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遥咧嘴,等她都忙完了,那一两个时辰以后了,再走一个时辰回来衣服都干了。她这一趟出来是找傅小玉的,可没时间在这儿等下去。

妇人说完称还有事就先走了,傅遥关上门,拿水简单的擦洗了一下身子,然后盯着那身女装犯愁。说实话这衣服她是真有些不敢穿的,是女装也无所谓,偏还有点暴露,凉凉薄薄的,穿上了很容易叫人认成是窑子里出来的。

那妇人把她的衣服也抱走了,说是去洗,可去了半天也没回来。傅遥等得心焦,几次向窗外探看,这院子空空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实在等不下去了,便穿着那身女装出来。衣服有点肥大,穿在她身上咣咣铛铛的,不过也因为这咣当多出点布来,让她把该遮的都遮住了。那妇人说这衣裳是她以前的,约是那时年轻,还做些皮肉生意,现在老丑没人要了,才干些粗重杂活。

在院子里找了下,都没瞧见妇人的影子,前面灯红酒绿的她也不好过去,只能先凑合着离开了。

她发誓,这辈子从没这么狼狈过,走到街上躲躲闪闪的,总觉得别人在看她。

其实她也是心理作用,在这样的花街柳巷随处都是穿着妖艳暴露的美人,并不显得她格外突出。那些人也未必是在看她,只是她心里发虚,总怕碰见个熟人。

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抱着肩往前走,忽然瞧见对面一个青衣男子带着几个从人过来。

那男子微低着头,也如她一般走得闪闪烁烁,但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小皇帝赟启。

什么冤家路窄,傅遥这一刻算是体会到了,自己最尴尬的时候怎么偏要遇上他?

她第一次扮女装那是被逼无奈,若是叫人瞧见两次,就有点说不清了。所以,绝不能叫他看见…

眼看着人越来近,后面是一堵墙,进不得,退不得,这可如何办?

就在这时,突然一辆马车缓缓走来,她无退路,情急之下也不管那马车是谁的,纵身就跳了上去。

赶车的车把式吓了一跳,还没等反应过来,傅遥已经掀起车帘钻进去。

车厢里坐着一个男子,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微仰着头,靠在身后的软垫上。他一身淡紫色长袍,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穿在他身上形态优美,甚是舒适飘逸。黑色的发映着漆黑的眼眸,仿若晶莹的黑曜石,清澈而含着一种水水的温柔。他五官精致,白皙的肤质如同千年的古玉,无瑕,苍白,微微透明。车厢中点着香,微微萦绕着一缕清新的薄荷气息。

这气息让她想到了杜平月,他也是喜欢薄荷香气的。而在她看来,喜欢这种香的人,性子清冷,心高气傲,还有点自恋倾向。这人也是吗?

被眼前这个女人盯的太久,那男子唇边不由扬起一抹弧度,“这位姑娘,请问你想做什么?”

车夫在外面叫了声,“爷,要不要把人拉出去。”

“不用了,李通,你看好外边。”那男子低声说着,声音异常的好听。

他看着傅遥,这身装扮很像某一个青/楼娼馆里的女子,但那神情却很不像,他还没见过哪家ji/院的ji/女眼光会如此清澈,阳光般温润的眸心流转出莹莹光泽,仿佛皎洁的月。尤其是她胆子奇大,敢这么毫不遮掩的盯着他。

他不是好心的善人,但因为这双眼眸,这份胆量,忽然对她产生了兴趣。很想听听她为何如此慌张,又怎么撞到他的车上?

傅遥揉揉胳膊,刚才冲的太狠,撞的浑身又酸又疼。换了个自觉舒服点的姿势,大咧咧坐着,然后开始痛诉自己的悲惨经历。

她说自己是农家的孩子,是进城寻亲的,可刚进城就被人拐进ji\院,她不肯接客就跑了出来。后面有人追她,慌不择路才会跳上这辆车。

“爷,您救救我,我不想接客,不想再回去了。”她眨眨眼,硬是想挤出两滴泪来,淡若晨露的眸恍若翩跹着眩目的雪色华泽,可惜…却是半滴眼泪也无。

好吧,她是不爱哭的,从五岁之后就没再真正哭过,哭对于她来早成了一种奢侈。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面对如此美男,就算如何酝酿也哭不出来的。

那男子饶有兴致的听完她的经历,随后掀起车窗的布帘,也赶巧了,这会儿正有一个大汉向这边追了过来,嘴里还喊着:“别走,我看见你了。”

其实她跳的虽快,还是被人瞧见了,赟启身边一个侍卫眼尖,突然道:“那不是傅大人吗?”

赟启转回头时,傅遥已经不见了,他皱皱眉对那侍卫道:“你去瞧瞧。”

感谢上苍,也感谢赟启,他派过来的侍卫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络腮胡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人都很像某个山寨的土匪,而他四处找人的样子,也很像ji/院来抓人的打手。硬生生让傅遥的话多了几分可信度。就算没眼泪,也应该会信了吧?

眨着眼,无限可怜的看着眼前的人,杜平月以前曾说过,她的眼神能把人给化了。

在她似水的目光下,那男子终于点点头,“你跟我走吧。”

傅遥吁了口气,说了一通献媚的话,然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车厢上。

身上的衣服太透,总觉得别别扭扭的,也不敢太看他,虽然这个男人长得和苏灵幻一样好看,却处处透着危险。

那男子扫了她一眼,拿过自己的一件衣服扔在她身上,傅遥不由投去感激的一瞥。像这样不占便宜的好心的人,真的不多了…

这男子一直在看她,也不知看了多久,突然问:“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傅遥柔声道:“我叫小玉,十…八了。”

真难得像她这样的厚脸皮,在说出“十八”的时候,也忍不住脸红了红。她虽然确实长得比实际年龄显小点,可十八?几年前十八吧。

男子突然侧过脸,轻笑出声,那笑容异常让人觉得很是不舒服。傅遥略有些尴尬,难道他发现她在谎报年龄吗?

男子又问她亲戚住哪儿,她自然不能说钦差行辕的,只随口编了个地址。

她对杭州的街道很熟,特意选了个贫民聚集的地方,槐树大街三十七号。

男子说要送她回家的,她以为说说而已,没想到他言而有信,当真把她送到了槐树大街,而且那里还真的有三十七号这么一户人家。

在看见那细小的门牌时,傅遥忽然很想抽自己个耳光,好死不死的,虽说这一户干什么?

男子跳下车,望着纠结的恨不能死掉的表情,饶有兴致的扬扬唇角,“到了,姑娘还不下来吗?”

傅遥自然知道到了,可她根本不认识这家人,也不知该冒认什么亲戚好。更不知若她冒然敲门会不会被人打出来。

站在门前腿有点打颤,可身后那男子一直看着她,那模样颇让人觉得他是在等着看好戏。

人家好心把她送回来,总不好意思叫人知道自己在骗人吧?而且她的身份实在不能泄漏出去,那半透明的薄纱根本遮不住身材,她是女人的事已经叫人知道,若现在再让人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那就有她的好果子吃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这不是个简单人物,且至始至终他都没说过他是谁,让人不留个心眼都不行。

第三十章 天上掉下的艳福

咬了咬牙,伸手去拍门,“咚咚”的敲门声在夜晚传的很远。

此时不过天刚黑下来,许多人家都在吃晚饭呢,巷子里到处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门开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手里拿着个馒头,一边咬着一边往外走。嘴里含糊不清地问着:“谁啊?”

傅遥看见他,立刻扑过去抱住他脖子,口中叫道:“哥,我可算见着你了。”

温香软玉的抱了个满怀,那小伙子都傻了,手里的馒头掉在地上,嘴张得老大。

他刚下说话,被傅遥把嘴堵住,她回过头来对男子展颜一笑,“多谢公子送我回来。”

那男子微微一笑,“既然你找到家人,我也算功德圆满了,告辞。”他抱了抱拳,转回身上了马车。一阵马蹄声响,车已经去远了。

傅遥眼见着马车离开,立刻松开那小伙子。

小伙子怔了半响,看看她身上妖艳的衣服,脸微微一红,呐呐道:“我,我不是你哥。”

傅遥装作没事人似地拍了拍手,“那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人了。”

她说着转身就走,也不管那小伙子的表情是不是千般变化,一个生活平静,一生无波的普通城市小青年,乍一遇到这种事,反应不过来也是正常的。傅遥都没反应过来,更何况他了。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个行为对这个普通小青年造成多大影响。

这小伙子一辈子都是平安度过,而这一件香艳且出奇不意的事,是他人生的唯一一个例外。他在活着的几十年里跟别人聊天时,都会说起此时的经历。“当时我真是吓坏了,那个女人扑过来一把抱住我,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还以为是哪个大胆的姑娘看上我了。”

听他话的人都忍不住嘲笑起来,“谁会看上你?”

但嘲笑的同时又不禁羡慕,他们怎么就没这样的艳福,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这样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姑娘呢?

傅遥自然不是精神有问题的,而世上总有一种心情叫无可奈何。要怪只能怪自己运气太背,不该上了那辆马车。

就在她纠结万分的同时,一辆奔跑中的马车上,时不时就传出几声大笑。

赶车的李通忍不住了,问道:“爷,您笑什么呢?”

“笑刚才那女人,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他笑着,眉毛都飞扬起来了,真是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李通可并不觉得,一个刚脱离苦海的女人,找到家人而已,有什么可笑的?

“爷,我有话想问您。”

男子轻笑,“怎么?想问我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吗?”

“是。”李通低声道。他跟着他多年,可从来没见过这位主子会主动照顾一个女人。送她回家?听到这话时,他下巴都差点吓掉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呢。”男子摩挲着手中的衣服,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傅遥身上的温度。或者她假装楚楚可怜的样子太好笑,或者她撒谎的模样太拙劣,也或者是她的出现本身就透着诡异吧,甚至还可能是她的眼眸太闪亮,动作太洒脱…不管是哪一种,他对她产生兴趣是事实。

不过从一开始他就没相信她的话,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而在亲眼见到她抱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叫哥的滑稽样子,这一切都值了。他很少做好事的,就当时今天发了善心了,一个善心换来一个好心情,倒是划算。

这么想着,越发笑得高声,哈哈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传的甚是诡异。

李通听得连连叹气,很怀疑爷今天是不是犯了冲了。好端端的突然说要出来转转,然后就碰上这么个奇葩女人,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命运?

他道:“爷,要不要让属下查查那个女人?”

男子微微摇头,“不用了,若是有缘以后还能见面,若是无缘,查亦无用。”

他不相信缘分,但他相信世事总有因果。焉知今日的因,会不会种下他日的果。

傅遥在街上跑了一会儿,也不敢直接回行辕,只一直瞧着别人家后院,看看哪家晾衣服还没来得及收的,顺手拽了一件穿身上。

也是她运气好,还真找着了,跳过墙头去没叫人发现,也没被狗追,还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她晚饭前出来的,等回到行辕已经亥时了,白受了场惊吓,连傅小玉的面都没见着。她心里屈的慌,又没法跟人说,有人问起,只道是在外面玩了一场。索性杜平月没在,不然看见她穿的不伦不类的样子,又该发莫名其妙的火了。

这一夜睡的极不安稳,老做恶梦,那个莫名其妙的男子总是在笑,不停地笑。她睁开眼来,忽然觉得这是老天给她的预警,这个男人肯定是生来克她的劲敌。

次日一早她去衙门里,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把马如云找来,她的饵已经有了,该撒点喂喂鱼了。

马如云来得很快,一进来便笑道:“看大人气色不错,可是雨嵘服/侍的挺好吗?”

他要不提,傅遥都忘了算这笔账了。笑道:“马会长送的人自然是好的,为感谢马会长的,本官也该投桃报李的。”

说着从袖子里拽出一沓票据,看看四下无人,小声道:“这是一千张盐引,我出盐引,会长符合运送销售,到时候赚了钱咱们两人分成如何?”

马如云眼前一亮,也是他谨慎,并不露声色,只道:“大人,贩卖私盐可是重罪。”

“这不是有盐引吗?”

“有盐引也是要交税的,若是空开出来的,罪名更大,小人自来胆小,并不敢冒险为之。”

丫了个呸的,装哪门子大头蒜?傅遥忍住想骂人的冲动,笑道:“这不就看你的运作了吗?只要你有门路,有本官给你撑腰,还怕什么?”

“这…”马如云接了盐引,却还有些犹豫不决,傅遥又劝了几句,他才勉强点头。

把马如云送走,杜怀进来了,他正好瞧见马如云出去,不由道,“爷,那头肥猪能上钩吗?”

“等他不了钩再说吧,这个马如云是只老狐狸,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把衙门里的事处理了一下,正巧杜平月从外面回来,他最近两天一直在赟启和她之间传递消息。所以一进屋便道:“皇上要见你。”

傅遥就知道昨晚的事完不了,赟启疑心病重,就算没见到人,也会问问的。

她早想好怎么应对,便按杜平月所说的在飘香楼等着。

飘香楼是杭州一等的酒楼,在雅间里等了一会儿,就听到楼梯踩踏的声音,却是赟启来了。他穿着一身淡蓝绣云纹的锦衣,身边带着四个侍卫,看着好像个大户人家的阔少爷。

他并没进傅遥所在的雅间,而是坐进了旁边的一间,弄得好像两人素不相识。

傅遥正在想这怎么说话,忽然从隔壁的木板间的缝隙中,递过一张纸条过来。

这酒楼的雅间是用木板隔开的,天长日久总会有虫蛀刀刻留下的小洞,只是…这么传递消息也未免…

皇上这是暗探的故事听多了,也要尝试一下吗?

最可气的是,她认识的字加起来也没几个,这么虫洞传书,不是埋汰她的吗?打开纸条,上面是句问话:昨日去花xx做什么?

她虽看不懂,大概也知道是问她昨天有没有去花街柳巷。这事她正好不想答呢,见小二来送菜,便笑着问:“要不要赚点外快?”

那小二也机灵,“爷您吩咐。”

“给爷写几个字。”

“写什么?”

“就写我看不懂,写十遍。”

小二也实在,真的照写了十遍,一遍不多,一遍不少,看着还挺整齐。

傅遥甚觉羞愧,若是杜平月在这儿,肯定要奚落她,一个小二都能写一笔好字,你平日里的学问都学到哪儿去了?

纸条传回去,不一会儿又传来一张,上面写着:交托的事办的如何?

她又传了张“看不懂”,不用十遍,三遍那边就恼了,等了没一盏茶的功夫,赟启就从隔壁走了过来,咬牙道:“几日不见,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傅遥仰着脸笑,“微臣胆子不大,但还是觉得有些事面谈更好。”

她深觉皇上这是被上回火烧客栈的事给吓怕了,才会这么谨小慎微,可是他越这样反倒越惹人怀疑,倒不如大大方方的。且反正她也是一锤子买卖,以后不伺候了,也不怕得罪他,才会这么故意气死人不偿命。

赟启本来是想问她查案的事的,但等到问时却发现自己最在意的竟然是昨晚在花街看见的人影,那个与她长得很像,明显是个女人的人。昨夜,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都反应不过来,心里有些狐疑,有些恼恨,还有一丝丝淡淡的,甚至连他都不想承认的期待。

他想问那个人究竟是谁?想问是不是她?想问她知不知道?所以才会冒险把她叫出来。

可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这般无视他。虽然他确实神经了点吧,但那是谨慎,谨慎好不好。身为督察使,若叫人瞧见和他碰面,于她于已都不是好事。

第三十一章 傅遥攀亲戚

他想问话,可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神,话到嘴边却问不出来了,他是一国之君,在这儿滞留这么长时间已是不对,还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做什么?

咬了咬牙,最后什么话都没再说,转身走了。这一来一去不过转瞬之间,那四个跟着他的侍卫都不由暗自嘀咕主子真是奇怪。

赟启也觉自己神经,明明一路之上都在念叨,结果见到了却半句也不说了。

傅遥望着他的背影深吸口气,她真怕他问的,就因为怕,才会故意写什么“看不懂”来装糊涂。不是为了气他,而是不想看懂。希望这件事只是结束,以后不会再发生,也不会有人拿自己是女人的事做文章。

她心里急着把盐税的案子查清,回到家就让杜怀去马如云那儿探探口信,问他到底决定没有。

杜怀咧咧嘴,“爷,这还不到半天时间呢,你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快吗?傅遥不觉得,她巴不得明天就能离开官场。

既然傅小玉已经到这儿,也省得她派人去接了,而且买宅子的事也得提到日程了。她让杜怀看了几个地方,都不是太满意,有的太贵,有的太旧,便宜的都跟鸽子笼似地,住不下这许多人,而贵的,凭傅遥的财力根本买不起。到了此时,她才深切体会到为什么许多官员想尽办法,甘冒风险也要不停敛财,原来有钱没钱的区别如此之大。

让杜平月给傅小玉送信,叫他和海棠去找房子,至于高宝既然趟进这混水里,那就过来帮她的忙吧。杜怀脑子好使的时候不多,使唤他毕竟不如跟自己时间最长的高宝顺手。

杜平月早知道她买房子的事,杜怀去办了几日的事。就算没跟他说过,也知晓一些。对于住在哪儿他没有意见,傅遥喜欢杭州就杭州。喜欢苏州就去苏州。房子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人。

傅遥本来想去见傅小玉的。后来琢磨琢磨还是算了,自己现在脑袋掖在裤腰带上,随时都有危险,没必要叫别人知道那是她的家人。赟启有一句话没说错,凡事还是谨慎些的好。

杜平月去后不久就把高宝带了回来,给傅小玉的银子也转交了。

这些日子任这个全国盐场督察使,有不少送礼的,虽然大多让人登记造册。准备结案的时候向皇上交差,但多少还是私藏了些,毕竟以后不做官了,他们还得谋生,还得吃饭不是嘛。这一点加上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积蓄,勉强也够他们以后生活的了。

高宝一进来,一句话都不说,先跪地上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傅遥见他这样,不由笑起来,“你这是怎么了?不知道还以为你受什么委屈了。”

高宝幽幽一叹。原来跟着大人的时候做什么都顺顺利利的,可一旦自己单挑起一摊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真不是操心操肺的料。自傅遥走后。他被岳父推荐做了九城巡检司,这官位坐起来各种憋屈受气,远不如跟着傅遥的时候痛快淋漓。傅遥的脾气是绝不吃亏的,别人敬她一尺,她还一丈,别人给一棒子,她绝对动刀子。他学了傅遥的脾气,却没她八面玲珑外加死乞活赖的本事,只做了短短一月。便觉分外吃力了。尤其是外面人说他靠裙带关系谋的职位,还有的嘲笑他是人家的上门女婿。让他心里很是不爽。

正好傅小玉要来杭州找爹,他便辞了巡检司的官。跟着一起来了。因为这事,他岳父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大骂他没出息,还说要让女儿改嫁。他既打定主意,别人说什么都不在意。

傅遥听了他的叙述,对他的决定很不赞同,自己是要辞官的人,他跟着自己有什么前途?

有心叫他回去,后来一想反正官也辞了,没准在杭州能立一大功,到时候加官进爵是免不了的,比那个从五品的巡检司要风光多了。

她笑着拍拍他的肩,“行了小子,你既然来了就好好干,到时候我亲自给皇上要官去,比靠着你岳父强得多。”

高宝不由笑起来,果然还是她最了解他。他之所以千里迢迢从京城出来,也有很大部分原因是被岳家欺辱的太厉害,他若不凭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马如云果然是老狐狸,他拿了盐引,第二天又给退回来了,说自己实在没门路,不能和督察使大人合作。

傅遥恨的牙痒痒,这老王八心眼怎么多成这样,自己都很用心伪装了,居然还骗不过他。

不过他不上当,自有心智不坚往笼子里钻的,她让杜平月在盐商中物色一个人,此人第一必须有野心,二要和马如云死不对眼,最好家财丰厚可以和马如云一较高下的。

杜平月办事效率一向很高,只一天功夫人就找来了。

此人名叫傅东海,也是赶巧了和傅遥同姓。

傅遥惯会做戏,一见他,立刻泪眼汪汪地,“老叔,你可还记得我吗?”

傅东海怔了怔,“大人,这是何意?”

傅遥假装叹口气,“老叔真是贵人多忘事,都不记得还有我这么个本家侄子了。”

高宝和杜怀看着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跟人攀关系,都心里暗自好笑,也不知她这个老叔是从哪儿论的?

说傅遥真跟他有关系吗?那纯粹是放屁了。只不过当年傅遥跟着师父要饭的时候,曾要到过傅东海的家。他是杭州数一数二的盐商,宅子那叫一个大啊,他们绕到想讨点吃的,被一个看门的小子连打带骂的给撵出来了。当时傅遥就发誓,将来一定住比他更大的宅子。而现在看来,自己这个愿望算是实现了,马如云的宅子虽不是她的,却是她在住着。

他跟她是不沾亲,但不沾可以要他沾嘛,她虚构了一个族谱,说自己的太太爷爷,曾是他爷爷的堂叔的三大伯的二大爷的侄子。

至于什么关系她是算不清的,按年纪论,叫声老叔也不见外。

显然傅东海已经不记得当初撵过傅遥师徒的事了,他是行商之人,那脑子转的快的厉害,督察使大人,一品大员跟他攀亲戚,那还有不认的道理?就算她没族谱,他也得现编一个凑数。两人越说越近乎,最后竟然抱头痛哭起来,就好像多年没见面的亲爹看见亲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