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田安有了出息就把妹妹从乡下接来享福,田安的妹妹田蓉长的乖巧伶俐,虽然是在乡下长大,但因为有乡亲照顾,并没有吃多少苦,相反,却性格淳朴善良,待人接物虽比不上京城的大家闺秀,但绝对是娶媳妇过日子的首选,原本田安是想把妹妹许给冯兴的,谁知冯兴竟娶了亲,也就罢了。

田蓉进京后和林瑶珂关系非常好,一个柔弱善良,一个善解人意,相处很是融洽,黄氏见了几次也喜欢,她选田蓉也是这个原因,田安就田蓉一个妹妹,日后对妹夫自然不用说,田蓉又会过日子,田安没娶亲,整个家都是田蓉操持的,井井有条,配阮景枫确实不错。

阮娉婷也有了人选,也是书香人家的女儿,姓窦,本是姨娘生的,却养在正室身边长大的,气度学问不用说,就连女红烹饪也是极好的,人也和气,本来该到了年纪出嫁,谁知配得上的人家嫌弃她是姨娘生的,不嫌弃她的出身的又都配不上,窦太太也是个善良的,养了这么多年,也不愿意委屈了她,因此就留住了。

若是窦家姑娘嫁进来,阮景枫有了窦家的相助,前程是不用说的,窦姑娘人也好,嫁进来宜室宜家,更好的是,窦家在扬州,离得近些,方便照看。

两个人选都告诉了阮老太爷,阮老太爷也没隐瞒,叫了容氏,谢氏,并阮一柏来,叫她们看着选一个,谢氏大吃一惊,看了两个姑娘的家世,都不大愿意,田家姑娘可能会过日子,但身份太低,说出去都嫌丢人,窦家姑娘身份虽高,可毕竟是个庶出的,窦家能陪多少嫁妆?

阮老太爷看她一脸嫌弃的样子,淡淡道:“知足吧,最起码都是没嫁过人的好姑娘,景枫是阮家的长子嫡孙,娶得媳妇不说家世,最起码要出身清白,是个黄花闺女,这两个姑娘我看着都不错,且都是愿意的,你们选一个。”

阮一柏想起儿子差点娶了个寡妇,不由生出一股愧疚,他狠狠瞪了谢氏一眼,仔细看了看人选,道:“这个窦家的姑娘不错,,和咱们家也相配。”

容氏却觉得田家姑娘好,会照顾人,嫁过来必是个贤惠的,窦姑娘虽好,就怕吃不得苦头,有一身的小姐脾气,商量未果,只得交给阮景枫来选,阮景枫到没什么不好意思,也不问长相,看了看两个姑娘的家世身份,毫不犹豫的选:“就田家的姑娘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阮家老宅的事(三)

阮老太爷还真没想到阮景枫竟会选个乡下姑娘,问了他,阮景枫竟淡淡的道:“虽是乡下姑娘,可平常过日子知道事理也就行了,读那么多书也未必是好事,到时候万一她整日逼着我求取功名,又要闹起来,还不如娶个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

阮老太爷很高兴,阮景枫能这么想就说明他真的想安定下来过日子了,而不是在乎什么家世,名声,身份之类的。

谢氏本来是想极力反对的,可阮老太爷的一句话打消了她的心思:“你若是再不安生,我就请出祖宗家法,以祸乱内宅为名把你送到尼姑庵去关起来,一辈子也别想出来。”

同时,阮一柏的赞同和阮景枫的漠然让谢氏彻底明白,丈夫不喜欢她,连儿子也嫌弃她了,她孤家寡人,只得认命。

阮老太爷想快点办亲事,一个想娶,一个想嫁,亲事进行的格外顺利,林瑶珂还代表田家人专门来了苏州一趟商量婚事,田安对唯一的亲妹子是没的说,嫁妆极其丰厚,让谢氏也勉勉强强接受了,但是阮老太爷严令她不许沾手婚事,由阮娉婷和林氏李氏一同操办,谢氏就以生病了为由,呆在院子里,到时候只要受礼就好了。

谢氏也哭闹过,可她也怕阮老太爷真的会把她送到尼姑庵去,想闹事的心思也歇了几分。亲事进行的很顺利,阮老太爷和容氏拿了私房出来给阮景枫置办聘礼,不说别的,光容氏拿出的一整套的翡翠头面就极为贵重,令田家十分有光。

田安也是个爽快人,除了些点心,布料之外,阮家送过去的聘礼他当做嫁妆又重新送了回来,因京城与苏州离得远,嫁妆和新娘子便提前来。在别院里等候出嫁,许兰陵作为冯兴和田安曾经的上僚,名为参加婚礼,实为想念妻儿。也赶了来,亲事就定在八月中旬。

八月十二,宜嫁娶,阮景枫骑马接了新娘子绕了整个苏州一圈才回的家,以示嫁娶,因阮老太爷身体不好,也没有大宴宾客。只是相熟的几户人家来吃了喜酒,像是别的远的亲戚,也只托人捎了贺礼来,阮娉婷为了准备阮景枫的婚事,便带了儿女来住了一段日子,阮灵珠阮灵鸢离得近,也都回来了。

阮景枫的洞房花烛夜,一对新人早早入了新房。阮娉婷还在忙着收拾东西,阮临湘过去笑道:“大姐姐,这些东西明日再收拾吧。早点歇着,明日还要看新娘子敬茶呢。”

阮娉婷笑道:“就你会躲懒,过来帮我清点一下器皿,看看有没有少的,今天人虽少,可也够忙的,早早的清理了,若是少些什么说不定还能查出来。”姐妹俩又忙了一会才回去,阮娉婷问身后的婆子:“云哥儿和心姐儿睡了没?”

阮临湘笑道:“正跟阿意玩呢,这仨孩子疯了一天了竟也不困。在我那我叫林妈妈看着那。”阮娉婷听了才罢,捶了捶肩膀道:“这些日子可把我忙坏了。”

阮临湘笑道:“大姐姐,明日大嫂敬茶我们要送礼吗?”阮娉婷道:“虽说是大嫂,可你毕竟是嫁了人的小姑子,礼还是要给的,不过估计她也会给你准备礼物。到时候送点什么就是了,反正也不失礼。”

第二日,正厅做了满满一屋子人,阮老太爷,容氏,大房二房三房,都到齐了,阮临湘看了一屋子人心里暗想,别到时候把人给吓住了。卯时一刻,新娘子来了,阮景枫在前,田氏在后,二人先恭恭敬敬给阮老太爷和容氏磕了头才起来见礼,阮老太爷给了一对玉如意作见面礼,容氏给的是一对龙凤金镯子,分量很足。

轮到阮一柏和谢氏时,阮一柏还好,给了一对玉佩,谢氏竟然只给了一对金簪,上面雕的是喜鹊登枝,意头虽好却显得有些寒酸了,田氏依旧恭恭敬敬的接过去,阮老太爷十分满意,不计较,有心胸,是个懂事理的好媳妇。

轮到阮娉婷等小姑子时,田氏作为长嫂也只是福了一福,田氏准备了礼物,都是一对金钗,阮娉婷笑道:“虽是长嫂,可我说句没规矩的话,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姐妹,所以我们几个也备了礼物送给大嫂。”

说着拿出了她的,一对赤金的童子,男的抱着元宝,女的抱着荷花,憨厚可爱,这礼是有些重了,不过田氏依旧谢了,接了过去,阮灵珠阮灵鸢各自送的是金钗,金镶玉的镯子,大方贵重,十分得体,阮临湘阮予晴作为堂妹,不能夺大房的风头,便只准备了一些普通的首饰送了,一路对比下来,竟是谢氏的礼物最寒酸。

谢氏脸上顿时不好看起来,但容氏却笑盈盈的拉住田氏说话,阮临湘仔细打量了田氏,皮肤不太白,可也不太黑,长相清秀,看起来就很淳朴,看着她把容氏逗得哈哈大笑的样子,阮临湘也暗自感叹这不是个简单人,看来大伯母依旧占不了便宜。

回到屋里,许兰陵正看书,刚才的场合他不太适合去,便在屋子照看阿尔阿山,阿尔阿山的生辰是在中秋节那天,许兰陵赶过来也有这个原因,毕竟一周岁了,阮老太爷还决定办个抓周仪式热闹热闹。

许兰陵道:“怎么这么快回来了?”阮临湘道:“祖母留了大嫂说话,我看着没事就先回来了,一会要一起吃饭的,还要再去一趟。”

许兰陵道:“刚刚我教阿尔说话呢。”阮临湘忙问:“他会说话了?”许兰陵笑道:“他说的哪门子话,依依呀呀的吐字不清,还是小了些,这小子可不笨啊。”

话还没说完,坐在许兰陵怀里的阿山就冒出一句:“笨。”吐字清楚,许兰陵被惊住了,阮临湘大喜,抱起了阿山笑道:“还是我的阿山聪明,阿山乖,叫娘好不好。”

阿山偏着头看着阮临湘,又是依依呀呀的,阮临湘逗了他一会也没说出像刚才那么清楚地字了,阮临湘失望的把他放下来:“孩子还是太小了。”

许兰陵笑道:“你也别急。该说的时候自然要说,只怕你以后嫌烦呢。”阮临湘将两个儿子挨个亲了一遍,道:“他们都是我的心肝,我才不会嫌烦呢。”

许兰陵笑着伸过脸去:“这还有一个呢。”阮临湘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去。这么大的人,怎么越来越不正经。”许兰陵板着脸道:“怎么不正经了,就对你一个人不正经。”说着就贴过去,夫妻俩闹了起来,阿尔阿山好奇的看着,依依呀呀的抗议,怎么不带我一起玩…

阮景枫的婚事结束。阮娉婷几个除了阮临湘,都各自回了婆家,阮娉婷临走前嘱咐阮临湘:“看我娘这样子还想折腾,你可千万看着点,人家闺女嫁进来可不是来受气的。”

阮临湘点头:“大姐姐放心,我晓得,别说我了,现在祖母都要把大嫂宠坏了。”阮娉婷叹道:“我娘这个人啊…四妹你多担待。”阮临湘应了。送走了三个人,家里显得冷清不少,阮临湘去找阮予晴说话。

阮予晴现在很少出门了。都是呆在屋子里绣嫁妆,绣一会,发一会呆,再绣一会,阮临湘在门外看了半响,才进去笑道:“看你大半天了,出什么神呢。”

阮予晴忙站起身来:“四姐。”阮临湘在家也只有在阮予晴这个五妹面前能庄重些端起姐姐的架子,阮临湘细细的看了阮予晴绣的,笑道:“绣的可真好,这鸳鸯就跟活的一样。”

阮予晴羞红了脸。道:“四姐怎么这么会欺负人啊。”阮临湘笑道:“你怎么不跟阿意一起玩了,她昨天回去还嚷嚷着今天要来找你呢。”阮予晴道:“我刚刚去找阿意玩,可是四姐夫在屋里教阿意功课呢,我就先回来了,四姐,大姐姐走了?”

阮临湘点点头。道:“你怎么也不去送送?”阮予晴苦笑一声:“我怕看见大伯母,她每次一见我都要说两句的,我不想再吵起来难看。”

阮临湘安慰的拍拍她,道:“大姐姐对你也很歉疚,你今儿个不去,大姐姐还以为你在生气呢,失望极了。”阮予晴道:“没关系的,我会给大姐姐写信的,大姐姐会明白我的。”

阮临湘叹道:“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还记得以前咱们还没去过京城的时候,青琐姐姐刚从杭州回来,咱们泛舟湖上,还采了荷花,莲蓬,酿酒,一眨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阮予晴也颇为感叹,道:“姐姐们都嫁出去了,如今我也要…”说到这,她忍不住红了脸,见阮临湘又要笑她,赶紧道:“当时咱们酿的荷花酒我还存了点,咱们尝尝。”

阮临湘诧异:“你怎么还有?”阮予晴狡黠一笑:“当时趁着姐姐们喝醉了,我偷偷藏了一坛子,在埋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想着以后咱们姐妹再喝一遭,给你们一个惊喜,如今也不能了,罢了,就和四姐一块尝尝吧。”

说着便叫丫鬟们去挖酒坛子,果然还埋着一坛子,在地下藏了几年,越发的醇厚,姐妹俩原也不敢多喝,打算一人喝了两盅,只是谈些小时候的趣事,又对比现在,越发的感慨起来,一人一杯,竟然醉了,阮予晴嘴里还嘟哝着人生若梦,如白驹过隙,阮临湘已经昏昏欲睡了,还是丫鬟们去叫了人来,许兰陵没惊动旁人,把阮临湘抱了回去。

第二日一早,阮临湘迷迷糊糊起来,竟看到床头趴了四个人,一个大的,一个小的,两个更小的,阮临湘宿醉未醒,皱着眉道:“许兰陵,把孩子抱走。”

阿意第一个扑过来:“娘,你和五姨喝醉了酒,外祖母知道了,说要罚你。”阮临湘啊了一声爬起来,许兰陵无辜道:“岳母想念阿尔阿山一早来看孩子,看你还没醒就知道了。”阮临湘呻吟一声倒在床上,这下完了。

阮家老宅的事(四)

林氏果然叫了阮临湘过去训了一顿,以前林氏对阮临湘是怎么纵容怎么来,如今有了外孙女,就把满腔宠爱留给了外孙女,对女儿越发的严厉起来:“你瞧瞧你,当娘的人了,还喝的酩酊大醉,幸而兰陵也在,兰陵若是不在,那三个孩子谁来照看?”

阮临湘觉得很是没面子,小声争辩道:“只是多喝了两盅,又不是故意的。”林氏气道:“你呀,你一个人喝醉了也就罢了,连着你五妹也醉了,你五妹是要出嫁的人了,最重名声的,如今竟喝得大醉,传出去多不好听。”

阮临湘顿时有些紧张:“那怎么办?三神知道了吗?她责怪五妹了吗?唉,我这就去找三婶求情。”林氏忙道:“罢了,昨晚就知道了,你三婶说姐妹凑在一起喝酒,说说笑笑也是容易醉的,也没说什么,也没罚你五妹,你呀,就是这个瞻前不顾后的性子。”

阮临湘吐了吐舌头,道:“娘,你也给我留点面子,我都是当娘的人了,被阿意她们看见多不好啊。”林氏气极反笑:“你也要有个当娘的样子才成啊。”

又道:“这段日子办你大哥哥的婚事,老太爷着实累着了,听你三婶说,之前连药都喂不下去了,如今好了许多,一是见你们回来了他心里高兴的缘故,二来也放不下你大哥哥,硬撑着的,如今事一办完,你祖父就有些精神不济了,昨晚连饭都没吃,请了大夫来瞧,说是不远了,你三婶已经准备着了,现如今分了家,如何治丧全靠各自的心意,你大伯母那里只怕指望不上,你可要上点心。也不枉你祖父疼你一场。”

阮临湘提到这个就心酸,林氏叹道:“人这一辈子那能没个生老病死,等过了二三十年,只怕我也是这个光景。”阮临湘听了这话越发的难过。忍了眼泪去看阮老太爷。

如今阮老太爷再无什么操心事,身心一松弛下来,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如今卧在床上,像是突然间又老了十岁似的,阮景枫和田氏在一边侍候汤药。

阮临湘上前,叫了声大嫂。接过了田氏手中的药碗,道:“大嫂忙了一晚上了,快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田氏候了一整夜,确实有些疲累,但仍然笑道:“伺候祖父是我的本分,你哪有什么累不累的,四妹既然来了。就在这陪祖父说话吧。”

阮老太爷有些昏昏沉沉的,躺在那里,别说说话了。估计听也听不见,阮景枫道:“四妹,祖父这有我们呢,你先回去吧,有事再去叫你们。”阮临湘叹了口气,只得答应,又去了容氏那里。

容氏正和李氏对着一桌子的账本打算盘,见了她来,李氏第一个笑道:“我们的小酒仙来了,昨夜喝的可尽兴?”阮临湘不好意思的摸摸脸。笑道:“三婶又来打趣我。”

李氏笑道:“也不知你们年纪轻轻的有什么烦心事,竟一个比一个会借酒浇愁。”容氏招手道:“我正和你三婶算账,你也来看看。”

阮临湘坐下一看,竟都是阮家公中的田地,铺子,当时虽然分了家。可也都是各自搬出去过,这些东西仍然由阮老太爷掌管着的。

容氏叹道:“你祖父也没多少日子了,我想着与其他去了咱们在身后吵闹,还不如趁着清醒好好说清楚,这些都是阮家几辈子人挣来的家业,今个儿给你们全分了吧。”容氏一样一样的吩咐,李氏则亲自誊写,阮临湘在一旁看着。

到了下午,容氏果然把大家召到了阮老太爷病榻前,阮老太爷虽然清醒了,可仍然没有力气说话,只是听着,容氏一下子沉稳了不少,看着一屋子儿孙,道:“当初分家时许多公中的产业还没分,现在趁早分给你们吧,省得人惦记。”

阮临湘本来是嫁出去的女儿,不应该参与其中的,可容氏说了,容氏自己的私房要分一份给阮临湘的所以阮临湘也在其中。

容氏拿了一个盒子出来,道:“这是咱们阮家所有的铺子,包括苏州的,京城的,还有开在其他地方的几家,都给了三房来经营。”

谢氏心怀忐忑听了半天,听闻这话,立刻出声反驳:“凭什么?”阮一柏狠狠瞪了她一眼,容氏扫了她一眼,道:“但是这些铺子每年赚的钱,三房要拿出六成来平均分给大房和二房,我也知道,老大老二不是做生意的料,与其败在你们手里,还不如都给老三,你们只管拿钱就是了,老三拿了四成的钱,也算是他一年下来辛辛苦苦所得。”

阮一柏和阮一棠都连连点头,只有谢氏,虽然不满却也没敢出声。

容氏将盒子交给阮一松,又拿出另一个盒子,道:“这是咱们家所有的田契,地契,这个也不需要可以经营,一年四季只管收租就好,本来这些应该平均分给你们兄弟三个,可是老三有了铺子,老二又在京城做官,就都给了大房,由景枫来打理,每年所得除了两成要放入公中以便送礼办事等,其余的也是大房拿四成,其余两房各拿三成。”

谢氏听了这话才算高兴,刚想上前接盒子,就听容氏道:“这些地契都交给景枫媳妇保管,你们小两口不说光宗耀祖,可这些祖宗的老本都要保住了。”

谢氏愣了一下,忙上前道:“娘,他们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还是交给我保管吧。”容氏道:“你如今也有了儿媳,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你就别管家了,都交给景枫媳妇来操持,你只管享福就好。”

谢氏还想说什么,容氏却厉声喝道:“老爷子虽然不成了,可我还活着,你要想当家,除非等我死了。”阮一柏忙骂道:“去,娘说话你只管听着。”

谢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是羞又是气,转头看儿子,儿子只当没看见,儿媳更是眼观鼻鼻观心,谢氏只得闭嘴。

容氏将盒子交给田氏。又道:“我来阮家这么多年,也有了不少东西,这些有的是我自己的嫁妆,有的是别人孝敬我的。我也用不着,现在就分给你们吧,我已经写好了签子,一份份的我已经叫人送到你们各自屋里去了,娉婷,灵珠灵鸢,予晴也都有份。这些都是我私房的东西,我给了谁给了多少,你们只管收着,不需多问,另外我还另外分了一份给湘儿。”阮临湘忙道:“祖母…”容氏打断她,道:“你别说话。”

又对阮景枫道:“当初你闯下的祸事,是你四妹替你扛着,为了你。家里招来个祸星,闹得家宅不宁,幸好如今已经去了。但是你四妹受了多少委屈你是不知道的,就冲这个,我多给她一份也说得过去,二来,我说句不讨人喜欢的话,这些孙子孙女中,我确实偏爱湘儿一些,所以多分了些给她,你们也不许多话。”

阮临湘心里酸酸的叫了声“祖母”,容氏摆了摆手:“如今。家里的东西算是分完了,这些年,大房三房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以后你们也搬出去各自找地方住吧,以后我也管不到你们了,不说要你们团结一致光宗耀祖。但最起码兄弟和睦,家宅安宁才行。”

话说完,容氏看了看阮老太爷,阮老太爷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容氏知道他这是也同意,便道:“你们都出去吧。”三房人默然不语,跪下给二老磕了三个头才依次出去。

回到屋里,许兰陵正和阿意看桌子上的盒子,见了她,许兰陵道:“这是老太太刚刚吩咐人送来的。”阮临湘点点头,是两个紫檀的大盒子,一个打开来看都是些新银首饰,虽然样式老了些,可分量都很足,若是融了重新打首饰,也是极为可观的。

另一个紫檀盒子里东西则比较零碎,有几张银票,也有几个小的摆设,有一个紫色琉璃的小亭子,阮临湘记得是当时老太太嫁妆里的一个摆件,上面镶了一座紫色琉璃的亭子,她年纪小,见着喜欢就要掰下来玩,林氏当时还骂了她,没想到现在老太太竟然把东西给了她。

阮临湘心里难过,看着盒子不说话,许兰陵见她神色有异,便叫阿意出去玩,他轻轻道:“怎么了?”阮家分家,他是外人,不便参加,阮临湘有些哽咽:“祖母把东西都分给我们了,我心里难过。”许兰陵故意逗她:“有东西拿还不高兴?”阮临湘道:“不高兴。”

许兰陵叹道:“像我这样的孤儿,连分给我东西的祖母都没有,岂不是更可怜了。”阮临湘嘟哝:“我又不是那个意思。”许兰陵笑道:“说起来,老太爷没什么心事,倒算是安宁的了,阮家虽说不上多么荣耀,可毕竟家宅和睦,你大伯母人虽然爱钱,可也算是好的了,你没见过有些内宅的主母,为了争宠,家产,下毒害人的都有,你看韩宜安,就是其中的翘楚。”

阮临湘忍不住一笑:“那里有你说的这么可怕。”许兰陵道:“阮家书香世家,纵然有什么矛盾,吵吵闹闹的,绝对伤不了性命,可在京城那些所谓的豪门世家,你知道当初长庆侯原有一个极为宠爱的小妾,就是生了乐鸣玉的庶妹的那个姨娘,后来竟突然暴病,对外这么说,可知根底的人都知道,是乐家夫人给那姨娘下了药,慢性的,察觉不出来,但是不知哪一天就丧命了,那个庶女也不知被乐夫人嫁到哪里去了,你大伯母虽说刻薄,可她的两个庶女还不是嫁的风风光光的。”

阮临湘道:“我也没伤心这个,就是觉得祖父若是走了,祖母也必定心如死灰,所以才万念俱灰,把东西都给了我们。”许兰陵道:“以后我若是早你一步先死了,你怎么办呢。”

阮临湘道:“你若是敢死在我前头,你前脚死,我后脚就跟过去。”许兰陵笑笑:“那我可要长命百岁的。”

阮临湘把东西给收拾好,却见林氏身边的丫鬟来报信:“姑奶奶,大太太和三太太在太太屋里闹了起来,太太请您过去。”阮临湘赶忙跟了过去。

刚进林氏的院子,就听见谢氏的声音:“我为这个家辛辛苦苦十几年,到头来一分钱没捞到,反倒说我的不是,我的委屈跟谁说去。”

阮临湘忙进门,一看,林氏正在劝慰谢氏,李氏坐在一边,抿着嘴唇不言语,屋里的丫鬟都被打发干净了,见了阮临湘来,谢氏一把抓住她道:“湘儿,你可要给大伯母评评理,哪有婆婆还在倒叫儿媳妇管家的,她才刚来几天,就要踩到我头上去了,以后我还怎么过。”

阮临湘这才知道是因为老太太把家产都交给了田氏的事,阮临湘道:“大伯母,这样不正好,您正好想想清福了,过了一两年,大嫂给您生个孙子,整天含饴弄孙,不比管家自在啊?再说了,凭她管着什么家,您都是她的嫡亲婆婆,她若是不孝顺您,大哥哥第一个不答应,你就把心放宽好了。”

谢氏听了这话,嘤嘤哭起来:“我也知道我做的不好,可还不是为了他们好,当初答应宝兰的事,就是图着能有个助益,将来夫妻俩过日子也顺遂,现在倒好,我倒是里外不是人,我那嫡亲的儿子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我还不是为了他,真真是没良心。”

阮临湘苦笑,看了一眼林氏,林氏劝道:“儿女都是债,咱们看着她们好不就行了,以前的事就不要说了,且看以后,现在景枫当了家,自然有一番作为,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谢氏大哭:“儿子都不认我了,我还有什么福气。”现在最让谢氏难过的估计就是众叛亲离了,想想也是,阮景枫作为长子嫡孙,从小到大,是多么骄傲的人,现如今,到要被自己亲娘算计娶寡妇,心里想必是极不舒服的。

阮临湘道:“大伯母别难过,大哥哥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过一阵子就好了,您毕竟是亲娘…”话未说完,就被谢氏打断,谢氏指着李氏大骂:“就是她在其中捣乱,当初要不是她天天对着老太太吹耳边风,老太太怎么会不待见我。”

李氏起身道:“大嫂,你这话就不对了,若您真是个好的,怎么老太太一听耳边风就不相信了你了呢?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做下的好事,倒诬赖别人陷害你,这是什么道理?”谢氏听了这话更生气了,道:“你听听这话,你巴不得我被休了才高兴是不是。”

阮临湘忙拦住,劝道:“大伯母息怒,有什么话好好说。”林氏更是无奈:“都是一家子妯娌,难道以后不见面了?老太爷还病成这样,万一这当口被气出个好歹,也不怕别人戳咱们的脊梁骨,说咱们枉为书香世家,竟是一点规矩不懂,生生把老太爷气死了。”

这话一说,谢氏顿时安静下来,这个不肖的罪名太大了,她可担当不起,李氏也道:“二嫂说得对,咱们的恩怨咱们关起门来说不用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现在老太爷这样,咱们还是先办老太爷的事,等老太爷的事请过去了,大嫂要来问罪只管来,我随时恭候。”

说完就出去了,谢氏一个人呆呆站了一会,也走了,林氏瘫坐在椅子上,揉着眉角道:“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天天这么闹,早晚得被气死。”

阮临湘也叹着气道:“娘看祖父的样子,现在彻底分了家,更没什么念头了。”林氏道:“老太爷当真是为了这个家鞠躬尽瘁,只可惜,儿孙个个不争气。”阮临湘默然不语,这个儿孙,可也包括她呢。

阮家老宅的事(五)

阿尔和阿山的抓周礼因为阮景枫大婚的原因,推迟了十天,抓周那天是极为热闹的,抓周用的东西也是各房送来的礼物,其中包括阮卓颖送的古籍珍本,阮一柏送的笙箫管弦,阮一松送的金算盘,林氏送的珠宝簪环,胭脂水粉,许兰陵给的桃木剑两把,还有阮老太爷曾用过的印章一枚。

顾忌到卧床的阮老太爷,抓周的大桌子就摆在阮老太爷屋里,反正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讲究的,阮老太爷倚在枕头上,虽然精神不好,可看得出来是很高兴的。

阿尔和阿山被放在大桌子上,兄弟平时也经常这样被放到一起玩,周围摆的都是玩具,哥俩先依依呀呀互相打了一番招呼,然后活泼好动的阿尔开始爬,爬到古籍面前,阮卓颖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期冀,谁知阿尔竟一把抓住古籍摔了出去,继续朝前爬,阮卓颖失望的看着他,阿尔又爬到印章面前,拿起来看了看,挂到了自己脖子上。

阮一棠大笑道:“看来我外孙子真是做官的料啊。”谁知阿尔又继续爬,爬到了桃木剑旁边,一把抓住。许兰陵大喜,好啊,子承父业,将来也做一位大将军,众人又都看向阿山,阿山一直坐着没动,阿尔又爬了回来,把桃木剑扔在一旁,抓了一只金环递给阿山,阿山接过就往嘴里放,阿尔又继续把脖子上的印章取了下来,递给阿山,然后自己爬了回去继续拿了桃木剑玩。

众人都觉得惊讶,李氏先笑道:“哟,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爱护弟弟了,真是难得,想必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许兰陵也很满意,毕竟兄弟和睦,相互扶助。也利于家宅安宁,阮老太爷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笑着,许兰陵一把举起阿尔。笑道:“小家伙,你知道怎么玩么?”

阿尔不满的蹬着腿脚,许兰陵将他放下来,又抱起了阿山,阿山可是什么都没抓,都是阿尔给他的呢,阮临湘笑道:“我们阿山是个享福的命。”容氏也很高兴。这样满堂和乐的日子是过一天就少一天啊。

晚上回去,阿尔还在摆弄那把桃木剑,阿山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乖乖的样子惹人怜爱,许兰陵坐在窗前教阿意临字,阿意的字是许兰陵手把手教的,字中含着一股大气磅礴的气势。

许兰陵曾多次不无遗憾的说:“若阿意是个男儿身就好了。”阮临湘一会看看儿子,一会看看女儿。心里就高兴,又想想阮老太爷,又叹了口气。许兰陵见她一晚上脸色变了几重,也没敢问,生怕又触了霉头。

阮老太爷到底没熬到秋天,八月底就渐渐水米不进了,一家人陪在床前,除了小孩子谁都没有睡意,到了半夜,阮老太爷竟慢慢睁开了眼,对着容氏说了句:“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然后就去了。容氏听了这话,立刻就晕了过去,屋内顿时哭声震天。

阮家的灯亮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各处门帘摆设都换了孝中的蓝色或白色,由于事先准备充足。倒也没有慌乱,谢氏和阮临湘几个姐妹陪着容氏在内室,林氏李氏在外面张罗,布置灵堂,接待女客,阮一柏兄弟三人在外院张罗,许兰陵作为孙女婿,虽隔了一层,但也没人小瞧他,也在忙着待客,阮家顿时陷入一片白色的海洋,连小小的阿尔阿山都戴了孝。

没过两天,京城竟来了旨意,说阮老太爷作为先帝帝师,兢兢业业,舍己为人,功成身退,不求名利,实为天下读书人的楷模,特赐了一个谥号“定”,加封太子太傅,正一品的官职,画像奉入先阁,受万人敬仰。

这样的荣耀对于阮老太爷来说的确很是安慰,他这一生,经历了风风光光的少年时期,蒸蒸日上的青年时期,却在正直风华正茂,官职扶摇而上的时候遭人陷害,家道中落,自此以后,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筹谋,就是为了光复阮家,可是却始终未达成夙愿,落魄归乡。

如今获得这些身后的名号,虽是虚的,但是阮老太爷确实配得上,在别人看来,阮老太爷也许太过迂腐,为了所谓的气节放弃了前程。

确实,如果阮老太爷真的想要追名逐利,他的确做得到,阮家不说别的,光是五个女儿就个个天姿国色,如果作为联姻的工具嫁出去,阮家的确可以获得更大的助益。

尤其是阮临湘嫁的是安国公,在别人眼里这是一棵参天大树,可是阮老太爷却从来没想过去攀这个高枝,他不是不能,只是不屑,阮老太爷拒绝将孙女联姻,拒绝把孙女嫁入皇家,他所坚持的东西是那些所谓的豪门世家不可理解的,真正的属于书香世家的品德节操,这种精神和道德的标准是他们经过了几代人的打磨择选出来的,深入骨髓,阮老太爷在病中曾经说过:“我这一辈子,走过弯路,但幸好改了过来,不然就算我死了,也愧对祖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阮老太爷的故交好友要么是隐居山林的名士,要么是才高八斗的学士,如今齐齐前来吊唁,场面竟是十分壮观,许兰陵接待了几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隐士后,简直要大喊一声气死我也,娶了阮临湘这么久,居然不知道阮家的亲戚朋友都这么有“名气”,回去问了阮临湘,阮临湘红着眼睛诧异地问:“很有名气吗?他们都是祖父的好朋友,经常来往的,我怎么不知道。”

许兰陵顿时无语,这就是豪门世家和书香世家的差别,你一掷千金求来的东西在别人眼里根本就是平常,你引以为傲的东西人家却根本不稀罕,这才是令人无力的地方。

看着一些名士在灵堂上做出各种奇怪的举动,阮家人居然还都面不改色,习以为常,就连被认为最刻薄的谢氏也很是自然地对着一位大哭不止的老人行谢礼,许兰陵只得暗叹一声,自愧不如。

这一日,阮临湘带着木莲去外面送钥匙,经过灵堂。本来阮家的三个嫡孙都要在灵前守灵的,李氏担心儿子,便嘱咐阮临湘经过时看一眼,阮临湘里外瞧了瞧。竟不见阮垂景,阮临湘忙问了一边的仆人,那人道:“刚刚二少爷叫三少爷先回去歇歇,吃了饭再回来,三少爷就出去了。”阮临湘这才略略放下了心。

回来时途经花园,竟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阮临湘看着像阮垂景。刚想开口却看见他身边有人,忙藏了起来,只听见远处有人说话:“这几天估计都不得闲,你去告诉你家小姐,别担心,等我得了闲就去看她。”

话音渐低,阮临湘听不见,却越发的生气了。阮垂景好大的胆子,给祖父守灵时竟出来私会,她等在回去的必经之路。果然看到了阮垂景,阮垂景见了她大吃一惊,道:“四姐。”

阮临湘毫不客气道:“得了闲你要去看那家的小姐?我倒要打听打听,是哪家的千金,这么守规矩,竟敢私会外男。”阮垂景忙求情:“四姐千万别说出去,若是传了出去,她可没脸做人了。”

阮临湘冷冷道:“你就有脸做人了吗?说,是哪家的姑娘?”阮垂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阮临湘作势要走。阮垂景这才说实话:“是窦家的小姐。”

阮临湘问:“哪个窦家?”灵光一闪,阮临湘失声:“是大哥哥议亲的那个窦家?阮垂景,你疯了吗?三婶不会答应的。”阮垂景丧气道:“所以我才不敢说。”

阮临湘道:“那姑娘可比你大一岁呢。”阮垂景道:“不是那位窦姑娘,窦家有两位姑娘,大姑娘养在嫡母跟前的,二姑娘是跟着姨太太长大的。比我小了一岁。”

阮临湘倒吸一口气,养在太太跟前的谢氏都看不上,更别提姨太太养得庶女了,阮临湘气极,“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阮垂景忙道:“我们很守规矩的,就是隔着墙说了几句话。”

阮临湘听了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我告诉你,三婶知道了,不是把你打死了就是把窦家闹得天翻地覆,你,你一个小孩子,胆子竟敢这么大,那姑娘也不是个好的。”

阮垂景忙道:“云绮是个很守规矩的人,是上次去窦家做客,我迷了路,偶然见了她,后来又在外面见了几次才熟悉的,她嫡母不太待见她,她亲娘便想偷偷给她相看,是我喜欢她,才…”

阮临湘无语,道:“这事肯定有一场大闹,罢了,我也管不了,只是你不准去见她,若是被人知道了,别说三婶,三叔第一个把你打死,给祖父守灵时想着私会,你呀,阮垂景,书都读哪里去了。”阮垂景也是满脸羞愧:“四姐放心,求四姐为我保密。”阮临湘没好气道:“我才没空管你。”

又道:“三婶叫你回去,你回去了没?”阮垂景道:“刚吃了饭回来,正要回灵堂去。”阮临湘想想还是气得不行,举手欲打,阮垂景机灵,躲了开,道:“四姐,我先走了。”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阮临湘叹了口气,办完祖父的事还是赶紧回去吧,等阮垂景的事捅出来,又是一场大闹,到时候大伯母肯定嘲笑三婶儿媳妇是她捡剩下了的,到时候…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回到屋里,阿意正和两个弟弟玩,身上一身白孝衣,见了阮临湘来,甜甜叫了声:“娘。”阮临湘按下心事,问:“在做什么呢?”

阿意道:“我在教弟弟说话。”阮临湘点点头,心里有事压着,也不愿意多说躺在床上唉声叹气,阿意见了跑过来趴在一边问:“娘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阮临湘摇摇头,闭上了眼睛,竟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酣甜,阮临湘悠悠转醒时竟是神清气爽,一睁眼就看到许兰陵坐在床头,满眼担忧的看着她,见她醒了,松了口气,吩咐木莲道:“去告诉太太,说夫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