。

“妈咪,你怎么啦?”小男生惊慌地扑向左幽。

左幽忙睁开眼,慢慢撑着坐起,倚在床背上。“念其,妈咪没事!你怎么又早起了?”

左念其拿过一个靠垫放在左幽的身后,脸上有种不合年纪的稳重,小手替左幽抚了抚睡乱的短发,“妈咪译稿,睡得很晚。念其就自己起床了,我有洗脸,认真刷牙,衣服也没有穿反,可是被子太大,念其怎么弄,它都不听话。”

“没关系,那个妈咪一会弄。嗯,早上想吃什么?妈咪给你做。”左幽窝心地亲亲儿子粉嫩的脸颊,问。

“念其自己热了牛奶,吃过餐桌上的点心。妈咪,你再睡会,今天只可以译二章,要记得按时吃饭,还要出去晒会太阳。肖白爸爸刚刚打电话来,说过来送我去幼儿园。”

听着儿子小大人似的叮咛,左幽欣慰地笑了。这是上帝对她的弥补,在她伤透心、失去目标的时刻。

应该是迈森提出离婚前的那一个晚上有了念其,她准备了浪漫晚餐,却在隔天的凌晨才等回了迈森,他们就如情窦初开的男女,疯狂地缠绵,一次次任情欲的浪潮将彼此淹没。

离婚后,她回到国内,找房子。

接书稿,整夜的翻译,二个月后,她惊愕地发现她又一次怀孕了。

从医院出来,她在外滩上坐了一整夜,她决定了要把孩子生下来,虽然她没有太好的经济基础,但她现在的工作可以让她在家照顾孩子,不会妨碍她赚钱。

这个孩子来得如此意外,就象是一个惊喜,也象是盏明灯,照亮了她灰暗的人世间生,她让她重新生起了蓬勃的勇气,她有了新的寄托,新的希望。

一个人生活,钱多钱少都能混得过去,但有了孩子就不一样。她熬夜译稿,去出版社交稿时,主编非常吃惊,问她是不是铁人,别人要用一年多译一本书,而她只用了二个月。

她笑而不答。

主编是肖白的朋友,这家外文出版公司,是肖白和他合开的,专门买断国外各类畅销书的版权,再翻译成中文,介绍给中国读者。每一本书无论是原文版还是中文版,都非常抢手。

左幽翻译的是一个德国系列魔幻书,有几本已被拍成了电影,在全球反响很大。主编本来想多请几个翻译一同来翻这个系列,肖白说一个译者一个种文风,一个系列用一个译者比较好,这样读者感觉不会有落差。

译文很辛苦,幸好钱不少。左幽交出第一本书稿后,收到了一笔可观的稿费,她换了一间稍微大点、居住环境也好些的租处,添置了许多婴儿的衣物和用品,然后着手准备译第二稿。

念其很乖,不象怀琪琪时,吃什么吐什么,她几乎没什么反应,可是整个人还是瘦得形销骨立。毕竟怀孕是件辛苦的事,她要赚奶粉钱,就没时间好好照顾自己。

苏雯过来看她,看到了她隆起的肚子,脱相太厉害,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打掉,不要生。”苏雯坚决地说。“单亲母亲带孩子太辛苦了。”

左幽摇头,“我不想一辈子孤孤单单的。”

“那你嫁人呀!孩子不会陪你到老的,他大了后,就象小鸟一样飞走了,你还是一个人。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他都不要你了,你还替他生孩子。”

“孩子是我的,和他没有关系。苏雯,不要说了。”

苏雯在左幽严肃、果断和从容中闭上了嘴,但从一个月探望一次改成了一周一次,每次来也不说话,就呆在厨房里,煮这煮那,煮好了就走。

肖白陪旗下的歌手去国外演出,他现在是国内最红的金牌音乐制作人,手上有好几个大腕级的歌星,当红的程度一亚于当年的他。他大部分时间在北京,有时也来上海住住。

他见到左幽时,左幽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他什么也没有问,和往常一样带她出来吃饭,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也聊他手下的艺人,也聊她正翻译的那本书。后来,肖白呆在上海的时间越来越久,常常在晚上来到左幽的楼下,把埋头译稿的孕妇叫出来散步,吃完夜宵才让她回家。

预产期那一天,左幽早早起床洗了澡,洗了头,换了干净的衣衫,一个人背着一大袋产后的用品下楼,肖白和苏雯还有苏雯的老公已经在等了。

她阵痛了整整二十个小时,孩子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最后不得不改破腹产。护士叫家属签字时,肖白说他是她爱人。

三个人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苏雯和肖白都一脸紧张,不时走来走去。手术时间不长,护士抱着孩子出来时,用包裹把孩子遮住,同情地看着肖白。

“有什么问题吗?”肖白纳闷地问。

“男孩还是女孩?”苏雯最心急了。

护士象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是个男孩,可是…”

“可是什么,急死我了。”苏雯一把抢过小孩,解开包裹,眼泪唰就下来了,她心碎地把孩子塞给肖白。

护士紧张地闭上眼,等着一声怒吼。“天,小孩子都这么可爱吗?”肖白激动地笑了,抱得紧紧的。

“和他一模一样,幽这下想忘也忘不了他。”苏雯抽泣着说。

“干吗要刻意忘记,发生的事就发生了,顺其自然!”肖白笨手笨脚地抱着儿子,一直笑着。

“他…他是个外国人。”小护士结结巴巴在一边说。

“混血儿。”肖白温和地对她一笑,“以前人家说混血儿聪明,又漂亮,现在一看,是真的,这双蓝眸如宝石般,金发、白肤,以后一定是个英俊的小王子。”

“你知道?”小护士惊住了。

“当然,我儿子我当然知道。”

左幽出来时,一脸的泪水,不是因为左念其的出生,而是为了站在她病床边的三个人。

人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是没办法生活的。必须要有朋友,必须要倚赖别人。她失去了爱情,但是却拥有最真挚的友情。

肖白坚持认念其为干儿子,说他怕麻烦,不想结婚,帮了左幽那么多的忙,儿子也该借他过过当爸爸的瘾。苏雯说自己儿子一个人太孤单,想有个弟弟。

于是,念其有二个爸爸、二个妈妈。 在他小的时候,天气冷,不敢在家中帮他洗澡,不是苏雯 老公带他去浴室,就是肖白带。

左幽译稿疲累时,打防疫针,陪孩子玩耍什么的,有时是肖白,有时是苏雯。

她是单身母亲,和别的母亲比较而言,她过得不算艰苦。

念其就这样从小娃娃到会学步,到上幼儿园,他显著的外表,常惹来别人的讶异,但因为爸爸妈妈们保护得好,他过得非常快乐。可是他却比别的孩子懂事太多,很小就会照顾自己,甚至还可以照顾妈妈。

母子两个人生活,开销很大,上海的物价又贵得没谱,左幽接受苏雯和肖白精神上的关爱,却拒绝接受物质上的帮助,她日以夜继的译稿,那个系列的书快要完结了,稿费让她和念其过得还不赖,她却比刚回国时瘦了二十斤。

左幽睡不着,还是起来了。帮念其整理好小卧室,为他背好小书包,在他监督下吃好早餐。听到肖白的车在楼下鸣笛,然后脚步声在楼梯口响起,她笑着打开门。

“肖白爸爸,早上好!”左念其先小绅士似的招呼,然后才扑进肖白张开的手臂中。

“哇,我的小王子越来越帅了。”肖白抱起念其转了几圈,毫不掩饰眼中的宠爱。

“快放下他,都四岁的小男人了,很沉的。”左幽给肖白倒茶。

肖白看了她一眼,“昨晚又熬夜了?”

“黑眼圈很明显吗?”左幽摸摸脸,“做译者,谁不是属熊猫的,别大惊小怪。”

肖白无奈地叹了口气,“德国那边的出版社邀请你去旅游访问,念其我来带,你出去散散心吧!别那么拼命,念其是我儿子,以后的学费、成长费我来承担。”

“乱讲,”左幽佯装瞪了他一眼,“这么喜欢孩子,自己生去。我的念其不管是责任还是义务,我不会让给别人的。”

“小气!”肖白放下左念其,捧着他的小脸,“儿子,你说是妈咪好还是肖白爸爸好?”

“肖白爸爸好,妈咪不好!”左念其很认真地回答。

“那念其和肖白爸爸过,不理妈咪了。”

“不行呀,男人要有绅士风度,妈咪不好,所以才要帮助她,肖白爸爸好,不需要帮助的。”小男生一板一眼地说。

肖白直翻白眼,左幽笑得前俯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