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对了,疗养院的工作人员看上去还真不知情。”孟钊说完,停顿几秒,到底把一直梗在胸口的那句话问出了口:“那她以什么身份去看你奶奶?”

“嗯?”陆时琛看向他。

孟钊屈起手指,在那只盛着苹果块的瓷碗上弹了一下,指尖和碗壁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她……”陆时琛顿了顿,“朋友吧。”

“朋友。”孟钊模仿陆时琛当日不置可否的语气。

“怎么了?”

孟钊一只手支着下颌,上身微微前倾,看着陆时琛,问得直接:“你喜欢她么?”

“没想过。”

没想过什么意思?孟钊琢磨着陆时琛这句话,联想到他的感知障碍,又问:“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你其实挺喜欢这姑娘,但你自己没意识到?”

陆时琛淡淡道:“没这个可能。”

孟钊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我说你不喜欢人家姑娘,就别总吊着她了,当断则断懂么?”

陆时琛没应声,目光直直地落在孟钊脸上。

被那种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一直盯着,孟钊觉得一阵发毛,他站起身:“那什么,我先回局里了,你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孟钊走出病房,等电梯的时候他把那姑娘留的纸条拿出来,看着上面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寻常的渣男都是见一个爱一个,陆时琛渣法儿清奇,连喜不喜欢这姑娘都没想过。

简直是渣出了一种境界。

孟钊将那张便笺纸撕碎至无法复原的程度,然后将碎纸屑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内。

孟钊的亲生父亲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渣男,孟婧那时候是重案组的组长,工作很忙,经常加班至深夜,于是孟钊他爸就趁机和公司下属搞起了办公室恋情。

孟婧去世之后,孟钊单方面跟那个男人断绝了联系。男人后来也来找过孟钊,想让孟钊跟着他的新家庭一起生活,但孟钊极度冷漠地拒绝了。

再之后,男人移民到国外生活,孟钊就彻底跟他断绝了联系,连户口本上都只有他自己的名字。

因为亲生父亲的缘故,孟钊一度对那种情感生活混乱的人没什么好感。

但就在刚刚,陆时琛的目光直直扫过来的一瞬,他居然又心动了。

陆时琛,性别男,属性渣男——单凭这两点,孟钊觉得自己这几次心动来得十分诡异。

难道是最近加班太多导致的心律不齐?孟钊打算等这案子结束之后,赶紧把本年度的体检抽时间做了。

孟钊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坐进去,刚一坐定,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电话是卢洋打来的。

这几天太忙,他几乎都要把卢洋忘了——这小子不会还在试图查清赵云华自杀的真相吧?

孟钊接通电话:“什么事?”

卢洋在电话那边说:“孟警官,你没事吧?”

“怎么了?”

“我刚刚看到了一条新闻,说市局连夜出警搜查疗养院,还说救护车在返回途中遭遇严重车祸,我看了车祸现场的图片,那辆车就是你上次开的那辆,我还以为出车祸的是你……”

“我可开不起那么贵的车,那是我朋友的,他的确受了重伤,不过现在已经没大碍了。”

“上次跟你一起的那个朋友?孟警官,你们已经开始查其他的案子了吗?那周衍被杀和赵云华自杀的那个案子就这么搁置了吗,我……”

“卢洋,”孟钊打断他,“我知道你对赵云华自杀这件事很内疚,但是这案子牵涉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比你更想查清幕后真相。我只能说,我们现在正在一步一步接近真相,如果案子有突破,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见卢洋对查案一事仍旧没死心,孟钊敏感地问,“你最近是不是还在查这件事?”

“我……”卢洋支支吾吾。

“说实话。”孟钊催道。

“我……我上次不是说想去打听林琅当年的那个男朋友吗,但是一直没能打听到……我能接触的信息渠道太窄了,就算想查也查不到……孟警官,你刚刚的意思是不是说,疗养院的事情跟赵云华自杀这件事有关?这两件事情怎么会有关系啊?”

“行了,具体的案情进展我不方便透露,你就好好运营公众号吧,别再插手警方的事情了。上次你提供的关于林琅的信息对案件进展很有帮助,我答应你,只要你听话不再插手这案子,等案件侦破之后,我会给你透露点独家细节,让你做个深度案情剖析。”

“真的?”卢洋一听,果然来了兴趣,“那孟警官,我听你的,你要说话算话啊。”

“放心吧。”孟钊笑了一声,“我说话算不算话,主要看你听不听话。”

挂了电话,孟钊开车去了警局。

周其阳已经从云芽科技调来了所有签约艺人的资料,他抱着资料回来,正好碰见刚要推门进屋的孟钊。

“钊哥,”周其阳快步走过来,“我跟云芽的人事确认过了,没有一个叫邵琪的签约主播啊……我亲眼看着那个人事主管在系统里检索了一遍,确定没有。”

“这是他们所有签约艺人的资料?”孟钊接过周其阳手里的资料,推开门走进去,“那疗养院里救出来的其他女孩有没有在这里面找到?”

“也没有。而且那个人事主管说,他们不可能签约未成年主播。”

“他们也没见过邵琪?”

“没见过。”

邵琪离家出走是因为想去做主播,那她后来到底有没有做成主播?孟钊拿过一份签约资料翻看起来。

想了想,他拿出手机,给技侦那边发了一张邵琪的照片,然后又发了条语音消息过去:“潮哥,这女孩叫邵琪,失踪前有可能做过主播,你帮忙检索一下有没有她做主播的视频。”

发完消息,孟钊又找出程主任发给他的那几张照片看了一遍。

先前女孩瘦骨嶙峋的后背上数条触目惊心的疤痕,让孟钊在受到视觉冲击之余,并没有注意到其他细节。

但这次他仔细看着女孩后背的疤痕,发现这些疤痕浅淡不一,粗细也不均匀,似乎并更像是长期遭受凌虐留下的痕迹。

如果说这些女孩在被关到地下室之前,还遭遇过长期虐待,那从离家出走到被吴韦函囚禁至地下室这之间,她们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主播、性虐……会不会这些伤痕并不是吴韦函一手造成的,而是这些女孩被诱骗去做了非法的色情主播?

思及此,孟钊又给张潮发了一条消息:“潮哥,对这个女孩的搜查不要只限于正规的直播平台,你想办法检索一下有没有相关的色情直播信息。”

任彬这时走过来:“孟队,各个分局的排查结果都出来了,没再发现其他能对上得号的女性失踪案件。”

“那个老人呢?”孟钊抬头看向他,“有没有线索?”

“老人就更没有了,每年的老人失踪案太多了,还有家庭嫌老人是累赘,就算走失了也不会报案。”

“那就扩大排查范围,”孟钊沉吟片刻,“不要只局限在明潭市的范围内,我这去找徐局申请协查通告,把这次排查扩大到全国范围内。”

孟钊正要起身,搁在桌面右上角的办公室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正是徐局打来的电话:“来找我一趟。”

到了徐局办公室,孟钊推门走进去,徐局推过来一份文件:“看看这个。”

孟钊拿起来一看,那是吴韦函的取保候审申请书。

他粗略扫了一遍,抬眼看向徐局:“吴韦函心脏骤停?真的假的?”

“这还有假?看守所那边已经送他去医院抢救了。”

“他怎么会忽然心脏骤停?”孟钊皱眉道,“我之前半夜给他做审讯,他慌成那样心脏也没见出问题,怎么会一送到看守所就心脏骤停?不对劲,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吴韦函现在以心脏病为由申请取保候审,你想怎么办?”

“当然不批,”孟钊沉声道,“如果取保候审通过了,那接下来吴韦函就不用回看守所了,哪有这种好事?让他先在医院好好养着,回头我们派个医生去给他检查一遍,确定没问题了再把他送进去。”

“就按你说得办吧。”徐局把那份申请书推给孟钊,“你打回去吧。”

孟钊拿过那份申请书,又递过去了一份文件:“这协查通告需要您签字。”

徐局接过那份文件,一边浏览内容一边问:“对了,你朋友怎么样了?听宴宴说已经醒了,后续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了。”

“上次去疗养院搜查,你朋友怎么也在场?”

“ 他有家人住在那里,对疗养院的内部格局比较熟悉,”孟钊索性借着这机会把陆时琛参与案件的事情一并说了,“而且他是哈佛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智商非常高,关于找到疗养院地下室的关键思路,还是他给我提供的。”

“你这是给自己找了个顾问?你朋友叫陆时琛是吧,听说还是陆成泽律师的儿子?你要是觉得靠谱,可以把他吸纳过来做市局的顾问,这样也更符合流程。”

“行,等他伤好了,我问问他的意愿。”孟钊接过签好字文件,“没别的事儿,那我先去忙了。”

“小孟啊,”孟钊正要转身离开,徐局叫住他,从桌面下方拿出一个长筒状的东西,“你朋友伤得那么严重,我让宴宴去定做了一面锦旗,你先拿着,一会儿下班之后我跟你一起去医院,去慰问一下他。”

孟钊接过锦旗,抖开一看,深红色的旗面上书四个金色大字——“舍己为人”。

右上角是称谓:赠予热心市民陆时琛。

左下角是落款:明潭市公安局赠。

孟钊:“……”

一下班,徐局推门进来,招呼孟钊:“小孟,走吧。”

孟钊走过去,拿起竖在门边的锦旗:“真去啊?您这么忙,就不用了吧,我送给他就行了。”

“再忙也要去,”徐局声如洪钟,“你朋友救了一整个救护车的人,还受了重伤,这种事情是一定要慰问和表彰的。要不是这案子到现在还没破,我看应该联系电视台做个报道才好。”

去医院的路上,孟钊开着车,联想到陆时琛这种从来不会考虑别人感受的性格,他觉得陆时琛一会儿极有可能做出接过锦旗直接扔进垃圾桶的举动。

下了车,从地下停车场乘坐电梯到住院楼,孟钊迅速给陆时琛发过一条消息:“我领导来慰问你了,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给点面子。”

这消息发得及时,孟钊推门时,陆时琛刚看完消息。

徐局抬步迈进来,拖了一把椅子坐到病床边,对着陆时琛和颜悦色:“小陆啊,身体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陆时琛把手机和pad都放到一边,看了一眼门口的孟钊,孟钊双臂环胸,正倚着门框看热闹。

陆时琛简短道:“还好。”

徐局一改平时对着孟钊吹胡子瞪眼的暴脾气,对着陆时琛春风化雨:“你可是为这案子做了大贡献,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你父亲陆成泽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打那起农民工讨薪的官司吧?”

“我记得小孟的母亲那时候跟你父亲是朋友,还帮了你父亲不少忙,现在你又帮了小孟的大忙。说起来,你们小时候应该还见过面吧?”

陆时琛又看了一眼孟钊:“我不记得了。”

“见过么?”孟钊说,“小时候的事情太久远了,我也不记得了。”

徐局又问了陆时琛几个关于他工作和生活的问题,陆时琛虽然态度不冷不热,但也都一一答了。

末了,徐局打出锦旗,抖开递给陆时琛:“小陆,这是市局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孟钊看着陆时琛,那张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嫌弃。

孟钊侧过脸,对着窗外憋笑到几乎内伤。

徐局这锦旗送出了手,陆时琛却没有要接的打算。

一时场面僵持,有些尴尬。

徐局到底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一招手把孟钊叫过来:“小孟,你过来想办法把这面锦旗挂到墙上。”

孟钊直起身,走过去接过徐局手里的锦旗,看了一眼陆时琛,忍笑道:“行,回头我想办法挂上去。时间也不早了,我开车送您回去?”

“不用,宴宴就在附近,她来接我。”徐局送完锦旗,准备走了,“那小陆,你好好养伤,有需要你就随时跟小孟说。”

孟钊将锦旗放下,送徐局出医院。

回到病房,一见床头摊开的那面锦旗,顿时一阵爆笑。

陆时琛黑脸催道:“赶快拿走。”

孟钊笑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止住:“你知不知道,徐局还想邀请电视台过来全程录像,”他朝电视屏幕的方向偏了偏脸,“要不是我拦着,今晚的晚间新闻头条就是,明潭市公安局局长徐仲发亲切慰问热心市民陆先生。”

陆时琛的脸顿时更黑了。

孟钊拿起那面锦旗,打量着墙壁:“挂哪儿?哎我看你头顶这位置就不错……”

陆时琛:“你敢。”

孟钊将锦旗卷起来,笑道:“行了,不逗你了,锦旗我收起来了,怎么处理你随便吧。”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孟钊将锦旗收到屋里不显眼的地方,病房的门被敲响了,护工的声音传过来:“陆先生,刚刚外卖送过来了,我给您拿进去?”

孟钊起身走到门口,接过外卖后道了谢。

他把外卖拿到床头拆包装,又观察了一下陆时琛,陆时琛的脸色已经缓了下来。

想到刚刚徐局擎着锦旗,陆时琛拒不接受的对峙场面,孟钊又忍不住笑了一声。

“没完了是吧?”陆时琛瞥他一眼,“点了什么饭?”

“生煎,”孟钊把饭盒拿出来,稀奇道,“您吃饭不是为了裹腹么,居然也会关心吃什么?”

陆时琛:“……”

这句虽然怼得迟了点,但怼得身心舒畅,孟钊心情不错地坐到病床边,拆了筷子,夹了一个生煎递到陆时琛嘴边:“来,喝露水长大的,尝尝我们人间的生煎味道怎么样。”

陆时琛垂眼看筷子上夹着的那个皮薄底脆的生煎,一时没动作。

刚刚递出去时动作自然,但此刻,孟钊也察觉到了这动作有些暧昧。前几天医生建议陆时琛术后要先吃流食,所以孟钊陪着陆时琛喝了两天粥,这还是第一次用到筷子。

但收回手也不对劲,孟钊出声催道:“快吃,手酸。”

陆时琛低头咬了一口生煎,生煎里的汁水顿时溢了出来,好在孟钊另一只手举着饭盒接住了汁水。

“你不能这么吃,”孟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陆时琛,“生煎汁多,你得像喝露水一样把汁喝了。”

陆时琛:“……”

眼见着之前经常给自己添堵的陆时琛频频被自己怼得哑口无言,孟钊越发心情舒畅:“味道怎么样?”

“还好。”陆时琛说。

“只是还好?比你前两天订得好吃多了吧。”

连吃了两天陆时琛订的外卖,孟钊摸清了陆时琛点外卖的风格。

陆时琛几乎不看评价,只看价格,而且还专挑贵的来点,孟钊总算知道陆时琛先前为什么说“吃饭是为了裹腹”了,天天吃这些既贵又难吃的外卖,不为了裹腹都难以下咽。

摸清陆时琛订外卖的风格后,孟钊就勒令陆时琛以后不许私自点外卖,从他手里剥夺了点外卖的权利。

吃完饭,孟钊把饭盒收拾起来,陆时琛又问:“对了,疗养院地下室那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进展,”提起案子,孟钊刚刚的好心情瞬间消散了,叹了口气道,“疗养院的挂名法人是个到处出借身份证的混混,工作人员看起来也不知道地下室藏人的事情,至于那几个从地下室救出来的人,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救出的那几人身份都查清了么?”

“只查清了一个本地女孩的身份,至于其他人,很有可能都是外地的,已经联系其他地区的公安在配合调查了。”孟钊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试探道,“那些年轻女孩被囚禁起来注射药物,我大致还能猜出原因,但为什么吴韦函会将一个老人关在那里,你有没有猜测?”

陆时琛说:“没有。”

孟钊观察陆时琛脸上的神情,陆时琛又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但他隐隐觉得,陆时琛似乎知道些什么。

看样子,陆时琛这次并不会像在疗养院那次一样给他提示了。

“而且,为什么吴韦函要给这些人注射药物,麻痹她们的同时又维持她们的生命,这样既费财力又费人力,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只是因为尸体处理起来太麻烦?”

两人同时沉默片刻,陆时琛说:“继续往下查吧。”

“我出去把这些扔了,”孟钊站起身,拿起装着餐盒的外卖包装袋,“顺便去楼上看一眼。”

“嗯。”陆时琛说。

*

接下来几天,各地派出所陆续传来消息。除了那个老人,剩下三个女孩的身份也依次被查清。

就在最后一个女孩的家人赶来确认身份后,孟钊将目前这案子的主力办案人员召集起来,梳理目前的案情进展。

市局会议室,大屏幕上显示出六个女孩的照片。

徐局坐在中间,孟钊负责主持这次会议。

“经过这几天在全国上下排查,从疗养院救出的五个女孩目前身份都已查清。我们来梳理一下案件进展,先从林琅开始吧,虽然她不是从疗养院救出来的,但却是这个案子的第一个受害者。”

大屏幕上,林琅的照片跳至中间,孟钊开始梳理案情。

“一号受害者林琅,十年前跟吴韦函恋爱,被吴韦函伙同他的几个朋友实行性侵,林琅虽然保留了当年遭遇侵犯时穿的裙子作为证据,但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仅凭一条裙子还是证据不足,而且林琅本人患有精神疾病,口供效力也不足,所以我们目前掌握的关于吴韦函的罪证还远远不够。林琅的这起性侵案交给b组,作为一起独立案件去办,一定要查清当年参与性侵的所有人,找到更多吴韦函犯罪的证据。”

“二号受害者许遇霖,十年前跟吴韦函恋爱,离家出走后失踪。初步推测,许遇霖应该也遭遇过吴韦函等人的性侵,性侵过后,吴韦函担心事情败露会受到法律惩罚,于是把许遇霖藏在疗养院的地下室长达十年之久。”

“三号受害者徐盈盈,4月16号失踪,被囚禁在疗养院地下室,囚禁原因不明,初步推测跟周衍遇害案和赵桐被霸凌事件有关。”

“这三个受害者,都跟吴韦函在高中期间有过恋爱关系,林琅和许遇霖更是在恋爱期间遭遇意外,所以目前的推测是,吴韦函在高中期间,就打着恋爱的幌子,伙同其他人诱奸女生,因为一直没受到惩罚,高中毕业后,吴韦函的犯罪行为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朝着规模化、商业化的趋势发展。”

“四号受害者邵琪,明潭市本地人,两年前失踪,失踪时14岁,正读初三,据她家人说,邵琪失踪前曾经提过,有公司找她做签约主播。”

“五号受害者刘羽,湘城人,三年前失踪,失踪时17岁,就读卫校三年级,她家人说,刘羽失踪前提过要辍学做主播的事情。”

“六号受害者蒋明欣,盈市人,一年前失踪,失踪时十九岁,在一家理发店做学徒,据理发店店长说,蒋明欣问过他,自己适不适合做网红的事情。”

“这几个女孩身上的共同点是文化程度不高,极易受人诱骗,且跟家人之间的关系比较疏远,失踪后短期内不会被家人发现报警。而且,她们失踪前都有过做主播的想法和尝试,而吴韦函的云芽科技公司正是一家专门签约网红和主播的mcn机构,我认为这一切并非巧合。不过,这几天技侦破解了云芽的服务器,系统地查了一下云芽的所有签约艺人资料和直播网站,都没有发现什么猫腻。”

“我们也调取了4、5、6号受害者失踪前在各个社交网站的聊天记录,也没有发现相关的邀请他们做主播的信息,所以,这些对话很有可能是在云芽直播软件上面进行的。”

“现在的推测是,吴韦函的云芽直播,从明面上看完全没有问题,云芽科技签约的主播和网红,例如徐盈盈这样的,也确实在做正经的主播工作。不过,云芽直播很有可能也充当诱饵的作用,先是吸引各种女孩在平台上做主播,然后吴韦函会指使下属,在各个直播间物色合适的对象,诱导她们进行线下见面。而这一切对话都发生在云芽直播平台上,一旦猎物得手,所有的对话都会被删除,在服务器上消失无踪,不留下任何证据。”

“所以现在,棘手的地方就在这里,我们已经锁定了吴韦函就是犯罪嫌疑人,但因为那些女孩还都昏迷不醒,根本没有办法找到直接指向吴韦函的证据。”

孟钊梳理完目前的案情,停顿下来。他拿过旁边的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口水,然后他滑动鼠标滚轮,最后一张老人的照片也显示在屏幕上。

“至于这个老人,目前还没有任何线索,各地排查失踪案件时,也没发现相关的信息。从注射药物的年限来看,这个老人接受注射的时间比这些女孩都长,如果说其他女孩都是因为色情主播事件才被关进地下室的,这个老人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们有想法吗?”孟钊说完,环视会议室里的其他人。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陷入沉思,片刻后,徐局开口问:“有没有再去审过吴韦函?”

“审过,”孟钊说,“但他什么也不说,应该是料定了我们手里没有直接证据。按照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就算之后能提起公诉,吴嘉义那边只要能找到一个强势的辩护律师,吴韦函很有可能就会脱罪。”

正在这时,孟钊搁在手边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扫了一眼,是张潮发来了语音消息,孟钊将消息转成文字,聊天框里一一显示出文字:“钊儿,按你的吩咐,全网检索了关于邵琪和其他女孩的信息,现在发现了一个视频,视频上的女孩跟邵琪相似度极高,你来看看?”

“先散会吧,大家想想侦破思路,有想法随时跟我说。”孟钊拿过手机站起身,“技侦来了消息,我去看一眼。”

徐局手背朝前挥了两下,示意他赶紧过去。

出了会议室,孟钊快步走到技侦办公室。

推开门,张潮坐在椅子上,摘了耳机朝他招了招手。

等孟钊走过去,张潮把耳机递给他:“拍这视频的人简直是变态,你做好心理准备。”

他说完,按了播放键。

视频开始播放,屏幕上出现了一处看上去极为荒凉的地方,远远的,一个女孩正在快步朝镜头方向奔跑。

女孩穿着暴露,身上大片的部位裸露在外面,跑近了一些,孟钊认出来这正是邵琪。

女孩一边奔跑一边回头,似乎在害怕有人追上她,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动作和表情都极为慌乱,中间还跌倒在地上滚了一圈,但她迅速爬了起来,继续踉跄着朝前跑。

正在这时,路边忽然冲出一个男人,三四十岁的年纪,身形高大,一把将邵琪拉了过去,用力揪着她的衣服将她拉到路边。

女孩开始剧烈反抗,试图挣脱男人继续逃跑,但一个未成年少女的体力根本不能与一个成年男人抗衡,男人很快就把她按在了土路上,粗暴地撕掉了她身上的衣服。

女孩顿时发出绝望而抗拒尖叫声,但男人却像一头野兽,不管不顾地性侵了她。

耳机中的声音尖锐而痛苦,几乎要刺穿耳膜,孟钊有些不忍心看下去。

“太逼真了,”张潮这时说,“虽然从机位来看,这好像是一场提前策划好的演戏和拍摄,但这跟真实强奸的过程没什么两样啊。”

“对于拍摄者和这个男人来说,这可能确实是演戏,”孟钊的声音沉得发哑,“但对于邵琪来说,她应该就是遭遇了强奸。我怀疑拍摄者为了营造这种逼真感,甚至都没告诉邵琪这是在演戏。”

孟钊将视频的进度条拖至前面,从头播放。刚刚在看的过程中他就产生了疑问,邵琪神色慌乱,一边跑一边回头,像是害怕后面会有人来追她,她是在逃跑?

那她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在拍摄这段视频之前,邵琪是不是被关在哪里?而在拍摄这段视频时,拍摄者故意让她误以为自己有逃跑的机会……

孟钊推测着这段视频拍摄时的情景,想到邵琪刚生出一点逃出去希望,没想到等着她的却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强奸拍摄,想想就让人觉得绝望。

这片荒凉的地方到底是哪里?耳机里,邵琪的哭声和尖叫声还没停止,孟钊看着视频上的环境,试图找出能够定位的标志。这时,他从那绝望的尖叫声间隙里,听到了一丝其他的声音。

这是……水流的声音?孟钊屏息听着耳机的声音,但那水流的声音夹杂在邵琪的哭声和尖叫声里,极难辨认出来。

“潮哥,你听这个,”孟钊摘下耳机递给张潮,“听到水流的声音没?”

“好像是有一点……”张潮仔细听着耳机里的声音,“等会儿啊,我把这个声音的波段分离出来。”

张潮迅速在电脑上对视频声音提取出来进行处理,几分钟后,他把耳机再次递给孟钊:“你再听听,这次更明显了一点。”

孟钊凝神听着耳机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有点远,但既然有清晰的流水声,就说明附近一定有河流!

孟钊继续看着视频拍摄的环境,看得出来,拍摄视频的人很谨慎,没有拍到周围任何标志性建筑,不过可以看出,视频上的这个地方空旷荒凉,周围的树木枝干杂乱,未经修剪,此处应该少有人至,是个极其偏僻的郊区。

孟钊摘了耳机:“潮哥,视频给我拷一份。”

“已经拷好了,”张潮把u盘拔下来递给孟钊,“记得把u盘送回来啊,我这的u盘全在你那……”

“知道,等这案子破了我全给你送来,”孟钊顾不及听他说完,打断他道,“潮哥,再帮个忙,继续检索一下这视频是怎么流出来的,源头在哪里,谢了。”

“行。”张潮答应道。

孟钊推门进了刑侦办公室,将视频连接电子屏,把专案小组的人都叫过来——

“邵琪如果真的是逃出来的,那以她的速度和体力,应该距离她之前被控制的地方不远,犯罪分子也不可能让她跑得太远,所以,我推测这附近一定有一个像疗养院地下室那样的地方。”

“周围没有标志性建筑,但我们可以根据水流的声音,远处这片山的轮廓,还有周围树木的品种,大致先做出定位。然后接下来挨个排查,把视频上这个地方找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下午两点,孟钊分配好任务,刑侦支队联系了各处派出所,开始分头排查明潭市市郊的几处有河流流经的地带。

孟钊和周其阳去了怀安区周边,当地派出所接到任务,已经派出了十几个民警在周围排查。

这次排查任务比之前排查女孩失踪案更要难得多,毕竟视频上的这个地方,除了一条狭窄的土路以及周围的树木和蒿草,根本就没有明显的标志性痕迹,这种情况排查起来难度极高。

派出所负责这次排查的民警走过来说:“孟队,北边差不多排查了一遍,没发现照片上的地方,再远就听不到河流声了,咱们往东走走吧。”

“好,走吧。”孟钊捏着照片,在派出所民警的带领下朝东走过去,周其阳也跟着走过去。

走了十几米,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孟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卢洋的名字。

他一边用视线打量周围的环境,一边接起电话:“什么事?”

“孟、孟队,”电话里传来卢洋的声音,急喘着气,似乎正在急速地奔跑,声音里夹杂着惊恐的情绪,“救我,快来救救我,我、我拍到了证据……”

“你在哪?”孟钊察觉到不对劲,当即问道,“说地址。”

“文、文……”对面还没来得及说出地址,电话便被切断了。

孟钊立刻将电话回拨过去,但那边立刻挂断了。再拨过去,卢洋的手机关机了。

文?是文昭区?卢洋难道还在查周衍案?那他说拍到证据,究竟是什么证据……

不管怎么样,卢洋现在应该有危险,必须赶快找到他。

孟钊立即将卢洋的手机号发给张潮:“潮哥,立刻定位这个手机号最后的通话位置。”

“怎么了钊哥?”一旁的周其阳看出孟钊的神色忽然变得冷峻,问道。

“卢洋有危险,走,去文昭区。”孟钊说完,又向派出所民警说,“你们继续排查,有消息联系市局。”

然后他抬腿朝警车的方向跑过去,周其阳也快步跟上孟钊。

两人拉开车门,分别从两侧上了车,周其阳一边拉安全带一边问:“卢洋?”

孟钊启动车子:“就是之前那个公众号文章的发布者。”

“那篇导致赵云华自杀的公众号文章?”周其阳意外道,“他出什么事儿了?”

孟钊将车开上路,车后顿时起了一片扬尘:“事情发生之后他来找过我,说自己对赵云华的自杀很愧疚,想查清真相弥补这次过错。”

“他真去查了?查到吴韦函了?”

“不知道,他刚在电话里说拍到了证据,到底是什么证据……”孟钊回忆着刚刚卢洋在电话里的语气,急速奔跑,上气不接下气,总让他联想到邵琪在视频中一边惊慌逃跑一边回头的画面,他加大油门,再次提了车速,“先救人要紧。”

车子从村庄的内部道路驶向国道,搁在中控台的手机这时又震了起来。

周其阳拿过手机:“陌生号码。”

“接,”孟钊开着车,语速极快地作出决定,“如果跟卢洋的事情有关,我尽量拖延时间,你立刻发消息让张潮定位。”

“好。”周其阳应道,然后按了免提。

电话接通了,听筒里传来声音:“孟警官。”

那声音极度失真,一听就是经过处理的假声。

孟钊语气沉稳:“你是谁?”

那人没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说:“孟警官,你是不是有个叫卢洋的朋友?”

孟钊也同样没回答他的问题,问道:“你是吴韦函的人?”

“我只是一个想要奉劝你一句的好心人,案子查到这一步就适可而止吧,如果继续查下去,那你身边的人可能都会跟卢洋落得同样的下场。孟警官,做个识时务的人,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你把卢洋怎么了?”孟钊说着,看了一眼周其阳。

周其阳朝他比了个“ok”的姿势,意思是技侦那边已经接到消息开始定位了。

那人继续说:“孟警官,与其担心死人,不如先去医院看看你那位受伤的朋友。”

陆时琛?这人的意思是陆时琛有危险?孟钊的手指顿时捏紧了方向盘,右脚下意识急踩刹车,车身陡地朝前一晃,两人的身体同时前倾。

孟钊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当务之急,他必须要给技侦留足时间,让他们查到这人的位置。

他把车速放缓,一边将车停至路边一边说:“你在威胁警察?吴韦函已经被关到了看守所,接下只会有更多的罪证将他送进监狱,都到这时候了还替他卖命,你觉得值么?留卢洋一条命,对你来说也不是坏事。”

他还没说完,那边挂断了电话。

孟钊立刻给陆时琛拨电话,嘀嘀声响起来,在等待陆时琛接通的时间,他问周其阳:“定位到了吗?”

“定位到了,潮哥把地址发来了,”周其阳看着手机上张潮发来的消息,见孟钊拨出的电话没人接,他问,“钊哥,你朋友会不会真的有事啊?”

“不知道。”听筒内这时传来电话无人接听的提示,孟钊又拨了护工的号码,同样也没人接。

嘀嘀声一直在响,孟钊的心脏不住地往下沉,医院那种地方,每天出入的人成百上千,鱼龙混杂,如果真的有人混迹进去对陆时琛做了什么……

孟钊抬手拉动车门把手,将车门推开,对周其阳说:“我得先去医院一趟,你根据技侦发来的定位,立刻发协查通告,封锁周围的交通关口,任何人车出入都需要严查身份信息,然后你赶紧带人过去,我稍后就到。”

孟钊说完,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车子开往医院的路上,他又打了几个电话,但全都没拨通。

孟钊控制不住地往最坏地方向去想,陆时琛重伤未愈,身边除了护工也没有其他人陪着,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对他下手,此刻便是最好的时机……

一定是吴韦函,那场车祸就是吴韦函策划的,他知道陆时琛因此受了重伤。

妈的。孟钊捏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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