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找个什么由头走了,高云拉着魏冰玉走了过来,傅遥走到哪儿他就想跟到哪儿的,一过来便一副跟所有人都很熟的样子,“幸会,幸会,在下高云,这是我兄弟魏冰玉,咱们都是从杭州来的。”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赟启不好暴露身份,也少不得微微颔首,付云峰也回了半礼。

他们此次出宫来微服私访,就是为了看看这一届举子们的文采情况的,既然有人送上门攀谈,赟启便也耐心的问了几句。

高云高谈阔论,引经据典,句句吊足了书袋,酸的让人直想吐。他这一半是故意,一半是显摆,他瞧见傅遥对两人笑得灿烂,两人却对她都没好脸色,打心眼里替她抱屈,自然要好好的腻歪腻歪他们。至于魏冰玉则沉默寡言,只是时而冒出一句,击中要害,让人不禁对他侧目。

赟启也似对魏冰玉颇感兴趣,考校了他几句学问,都是对答如流,旁征博引,叫人很有耳目一新之感。

赟启难得见到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原先想立即就走的念头也放下来,与魏冰玉谈笑风生,颇有一种引为知己之感。

高云被冷落了,他也不闲着不停地缠着傅遥,一会儿问她家里有没有妹妹,一会儿问她有没有女儿,到后来又问起她娶没娶媳妇,似乎大有想引荐自己做人家“媳妇”的意思。

傅遥被他缠的腮帮子一个劲儿疼,想起身走,可赟启这个主子没发话,又敢擅自离开,只能咬牙忍着。心道,这么大块粘糕,要是一朝高中,叫他做了京官,那可怎么得了?

至于傅小玉则对着付云峰说话,叔叔长,叔叔短的叫来叫去,叫得付云峰牙直发酸。

几人说着话,三场比赛也就结束了,这三场共选出了三个魁首,一个河北人,一个闽浙人,还有湖南人。湖南人的诗做得好,闽浙人的道德文章写得好,对对子则是河北人占了优势。湖南人正是傅遥看中的那个文弱书生,此时一张小白脸上漾满了喜气,那皮肤也是细白嫩滑的,看着那么可人。

傅遥对着他的脸一阵流口水,没想到他不仅长得好,文采也这般出色,还真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

她一副像得了宝贝一般的模样,在别人眼中那就是欣喜国家又获栋梁之材,真真是为国为民的好官。赟启也不禁连连头,暗赞傅遥虽然痞气,却还有那么几分忠心。

酒楼里的举子大都围着选出来的三名魁首,高声道贺,赞叹不已。

傅遥瞧了一会儿,看见旁边魏冰玉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不由心中一动。他的话不无道理,枪打出头鸟,这时候太出风头了绝对不是好事,引人嫉妒可是会出乱子的。她记得以前曾有人跟她说过,京城里一些豪门府邸在科考之前,经常四处打听哪个举子的学问,然后派人暗中收拾那些高中希望大的,或下药,或殴打,想尽办法阻止去应考。凭借这种卑劣的方法,让自家的公子独占鳌头,金榜题名。

这还不止是一家,有好多人家都这么做,还有有些地痞流氓专做这营生,倒也从中赚了不少钱。这么看起来,刚才那个张德昌的楞头儿子,恐怕也是上这儿来打听消息来的吧。

她早就有心整治京城治安,这种歪风邪气不可不除,今天既然皇上在这儿,最好能叫他看出好戏,他就知道这科场是多么黑暗了。

心里想着,便开始琢磨怎么把赟启领到殴打举子之事,发生最多的地方,那三个魁首的住所,应该会成了别人下手的重点吧?

她把高云拉到一边,低声问他可知三位魁首住在哪儿。

高云笑道:“这有何难,他们其中有一个是我的朋友,住在悦来客栈,另外的问问别人也就知道了。”

傅遥笑,“你说的可是那个湖南人?”

“那倒不是,我朋友是闽浙人。”

傅遥很觉丧气,没他引荐,她要认识那个湖南书生可就难多了。小模样长得那么好,到底他叫什么呢?

闽浙人住的悦来客栈是京里的老字号,进京来的举子也有不少住在那儿,因为环境好,离贡院近,颇受举子们的亲睐。

比赛结束,许多人往外走,赟启也准备起身。傅遥忙拦住了,进言道:“爷,既然难得出来一回,总要好好转转再回去的,不如我带爷去一处好去处,保管让爷大开眼界一回。”

赟启不置可否,他刚登基就要主持这样的大考,心里也没底,所以才会出来走走看看。刚才与魏冰玉一番交谈,他已经了解了一些举子们的实际情况,这会儿听她这么说,也不老感兴趣的。倒是付云峰问道:“你要带爷去哪儿?”

傅遥故意卖关子,“你猜。”

付云峰送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她心里想什么,别人能猜得着才怪了。

傅遥一向唇齿流利,善言善辩的,在她的极力鼓吹下,赟启终于被说动了,随着她前往悦来客栈。

从玉轩楼出来,四人便和高云、魏冰玉就分道扬镳了。高云本来还想跟着,被魏冰玉死拉活拽的给拽开了。他低低地声音说了几句,也不知讲的什么,高云才一脸不情愿的跟他走了。

傅遥四个闲闲地往悦来客栈走,其实傅遥心里也没底,哪儿就那么巧,就一定能碰上祸害举子的事在眼前发生?但去了总比没去好啊,在高位者不多多走动,又怎么知道民间疾苦?

她在京里做了两月的府尹,多少也对京城有点了解,一路上颇老道的介绍京城的几条主干道,顺便也让主子瞧瞧自己治理下的街道是多么繁华。傅小玉显然不知道自己是跟着皇上在一起,还以为是他爹的同僚,插科打诨的说些乐事,有些没边没影道听途说的事也拿来说说,虽然鸡毛蒜皮,倒也增添了几分乐趣。

在悦来客栈转了一圈,并没看见他们想瞧的“打人”热闹,傅遥有些嘀咕,要是今天不打,明天再打,那可白白错失良机了。但总不能因为这个,她找人来把举子们打一顿吧?

是了,是她想简单了,那些人想使坏,也不可能专在大庭广众,人多热闹的地方,最起码也要寻个僻静所在,打个闷棍啥的。弄死你小子,也不叫你知道咱是谁。

想明白这个道理,便专带着他们往胡同里钻,走了一会儿天渐渐黑了,赟启明显有些不耐烦,怒道:“傅大人,你到底要叫朕看什么?”

就在这时,傅小玉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朕什么?”

“真你奶奶。”傅遥在他头上狠狠拍了一下。

傅小玉嘟囔一句,“我只有爹,没奶奶。”

这一句倒把赟启给逗乐了,他刚要说话,忽然听到前面一阵棒打声,还有人叫着:“救命”。可惜声音太小,很快便被棍棒声淹没了。

傅遥耳朵尖,忙拉着赟启过来,匆忙间连君臣之礼都不顾了。

走了几步转过去,是一条又狭又窄的胡同,里面三个大汉正打着一个年轻人,他双手抱着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傅遥一眼认出那人,正是自己在玉轩楼看上的小白脸,特意让高云帮着问过,好像叫胡广秀,一听名字就觉得可人疼啊。

第四章 付贵妃的爱恋

 中意之人被打,哪个热血女儿能忍下这口气,她当即跳了过去,大马金刀的往前一站,喝一声,“呔,大胆狂徒,胆敢欺负读书人,简直是天理不容。”

那几个壮汉瞧她跟小鸡子似地身材很觉不屑,傅遥也知道打不过,伸手一拽把傅小玉拽到自己前面。有其事儿子服其劳,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傅小玉跟着杜平月练过两年的武功,底子可比她强多了。他三两下就把那三个壮汉制服,还真有点英雄护“爹”的模样。

傅遥见没了威胁,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她一眼看上的小心肝扶起来,“哎呦,胡公子,你怎么叫人打成这样?啧啧,好好的小模样都给毁容了。”

她伸手去摸人家的脸,被胡广秀嫌恶的推开了,大约是怕她有什么毛病吧。

傅遥微觉尴尬,厚着脸皮问:“他们打你做什么?”

胡广秀道:“我也不知为何,他们一上来就问我是不是胡广秀,是不是在玉轩楼得了魁首,我说是,他们上来就打,往死里揍啊。”他说着抖抖自己的手,雪白的皮肤上全是淤青,有几处破了皮,流的血刺啦的。

傅遥心疼的想再去摸,忽觉一道冷冷的目光投过来,一时闹不清是谁,却把她吓得立刻缩回手来。心中腹诽,这是谁这么不开眼,专搅人好事?

傅小玉扭住一个壮汉,喝道:“说,是谁叫你们来的?”

他双膀一使力,疼得大汉嗷嗷直叫,忙道:“我们是受人所雇,有人出钱,叫我们把今日玉轩楼的魁首全打伤,让他们至少卧床一月。”

一月之后,科举考试早结束了。

傅遥“啧啧”出声,“真是好狠的心,让举子不能参加科考就没了威胁了。不过这算是最笨的方法,还有精明的,在科考之日给举子饮食里下蒙汗药,等他们醒来早过了进贡院时辰,无声无息,叫人查不出来,也找不到证据。还有的派人假扮成轿夫、车夫,把举子赶进偏远的地方丢下,等再找到路回来,再想进贡院大门可不行了。”

赟启听得眉角微皱,“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能为什么,家里有考生呗。这些当爹的为了儿子鲤鱼跳龙门,偷试卷、收买考官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要拔除竞争对手,让他们家的宝贝再无后顾之忧,轻轻松松高中状元。”

赟启气得脸发青,伸脚踩住一个壮汉的头,也真难为他,这个时候声音都能四平八稳的,“说,你是何人所派?”

那壮汉连连告饶,“小的是收了八家的钱,都要魁首不能参考的,还有的是各地颇有名气和才气的考生也都登记在册,咱们只是按册子抓人。”

“这册子是哪儿来的?”

“有的是买家给的,有的是咱们自己从各处搜罗来的。”

傅遥叹息不已,“怨不得刚才悦来客栈门口多了许多鬼鬼祟祟的人,原来都是探查消息的。这还真是有组织,有纪律,分工协作,共同发财啊。”

“最可恶的不是这些打手,而是朝中那些大臣,这些恬不知耻的蛀虫,拿着国家那么多俸禄,吃人饭不拉人屎,为了一己之私无非作歹,这是在毁逊国的基业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看赟启的脸色,就这一瞬间他脸上变了好几种颜色,显然气得不清。

赟启问那几个汉子买家是谁,这些汉子倒挺讲职业道德,宁死都不说,大约是说了以后,再不能在这行混了吧。

赟启大恼,叫付云峰把人送进刑部,连夜审讯,一定要审出背后人是谁。对于供出之人要严肃处置,无论品级官位高低,一律问罪。

傅遥在一旁看着,不时的扇风点火两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科考的事怎么轮也轮上她,她也乐得在一边看看热闹,顺便欣赏一下他难得变颜变色的脸,也是一种乐趣。本来她家也有考生的,减少威胁对傅小玉也有好处,不过谁叫傅小玉学问太差,就算少了一半人,他也考不上。既然考不上,便也见不得别人家的考上。这其中少不得有些幸灾乐祸的成分。

胡广秀伤的不轻,扶着墙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走。

傅遥心疼他的小心肝,忙过去扶了他一把,娇声问:“公子要去哪儿?”

胡广秀似打了个寒战,随后吐出两字,“回家。”

“回什么家?”

“回老家济阳去,这京城是待不得了,功名重要,命更重要。”

没出息的东西,受这点苦头就受不了了。她本来还扶着他的,一时不屑,手一松,胡广秀就摔在地上。这一下摔中伤口,疼得他直哀叫。

没志气的软包蛋,叫她多看一眼都不想了。瞬间对他的满满爱意消失殆尽,暗自叹口气,为什么想找一个合心意的男人这么难呢?

回家的时候她一路上闷闷不乐的,傅小玉关心她,“爹,你在为国事烦忧吗?”

傅遥胡乱点点头,心里却道,屁个国事,她在为找不到男人烦忧。要文采有文采,要武才有武才,要模样有模样,要性格有性格,这种男人世上就只有杜平月吗?

接下来的事果然如傅遥所料,朝廷很是动荡了一阵,先是皇上夜审狂徒,跟拽蚂蚱似地牵出一大串朝廷官员。可对着这一大串官员的处置却好像天上打雷一样,雷声好大,雨点小的可怜。大比之日日近,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是绝不能出大乱子的,也难怪年轻气盛的皇帝能忍得住心中的那团火,只给那些买凶的官员一些威压,既没罢职,也没责罚,甚至连一声呵斥都没有。

越是这样看着表面平静,接下来的惩罚才会越狠。傅遥倒对这小皇帝有几分佩服,这么年轻城府这么深,能沉得住气的还真不多。不过他也真够胆大的,居然撤了吏部尚书张德昌的主考,任命付云峰做这一届主考。

圣旨一下,让许多人都大吃了一惊。撤换张德昌在傅遥意料之中,可是付云峰,才二十出头,居然坐上了一科主考,这在本朝简直是从未有过的。朝廷官员议论纷纷在所难免,就连后宫那些平日里争风吃醋,恨不能拼个你死我活的女人们都争相讨论这件事。

付贵妃听着嫔妃们酸不溜丢的话,心里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皇上平时就宠她多一些,这会儿弟弟一得势,她跟着水涨船高,但同时也竖了许多敌人。那些明日里就看她不顺眼的,现在想必更不顺眼了吧。

她心里犹疑不定,派人写了封家书给父亲,老令公回信就三个字:问傅遥。

提起傅遥这个名字,付云菲本来沉寂许久的心微微一动,她对傅遥总有一种莫名的情愫,似痴似嗔,似恋似恨。第一次见他时,是在家里的后花园,那时她十四岁,初见一身朝气嬉笑着走过来的他,顿时就被吸引了。他是那么的帅气,个头虽不高,脸上的笑容却极为讨喜。他和父亲在说着什么,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

他就像是活的,活灵活现,活力十足,不像她现在的夫君,永远对人冷冰冰的,即便召她侍寝最多,但却只似是为了完成某种任务,根本没有丝毫的爱意。两人成婚几年,说过的话抄不过百句。

一想到这个,心里便有些微痛,不知该不该去见傅遥,甚至不知该怎么去见傅遥。

一时迷茫,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傅”字。

她拿起来欣赏,这几年的宫中寂寞,倒让她练就了一手的好字。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低声道:“你在看什么?”

付云菲一吓,手中纸飘在地上,紧接着墨盒打翻,整盒的墨汁倾在上面,正好把那写好的字覆盖了。她吁了口气,转回身对那人嫣然一笑,“皇上怎么有空来坐坐,进来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今日下朝早,想来看看你。”赟启坐在椅上,看了一眼地上那张纸,“你刚才在写什么?”

“没什么,一时无事可做,练练字。”

付云菲笑着,让宫女端上茶,“这是雨前的龙井,皇上最爱喝的。”

赟启微微点头,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个“傅”字吧。眼光从那张纸上移开,“朕有话要对你说。”

“是,皇上请讲。”

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赟启眉角微微一皱,他虽然是皇上却也并不喜欢别人这么客气,虽是恭敬,却让人有种疏离感,反倒不如傅遥那没大没小嬉皮笑脸的模样,让人看着更舒服。

想起傅遥,禁不住心里又来了气,她今天在朝上那叫什么样子,虽低着头看着恭恭敬敬的,但那肩膀轻轻微微抖动着,分明是在睡觉。他试探喊一句:“傅大人——”

没想到她竟然能迅速应一声,“臣在。”

就这一手睡觉说梦话,却叫人丝毫抓不住把柄的本事,还真是叫人佩服的不得了。

这一走神的功夫,付云菲已经连叫了两声,“皇上,皇上。”

到第三声赟启才反应过来,“爱妃想说什么?”

第五章 傅小玉挨打

付云菲很想翻个白眼的,明明是他有话要说,却问她说什么。

她笑道:“皇上不是有话要说吗?”

赟启这才想起,“啊,正要告诉你一件喜事,朕将你内弟付云峰任命为这一科的主考,今日就上任了。”

前朝发生什么事,后宫早就传遍了,哪还用得着现在才说。虽是如此,付云菲还是装作刚得知消息,一脸惊喜地跪地谢恩,“多谢皇上。”她站起来再次叩首,“只是云峰年轻,恐怕还不能担此大任。”

赟启点点头,“朕也觉他年纪还轻,怕历练不足,正想找一个老成些的给他当副手。”

付云菲忽然想起傅遥,“不知傅大人如何?”

“哪个傅大人?”

“就是应天府尹傅遥傅大人。”

赟启“噗嗤”好险没把茶笑喷了,“傅遥?大字不识几个的傅遥?叫她去做副主考,那些贡生们所做的文章她看得懂吗?”

付云菲垂首,她也觉自己鲁莽了,傅遥确实不是做考官的材料。这么贸贸然的提了傅遥的名,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心有怀疑她和傅遥有什么。

偷眼瞧着,赟启没露出异样神色,心下稍安,“皇上定的副主考是谁?”

“朕思量着不如叫翰林院掌院学士魏东林做副主考。”

付云菲一喜,魏东林老成持重,曾做过三的科主考,经验丰富,果然是最好的人选。有他指点着,付云峰定不会出大错。

她再又叩拜谢恩,行了大礼。

赟启扶她起来,笑道:“云峰虽历练的少,但难得他忠心,以后朕还会重用他,定要叫他官拜一品。”

“皇上如此垂爱,倒不知让臣妾如何是好了。”

“朕对爱妃怜爱,自也会对云峰多照拂。”

付云菲“嘤咛”一声,投入他怀里,两人相拥着视线各自上挑,却不知心里各想的是什么。

傅遥得知魏东林做了副主考已经是次日了,她摇着头连连叹息,赟启真的是没人可选了,魏东林虽然经验丰富,但美中不足的是这老头年纪太大了,老眼昏花的,恐怕连试卷都看不清了。

不过那是人家的事,火烧不到她身上便与她无关。她只叫傅小玉赶紧准备殿试,前些时日的会试是由礼部尚书住持的,傅小玉侥幸中了会元,还因此兴奋的放了一挂鞭炮。

傅遥虽觉得他穷嘚瑟,不过听那鞭炮想起的声音还是觉得心里美美的,好歹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终于成才了。

杜平月看她一连几天都呵呵傻笑的样子,忍不住泼她冷水,“你小心乐极生悲,别烧了什么火又烧到你身上。”

杜平月一向是乌鸦嘴的,好的不灵坏的灵,傅遥对他呲了呲牙,“你再敢胡说,真要有什么事的时候我先拉你出去垫背。”

杜平月嗤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不把我拉出去垫背了?”

这倒是实话,她一向是“有事杜平月服其劳”的。

在殿试之前还有一系列仪式,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元日在宫门外等候接受皇帝的检阅,以示皇帝君对天下举子的关爱恩浩荡。

这日一大早傅小玉就出门参加仪式了,傅遥也去衙门办公。

这个应天府衙虽然门阶不高,却有着跟御史台、步军统领衙门、九门提督府等衙门有几乎相等的权限。而且,顺天府还有承接全国各地诉状的资格,相当于一个小刑部。

她管的是京城的治安与政务,同时也联着六部以及上书房。也就是说,如果她的骨头够硬,就有能力通过皇帝,影响、更改、甚至全面推翻众多衙门的决议。凭着一个职位的力量,能够同时插手众多中央部门的事务,且并不算越权。

若是年轻的时候她在这个位置,肯定会好好整治一下京城的歪风,但可惜现在她有心却并不想出力,偶尔有点空闲也只想在衙门里睡觉。一上午打着盹,没看几份从各省传来的奏报,倒听着杜平月不停地唠唠叨叨,说的全是她不想听的话。

她打了个哈欠,“我做官这么多年,不都是你替我打理的吗?你看着办就是,何必事事都要跟我说一遍。”

杜平月把奏报往旁边一扔,“好,就说点感兴趣的,近两日京城各处都在卖考题,你可知道?”

傅遥不感兴趣,“哪年没卖题的,大街之上还竟是算命的呢,什么铁口直断,说自己能算出考题,全是骗人的。”

“就算今年的考题卖的与众不同。”

“怎么说?”

“全都一样。”

“你怎么知道?”

“问你那宝贝儿子,他可是花了不少钱买了好几家的考题的。”

“傅小玉——”傅遥狞笑一声,丫了个呸呸的小王八蛋长本事了,居然投机取巧买起考题来了。

她拎着屋里的铁棍子大步流星走出去,这会儿这小王八蛋应该已经回府了。

杜平月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这个精神抖擞的样子才像她嘛,像刚才那死气沉沉的病猫样看着就碍眼。这个官她到底多不爱当,才这么得过且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他迅速收拾了手中的活,都交给府丞代办,至于他,自己回家看戏去了。

傅遥回家的时候,傅小玉果然已经回来了,正笑眯眯的吃着石榴做的醪糟圆子,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眼看着傅遥拎着棍子进来,他慌忙跳起来,“爹啊,我没干什么?”

傅遥狞笑,“没干什么?你杜叔叔说你出去买了考题,可是真的?”

傅小玉咬了咬牙,早知道杜平月这么不靠谱,他就不告诉他了,这还没在手里捂热呢,就泡汤了。

怕挨打,赶紧把考题拿出来。

傅遥打开一看,低声念道:“中立而不奇强x乔义。”

傅小玉掩嘴偷笑,“爹,那是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

傅遥瞪了他一眼,她认字不多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好歹她九个字念对了六个。

“这试题从哪儿来的?”

“买的,二十两银子…一题。”他越说声越小,心里纠结的不行。要不是她总想望子成龙逼着他有所成就,他也不至于想这法子,以他的本事真要挤进那二三十个进士的名额里,除非他家祖坟冒了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