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被彻底打败,幸好是我儿子,不然我真是欲哭无泪。走吧,小王子,我们去上学。”肖白伸手牵住小小手。

左幽送他们下楼。

“我和念其在外面吃完晚饭再回来,你专心译稿,争取今天早点睡。晚饭我给你带点?”两人坐上车,肖白探出头来问。

“不要,我自己解决。肖白,你不要乱宠念其,也不要乱买衣服,他长得很快,衣服不可以买太多,不然没来得及穿就嫌小了,多浪费啊!”

“知道了!”肖白挥手,大小两个男人一起尖叫着,呼啸而去。

左幽抱着双臂,看着他们驶远,心中不由地掠过一丝凄楚。看着念其,她就会想起琪琪,不知她现在什么样子了。都是她的孩子,她分不出厚此薄彼,只是能力有限,她没办法顾及琪琪,但她无时不刻的想着琪琪,也常常在午夜梦回时,在奥地利那幢别墅中游走,花园、杨树林、客厅、卧室,远处的山,她也经常梦到迈森。念其太像他了,她没办法淡忘那个人,也没办法告诉念其他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曾在网络上浏览过他的新闻,他这两年好象和达琳娜走在一起,有报道说他们同居了,她原以为他会和莉迪亚结婚的。

艺术家的情感非常丰富,她不想去猜测他真爱是谁,她只担心在他丰富的情感生活中,她的小琪琪有没有受到伤害。

同样是音乐人,肖白为什么要过得这么清苦?四十岁的男人,成熟俊雅,有钱有名,多的是美女跟在后面,前赴后继,而他就守着多年前的一点心动,孤单到现在。

她知道他一年去台湾一次,看看容妍,开开心心的去,开开心心地回,他和容妍的先生现在是很要好的朋友。她在他脸上没有看到过一丝伤感,内心盈满,人生也就盈满吧!

元蓝已是昨日之星,听说嫁了个新加坡商人,出国定居了。

想起从前的一些事,心不知不觉就沧桑了。现在她别无所求,只想把念其好好带大。如果经济允许,她想去奥地利,悄悄看看琪琪。

左幽拢拢外衣,转身向楼梯走去。

一辆汽车滑到她身后。

“幽幽,是你吗?”身后传来一声不确定的问话。左幽一震,叫她“幽幽”的只有一个人。是他吗?

她缓缓转过身。

裴凌帆望着她,惊喜交加。“真的是你,这里好难找,你…变得我快要认不出了。”

左幽太震惊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裴凌帆腼腆地一笑,“我请公安部的朋友帮忙的,不过,可是花了大力气。”

“你…有没有去我天津的老家?”她忽然紧张地问。

“有打过电话,他们说你在奥地利,我就没有多讲。幽幽,你…好吗?”他看着她瘦成一把的样子,泪水长流。

她没有请他去小小的租所做客,不想让他看到她现在寒酸的日子。他们去了附近一家咖啡馆,早晨,店门刚开,客人还很少,慵懒的音乐中依稀回到从前相恋的时光。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自由了?”他把椅子拉到她身边,心疼地握住她手,“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

左幽凄婉地倾倾嘴角,用一种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告诉你,然后我们结婚吗?”

“当然,我们彼此相爱。因为一些该死的原因,我们已经错过一次。这是上苍怜悯我们,给了我们机会,我们应该在一起。”裴凌帆急不可耐地说,“我那时还在奥地利,你只要一通电话,我会带了你走,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不会让你瘦成这个样子。”

“凌帆,我们…回不去的。我不能那样对你,你不是我的后备。别人不要我,我就回过头来找你。如果我爱你,你向我要求离婚时,我就会跟你走了。”

“我不在意做不做后备,你爱我,你当然爱我。我们分手不是因为不深爱,而是无奈我家人的缘故。幽幽,嫁给我,不要躲着藏着,假装幸福,带我大大方方去见你的家人,我会把幸福证明给他们看。”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苦涩一笑,“凌帆,你这样找我,我就明白我在你心中的位置了,真的,没有几个女人有这么大的福份,被一个男人记了这么多年。爱,不是恒久的,它容易擅变。而你却记着我,这让我很感动,也很虚荣。但凌帆,我们真的已经是过去了,我不会和任何人再婚的,包括你。”

“我知道你被迈森伤得很重,不是,是被我们几个蠢男人都伤过,你害怕了。幽幽,不要怕,这次我真的能给你所想要的一切,不会再有什么拦阻我们。”

“我不怕,只是这里,”她指指心,“空空的,静静的,我喜欢这样,生活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不想再把自己当成试验品,我不适合爱情,还有婚姻。现在,我过得很好,每一天忙忙碌碌,非常充实。凌帆,幸福不是靠别人给予的,它在自己的手中。”

裴凌帆无力地松开他的手,感到有些绝望。他是这么的爱她,她又是那样值得他去隽永地爱,因为她的美丽一点都不单薄和简单。

以前,他因为婚约不能娶她,后来,他自由了,她却又因为婚姻不能嫁他。现在,他们都自由了,他们还是不能在一起。

他象个疯子似的从奥地利飞回北京,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寻找到她,她瘦得象杆竹,却倔强得如一棵松。

“我怀疑你是不是曾经就没爱过我?”他别过头,捂着脸,泪水控制不住的往外流。

左幽心酸地咬着唇,“凌帆,不要随便指责我们的从前。你给我的,都是一些美好的回忆,甚至你送我的那根带锁的链子,我都留着。凌帆,我们已不是为爱冲动的年纪,你有孩子,我也有孩子,我们要为孩子考虑考虑。”

裴凌帆不懂了,“是我不能爱你的孩子,还是你会对我的孩子象个晚娘?”

“我觉得我以前的人生很复杂,现在我想简单点,就这样。”她觉得越讲越说不清,但她心中透亮似的,世上没有如果,该发生的总是要发生,她不去假想嫁给裴凌帆会不会幸福,她实在太疲倦了。

裴凌帆默然地看着她,久久。

肖白送念其回来,左幽坐在黑暗之中,一动也不动。

“妈咪!”左念其敏感地察到左幽的异常,跑过去,抓住她的手。

“怎么了?”肖白盯着她的脸,寻找答案。

“翻译不下去,就休息了一会。念其,晚饭吃得好吗?”左幽敛住心神,蹲下身,抱住儿子。再婚家庭,不管二人多相爱,总是有太多太多的磨擦,过得会格外心累。她不想别人委屈,也不想自己和孩子委屈。为了琪琪还有念其,她永远都不可能再婚的。

“肖白爸爸带念其去吃烤肉,念其吃了很多。妈咪,你吃饭了吗?”

“有,妈咪吃的面条。”

“念其,去看看我们新买的汽车还会不会跑了?”肖白微笑地向念其招手,指着带进来的遥控汽车。

“嗯!”左念其颠颠地跑过了。

“幽,我们谈件事。”肖白突然神情郑重。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四十一章 说爱不容易 (一)

左幽被肖白脸上的神情一怔,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开了书房的大灯。

这间寓所只有六十多平米,朝南的是一个大一小两个房间,大的做了书房和她的卧室,小的做了念其的卧房。所谓她的卧室,也就是一张简易床,像医院陪护病人睡的那种,她译书累了就躺会,要是想睡得安稳,就去念其的房间和念其挤一张床。有了床的房间,夜深人静的,一男一女对坐总好像有点不自然,可客厅做了餐厅,念其在里面玩汽车。肖白刚刚把孩子支开,显然不想让孩子听到。

她没有办法,自我安慰,她的小白都是情感高尚的人。

“什么事?”左幽随手开了一边的饮水机,给肖白倒了杯水。

“幽,我今天发现念其有极高的音乐天赋。”肖白俊眸中星光点点,很是激动,“我带他去餐厅吃饭,大堂里有架钢琴。乐师刚走开,我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发现他爬上琴凳,竟然在弹乐师刚才弹的那首《眼泪》,他的身边围着许多人。我一下呆住了,不敢惊动他,站在一边,然后他又弹了《大黄蜂的飞行》,《快乐的铁匠》,乐师过来,也惊住了。虽然有许多跨八度的音他弹奏不出来,可是他有一种天生对乐曲的独特理解和对琴键的敏感,还有对乐谱惊人的记忆力。幽,知道吗?念其真的有钢琴天分,我是做通俗音乐的,可不管是高雅还是通俗,音乐都是相同的,我不会看错。”肖白急促地说着,不时手舞足蹈。

左幽淡然一笑,玩弄着手中的圆珠笔,“我以为是什么事,这个呀,呵呵!”念其有他父亲的基因,懂钢琴不算意外。

“幽,你怎么无动于衷?要是别的父母,不是该多么开心呢。我,简直都快飘上天了。当我把念其从琴凳上抱下来时,多少双羡慕的眼睛盯着我呀,那个时候,我太有成就感了。”

“你本来就让别人羡慕。”左幽撇撇嘴,随即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掠过一丝对往事的无奈。

“幽,我想让念其去学琴。你不要担心学费的问题,我来付。”肖白试探地看着左幽。

“不要,念其不要学琴。”左幽断然拒绝,口气有些生硬。

“为什么?”肖白急了,像自己的宝贝不被别人承认一样,“像念其这样有天分的孩子,很少很少的,有的有,可是众生都诶被发现,现在我们知道了,又不是没这样的条件。幽,我帮念其找最好的钢琴老师。”

“我说不必,你没有听见吗?”左幽突然发火了,“啪”一下摔掉手中的笔,指着客厅,“你看看这里,蜗牛大的地方,能放钢琴吗?念其是我的孩子,他该学什么,以后成才还是成虫,是我的事。”

肖白呆了,双唇紧抿,愕然地凝视着失控的左幽,他没见过她发火,甚至他以为她根本不会发火。“当然,念其是你的孩子,我只是建议,决定在于你。”他放缓语调,捡起地上的笔,放在她的桌上。

“妈咪…”左念其听到了妈咪的吼声,扔下玩具,站在书房门口,怯怯地看着左幽。

“念其。”左幽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紧紧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渲泄而下。

“肖白爸爸,你欺负妈咪了嘛?”左念其不太满意地问肖白。

肖白自嘲地一笑,倾倾嘴角,走过去,伸出手,“对,肖白爸爸以后一定不会再乱讲话了。”

“念其,妈咪没有生气。”左幽转过脸,把眼中的泪拭干,“你去画画,妈咪和肖白爸爸再说会儿话。”

左念其乖乖的点点头,回自己房间去了,还懂事地掩上门。

书房的气氛有点沉默,左幽低头回到书桌前。

肖白在她身边坐下,“幽,我发现一个人不管成就有多大,都不抵一个孩子的笑容让自己喜悦。我不知是年岁大的缘故,还是别的,特别为念其的乖感动,可能是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吧,私心里真的把念其当儿子。我这一声不会结婚的,不结婚也就没有孩子,我不是把念其当作一个可挖掘的艺人,我是怕埋没他。他弹琴时非常快乐,不像是被逼练琴的无奈,他在享受音乐。”

“对不起,我…刚才有点激动。”左幽咬了咬唇,“念其二岁的时候,隔壁住了个音乐学院的女生,念其常过去玩,有一天,小女生瞪大了眼跑过来跟我说,念其会用一个指头把他弹的曲子在琴键上完整无误地按出来,到念其三岁时,她告诉我念其会想她一样,在钢琴上用十指灵活地弹琴了,而且有过耳不忘的听谱本事。我带念其上街,路过琴行,念其站在琴行门前,不管我怎么喊,他都不肯走,痴痴地看着里面的钢琴。”

“你…早就知道?”肖白的脑中一片轰然。“他那么小就显示出音乐天分了。”

“钢琴曲,他听过两三次,有的只要一次,他就能完整地弹奏下来。即使很少碰琴,他对琴键的敏锐力和熟稔感也不会降低。有时心血来潮,带他去琴行弹琴玩,琴行老板是个行家,他对我说这个孩子要早点送出国学琴,中国的音乐教育,对于他来说是不够的。”

“那你…为什么没有提过?是经费问题吗?”他问。

左右突然侧目看他,“肖白,你知道我是怎么离的婚吗?”

“呃?”她终于准备谈念其父亲的事吗?肖白一直可以不提念其的音乐天分来自于他的父亲,就是怕勾起左幽心中的伤痛。

“他说花了七年的时间,我仍然会在音乐厅中听着音乐打呵欠,他只有放弃我了,我和他不是一路人。我承认我确实达不到他的层次,同意离婚。”左幽笑笑,说得并不沉重像讲一件与己并不相干的事。“念其有个姐姐,叫琪琪,她也是自小就显露出音乐天分,但没有念其这么初中。他们姐弟在音乐上,都遗传了他们父亲很优异的一部分。她学小提琴,师从于小提琴演奏家莉迪亚,听说过这个名吗?”

肖白轻轻点头。

“离婚的时候,我只有一个要求,想带走琪琪。他说,琪琪有这么高的音乐天分,跟在他后面,就会成为音乐家,而跟着我,琪琪就会埋没了,因为我是个音乐的门外人。他说得很有道理,我不能毁了琪琪的前程,于是,我一无所有的回国了。肖白,”左幽抿了抿唇,眼中黯然地涌满了泪水,“念其是个意外,我不知道有他。他说的话我都懂。可是如果他学琴,你知道吗,他迟早有一天会遇到他父亲,那样我再次会一无所有。一个人的生命力,能承受多少次失去,我明年四十岁了,我还有多少岁月可以等待。念其是我唯一的信念,我不能失去他。我宁可他默默无闻,只要陪在我身边。二次爱情,一次婚姻,我早已经支零破碎…”

左幽望着他,嘴唇在颤抖,泣不成声。

“对不起,”肖白握住她如婴儿一般纤细的手臂,“我不知道这些,让你难过了。”他抽出纸巾塞到她手中,“可是幽,我不同意你的观点。念其是你的,这次不会再有任何人抢走,迈森他无颜提出抚养权。你一定要好好地把念其培养成才,要让迈森看到不懂音乐的母亲一样可以培育出钢琴家。幽,如果天意相遇,念其打了后,在街上也会与迈森碰到的。不要消极地多想,如果他想抢念其,我和苏雯的老公也不让呀!念其可是我们的儿子。”

“真的不会失去吗?”她无助地问,心中仍是疑惑。

肖白含笑,起身为她倒了杯水,“肯定不会,相信我。念其太小,现在不宜送到国外。中国现在的音乐教授有许多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中国也出了郎朗、李云迪这样的少年钢琴家。念其就在上海学琴,我打听过了,音乐学院有位马教授就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钢琴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