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夏日炎热,多喝些这夏枯草泡制的消暑茶,自然能散风清热平肝明目。”轻笑着,顺手从宫女手中接过一杯我方才吩咐沏下的凉茶,我递给太子妃。

“这天气热,殿内也更是令人觉得沉闷,性子也不由得变得急燥起来。”王良娣摇着团扇,娇声抱怨道,“等熬过这几日,希望能下场雨缓解缓解。”

从承乾殿出来,正好遇见了同样是去谒见太子妃的王良娣,我心中一喜,便与她在同来的道上时不时的攀谈起来。约莫一两炷香的时间,倒也渐渐和她混了个熟脸。

瞥向王良娣因为怀有身孕而突显出来的小腹,我善意的提醒道,“娘娘,你这有了身孕,更是得忌口。这天热,您不妨多喝喝绿豆汤,除了能祛暑更能消解胎毒。”

“林医官所言及是。妹妹你身子不适,就无须顶着烈日还来我这儿走动。”神色淡然的喝下一口茶,太子妃不经意的开了口。语调,并无太大起伏,却略显压抑。

闻言,王良娣甜甜的笑了。仔细的打量着太子妃,良久,她再次问道,“姐姐,您发髻上的簪环可真漂亮!”

顺手摸去,太子妃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淡然回答说,“首饰多了,也就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今日我且随意些,任梳头的宫女随意给我戴上的。”

“姐姐您真是人比花美,无论怎样随性的打扮,都还是如此漂亮。”脸上维持着最从容不迫最优雅自得的笑容,摇扇的动作也依然不急不缓,王良娣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林医官,这多日不见,你倒也改变了许多。”转头看向我,王良娣乐呵呵的上下打量着,忽然感慨道,“看你这气色,是养得越来越好。一笑一颦一举手一投足,都如似脱胎换骨,整个人瞧上去都更添了几分神韵。”

脸顿时红了,我随即羞赧地低下头,“快别笑话我。”

轻笑一声,太子妃也开口赞同道,“婉之,你的确变了,变得更漂亮更动人了。”

傻傻的站起身,我满脸的不好意思,“眼见天色不早,婉之也该离宫了。往后再进宫谒见二位娘娘。”

“哟,你还真是害羞了。”掩口一笑,王良娣随即也站起身,向太子妃道别,“姐姐,妹妹也不多多打扰您休养了,先行告退。”

点点头,太子妃神色淡然的开了口,“我这身体也的确不适,就不多留你们了。”

弯腰,福身给太子妃行礼,我和王良娣便一起离开了清思殿。刚走远没几步,她就拉着我兴奋的闲聊起来,从林家祖宗三代开始一直到萧家祖宗五代结束,她全部细细盘问了遍,而我,小心翼翼应答着,也时不时地恭维王家列祖列宗几句。

“娘娘,婉之恭喜你了!”往她高耸的腹部瞧了几眼,我笑着,由衷的恭喜道,“你这往后在宫中的日子,可更是富贵无忧,步步高升!”

开怀的笑着,她脸上的神色满是掩藏不住的喜悦,忽然间,却又止不住默默一声叹息。

“娘娘,这是天大的喜事,您何以叹气?”不解的,我问。

“想来,我伺候殿下也有三四年的光景了。虽承蒙厚爱却也一直没能为殿下生下一儿半女,现在终于有了身孕,却也不知究竟能否母凭子贵。”无奈的叹息一声,她神色淡漠的述说着,“而且,我入宫以来,父兄叔侄也一直没能有所照应…”

莞尔一笑,轻轻拉起她的酥手,细细地看她那掌中手纹,良久我才开了口,“娘娘,您的手相乃是大富大贵的人才有的手相。您啊,无须扰心,只要好好安心养胎。至于那些琐碎的闲杂事等,我们这群做奴才的自然会为您打点妥当。”

从怀里掏出玉镯子,恭敬的奉上前,我笑着解释道,“记得主子您喜欢珍奇古玩,出宫后婉之一直惦念着,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一只适合娘娘你高贵身份的镯子。”

“这是…”顺手接过去,仔细打量着镯子,她的表情,又惊又喜。

“希望娘娘您不要嫌弃,此乃前朝独孤皇后最珍爱的一只镯子…”

话还没说完,王良娣惊讶的低呼道,“这就是赫赫有名的云烟玉翠镯?!传说在民间流失已久… 婉之,你这是怎么寻到的?”

原来这个叫云烟玉翠镯?好怪的名字! 心底在暗暗惊叹,脸上却维持着谄媚的笑容,我更是不动声色拍着她的马屁,“这是我夫君奕安特地为娘娘您搜罗的。娘娘,您不会嫌弃…”

“怎么会嫌弃?!”兴奋也是欣喜的笑着,她看着我,更是一声感慨,“婉之,你可真有福气,嫁了一位好夫君。”

“娘娘,您又笑话婉之了。”扶着她慢慢在石板路上行走着,我不急不慢的说着,语调,平缓却不平淡,“婉之虽是从东宫嫁出去的,但这一辈子都仍会是殿下,是娘娘您的奴才。所以啊,往后娘娘你若是有所吩咐,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为您办周全。”

略微一怔,她随即反应过来。嫣然一笑,她握紧了我的手,娇声笑道,“什么奴不奴才,婉之你在我面前就无须自贬身份了。昔日在东宫殿所,你我只是混个脸熟。今日有缘,才惊觉婉之你与我性格如此相似,令我不由得将你当亲生妹妹来怜惜…”

“娘娘,您这是折煞了婉之…”一惊,我瞬时就决定赶紧跪下,却被她稳稳扶住。

“丫头,何必行如此大礼。姐姐我在东宫也是一人无倚无靠,这往后啊,时间还长呢,更需要你林医官有所照料担待…”话罢,她温婉的笑着,却不动声色地再度握紧了我的手。

心底冷冷一笑,表面上却仍是装做意欲肝脑涂地的表情,我忙不迭的点头道,“婉之只是奴才,娘娘您能有用得到的地方,自然…”

言及此,此时无声胜有声。

一个女人,如果生得美若天仙,就要时刻准备为此付出代价。它可以成为你最大的财富,但同时也可以成为一切灾难的源泉。身为女人,若是想要更顺畅更无障碍地往前走,最关键的不是瞻前顾后,而是时刻洞悉你周遭的情况。我不漂亮,也不聪明,但我唯一深有体会的,是一旦下定决心做某件事,就要学着试图放手一搏。只要尽力,尽全力,就一定能办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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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王良娣辞别,宫灯也点燃了,夜幕也已是慢慢降临。饿着肚子,从东宫殿所出来急急忙忙往兴安门走,这一路上,时间又是耗去不少。

步履匆匆的,刚刚行至最后一道内宫门时,不知从哪蹦出来的一颗石子忽然毫无预兆地重重敲在了我的左肩。吃痛一声,我随即停下脚步,面色恼怒地看向四周。

“妖妇!”一声稚嫩的童音不但低哑而且略微潮湿,又似乎暗藏着满腔愤怒与深刻的仇恨,传入我的耳朵。

错愕的,我朝声源方向望了过去。

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孩子正眼含泪水,神色愤恨的瞪向我。借着宫灯,我才看清了他的模样。年纪尚小,却依然俊秀的面容,提示着我他曾经有一位多么漂亮的母亲;稚嫩的脸上,赤裸裸地刻满了与他年龄极度不符的敌意,警告着我他对我满腔的仇恨;华美而精致的衣裳,更是告诫着我他的身份极其高贵。

“你是…”淡然的笑着,我开口问道。

“妖妇!你还我母妃,你还我母妃!”濒临于愤怒边缘的他居然哭喊出声,作势就要冲上前来,却被匆忙赶来的宫女紧紧拉扯住,不得近我身。

“放手,你给我放手!”狂怒之下的他,朝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宫女怒吼着,愤怒的一对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殿下,使不得,使不得…”低泣着,宫女紧紧拉扯着这个暴躁不安的孩子,她的面色,极为痛心。

一滴泪,沿着他光洁的面颊滑落下来,犹如被我遗忘太久却猛然复苏的记忆,仓促之中而挤出了一滴刺眼夺目的鲜血那般,令我心底蓦然一凉。

叹息一声,我默默地开了口,“你是晋王赵延泽?”

“大胆妖妇!你居然敢直呼本王的名讳?你…”

无声的笑了,我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身子,压低嗓子问道,“晋王,您可是要杀婉之?”

小孩儿被我如此直接的话语唬得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随即,他破口怒骂,“是!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妖妇!”

“殿下…”嘴角轻轻抽动一下,再也忍不住,我笑出声来,却反问道,“殿下,恕婉之愚顿,你现在真能杀得了我么?”

情绪激动的小破孩顿时一愣,被我堵得说不话来。

无所谓的笑了笑,我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前,比了个小心说话的姿势,善意的提醒着,“殿下,在你没有强大的能力实现你的野心之前,千万记得要管好自己的嘴。否则,你亲爱的太子哥哥…”

话及此,我蓦然住了嘴。却一动不动的,静静注视着他。

被我灼灼逼人的目光盯得有些窘迫了,他的视线开始不安定在周遭游移着,眼眶却愈发明显地红了,“你这个妖妇!你还我母妃,还我母妃…”

眼泪,终于开始不争气的,一滴又一滴往下垂落,发出细微的啪嗒声响。

从怀里掏出手帕,我笑着递给他,“小王爷… 仇恨,是要埋在心里,不是搁在嘴上的。懂么?”

他赌气似的不肯接过手帕,却不甘心地红着一对眼睛,似懂非懂的瞪着我。

“男儿有泪不轻弹…”把手帕转而递给一旁的宫女,拍拍他的肩膀,我笑着说,“如果上天怜惜,能让婉之活得长久,我定当努力活到王爷您有能力亲手杀我的那一天。”

刚刚平复的情绪,似乎又因为我这一句话又变的激动起来。死死的瞪着我,目光犀利的似乎要穿透我的身体,他哑着嗓子,却仍然咬牙切齿的诅咒着,“我会杀你的,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你…”

缓缓站起身,我对站在晋王身后的宫女吩咐道,“送晋王回宫吧,记得好生伺候。”

惶恐的点着头,神色不安的宫女好说歹说,这才劝走了七皇子赵延泽。这个孩儿即使是被半强迫式的牵着拖开,却依然不断的回头,恶狠狠的瞪我,连声警告着,“妖妇,你等着,我一定会…”

“小王爷,婉之一定等着你!”笑了,我晃晃脑袋,不以为意的回答道。

神色蓦然一僵,稍稍迟疑片刻,他猛然收回视线,硬生生地撂下最后一句狠话,“妖妇,你一定要等我长大!”

看着这个满腹委屈却如此倔强的孩子在宫女的引领下,越走越远… 直到最后在我视线中成为一个模糊的黑点,幽幽的,我缓缓舒出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和当年的李玄琛有几分神似。同样是如此伤心欲绝,如此痛苦不堪,却还是给自己伪造出一个刺猬外壳,傲气地硬撑着。仿佛这样,他就能很强大,他就能避免遭受别人的伤害。

我曾经不知道,在如此脆弱不堪的外表下,会有一颗怎样伤痕累累的心灵?终于,当我有所顿悟的时候,却不幸地,也变得满身伤痕。如果能够重来,我是该选择这份痛苦蜕变后的成熟淡定,还是该选择这份圆滑世故后的亦正亦邪?

低低一声叹息,我不由得哧笑出声。

如果? 世间最没有的,就是如果。

我们只能按照既定的轨道,迷茫而又彷徨的走着。

抛开那些考虑不出结果的恼人思绪,我晃晃脑袋,伸伸懒腰,大步朝宫门走去。

一个女人,最亲最近的是什么?

是金钱?是爱情?抑或是酒?

不是,都不是。

是希望。

正因为有了希望,有了憧憬,有了期盼,

我们才能如此痛苦,却又如此幸福;才能如此迷茫彷徨,却又如此镇定自若的…

活着。

漫漫红尘(上)

按宫里的规矩,是只能走不能跑。当我急急忙忙地从宫门快速步出时,惊讶的发现不远处某个神色略显焦躁、正在原地来回走动着的青年男子——居然是萧奕安。此刻,因紧抿嘴唇而略显僵硬的英俊面容,与他平日里散发出来那股淡漠且又从容不迫的气质,令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可言喻、莫名的冲突。

定定神,缓缓舒出一口气,我出声示意他,“奕安——”

听闻响动,他转头朝我这个方向看来。一见是我,他即刻大步迎上前来,诧异的连声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是不是太子为难你了?”二度令我奇怪的,他的声线与之前相比,居然变的僵硬而且稍稍暗哑。

失笑一下,我摇摇头,“不是,方才和太子妃闲聊了许久,耽误了一些时候。”

他那复杂又多疑的神色瞬时变得镇定,即刻,萧奕安却又吃惊的瞪向我,语调中暗藏一股子不满与恼怒,“闲聊?你在宫里闲聊?”

“虽是闲聊,却也是在说正经事。”好笑的挑挑眉,向轿子步去的同时,我一面解释着,“我们妇道人家,自然是比你们男人更啰嗦、更爱念叨。”

刚刚在轿内坐定,萧奕安也随之在我身旁挨着坐下。轻咳一声,他故作不经意的问道,“三哥的事情。。。。如何?”

瞅瞅他,我耸耸肩,带着遗憾一脸歉疚的回答,“你三哥他,他,恐怕。。。。”

镇定的神色登时变的复杂起来,无言的盯着我看了大半天,他忽然叹息一声,随即收回视线移向别处,颇是无可奈何的开了口,“算了,你一个女人。。。。”

“你三哥他死不了,恐怕是要惩以降职的责罚!”我嘻嘻一笑,提高音量,我把后面半句说完整。顺手,往他那张我老早就看不顺眼的脸皮狠狠掐去,撇撇嘴,我略带不满的反问道,“怎么,女人碍着你了?你瞧不起女人?”

深邃而黯淡的眸子下了秒即刻蒙上了一层欢愉的色彩,他满脸无辜的对我笑了,忙不迭的摇头讨好,“我怎会瞧不起女人?!没有女人哪来男人?做女人好,做女人比做男人好。”

眉头一竖,我再次不留情的加重了手中劲道,此刻正有机会,若是不好好羞辱他,我就是傻子,“什么叫做女人比做男人好?女人是吃闲饭的么?”

嘻嘻一笑,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他赶忙更正,“做女人难,做女人比男人难。女人要相夫教子,责任重大,劳苦功高!”

这小子,倒是很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嘛!低哼两声,虽是一脸的不解气,我也只能收回手。无奈的摇摇头,我把宫里的事情事无巨细从头到尾——给他复述了一遍(当然,我把打算阉了他的事情自动屏蔽)。末了,轻咳有些沙哑的嗓子,再摸摸那早已扁平的肚皮,苦笑着,我提议道,“快些回府吧,一天没怎么进食,我快要饿昏了。”

点头应下,他吩咐轿夫起轿,却也在同时顺手扔来一整套男子衣裳,“把这换上。”

“啥?!”错愕的看着萧奕安,我不解的问:“这是要干嘛?”

“去个地方,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见谁?”我皱皱眉头。

不以为意的瞥我一眼,萧奕安语气淡漠的回答道,“自然是个重要的人。”

“不要,添饱肚子之前,我哪儿也不去。”摇摇头,我把衣服扔还给他。无力地往身侧倚去,我有气无力的开了口,“你当我是芝麻,越榨越出油么?!老娘紧张了一整天,现在是又累又饿,哪也不想去!”

“跟着我,什么时候让你饿着了?”好笑的瞧向我,他一脸无奈却也是耐心解释说,“放心,那地方自然有东西给你填饱肚子。”

一句不算对也不算错的话,堵得我半死,却也无处可以反驳。

无视于我那气鼓鼓的表情,他似笑非笑的‘善意’提醒道,“娘子,还不动手更衣,莫非是想为夫替你帮忙?”

冷冷的瞪他一眼,我出声警告,“你,把头转过去!”

饱含讥讽之意的上下打量我一番,他随即顺从的闭了双眼。

叹息一声,我又是紧张又是慌乱、匆匆忙忙地把自己的衣裳褪下;再七手八脚快速套上男人才会穿的锦裤与外袍,待到稳妥地给自己系好腰间束带时,此刻,萧奕安也睁开了眼。

一脸好笑的神情,他细细的瞧了几眼,我正纳闷之际,却忽然朝我伸出手,自发髻间取下发钗,将我那一头青丝散开。

“会盘发么?”靠近身子,有意无意的拨弄着我那散乱的发丝,他轻声问。

不动声色的往后挪,悄然把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拉开。同时,我无奈的摇摇头,这男人的发型我还真是梳不来。

不做声的,他以自己的五指为梳,缓缓给我梳理起来。片刻之后,在他灵活的双手下,本是一头散乱的头发居然顷刻间变成了成年男子才梳理的盘发。

见我因为惊愕而略显呆滞的表情,万分好奇的,我再次问他:“萧奕安,你究竟要带我去哪?”

嘴色扬起一抹捉摸不定的笑意,他漫不经心的给自己整整衣衫,沉声回答道,“去了,你便知晓。”

呃,程玄佑已经很难令人捉摸了,这个人,居然比程玄佑还要让我看不透。失败啊失败!究竟是我无能,还是他太彪悍?

极力压抑着诸多不满与莫大的好奇心,极力忍耐着五脏六腑正不断高声歌颂着空城计,我时不时从轿内向外瞥去两眼。。。。终于,望断秋水、饿的我快要魂飞天外之际,轿子停了。

三步并做两步欢天喜地的步出轿外,兴冲冲的抬起头,当我看到眼前楼阁的匾名时,我当场傻了眼,呆在原地。

“进去。”拉拉穿在我身上略显肥大的衣袖,他示意。

“萧奕安,你确定你要带我来妓院用膳?”猛的回过头,瞪着似笑非笑、满脸无所谓的他,我终于爆发了。过度饥饿的双眸几乎要喷出三味真火,压低嗓音,咬牙切齿的,我怒吼道,“你自己嫖娼就算了,居然还带我来?!”

“随我进去吧!”轻咳一声,一脸好笑的他瞬时拉住我的手,不曾犹豫也不容我反抗的,往那正莺歌燕舞无处不风流,满楼阁充盈着熏得游人醉的脂粉味的怡春楼步去。

“怎么不吃?”萧奕安‘好心’的问道。

拿着筷子,我却不知道该往哪处夹。看着面前摆放着的好酒好菜以及说不出名堂的糕点甜品,再瞅瞅神色坦然似乎还有些春风得意的萧奕安,我只能虚弱无力的叹息一声。看这道我喜欢的鸡腿,虽是油光发亮,却稍嫌腻人;再看这类似于和果子的圆状甜品,长相是好,却不知味道是不是不错。

会有男人,到了妓院只是坐着吃饭么?!没好气的撇撇嘴,我顺手拿起一块糕点往嘴里送。也满心好奇的,四处打量这间宽敞华美、装潢高雅的屋子。

正在此时,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鸨妈妈引着一个长相娇艳动人、身段妖娆、走路亦是婀娜多姿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安公子,这。。。。。。”不动声色的悄然看了两眼萧奕安,鸨妈妈的神色,隐隐约约的,有些难为又有些尴尬。

面无表情的对老鸨挥挥手,嘴角轻轻牵动一下,露出了一个魅惑的笑容,萧奕安开口问道,“你就是明凤?过来。”

莞尔一笑,年轻女子瞥向老鸨,只是表情淡漠的轻轻摇头。而后,她笑面如花的,扭着纤细美妙的腰肢慢慢走近萧奕安,顺从的,在他身旁坐定。

老鸨见状,也不再多吱声,赶紧退出门去。一边关门她亦是一脸讨好的说,“安公子,老身就在门外候着。”

待到老鸨离开,萧奕安忽然邪邪的笑了,伸出手,轻轻勾起明凤的下鄂,语气暖昧的问道,“美人儿,你怎么苦着一张脸?”

拿着点头的手猛然一抖,一股强烈恶寒袭上心头来,我顿时食欲全无。瞬间,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竖立起来了。我洋神啊,萧奕安你敢情是打算在我面前上演一幅活春宫是吧?好!只要你肯演,我就愿意欣赏!神色淡然的朝这两从瞥去一眼,我继续张开嘴巴,奋然咬下一口点心。

“哪有?”掩口一笑,明凤随即把她那柔弱无骨的身子愈发地往萧奕安怀里凑近,回眸瞧来,顺带着也抛了个媚眼给我。她轻启朱唇,媚笑道,“安公子,你新婚之后已有许多日子不曾来怡春楼了,往日里即使来了,也只是让明珠姐姐一个人伺候。怎么今日倒想起凤儿了?”

吃下一口菜,竖起耳朵,我饶有兴趣的倾听这二人的谈话。

带着笑意,不安分有目光在明凤身上逡巡扫视着,萧奕安揶揄的开了口,似乎有些无奈,“往日?你还敢跟我拉往日?!是谁常常厚此薄彼、怠慢了我等?难得今日你肯应约前来,我才有机会一亲芳泽。”话罢,他搂紧明凤的细腰,轻轻地在她脸上落下一吻。

“讨厌!”回眸娇笑着,纤纤玉手随即从面前放置的木桌上拿起酒壶,满满斟上一杯,再送至萧奕安面前,明凤柔声劝酒道,“公子,请。。。。。。”

淡淡的瞥去一眼酒杯,狡黠的眼睛闪烁着让我也琢磨不透的笑意,萧奕安接过酒杯,玩味的晃动着杯里的液体,片刻之后他才不经意的开口,却又似乎是在暗自思忖,“闻过方知酒香浓,只不过。。。。。”

拿起酒杯送至嘴前,他一饮而尽。带着不可琢磨的笑意瞧我一眼,他忽然低头吻上了明凤的红唇。此时此刻,美女脸上那如花般绚烂夺目的笑容还未完全褪去,她却已换上另一种娇媚的神态,在萧奕安的怀抱里尽情与之缠绵、唇舌厮磨。

气氛,忽然变的暖昧。一道水痕,也万分凑巧的从她嘴唇处缓缓流淌下来。方才还是说笑声不断的室内,忽然之间,竟然变的寂静起来。

“公子。。。。。。”明凤陪着一张甜腻不死人的笑脸,头,开始不动声色的往后闪躲,却在第一时间被萧奕安紧紧的搂住了纤腰。他搂抱得更紧,也吻得更是急切。

拿着点心,看着在我面前现场直播春宫秀的二人,我有些懵了。

电视上演的还真没错,细闻这屋内燃着催情作用的麝香,看看这四壁刻画着令人脸红脖子粗的男女交缠缱绻图案,再瞅瞅这时正吻得不亦乐乎的野鸳鸯。。。。。。果然,灯红酒绿之地就是一片滥滥风情!无法言喻的,忽然想起刹曾经为了拒绝我而故意来此地一游,我那本是飘忽忽的心情,竟也莫明其妙的跟着糟糕起来。

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何在?

晃晃脑袋,把不愉快的思绪抛开,带着看好戏的心情,我以手撑起了腮帮,默默无语却也是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他俩。

唇舌交缠着,萧奕安的目光忽然瞥向了我,见我一脸亢奋的盯着他俩,他对我眨眨眼,眸底那不可琢磨的笑意似乎更浓了,在我略微愕然之际他忽然不动声色的离开美女的红唇,满是玩味的开了口,“凤儿,别怠慢了我的远方亲戚,也给他倒杯酒。”

闻言,美女这才注意到我这个半透明人。细细审视着,她对我嫣然一笑,斟上一杯酒也递到我面前,笑问,“公了,您贵姓?”

“我,我姓林。”

“林公子长得了生清秀,想必也是个大福大贵之人。”待我接过酒杯,明凤才带着笑意说出此番话,顺带着,朝萧奕安瞥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失笑着,正打算饮下美酒的同时,却忽然从门外传来一阵扰人的喧闹声,声音,似乎越来越近,渐渐逼至门口。

“张大人,容老妈通传一声。您,您等等。。。。。。”仔细辩认,我听出了是鸨妈妈的声音。

我赶紧放下酒,酒杯还未放稳妥,随着一声闷响,房门被人在下一秒重重推开。

放眼望去,门口站着的,是一个身穿青黑色便服的、看约莫三十出头的壮实男子。单看外表,模样虽不是英俊帅气,但也并非尖脸猴腮之人,也有一两分过人之处。然而,上下左右横竖看了个遍,我始终对于夜晚闲来无事爱逛妓院的人提不起太多好感。

本是一脸恼怒的他在看清楚屋内之人的瞬时,面色突然转怒为讶,哂哂一笑,他才开了口,而语调,始终压抑着莫大的惊愕,“萧大人,原来是你?!失敬失敬!”

淡淡的笑了,萧奕安神色自若、气定悠闲地开了口,毫无一丝窘近的神情,“张大人,平日里难得与你相逢,今日一聚,不如共饮一杯?”

萧奕安的话音刚落,侧脸坐在他身旁,一语不发的明凤突然微微涨红了鹅蛋脸。

心里蓦然一动,当下,我似乎明白了萧奕安此行此举的目的。

漫漫红尘(中)

本是打算退出屋去的他顿时怔在原地,片刻之后,面色略显尴尬的他硬挤出一抹笑容,不再推辞,徐步走上前,就近在萧奕安身旁入了座。

灿然的笑了,稍稍侧过脸,萧奕安对着神色颇为复杂的明凤轻声吩咐道,“明凤,怎么呆了?还不快给张大人倒酒。”

一席话,令险入愣神中的明凤即刻恢复了过来,陪着甜腻的笑脸,她顺从的拿起酒壶,赶紧给我们三人斟满了一杯好酒,略为羞赧的看看张珩,她柔声细语道,“大人,请慢用。”

不动声色的看了两眼心神不定的明凤,萧奕安举起酒杯,比着敬酒的姿势,他转而对我解释说,“林万,这位是工部主事张珩张大人,快给张大人敬酒。”

林万??这个土得掉渣的名字你都能叫出口?!强压下心头深处的不悦,爽朗的笑出声,学着男人们才会做出的敬酒动作,我面向张珩举起酒杯,开口道,“张大人,林某时常听表兄提起你,久仰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