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裴凌帆也不说送她回家,拉着她在楼下看西片,好莱坞的浪漫情景戏,窗帘拉得暗暗的,房间里只有她和他,气氛一下子就迷离起来,左幽一手的汗,裴凌帆把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屏幕上出现男女相吻激情的画面时,他抱住了她。

放映室后面就是卧室,他抱着她,把她放平在床上,左幽像有点迷失,全身僵硬,根本就不像个过来人。她是平凡女子,心中多少被他激起一些情欲的感觉,可是她潜意识里又有点不知所措。裴凌帆可能是太在意她了,洗了两次澡,口里喷了许多漱口水,抱着他像抱着一大块香皂。

无论裴凌帆怎么亲吻、抚摸,左幽总是进不了状况,全身绷得紧紧的,怎么也放松不下来,裴凌帆不忍勉强她。“幽幽,你可能真的不爱我?”他伤感地坐起来。

“对不起,我好像真的不行。”她非常难堪,拥着被,挪离他的身子,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她是不是太久没有和男人上床,以至于都忘了这种事?以前,和迈森…不能想迈森,心像被针一点点刺着,刺得直抽凉气。

“没有关系!”裴凌帆自嘲地一笑,靠近拥着她,“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呢,今天你太紧张了”他抚抚她后背,让她睡在他怀中,“就这样,我也就满足了。以后,我们一定会频率一致的。”

左幽缓缓闭上眼,平静如水,她清楚地意识到,那一天永远不会有的。

她的心可以假装忘记迈森,可她的身子非常诚实。

隔年,初夏,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迈森摘下眼中的墨镜,冷凝地走出机场。他七年没有来中国了,就连琴院的食物都是让汉斯打理。这次受苏黎士音乐学院委托,来为提供全额奖学金的留学生面试,他提出考试地点放在上海。本该是在北京的,可是他有种恐慌,慌得她不敢踏进北京。如果世界很小,他与左右不期而遇,看到她和别的男人生活得幸福,他还能假装大度吗?

七年了,又过去七年。结婚七年,离婚也七年了,数不清这二千多个岁月的艰辛,原先密不可分的两个人,说分手,就一点联系都没有了。他有时都华易,他的生命里左右可能就没出现过,不然他怎么傻得把他拱手给别人呢?

时光如果倒流,他不会那么做的。他是她的丈夫,他应该爱他,深爱她,深爱到她爱上他,而不是让她离开,而且是以那种痛苦的方式离开。至今,他都记得她背着行李包的样子,肩斜斜的,倔强地从他面前走开。

她的幸福应该是他给,怎么能托付别人呢?君子行径用于为人处事,不是用于爱情。

等他醒悟过来,已经一切都晚了,他永远失去了他挚爱的妻子。

“迈森,音乐学院的人来了。”助手指着人群里一块德文接待牌。

“迈森先生,你好,我是音乐学院的老师,也是你的翻译,我叫莫小雨。”一个俏丽的女子笑吟吟地迎上来,伸出手,她的身后站着几个着西服的男子,像是学院的领导。

迈森淡淡地点点头,疏离地与众人握下手。

“迈森先生,浦东是上海的新区,浦西是上海的老成,我们帮你安排的酒店离音乐学院不远,是在浦西,你同意吗?”莫小雨恋慕地看着迈森俊美优雅的面容,他是这般迷人,高傲,一举一动都是那般摄人魂魄,她有几次,因为贪看他,都忘了翻译。

“可以!”迈森戴上墨镜,遮住了一切神情。看着东方女子,他就会想起左幽,当年,她也是来机场接他,话没说一句,就晕倒在他怀中。多么特别的见面呀,他初来中国的第一夜,竟然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恬静地睡在病床上,像他是她亲密的爱人。

“迈森先生,那就是东方明珠。”莫小雨喋喋不休地介绍,“这条江就是黄浦江。”

“把考试日程给我。”迈森微微皱了皱眉,打断了她。不是所有的东方女子都可爱,她的话太多了。

“喔,在这里。迈森先生,你晚上想去外滩走走吗?我…”

“我要倒时差,必须休息,明天开始面试,我在上海只呆两天。”迈森简洁地说明,不再浪费口舌,专注心神看学生资料。

莫小雨一怔,闭上了嘴。

轿车缓缓驶进上海市内,经过人民广场时,碰上堵车。助手嫌车里闷,开了空调吹吹风。

他看到广场上有许多市民在散步,可能是周末的缘故,有一堆相偕并行的母子吸引住了他,一看,就知道那孩子是个混血儿,金发、蓝眸夹在一群黑发、黄皮肤的孩子中太突出了,他的妈妈是个东方人。他们背对着车,慢慢地走,孩子手中抓了几支气球,突然不知怎么的,有一只气球随风飘了起来,飞向汽车这边,孩子笑着回过身来捉,可惜气球飞得太高,孩子仰起小脸,嘟着小嘴,耸耸肩。

助手被这孩子可爱的表情逗笑了,他蓦地一怔,觉得这孩子怎么看着那么面熟。

“念其,走喽!”妈妈温柔地向孩子招招手。

孩子收回目光,察觉到助手的注视,礼貌一笑。那笑起来的样子,和…“迈森先生?”助手讶异地看着迈森。

“呃?”迈森侧过身看他。

助手指指车外,“有…”

“有什么?”迈森蹙起了眉,看向车外,蓝天、白云,水泥地,上海大剧院,市政府大楼,还有行人。

助手回过头,哪里还有那对母子的身影?“呵,刚刚有一个小男生和你长得很像。”

他悻然一笑。

迈森倾下嘴角,冷漠地又低下头,当他说了个极冷的笑话。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四十三章 说爱不容易(三)

左幽很久没去南京路、淮海路上逛逛了。

在上海,普通的衣服到四川路上看看,中等的就去南京路,精品的去淮海路。在奥地利过了七年,培养了一点小资情调,买衣服只看式样、面料是否中意,从来不问价钱,吃饭挑地道的、环境雅致的餐馆,菜单后面的欧元标价,看都不看。回国一个人生活,什么都要考虑,一切都收敛了,能省则省。

她好像很久没给自己买衣服了,今天德国的那个系列童书全部完结,她想买件衣服给自己,然后再去出版社交最后的书稿,也算庆祝下。这套书翻译了整整六年,就像是另一个念其。她靠着它养家、养自己和念其。

她去的时候,正是客流量最汹涌澎湃的时候,商厦内两条滚动电梯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前厅是化妆品专柜,布置得金碧辉煌,不同名牌的厂商分别为他们的推销小姐订做了醒目的制服,配上她们严谨的化妆,几乎人人具备明星风范。左幽转了几个柜台,心中蠢蠢欲动,有几款介绍得非常细腻,大有青春永驻的强效,她咬了咬唇,让小姐却出来看了看,顺便看了下标价,道了谢,又请小姐放了回去。

念其学琴的费用可不是小数目,虽然马教授已经把雪纺降到最低,但一年下来也是一笔可观的支出。肖白抢着给,她能要吗?肖白疼念其是真的,买几件童装、带出去吃几餐饭,都能接受,但涉及到太多的金钱,她非常有原则的拒绝了。

肖白没有这个义务为念其付出太多的。

她在三楼的几个专柜看了看,有她喜欢的棉、麻面料的式样简洁的连衫裙,就那么一大块布,不知怎么就那么贵。她咬咬牙,最终买了套粉蓝色的短袖裤装,没敢买连衫裙。裤装可以拆开来搭配,一件当两件,穿出去一样有崭新的效果。

花了钱,心里舒坦了。拎着纸袋,抱着书稿,走在街上,脚步都是轻快的。下天桥时,没想到看见肖白站在街头的一棵香樟树下,一个长得很水灵的女生抓着他的衣襟,泪水涟涟,肖白的眉头拧得快成绳了。

左幽直觉的掉头就走,“幽!”没等她转身完毕,肖白的声音追了过来。

“喔!”左幽有些不自然的走过来,“这么…”巧字没说出来,肖白推开小女生,指着左幽说,“我爱人,这下你死心了吧!”

左幽明白了,又是一个倒追肖白的什么歌手。这几年,这些事多了去,肖白是金牌音乐制作人,人又长得帅,那些想出名的、已经出名的歌手发挥愚公移山百折不挠的精神,向他发出进攻。他一张冷面根本不抵什么用,被扰烦了,大叫大吼也吓不退,后来谎称结婚了,正好和念其打电话时,儿子长儿子短的,情况稍微好转,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眼前这位不就是很执着的一位。

小女生眼瞪得圆圆的,可能是被左右清逸的气质震住了,泪在眼中转着,不敢掉下来。

“买衣服了?”肖白背对着女生,对左幽挤挤眼。

“呵,是,买了一件,这位小姐找你有事?”左幽很默契地接过他的话。“我们三个人一块到前面的咖啡厅喝点东西,天气这么热,很晒人的。”

“事情已经谈好了!儿子今天乖不乖?”肖白嘴角弯成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

“当然乖喽!”左幽忍不住笑了,感觉很怪异。

小女生的脸越来越苍白,嗔怪地瞪了肖白一眼,又满含幽怨和妒忌的瞟了眼左幽,捂着脸跑上了天桥。肖白这才放松地耷拉下肩,揉着额头直喊累。

“看上去很不错哦,为什么不试着交往?”左幽调侃他。

“娱乐圈里的人,我不会碰。”肖白接过她手中的袋子,“长得清纯,就真清纯吗?你以为她真的爱我?她想让我捧她,给她写歌,不然我一个半百老头子,她会喜欢?大了十七、八岁呢!”

“呵,现在时尚大二十岁,男人老了是成熟,更有男人味,不像女人,一老,就成一滩泥巴似的。”

肖白挑了下眉,斜眼看她,“你也说这话,不知岁月有多厚待你,快四十岁的女人,清纯得像大学女生,和我走一起,我都害怕别人说我诱惑你呢!”

左幽别过笑脸,“你再夸我就快飞上天了。呵,不和你说,我要去出版社交书稿,最后几大章哦,哇,终于完结了。”

“那庆祝下呀!”肖白听了,也有点兴奋,“我听主编说,读者一直在催这最后一本呢!完结之后,还要一个系列再版。”

左幽指指他手中的纸袋,“已经庆祝了,我给自己买了衣服。”

“那我呢?那套书,可是我介绍给你的。”

“知道了,”左幽皱皱鼻,清眸水漾似的。“请你吃大餐去!现在还是晚上?”

“现在吧,我晚上要回北京。”

说是她请,肖白却做主带了她去了一个路边酒吧。虽说是路边形式,但是品味不低,服务生相当地道,侍者是老年男子,雪白的衬衣上打着黑领结,笑容是从容而宽厚的。酒吧的中间有大型花坛,素笺般的餐巾上泛着雪白的刀叉,配上独枝的恣意开放的天堂鸟。音乐是李斯特的名曲,与酒吧的慵懒味道很谐调。

肖白要了一杯金巴利开胃酒,要了沙拉和牛扒。菜上齐的时候,左幽的手机响了,“我去外面接!”左幽对着旁边的餐桌抱歉地笑笑。

沙拉和牛扒端上来,肖白把左幽的那盆挪过来,细细地切着,一边看站在外面接电话的左幽,收回目光时,刚好看到最里端的一桌客人离席,他的手突一抖。

“迈森先生,这边请!”莫小雨礼貌地在前面引路,迈森疏离地点点头,目不斜视地往外走去。

刀从肖白手中滑落,他紧张地调头看外面的左幽,她还在接电话。

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酒吧外,迈森经过左幽的身后,大步跨下台阶,莫小雨打开车门,迈森坐了进去。车缓缓地驶远了。

肖白长吁一口气。

“你怎么了?”左幽进来,不解地四下张望。

肖白欲言又止,“幽,最近有和以前的朋友还有家人联系吗?”

左幽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给我妈妈打了个电话,她身体不太好,可是…。。我也不敢回去看她。”左幽的心情一下低落下来。

“那有别的人和你联系吗?”肖白心中很纳闷,没有任何报道说迈森来中国呀!他要不要告诉左幽呢?他怕说了,惹左幽难过,真是有点犯难。

“呵,是不是苏雯和你说什么了?”左幽理解他在说裴凌帆,“我和裴凌帆已经说开了,以后,我们就做好朋友。”

“裴凌帆什么时候来上海的?”肖白一惊。

左幽愣了,“那…你刚刚说的事谁呀?凌帆是去年秋天来上海的。”

“没说谁,”肖白担忧地从眼底打量她,她现在过得很平静,也很快乐,迈森可能是来中国洽公,如为她,一定会先联系的,还是不要说吧!不然,她会更难过,“裴凌帆找你叙旧的?”

左幽抿嘴一笑,“这么笑看我的魅力。”

“难道…。”肖白愕然地放下叉子。

“嗯,肖白,有些人注定就是朋友的缘,错过是必然的,就是重来,也是不会在一起的,我和凌帆就是。肖白,你真的不想成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