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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一岙指着远处,说你看那里。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瞧见一行大字——吴英礼师傅千古。

下书曰:“悲声难挽流云住,哭音相随野鹤飞”。

正文 灵明石猴第五十九章 屋后水田擒黄毛

我们花了小半天时间,越过了大半个港岛行政区,赶到了元朗角落的这围村来,就想要求助这位老爷子,让他帮忙讲句公道话,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提前我们一步,离开了人世,这样戏剧性的结果,让我和马一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两个人的心情都是糟糕透了,说什么话都不管用。

不如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马一岙先开了口:“吴英礼老前辈是臂圣张策的徒孙,民国十大家虽然都有传承,但能够有所起势的后辈也不常见,吴英礼老前辈坐镇港岛,特别是在七八十年代最混乱的时候,曾经先后降服过多名肆虐作恶的夜行者和江湖败类,是个值得尊重的前辈,今日既然碰上,咱们也过去,敬上一炷香吧。”

时至如今,再多的失望也是无用的,与其让它来影响心情,还不如将其放下,好好送吴老先生一程。

我点头,说好,走吧。

两人步行前往,越过了停着一大片豪车的平地,来到大屋前的灵堂,自有人迎上来,躬身行礼,递上白布,我们拱手,将白布扎在左臂之上,又接过了三根点燃的线香,排队过去。

吴英礼老前辈在港岛的人望很足,这一点从得到消息、前来祭拜的人数就能够看得出来。

而人虽多,但都是见过场面、懂得规矩之人,所以都排着队,脸色肃然,并无喧嚣。

我们排了五六分钟的队,方才来到寿棺之前,手持线香,三拜之后,插在香炉之上,看着八仙桌上面的黑白遗像,心中肃然,而旁边自有孝子贤孙答礼,随后走到侧边,有身穿孝服的吴老前辈家人迎了上来,先是拱手行礼,然后恭声问道:“敢问两位是……”

马一岙拱手回礼,说我们是内地赶来的,家师湘南王朝安,师承民国十大家的千斤大力王王子平,与吴老前辈的师祖有些渊源,听闻噩耗,特来祭拜。

那人肃然起敬,拱手回礼道:“在下吴家隆,吴英礼是家祖,劳烦两位千里迢迢赶来,不胜感激,还请里面喝茶。”

马一岙推辞,说不用,我们只是来表达一下敬仰之情的,敬过香便离开,不必招待。

吴家隆挽留,十分热情,我们见他十分诚恳,推脱再三无果之后,只得应允,来到灵堂旁边的院子,在角落一张桌子前坐下,有女眷过来沏茶,而吴家隆事忙,告罪一声之后,又赶忙去迎接其他客人去了。

吴英礼老前辈落户元朗,半个世纪以来,已经是家大业大,人丁兴旺,而吴家也是名门望族,客人极多。

我和马一岙在角落喝茶,瞧见这院子里的客人,有商人、有学者、有政客,还有许多看上去眼神不善的江湖大佬,这些人各自形成一个圈子,而我和马一岙则又孤立于这些圈子之外,不过两人的心情十分低落,倒也不觉得什么,一口一口地喝茶,发现这茶虽好,却分外地苦。

两人待了一个多小时,那吴家隆抽空来一趟,与我们叙了几句话又走开了,两人无聊,准备去说一声就离开了,却不曾想不远处的停车场一队汽车停下,第三辆车里,走出了一个让我们惊讶万分的人来。

黄毛尉迟。

这个在珠市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的家伙,居然出现在了这丧礼之上。

我在瞧见那家伙的一瞬间,忍不住就要站起身来,而马一岙却按住了我的肩膀,低声说道:“别乱来。”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马一岙的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低声说道:“今天是吴老前辈的丧事,在这灵堂之上,我们若是敢大闹一番,且不说是否合适,就算闹了,那又如何?你觉得我们能够打得过这么多人吗?”

听到他这话儿,我的身子一僵,又坐了回去。

的确,黄毛尉迟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除了他之外,还有我们今天见到的风雷手李冠全,而这两人还只是跟班角色,在他们前面,最前面的,是一个灰白头发的老者,那老人穿着一身合体的手工灰色西服,还罕见地戴着礼帽,拄着文明杖,活脱脱一太平绅士的模样。

那个老人看着仿佛人畜无害,但在身边一大群气势凛然的凶人衬托下,又显得气场十足。

马一岙低声说道:“那家伙,应该就是霍家的当家人,霍英雄。”

我瞧见风雷手和黄毛尉迟排在队伍的十人开外,就收敛了冲动的劲儿,低头说道:“那该怎么办?”

马一岙收拾心情,平静地说道:“等,见机行事。”

两人低头装孙子,不敢张扬,一杯一杯地喝茶,看着港岛霍家的人上过香之后,来到院子里,与人低声交流,喝茶谈事,如此过了二十多分钟,马一岙突然对我说道:“走,跟上。”

我抬头,这才瞧见黄毛尉迟起身,离开了人群,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这家伙是去上厕所吧?

我赶忙跟马一岙一起往外走,走的时候,我的心在跳,生怕被风雷手瞧见,好在那家伙正跟在大当家霍英雄身边,小心翼翼地陪着,倒是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来。

两人绕到后院,瞧见黄毛尉迟并没有去大屋里面的厕所,而是绕到了后面,正对着一片水田飙尿呢。

我们两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走到了黄毛尉迟的身后,在这样的地方,那家伙警惕性不强,并没有在意,反而说道:“还是这地方尿得爽,对吧?”

说着话,他还特地抖了抖胯,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说时迟那时快,我与马一岙在接近他之后,几乎是同时出动,一左一右,抓住了那家伙的肩膀,然后将他往水田里面扑了去,黄毛尉迟猝不及防之下,给扑到了刚刚尿了一大泡的水田里去,赶忙拼命地挣扎。

前面有灵堂,除了港岛霍家之外,港岛半个江湖的大人物都来了,若是让黄毛尉迟给挣脱,我和马一岙谁都跑不了。

正是明白这一点,我们没有半分懈怠,将他使劲儿按在满是尿骚味的淤泥之中,好一会儿之后,方才捂住嘴巴,将他从淤泥里拉了起来,然后说道:“尉迟京,想活就别乱叫,知道么?”

马一岙一说话,尉迟京就明白过来,他吐出满嘴尿骚的淤泥,低声说道:“是你们?”

我冷哼一声,说想不到吧?

尉迟京被我和马一岙一左一右拿住,不敢大喊,也不敢挣扎,甩了一下眼前的泥水,这才说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马一岙说道:“你们霍家赖账,我们没办法,便想来找吴老爷子主持公道,没想到刚刚到了围村,才知道他老人家正好今天去世,想着毕竟是同道,就过来敬一炷香,没想到还把你个狗日的等到了——你看看,这就是命啊,对吧?”

尉迟京苦笑,说你们今天去联络点找霍家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只不过就算你们扣住了我那两个笨蛋小弟,也是没用的。

我用满是泥污的拳头顶着他的胸口,恶声说道:“扣住你呢?”

尉迟京摇头,说我也不行。

马一岙在旁边冷笑,说难不成你想怂恿我们去找你们大当家霍英雄的主意?你真当我们是傻子?

尉迟京无奈地说道:“这么跟你们说罢,从霸下秘境拿出来的那东西,不管你们是找到我,还是秦小姐,都没有用了——我就是一小喽啰,而秦小姐她也因为想要借给你们先用一下这想法,给她义父踢到了泰国去了,东西现在在三当家的手里,除非是你们能够撬开霍家的地库财柜,不然找谁都没有用。”

马一岙说听你这意思,这东西从此跟我们是彻底无缘咯?

尉迟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马一岙,我敬你是一条汉子,这里跟你做个交易,你先听我讲,如果你觉得可以,咱们再往下说,你看怎样?”

马一岙说甭废话,直接说。

尉迟京说我给你透露一个消息,是关于那东西的——七天之后,有一个地下拍卖会,是面向咱们行内人办的,其中有一件拍品,就是那玩意。你们要是愿意,放了我和我那两个笨蛋小弟,我给你们提供拍卖会的具体信息,以及入门的邀请函,你们看如何?

马一岙一听,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拍卖会?用什么交易?”

尉迟京苦笑,说当然是美金咯。

马一岙手一紧,勒住了尉迟京的脖子,说你麻痹的,偷了我们的东西不承认,还拿到拍卖会去,现在又要我们出钱来赎回去,去你大爷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尉迟京被勒得翻白眼,艰难地说道:“行有行规,做生意讲究的是信誉二字,那东西已经交给恒丰集团过目了,上了拍卖会名单,别说我,你就算是拿我们霍老大的儿子来威胁,都拿不回来了;大佬,不是我不肯帮你们,事已至此,你们自己想一想吧,不行就弄死我,反正我这条破命也他妈的不值钱……”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沉默许久,方才说道:“你,不会出卖我们吧?”

尉迟京松了一口气,说:“我发誓,发毒誓,行了吧。”

马一岙松开了尉迟京,我也松手。

啪……

那家伙又栽进了泥田里面去,一身尿骚。

正文 灵明石猴第六十章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事到如今,就算是对黄毛尉迟恨之入骨,我们也不得不面对此刻糟糕的境况来。

想要从这家伙身上拿到东西,这事儿已经是绝对不可能了的,而无论是通过他,还是李龙八、海民威这两个家伙的性命来威胁,也都是没有半点儿屁用,为今之计,除了选择相信他之外,我们别无他法。

不管怎么说,我们对于那后土灵珠,是志在必得的。

尽管对于我们将他推进满是尿骚味的水田里这事儿十分恼怒,但黄毛尉迟还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他从满是泥浆的兜里将手机给拿了出来,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讲了几句,虽然是粤语,不过我还是能够听得懂他在问人关于最近一期恒丰地下拍卖会的事情。

大概是出于对我们的防范,他背过了身去,还刻意地走得比较远,让我们无法听到电话那头人的话语。

通话的最后,他让人帮忙搞一张入场的邀请函给他,那人似乎有些为难,不过在黄毛尉迟的坚持下还是让了步。

打完了电话,黄毛尉迟回过身来,说道:“事情谈成了,咱们不用这么剑拔弩张了吧?”

马一岙不说话,我却明白他的想法,开口说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再搞些什么鬼?”

黄毛苦笑,说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抛开这件事情,咱们说起来还算得上是熟人,话既然讲开了,我还能搞什么鬼?两位,我想提醒一下你们,与其在这儿琢磨着我是不是在这里面搞鬼,你们还不如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想办法找钱,免得到时候眼睁睁地看着东西给人拍走——或许你们打定主意去偷去抢,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们,恒丰的地下拍卖场向来都会有高手坐镇,莫说你们两个,就算是尊师,恐怕也是不敢乱来。

我说那拍走了,总会有机会吧?

黄毛尉迟笑了,说拍走?人家舍得那么多钱来拍这东西,你觉得会花不起钱请安保么?恒丰的地下拍卖会,有资格参加的,哪一个不是港澳台和东南亚、日本韩国这一带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你觉得你们能够在那儿翻天?别开玩笑了,还是想一想怎么凑钱吧,我多嘴说一句,那东西的价值可顶天,没有个几十万美金,最好还是别去了,免得伤心。

这话儿说得我们两人一肚子气,但仔细想想,又好有道理,让我们竟然无力反驳。

双方简单聊了几句,有人在不远处喊道:“尉迟,尉迟你个扑街仔,尿个尿那么久?老板要走了,你要还不来,回头自己走回去啊……”

堂堂霍家的四大行走,在内地可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这儿给人喊作“扑街仔”,别说他,我都有些心酸。

黄毛尉迟却毫不在意,大声说道:“好,就来。”

他应付完那边,对我们说道:“两位大佬,怎么样,我走了?七天之后的下午五点,观塘秀茂平,xx大楼地下室,门口有守门小弟,出示邀请函给他,就有人领你们进去了;邀请函我去弄,不过要时间,这样子,两天后,在尖沙咀弥敦道的重庆大厦,你们在那里等,我让人把邀请函给你们送过去,可以吧?”

我看向了马一岙,而马一岙沉思了两秒钟,点头说好。

黄毛尉迟尝试着往外走,马一岙和我都没有拦,他走出几米开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说对了,收到邀请函之后,麻烦把我那两个小弟给放了吧——这两个吊毛虽然蠢得很,但用起了多少还算顺手,也够忠心。

马一岙点头,说好,你放心,这两人在我手头,不会吃太多苦的。

黄毛尉迟笑了,说别人的话,我肯定还会心有疑虑,也会有担心,但小马哥你嘛,我还是信的。

这家伙朝着我们挥了挥手,然后走向了前屋那边去,我听到有人用夸张的语气大声笑道:“哎呀,尉迟京你个扑街仔,去尿个尿,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

尉迟京低声回了一句,没有太听清楚,但那人却说道:“得,你别过来,一身尿骚,走远点啊,一会儿你坐达叔的破车回去,别跟着我们,哎呀呀,真臭……”

那人的声音夸张,对尉迟京毫不留情,我看向了马一岙,他低声说道:“霍家四大行走之一,马丽连,听着像是女人名字,但是个男人,是个阴狠果决的人物,出手很黑——霍家的四大行走,风雷手李冠全铁腕谋局,毒蛇信马丽连阴狠歹毒,红娘子罗小梅是个老鸨,水里翻尉迟京有勇多谋,个个都不是一般角色。”

我说你咋知道的?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都是老歪提供的,他消息灵通,手头的资料还算齐全,肥花的下落我也是委托他帮忙在搞,不过这个不是免费的,还得收钱。

我有些诧异,不是说这一次是免费的么?

马一岙说免费的,是关于后土灵珠和霍家的这事儿,毕竟是他内侄郑勇犯的错,但肥花这事又得单论——不过我也可以理解,他毕竟是一个商人,手下又有那么多的兄弟要养着,四处搞消息,也是要给线人钱的,又不是无本买卖,怎么可能分文不收呢?他跟咱们,到底也只是生意关系而已。

我苦笑,说我算看出来了,讲来讲去,都他妈的是钱的问题,不过话说回来,你可想好了没,这回的钱,可不是几千上万,而是几十万,还他妈的是美金——这么多钱,别说拥有,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想都不敢想,这可怎么办?

马一岙想了想,说总会有办法的吧?

我说老马,你赚钱的本事,我是见过的,的确很厉害,但那都是小钱,现在几十万美金,就算是把我们两个都卖了,也凑不够,想什么办法?难不成咱们也当一回省港旗兵,去抢金店,抢银行?

马一岙白了我一眼,说想什么呢,我师父要是知道咱们两个准备干这活计,都不用救了,直接跳起来要跟我拼命了。

我挠了挠头,瞧见港岛霍家的车队走远,忍不住说道:“其实这件事情也没有那么困难,你还记得我们今天去的那个金x福金店么,那不就是活脱脱的钱库么?咱们一不放火,二不伤人,反正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你觉得呢?”

马一岙摇头,说这主意不咋样,你想啊,那金店是霍家的产业,而且还是最重要的联络点,你觉得那儿会没有重兵看守?好,就算是我们成功了,那金店里的东西,能有几十万美金?就算有,那一堆金银首饰,你能够立刻兑换成美金么?

我头疼起来,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办?

一想到当初被我揣在兜里,背在包上的血团块儿,它的价值能有几十万美金,百万财富,我就后悔莫及。

当初我要是再小心一点,哪里用现在这么头疼呢?

马一岙感受到了我的情绪,伸过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也别着急上火,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还有七天吗,你想一想啊,我们这是在哪里?港岛啊,金融之都,遍地都是机会,别着急,今天晚上先找地方睡下,明天的时候,我们去街上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儿什么机会。

他沉稳的情绪感染到了我,我也不再多言,点头说好。

两人来到前屋,不远处的吴家隆恰好瞧见我们,赶忙迎了上来,说这是怎么了,刚才有人掉进了水田里,怎么你们也是?没事儿吧?

我们都说没有,聊了几句,与他告辞,准备离开,吴家隆却叫来了一个子侄,叫他带着我们去找地方洗一下。

他对我们说道:“两位从内地来的,现在晚了,回城里也没有车,不如在这里暂住,大屋摆了灵堂,人来人往的确是不方便,你先去我堂弟那儿住着,明日再走。”

他很是热情,再推脱就是矫情了,我们不再多言,点头说好。

我们当晚在吴家隆堂弟家住着,次日清晨起来,特地去与吴家隆道谢之后离开,离开新界,来到了本岛,两人在繁华的港岛大街上四处晃悠,看着这满大街的人来人往,还有那鳞次栉比的高楼与大厦,我是满目迷茫,而走到中午的时候,两人待在一处热闹的茶餐厅门外,看了许久,却是囊中羞涩,不敢进去。

突然间马一岙突然一拍大腿,说有了,我想到了。

我给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说干嘛,想到了什么?

马一岙很是激动地说道:“你想想啊,那个后土灵珠能够买几十万美金,甚至上百万,那么同样的东西是不是也能够卖上价钱?如果是从这个思路捋过去的话,我觉得一切就都不难了啊。”

我看着他,说你身上,还有什么之前的东西么?

马一岙闻言,愣了一下,这才苦笑着说道:“上次为了找寻后土灵珠的下落,我把师父给我特制的青铜法剑都给卖了,手上这把铁尺不过是寻常货色,还真的卖不了什么价钱——不过没关系,我们打听打听,说不定能够找到值钱的东西呢?”

他好不容易想清楚思路,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人在后面招呼道:“哎?刘大师,你怎么在这里?”

刘大师?

正文 灵明石猴第六十一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一声“刘大师”让我和马一岙都有些意外,然而当人走到我们跟前来的时候,我方才瞧清楚,这人却是先前马一岙夺了刘半仙的行头摆摊算命时的第一位顾客。

就是那位宫寒体冷的少妇,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港岛这儿碰到他。

我有些紧张,生怕人家是跑过来找咱算账的,没想到少妇十分热情,对马一岙说道:“刘大师,还真的是很巧啊,您换了衣服,我差点儿都没有认出来呢。没想到在这儿,还能够见到您——您在这儿干嘛呢?”

马一岙回过神来,立刻端起了道貌岸然的模样,也不解释这其中误会,而是咳了咳,将嗓子清完之后,回答道:“没想到在这儿也能够碰到女士您,过来旅游么?”

少妇说没有啊,我是香港人——哦,应该这么说,我夫家是香港人,嫁给他之后,我也跟到香港来了。

马一岙点头,说哦,原来如此。

少妇看着他和我,说刘大师您吃饭了没有?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个饭?

我和马一岙在茶餐厅外面驻足许久,之所以没有进去,是兜里没剩啥钱了,吃不起,这会儿有人请客,自然是十分欣喜的。

不过马一岙为了保住自己大师的面子,免不了又推脱了一番,这才答应。

少妇果然是有钱人家,没有请我们到这平民出没的茶餐厅,而是来到了旁边的一处酒楼,看着装修,就知道十分高档,而少妇对这儿显然是十分熟悉的,叫了包厢,又连着点了好几道招牌菜,什么烤乳鸽、鸡煲翅什么的,我眼尖,瞧了一眼菜单,都是贵的要死的价格,而马一岙却十分淡然,少妇请我们点菜的时候,他挥了挥手,说客随主便,您安排就是。

点过菜,上了茶,少妇跟我们闲聊。

我们这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做李君,羊城人,目前在鹏城一家公司工作,那公司是她公公旗下的,她负责集团的财务工作。

简单地自我介绍之后,少妇又跟马一岙聊起了他的那个方子来。

自从上次流产之后,她的身子虚得很,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然而按照那个方子吃药之后,一开始还不觉得,她老公甚至还觉得是骗人的,但坚持了这些天下来,她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夜里睡觉,再也没有失眠多梦过了,感觉好像是再世为人一般。

听到她的反馈和感激,马一岙表现得很是风轻云淡,说做我们这一行的,渡人渡己,都是天意而已,用不着这般感激。

菜上了来,少妇只是饮茶,一应荤腥都不沾。

她告诉我们,自从茹素问佛之后,她整个人的身体都感觉轻松许多,所以即便是七日之期已过,她也不会再沾荤腥。

她希望自己能够坚持一下,为自己未来的孩子祈福,不过让我们多吃一些,不要客气。

马一岙忙着跟人聊天,动筷不多,我反正是没啥事儿,便频频动筷子——唉,你还别说,人家贵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无论从食材的新鲜程度,还是烹饪的手法来讲,都是一等一的料理,让人胃口大开,恨不能风卷残云。

我是个热爱美食的性子,喜欢吃,也喜欢研究吃,所以能够遇到菜品不错的店子,就十分的开心,也觉得有很多想要学习的地方。

就在我胡吃海喝的时候,马一岙跟少妇李君不知道怎么着,就聊到了筹钱的话题来。

李君得知我们目前碰到了难事,需要一大笔钱的时候,出言说道:“要不说我们碰到,正是天意呢?之前我这事儿还一直藏在心里,不知道到底好不好说,您这么一讲,我倒是好开口了。”

当下她跟马一岙说起了一事来。

原来她公公王安玉在港岛商界也算是一位颇有名望之人,产业颇多,在大陆也有许多投资,商界人称九叔。

她这一次过这边来的原因,是她公公这一次出了点事,突然重病,陷入昏迷,送到医院却没有任何的说法,医生也搞不懂到底怎么回事,联合了名医会诊,最后得出了一个病因,但她公公的私人医生却告诉王家人,这病因完全不会引起昏迷。

也就是说,那帮西医联席,最终得出来的结论,也只是糊弄人的,做不得准。

正是如此,王家人就开始有了别的想法,有人去请中医,有人请了有名的风水师父,而她则想起了前些天在街头上认识的刘半仙,但又寻不到人,心里焦急呢,却不曾想在这港岛的大街上,又碰到了我们。

这是天意。

李君向马一岙发出了邀请,希望他能够陪着去一趟医院,不管怎么样,帮忙看一看,若是能够将她公公九叔给救活了,想必夫家也不会吝啬钱财。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心中自然是狂喜,不过他又得憋着,看了我一眼。

我跟他一起许久,自然知道他的想法,有些为难地说道:“事儿倒是没有问题,但这件事儿,您能做主?”

我担心别到时候事情办成了,但钱拿不到。

这可就太尴尬了。

我这问题问到了点子上,李君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件事情,我当然做不了主,不过还是希望刘大师能够跟着我去一趟,我会说服我老公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就不大——对不起,我夫家家大业大,规矩挺多,我这儿媳妇的身份挺尴尬的,没办法这个时候给您回应。”

她说到后面,满是歉意,而马一岙却是大手一挥,说嗨,做我们这一行的,讲究的是一个有缘无缘而已,就算不给钱,那又如何,既然碰上,又怎么会不帮呢?走,走吧。

匆匆吃完饭,我们离开了酒楼,往西走,李君联络了自家司机过来接我们,然后朝着她公公住着的私立医院行去。

王家的车是好车,我看不出牌子,但漂亮的车型和豪华的内饰,还是让我惊叹不已。

期间李君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老公打过来的,电话那头的情绪有一些不太好,问她人在哪里,李君回答在路上,她老公有些不太高兴,说这个时候还往外跑,怎么这么不懂事呢,现在几个兄弟姐妹都盯在这里,要万一父亲出了什么事情,怎么招呼……

我听这意思,立刻明白,敢情这位九叔人还没死,膝下的子孙们都开始惦记起了分家产的事情来。

李君老公的情绪有些急躁,以至于都没有能够听李君说起马一岙的事情就挂了。

这事儿让李君颇为尴尬,跟我们道歉,马一岙却很开明,笑着说道:“父亲重病,心中慌乱也是应有之事,不必在意。”

没多时,我们抵达了一处位于半山的私人医院。

下了车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处并不像是医院的建筑前,到了三楼的住院部,瞧见门外的走廊上围着一大圈的人,有西装革履的职业经理人,也有王家人和管家、佣人——李君的公公前后一共娶了三个老婆,生了十一个儿女,从四十多岁到十来岁都有,而她的老公则是第二个老婆生的,排行老六,是王家的第三个儿子。

当我们抵达这个楼层的时候,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匆匆走了上来,见到李君之后,就低声埋怨几句,随后瞧见了身边的我和马一岙,不由得皱眉,说他们是?

李君连忙介绍起了马一岙来,说这就是我这两天跟你提起的刘大师,没想到今天这么有缘,居然正好碰到了他。

李君说明缘由,她老公皱起眉头。

他简单跟我们握了手之后,说道:“我们已经请了港岛最有名的风水师和中医过来,就不劳烦你们了,端叔,你过来,帮我送两位回去……”

他都没有跟我们仔细聊,开口就撵人,这态度不但让我们很不满,连恳求我们过来的李君也脸上无光。

她朝着我们赔笑,让我们先等等,然后拉着自家老公去角落好是一顿说,如此聊了几分钟,那人方才过来,打量了一眼马一岙,问道:“君君对先生十分推崇,想来先生也是很有本事的,不过我父亲这事情十分棘手,好多人都束手无策,先生可有把握?”

马一岙并没有把话说死,只是平静地说道:“有无把握,这个得看到人之后,我才能够断明,现在还不好说。”

李君老公沉思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说两位跟我们来。

我们跟着他往前走,来到了病房门口,那儿堵着一人,是个老头,头发斑白,狐疑地打量着我们,李君老公开口说道:“符叔,这是君君从内地请来的师父,也有一身本事,想请他帮忙进去,给我爸看看。”

那符叔打量了马一岙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里面是回春堂的坐馆在看,这一位,用不着吧?”

李君老公咬着牙,坚持说道:“符叔,我是我老豆的儿子,总不会害他。”

这时里面走出一人来,那人长得很像李君老公,年纪却大上了许多,他看着我们,低声说道:“老六,你搞什么,不知道里面在忙么,捣什么乱啊?”

李君老公瞧见这人,头低得更下了,将情况说明一遍,那人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内地有什么大师,走走走,赶紧打发走。

他说罢,转身就要往里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却开口说道:“且等。”

男人回头,一脸戏谑地说道:“怎么,不愿走?想拿点赏钱么?”

马一岙摇头,说不。

他伸出手,在那男人的肩上一搭,然后缓缓上扬,而这个时候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的右手。

那右手上,有一条张牙舞爪的褐色蝎子,尾巴高高翘起来。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蝎子,是从对方的肩头上。

拿出来的。

正文 灵明石猴第六十二章 同行见面是仇人

这情形着实是吓人得很,那蝎子仿佛凭空而出来一样,旁边的符叔脸色一变,怒目骂道:“居然在我面前使起了障眼法来?当真是骗人骗到家了,信不信我找人弄死你?”

他以为这是马一岙使的魔术戏法,然而作为当事人的王家老大却伸手拦住了他,然后一脸疑惑地说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