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到了十一月,阮临湘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站着时需要两个人扶着才行,林氏一看见女儿的肚子就担心,第一胎还是孩子小些才好,肚子大了要是要个什么意外就会难产,这可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坚持每日让阮临湘走动,到时候也利于生产。

许兰陵赶到苏州时,阮临湘正扶着丫鬟来回走动,走一会就要歇一歇,不经意回头,阮临湘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兰陵。”她惊喜的叫道,就要往兰陵那边走,兰陵赶紧过来扶过她,道:“最近怎么样?身子可还好?”

阮临湘幸福的看着他:“什么都好,就是很想你。”许兰陵一听这话心里就跟翻滚的岩浆似的,他不敢抱她,怕挤着孩子,只是虚环了她,额头抵着她的,道:“我也好想你,天天都想。”

一边的丫鬟一见小两口相见,浓情蜜意的,早就避开了,许兰陵看阮临湘挺着肚子走的艰难,要抱她回去,阮临湘拒绝了,道:“母亲说了,多走动些,生孩子时才有劲。”许兰陵一听,只好扶着她,慢慢走回去。

许兰陵一来,林氏就搬回了自己的院子,小夫妻俩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许兰陵特意给新皇告了两个月的假,等过了年再回京城,新皇自然明白他对这个妻子是有多担心,自然应允了。

阮临湘发作起来正赶上腊月初,早上起来时阮临湘就觉得腰酸,动不了,许兰陵一面着人去请大夫人,稳婆,一边给她揉着,谁知越揉越酸,等稳婆来了一看,说是要生了,才赶紧送进产房。

容氏,谢氏,李氏,林氏都赶来了,将许兰陵劝了出去,许兰陵在外面等得心焦,阮景枫被派来劝解大舅子,他讷讷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许兰陵不停地念叨:“湘儿会不是有事?湘儿会不会有事?”

阮垂景在一旁看着跟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的四姐夫,以及不知所措的大哥,叹了口气,道:“四姐夫,四姐姐身体一向很好,祖母和伯母都在里面守着,定会母子平安的,你别担心了。”许兰陵哪里听得进去,不停地转悠,地上的积雪都被他给磨化了。

阮临湘躺在床上,魂魄好像脱离了身体一样在空中飘浮着,她觉得浑身都疼,她想叫兰陵,可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她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很多人在吵闹,要她用力,要她叫出来,可是她根本使不上劲,连哭都没了力气。

她双手无意识的拽着床单,林氏心疼的看着女儿,痛的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容氏经事多,见了赶紧道:“快些掐她人中,可别昏过去。”

林氏舍不得下手,李氏见状挤过去,将林氏推开,又长又锋利的指甲狠狠掐上阮临湘的人中,阮临湘正昏昏沉沉的,一阵剧痛传来,她倒是睁开了眼,看着祖母,娘,伯母,婶子都在,低低叫了声:“祖母。”

容氏拉着她的手道:“湘儿,你坚持住,使劲,孩子还没生出来呢。”阮临湘一想起孩子,就涌出一股劲,她攥住容氏的手,听稳婆的话往下使劲,她忍不住疼的叫起来。

许兰陵在外面听见,刚被阮垂景抚平的心绪立刻就乱了,他冲到窗前,叫着阮临湘的名字,阮景枫和阮垂景赶紧上前将他拉开,阮临湘在里面听见许兰陵叫她的名字,定了定神,一咬牙,一使劲,只听见“哇”的一声婴儿啼哭,阮临湘舒了口气,再没有一丝力气,昏昏睡过去。

林氏接了孩子一看,是个女儿,稳婆忙出去报喜,容氏眉开眼笑抱过孩子,笑道:“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一出生便是郡主。”林氏也笑了,将孩子交给奶娘,一行人出去了。

许兰陵听说生了女儿,早就高兴地不知怎么办好了,也不管是在阮家,连连吩咐下人准备赏钱,见了林氏出来,忙问道:“湘儿怎么样了?”

林氏笑道:“湘儿精神很好,现在睡了,等到她醒了再去看她不迟。”许兰陵一心相见妻子女儿,容氏见他急的挠心挠肺的样子,笑道:“罢了,你进去瞧瞧吧,不叫你看一眼也不安心。”

许兰陵得了这话,赶紧进去,屋内燃着火炉,十分温暖,林妈妈许妈妈正给阮临湘擦身体,两个奶娘在一旁抱孩子,许兰陵先去看了阮临湘,阮临湘脸色红润,正沉沉睡着,许兰陵看了好一会,林妈妈抱了孩子道:“国公爷,瞧瞧小郡主。”

许兰陵不会抱孩子,不敢接过去,只是凑着林妈妈的手看,包袱里的小人儿闭着眼睛,皮肤红红的,皱皱的,跟个小猴子一样,许兰陵越看越爱,想接过来,林妈妈忙道:“国公爷当心,小孩子身子软,要拖着屁股和脖子。”

许兰陵笨手笨脚接过去,林妈妈帮他调整好姿势,许兰陵是动也不敢动,林妈妈笑道:“国公爷抱习惯了就好了,刚开始都这样。”许兰陵点头道:“妈妈辛苦了,我给两位妈妈预备了赏封。”

林妈妈许妈妈对视一眼,都笑着谢了,这才出去。许兰陵将孩子放到阮临湘枕头旁,母女二人都睡得迷迷糊糊的,许兰陵温柔地看着两个人,仿佛看的是他的整个世界。

第八十章 退无可退

因是个女儿,许兰陵便给女儿取了个小名,叫阿意,谐音阿一,容氏和阮向贤对重孙女都爱的不得了,林氏更是当成了心尖子。

许兰陵决定给女儿办双满月,刚出生时,宫里便来了大批的赏赐,阿意的郡主是先皇御赐的,谁也不敢怠慢,即使身在苏州,洗三的贺礼依旧源源不断的送过来,许兰陵和阮临湘商量了,在苏州办一场满月酒,等回了京城,再办一场。阮临湘当了母亲,说话办事都变了个样,以前喜欢跟许兰陵撒娇,现在整天抱着女儿,爱也爱不够。

刚过了正月,许兰陵就决定回京城,林氏也要跟着一起回去的,许兰陵怕阮临湘和阿意受了风寒,便在船上备了好几百斤的银丝碳,阮临湘抱着孩子由轿子抬着上了船,一点风也没吹。

林氏对女婿的体贴十分满意,便把心思都放在了阿意身上。阿意满了月,眉眼便显现出来,一双眼睛长得极像许兰陵,嘴巴却像阮临湘,整日里不是吃就是睡,十分好带,连奶娘都说孩子乖巧省心,林氏一刻也离不得外孙女,干脆让孩子跟着她睡,许兰陵正求之不得。

自从有了孩子,阮临湘的心便扑在了孩子身上,对许兰陵忽视不少,许兰陵虽然疼女儿,可更想要女儿的娘啊,可是又不能跟女儿吃醋,郁闷的不得了,林氏将阿意抱走正好,省得他开口湘儿跟他闹。

阮临湘梳洗了还睡不着,打发木莲去瞧阿意睡了没有,许兰陵道:“这么晚了孩子肯定睡了。”果然木莲来回说孩子已经睡下了。阮临湘想着女儿,许兰陵屏退了下人,将人抱在怀里,阮临湘生了孩子,身体丰腴了不少,抱着软乎乎的格外舒服。

他低声道:“湘儿,你只想着女儿,把我都给忘了。”阮临湘抱着他道:“对不起嘛,我看着阿意就忍不住。”许兰陵吻了吻她的嘴角,道:“那你要好好补偿我,不然我是会吃醋的。”

阮临湘红着脸推开他道:“不要,已经补偿过了。”许兰陵黑着脸,想起上次阿意突然哭起来,她就慌慌张张把自己推开了,还好意思说,他不再辩驳,直接将人压在身下。

林氏自然是明白女婿女儿的甜蜜的,抱着孩子也不去打扰,整日呆在自己房间里,林妈妈跟着来伺候,笑道:“小郡主真是乖巧,也不哭也不闹,真是可人心。”

林氏道:“你不说我也想不起来,依我说,在家时还是叫姑娘的好,小小的年纪叫她郡主我怕受不住。”林妈妈想了想道:“这要看国公爷的意思了,依我说,安国公的嫡长女,叫郡主也是压得住的。”

林氏道:“这话虽不错,可也要提防着那起子小人起坏心,等回京后你和许妈妈可要精心,那个韩宜安虽说也封了一品夫人,可到底低湘儿一级,阿意又封了郡主,保不准她有什么坏心思,孩子小,可经不起意外。”

林妈妈道:“夫人放心,我省的。”许妈妈在一旁笑道:“该改口叫老太太了。”林氏笑道:“说的是,这么快就老了。”林妈妈笑道:“老夫人不老,是多子多福,那些想孙子孙女的还没这个福气呢。”好听的话谁不爱听,林氏被哄的眉开眼笑,抱着阿意越看越喜欢。

到了京城,阮一棠阮卓颖父子齐齐到码头去接,一个想看外孙女,一个想看外甥女,见了林氏都眼巴巴的看着,林氏好笑道:“都急什么,小孩子吹不得风,明日再看吧。”

阮一棠不无遗憾的看着船舱,阮临湘依旧是被轿子抬着下了船,许兰陵招呼岳父和大舅子,阮卓颖道:“我外甥女呢?”

许兰陵道:“在轿子里呢,小孩子不能吹风。”阮临湘隔着轿帘对哥哥道:“哥哥若是稀罕,怎么不自己生一个去?”阮卓颖厚脸皮道:“那哪有妹妹生的闺女好看,好妹妹,我就瞧一眼。”

许兰陵很是理解大舅子急着见外甥女的渴望,贴心道:“不如一起回府,府里已经准备了接风酒,咱们去了人多,也好生热闹一番。”这话正和阮一棠心意,当下坐了车,一行人去了安国公府。

宁安堂早就收拾一新,阮临湘住进来刚刚好,阮卓颖一进了屋子就迫不及待的要看孩子,阮一棠虽然斥责他不稳重,其实自己心里也急得不得了。

阮临湘将孩子抱出来,阿意已经一个多月了,穿着大红的小棉袄,大红的包袱被子,越发衬得皮肤白嫩,眉目如画,阮卓颖得意得不得了,道:“都说外甥肖舅,多亏我生的好,阿意长得这样美,也有我的一份功劳。”阮临湘道:“不害臊,人家都说阿意像我。”

林氏笑道:“你们兄妹俩长得原本就像,阿意像卓颖也是不错的,只是这脾气性格倒和湘儿不像。”阮卓颖笑道:“这我知道,湘儿小时候娇气得不得了,一有个不如意的就大哭大闹。”

阮临湘嗔道:“我有这么不讨人喜欢吗?”林氏笑道:“可不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说一句长得不好看就要哭好长时间呢,也不知小小的人哪里知道什么美丑。”

早些年伺候过许兰陵的老嬷嬷也来请安,她是伺候过许兰陵的母亲的老人,平日里都是在府里安享晚年的,见了小主子,笑道:“小主子这性格,倒和国公爷像极了,国公爷小时候也是不喜欢哭的,趴在怀里就是一整天,不哭也不动,乖巧极了。”

阮临湘也挺意外的,笑道:“嬷嬷以后可要常来说话,我最喜欢听这些积年的老事了。”许兰陵知道她是故意想打听自己小时候的事来羞自己,只是笑笑就罢了。

阮一棠抱着外孙女,道:“阿意这个小名取得极好,大名可取了?”许兰陵道:“还没有,总觉得没有好的,若是岳父有了什么好的,就请岳父赐名吧。”阮一棠放下孩子,抚须道:“这个倒也不急,待我回去好好找找。”

国公爷,国公夫人回来了,还有亲家老爷一家人,府里自然是热闹的,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提起韩宜安,韩宜安也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自然也不出来招呼,;林氏暗想,我这么乖巧可爱的外孙女你差点给我弄没了,幸好你不出来,不然没你的好脸色瞧。

韩宜安表面上不动声色色不代表她暗地里没有动作,她一想起阮临湘生了个女儿被加封郡主,而她,至今都没有圆房就暗恨不已,不过她心内已经松了一口气,幸好生的不是儿子,可是,看许兰陵对孩子的那个宠爱的尽头,也让她十分不忿。

轻雾苑是早就为嫡长女准备的住所,但孩子还小,许兰陵和阮临湘都舍不得,于是,奶娘婆子丫鬟们带着阿意住在东暖阁,阮临湘夫妇住在西暖阁,时不时的两个人还和孩子一起睡。

阿意的奶娘是容氏寻来的,是给容氏管事的一个掌柜的儿媳,姓卢,刚生了孩子,奶水充足,便被叫进来,卢奶娘知道要给安国公的嫡长女当奶娘,就跟捡了宝一样,作为小郡主的奶娘,她的前程还少的了?

容氏为了方便伺候人,便将卢奶娘和她男人的卖身契一并送了过来,连那个刚出生的孩子也带了来,刚好是个女孩,好生调教了,给阿意做丫鬟。

许兰陵也很赞成,卢奶娘远在苏州,和京城根本没什么关系,受人指使暗害孩子的可能性也就小些。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放松,上次的那碗药让他再不敢粗心大意,他吩咐了木莲,凡是给夫人和阿意的吃食一律准备两份,一是保险起见,而是为了引出后面的坏人。

果然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许兰陵看着桌子上的两碗鸡蛋羹,木莲小心地解释道:“其中一碗里放了泻药,分量很少,大人喝了没什么事,若是小孩子喝了…”

许兰陵一挥手,将两碗鸡蛋羹打翻在地,他道:“给我准备衣裳,我进宫。”

第八十一章 西北

长春宫,皇上正批改奏折,有人来回安国公求见,皇上皱眉:“他不在家看孩子,这时候跑来做什么?”但仍然宣了人进来。许兰陵黑着一张脸,连皇上都看出不好来,问道:“怎么了?”

身边伺候的公公极有眼色的带了人下去,许兰陵挤出了一句:“我要休了韩宜安。”皇上道:“怎么了?她怎么惹你了?”许兰陵道:“她给阿意下药。”

皇上叹道:“你这么对她,她心里怨恨也是难免的。”许兰陵道:“你别忘了当初我是为什么才娶得她,要不是她,湘儿的丫头就不会小产,湘儿也不会回苏州生孩子。”

皇上自然知道,当时为了拉拢靖国公,他顺水推舟劝许兰陵娶了她,这事也有他的责任,皇上有些不好意思,道:“虽说这样,可靖国公还健在,若是休了她,又是一场大闹,何苦呢?你若不喜欢,冷着她也就罢了,她还能造反不成?”

许兰陵对现在的皇上虽是君臣关系,可小时候的情谊还在,一起同甘共苦的情谊还在,他道:“不行,我不能再置湘儿和阿意于险地。”

皇上无奈:“那你说怎么办?”许兰陵道:“你让我外放,到西北区,我带着湘儿和阿意去,把她留下来。”皇上大吃一惊:“西北寒苦,你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

许兰陵打定了主意不回头,道:“先皇对我的封赏太厚,我留在京中也招人话柄,还是避避风头好,再说了,西北一直不安定,我去坐镇几年,保管西北几十年没有战事,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皇上还是不同意:“不行,你有个闪失,我怎么对得起父皇的嘱托,你还是乖乖呆着,等生了嫡长子,给许家留了后,你爱上哪上哪。”

许兰陵道:“我意已决,我当初进了内阁就是为了西北的军事,如今我亲自去坐镇岂不更好。”皇上叹道:“兰陵,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这样,我岂不是显得忘恩负义?”

许兰陵坚持道:“自然不会,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个,那帮御史大臣见我如此风光,一个个的一定想法子弹劾我,想起来就烦,不如去寻个清静,你若是担心军权旁落,大可以再派个人去监军。”

皇上摆手道:“得了,你少用激将法,我不吃这一套,你要是去就去吧,趁着清闲赶紧生个儿子出来,父皇给我下了一道密旨,上面有一条就是,一定要让许兰陵生个儿子,若是没有,就让我过继一个给你,我的儿子可都宝贝的很,一个也不能给你。”

许兰陵眼眸沉了沉,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不是。”皇上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许兰陵道:“沈嬷嬷还在,你去问她就知道了。”

皇上不再说话,半响道:“便宜你了,说好了,最多四年就赶紧回来。”许兰陵这才露出一个笑容,郑重的跪下谢恩。

等许兰陵要去西北的旨意一传下来,韩宜安直接冲到了宁安堂,阮临湘正抱着阿意逗她玩,看也不看她,许兰陵在一旁吩咐管家准备东西,韩宜安努力不让自己不看那边母女和乐的场面,对许兰陵道:“你现在位极人臣,为什么要往西北跑?”

许兰陵淡然道:“正是因为位极人臣,月满则亏,水满则溢,难道你不懂吗?”韩宜安没了话:“可是,西北多战事,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许兰陵打断她:“我是上过战场的,我有分寸,等我们走了之后,家里就拜托你了。”韩宜安刚想点头,却猛然抬头:“你们?你和谁?”

许兰陵道:“自然是湘儿,孩子小,离不得亲娘我也不舍得留下孩子,自然一起去。”韩宜安懵了:“你一去四年,却留下我一个人。”

许兰陵沉声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你心知肚明,说出来大家都不好看,这个决定皇上也是答应了的,你若是不愿意,只管求皇上。”

韩宜安神色复杂的看着许兰陵:“我对你一往情深,你却这么待我?”许兰陵眼中满是讥讽:“你待我一往情深,却对我的妻子孩子下毒手?”

韩宜安拂袖而去,许兰陵看了一眼阮临湘,刚才的话阮临湘也听见了,谁知阮临湘正捂着阿意的耳朵念叨着:“阿意乖,我们不听他们说话,爹爹在和坏女人说话,咱们不听。”

许兰陵哭笑不得,上前将女儿抱过来:“跟孩子说这个做什么?”阮临湘“哼”了一声,许兰陵笑道:“怎么,你不想去?”

阮临湘嗔道:“那你就把我和阿意扔下好了,你自己去吧。”许兰陵现在极少看到她这么跟自己撒娇了,顿时心下荡漾,连孩子一起抱在怀里,道:“扔下谁都不能扔下你们这两个宝贝呀。”

林氏是极不愿意女儿外孙女去那西北苦寒之地的,不过在京城里和那个韩宜安在一起也够呛的,两相衡量,最终还是同意了。打点行李之事是不用阮临湘操心的,林妈妈许妈妈都打点的妥妥当当,阮临湘带着木兰,木莲,木葵,木桃,春风,春雨六个丫鬟,还有伺候阿意的雨纤,碧柳几个,再加上行李,足足装了十几辆车,许兰陵命手下的副将压着行李提前走,自己带着家里下人和阮临湘一起走在后面。

许兰陵去西北一事让朝堂上吵了大半个月,尤其是靖国公,不自己去也就算了,居然不带我闺女,难道要我女儿等到年老色衰你才回来是不是,靖国公大力反对,可是又没什么正当理由,总不能说自己女儿也要跟着去吧,话说出来肯定会被人笑话死了,再说了,皇上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臣子的后宅啊,于是,在一片歌颂许兰陵为国尽忠,舍己为人的赞扬声中,许兰陵很是风光的启程了。

韩宜安没有去送,她倒是想唱一出十八相送,可是许兰陵压根不理她,他宁愿听女儿的哭声。

西风烈烈,还是残冬,春风还未踏至,许兰陵便策马扬鞭,向西追逐而去。

第八十二章 定西将军府

阿意是个小孩子,长途跋涉的本就不习惯,坐了几天的马车,难得任性起来,哭着闹着不肯吃东西,阮临湘忧虑的摸摸女儿的额头,道:“阿意会不会水土不服病了,她一向很乖的。”

许兰陵道:“等到了驿站,我就找个大夫来看看,可惜文先生有事没来,若是他在,倒是能看看。”阮临湘心疼的哄着女儿,可是阿意一点都不领情,闹得越来越厉害,许兰陵看着女儿涨的通红的脸,也不忍心,便命车队停了下来,野外风大,林妈妈带着人简单的搭了个帷帐,阮临湘抱着孩子下车,坐到了帷幕里。

野外虽冷,可空气新鲜,连阮临湘也觉得心胸开阔起来,阿意许是见到了什么新鲜的,抱着娘的脖子,趴在肩膀上呆呆的看着,也不哭了,许兰陵笑道:“原来是闷了,这也好办,叫阿意跟我一起骑马好了。”

阮临湘道:“这可不成,外面风大,吹着了怎么办?”许兰陵道:“不妨事,你用披风多为几层,放在我的斗篷里,风吹不着的,”

说着就结果女儿,搂在怀里,阿意挥着小手,啊啊叫了几声,许兰陵亲亲她的小脸道:“小宝贝,咱们骑马去好不好?”阿意呜哇叫了几声,许兰陵笑道:“看来阿意也乐意,走,咱们骑马去。”

说着果真带着阿意翻身上了马,阿意新鲜极了,咯咯的就笑起来,许兰陵越发的得意,让马慢慢走着,阮临湘无法,只得上车,许兰陵也怕女儿吹了风,只是慢慢走着,和马车同行,阮临湘掀了帘子,看着骑马的女儿笑道:“你以为是儿子吗?这么小就带着骑马,小心以后变成个疯丫头。”

许兰陵得意的放声大笑:“我的女儿自然是要文武双全的,到时候女承父业,上阵杀敌,也未为不可。”阮临湘撇嘴道:“我可不得应,我要把阿意培养成京城最淑女最贤惠最有才情的女子,你可不要捣乱。”

许兰陵看她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想着她自己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现在还想培养女儿,忍不住一笑,将女儿从车窗递了进去,道:“快些给阿意烤烤火,若真是着凉可了不得。”阮临湘道:“阿意若是着凉了,你今晚甭想吃饭。”说着放下了帘子,让木莲给孩子烤火。

到了宜城,已是最后一个城了,再往西走就是一片荒凉,属于西北的范围了,许兰陵命车队停下来几天修整,顺便补充食物水源。

宜城驿站,阮临湘抱着女儿睡的很香,这一段日子大都是睡在马车上,可算辛苦了她了。许兰陵给母女两个盖好被子,本想着带着她到城里看看,看来只好明天了。

阮临湘香香的睡了一下午,阿意早就醒了,被卢奶娘抱走了,许兰陵见她醒了,道:“醒了?睡得可好?”阮临湘不好意思的揉揉眼,往许兰陵怀里一扑,许兰陵熟练的接住,笑道:“再过半个月就到了,到时候就能好好休息了。”

阮临湘问道:“那西北有府邸吗?”许兰陵道:“自然是有的,历任西北驻任将军都有府邸,我去过一两次,。住在那里,那里房舍宽敞,肯定不如家里华丽,但别有一番风情。”

阮临湘眼睛放亮道:“那我能学骑马吗?我想学骑马。”许兰陵揪着她的鼻子道:“你乖乖的,我就教你。”

许兰陵带着阮临湘去逛宜城的夜市,宜城虽然地处边境,但与外族交易频繁,城中人情豪爽,风气粗犷,到处都是交易羊皮,羊肉,马匹的。

阮临湘馋嘴的要吃路边烤的羊肉,许兰陵怕她吃了坏肚子,但又拗不过她,只得买了三串羊肉,羊肉用铁钎子串着,上面洒着胡椒粉,烤的滋滋响,阮临湘一手拉着许兰陵,一手吃烤肉,高兴地不得了,两个人甚至还给阿意买了一身外族衣裳,据林妈妈来看,这套衣裳最起码要等到阿意四岁的时候才能穿。

还有外族的黄金珠宝首饰,镶着鸽子蛋大的红宝石黄金项链,有手指头粗的金条雕成的小人偶,带着动物雕刻的水杯,水果盆,虽然不比京城的精致,但别有一番风情,许兰陵看着她兴致勃勃的,也很高兴,一挥手买了许多。

出了宜城,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许兰陵告诉阮临湘,这还不是最荒凉的地方,西北以北,才是最荒凉的地方,有的甚至就是一片黄沙,连水源都没有,听得阮临湘暗自咋舌。

又走了半个月,终于见到了西北的城墙,西北是对西北方向城池的一个统称,其中最外围的城池叫安城,许兰陵说是来西北,皇上当然不会让他涉身险地,于是给了他一个定西将军的封号,主管西北军事,西北提督早已将一处房舍修整出来,作为定西将军府,此时又带着下属前来迎接。

阮临湘在车里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跟着管家直接进了定西将军府。定西将军府原来是一处驿馆,凡是京城来西北视察的官员都暂住在这,后来经过一次次的修缮,居然也成了一处不错的住所,皇上将这所宅子赏给了许兰陵,便成了定西将军府,西北提督可不会怠慢了这位皇上的发小,心腹,将定西将军府修缮一新。

西北提督姓凌明致寒,西北安城人士,年幼家贫,他发奋读书,后来考中状元,不愿意外放也不愿意进翰林院,请旨要回西北,先皇感动他的报国之心,便封了他做西北提督,没想到凌致寒政绩卓越,连着好几任都留在了西北。

许兰陵在西北打仗时跟他打过交道,称赞他光明磊落,能辨是非,能担责任,曾一度引为至交,后来回了京城就渐渐淡了,如今他成为定西将军,两个人成为同僚,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许兰陵派人回去传话说晚些回去,便在提督府留下喝酒。

阮临湘也忙得够呛,看着下人收拾东西,阮临湘选了正房嘉瑞居住,嘉瑞居的后院有一个荷花池,夏日在那里赏荷纳凉想必舒服得紧,阮临湘又怕阿意不小心摔进去,又叫在四周围了一圈篱笆,虽然难看些,到底安全。

木莲几个丫头收拾好了衣服,又将屋内摆设好i,院子扫干净,已是晚上,阮临湘命厨房多弄些肉来赏给他们,林妈妈笑道:“夫人,这西北牛羊多得是,以后只怕稀罕的不是肉而是瓜果蔬菜了。”

阮临湘道:“这也不妨事,我把我的几个陪嫁庄子都给了娘打理,说好了,一年往这里送一回瓜果菜什么,够咱们吃三四个月了。”林妈妈道:“这倒是好的,别的倒不怕,只是怕灵姐不习惯。”

阮一棠给阿意取了个名字,叫灵钗,于是有叫灵姐的,有叫阿意的,林妈妈和木莲她们还是习惯叫灵姐,毕竟阿意本来就是给家里亲近的人叫的。

阿意到了新的地方新鲜极了,叫卢奶娘带着前院后院转了一遍,阮临湘道:“孩子小不懂事,你可不要事事顺着她,若是有个闪失可不是闹着玩的。”卢奶娘道:“夫人放心,奴婢省得。”

这一路,卢奶娘可算是见识到了夫人和将军对小姐的溺爱,她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乱来。

阮临湘吃了饭,看了阿意睡下,许兰陵还没有回来,阮临湘打发了人去瞧,回来说将军跟提督大人都喝醉了,提督夫人生气,追的提督大人满院子跑,将军正劝架呢,阮临湘张了张嘴,这个提督夫人这么凶悍啊,木莲忍着笑道:“将军身边的烟树亲眼看见的,提督夫人拿着一根鞭子,边打提督大人边骂他说,又灌了这么些,酒是你爹还是你娘,怎么就离不得。”

说着也忍不住笑了,阮临湘倒是发愁道:“提督夫人这么厉害呀,明日她还要来拜会呢。”木莲笑道:“我问了烟树,说这位提督夫人是不是长得跟个母老虎一样,谁知烟树说,他趁乱瞧了一眼,提督夫人长得貌美如花,跟西施一样,性子倒是像东施。”

阮临湘笑道:“别胡说,当心人家知道了,烟树的嘴越发的厉害了,回来叫兰陵打他。”木莲笑道:“夫人可别怪烟树了,他替夫人跑腿,去找将军,倒被将军踢了一脚,骂他说也不挑个时候来,他正委屈呢,哪有什么好话。”

阮临湘道:“既然这样,赏他一条羊腿一坛酒压惊,叫他别委屈了。”木莲笑着应了,出去吩咐,阮临湘卸了簪环,打算先睡。

阮临湘睡得迷迷糊糊的,忽觉身上一凉,她睁开眼一看,许兰陵穿着亵衣,披着微湿的头发正看着她,她迷迷糊糊道:“这晚才回来,快些睡吧。”

许兰陵却将她抱在怀里笑道:“湘儿,今天我才发现,你对我真好。”说着就去蹭阮临湘的脸,阮临湘怕痒,躲来躲去,躲到了被窝里,阮临湘气喘吁吁揪着许兰陵的耳朵不让他靠近自己,道:“看来我也要学学提督夫人,拿鞭子抽你才行。”

许兰陵笑道:“好啊,只要夫人不心疼,只管抽。”说着俯下身来,将人覆住,阮临湘挣扎的打他:“坏蛋,扰人清梦。”许兰陵低低的笑:“听话,把手松开。”声音渐渐低下去,木莲在外头偷偷舒了口气,自去睡不提。

第八十三章 提督夫人

第二日,阮临湘起得晚了些,刚梳洗好,就有人来报提督太太来了,阮临湘急急忙忙的叫人撤了早饭,带着人迎出去,西北提督在西北相当于土皇帝,提督太太走在哪都会有人奉承的,可如今许兰陵来了,许兰陵身份贵重,手握兵权,走哪都算得上一霸。

所以许兰陵和凌致寒之间也分不出谁大谁小,以好友互称罢了,因此,提督夫人的到来也不过是为了示好,有时候后宅内院的交好更有利于前院的关系,毕竟,许兰陵和凌致寒,一个宠老婆宠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一个怕老婆怕的被追着满院子跑。

阮临湘看到提督夫人的时候忍不住眼前一亮,看来烟树说的没错,这位夫人长的跟西施一样,眉眼艳丽,皮肤白皙,一身大红色的裙袄,赤金的首饰,越发的明艳,阮临湘简直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位大美人会挥着鞭子追的人满院子跑。

阮临湘先开了口,笑道:“本想着去拜访提督夫人,不想提督夫人先来了。”

提督夫人笑道:“阮夫人说的哪里话,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讲这个客套做什么,你也别提督夫人提督夫人的叫了,多生分那,你若是不嫌弃,我小字阿凰,你叫我阿凰姐姐,或者,我姓凤,你叫我凤姐姐罢了。”

阮临湘头一次见到这么豪爽的人,心里也颇为喜欢,也就叫了声阿凰姐姐,又道:“阿凰姐姐也别叫我阮夫人了,叫我湘儿好了。”

凤夫人拉着阮临湘的手打量着笑道:“湘儿妹妹,我看你不只是个爽快人,长得也是个难得标致的。”阮临湘笑道:“在阿凰姐姐面前,我怎么敢自称标致,阿凰姐姐天生丽质,我要被比下去了。”

凤夫人笑道:“瞧你这张小嘴,倒会说话哄人。”凤夫人瞧了屋子,收拾的干净利落,格架上放着一些古董花瓶,显得清静雅致,凤夫人暗自点头,她笑道:“这屋子是我亲自收拾的,妹妹住的可还满意?若是不满意,我可是要找那姓施的算账,他当时修院子的时候拍着胸脯保证说好的。”

阮临湘笑道:“这事多亏了阿凰姐姐,屋子很好,宽敞爽利,住着心里也通透。”凤夫人笑道:“正是这个理,我就不喜欢那像麻雀似的屋子,收拾的再精致住的也不舒服。”

阿意醒了要见娘,卢奶娘就将她抱了过来,阮临湘接过孩子,放在膝头,凤夫人笑道:“好俊俏的孩子,几个月了?”阮临湘笑道:“这是我的头一个闺女,小名阿意,才四个多月。”

凤夫人啧啧叹道:“闺女长得可真俊,我要是有儿子,一定先给定下来这儿媳妇。”凤夫人和凌致寒夫妻多年,却无所出,难得的是凌致寒从未有过纳妾的心思,夫妻依旧恩爱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