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二生肖的雕像呢?”

“后园里根本没有雕像,看来是连夜移走的。”

傅遥暗惊,她昨天才来过,这才一夜的功夫就搬了个干干净净,这里的主人还真是厉害。

十二生肖代表着十二个时辰,十二地支,是民间计算年龄的方法,也是一种古老的纪年法,先祖曾铸造过十二生肖的铜像立在皇宫内,这也是有天地庇佑的意思,后来虽没有严旨不许臣民私铸十二生肖全像,但在逊国大家都很有默契的知道这是违禁的。

傅遥本来想找到这十二生肖雕像,然后再顺縢摸过去,看来这个计划是泡汤了。

“回去再细说。”

她正准备上轿,忽然又停住,对杜平月露出一抹极天真的笑,“咱们要不要再玩点邪的?”

杜平月道:“你想怎么做?”

她附在他耳边低语两句,杜平月忍不住摇摇头,像她这么干的天底下绝没第二个。不过他们爷们这种事干的多了,丢命都不怕,还怕丢人现眼吗?

他转过身对着一干衙役高声道:“大人发话了,她和此宅主人是好友,今日府中遭贼,大人命各位进去抓贼。”

众衙役一听,齐应一声,他们蜂拥着跑了进去,管家想拦都没拦住,被一群冲进来的撞的东倒西歪。

傅遥微笑着看那些冲进去的人,本来她还有些纳闷为什么衙役们对她的事从不放在心上,这会儿倒有几分确信了。这些衙门里的人一听这府中出事,都这么争先恐后的往里跑,恐怕早叫都喂饱了。她说怎么在杭州没几个能使唤动的呢,原来处处都是人家的人。

好吧,都装是吧,她今天就借着这些人好好搅合搅合,就不信在这府里真的什么都找不到。

那管家一见这么多人又冲进来,急得直跳脚,对着傅遥骂道:“你这狗官,你这是私闯民宅,你…。”

傅遥笑着打断他的话,“管家真是误会了,刚才您明明跟我说这府里闹贼,本官只是让他们进去抓贼的,这也是对朋友尽心,你怎么能这么诬陷本官呢?”

管家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确实刚才说了府里闹贼,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傅遥问他这府里是否安全,他才说曾闹过贼的。而现在被她拿这说事,他还没见过这么无赖的官呢。

傅遥也不管他,叫几个御前侍卫一起跟着进去,杜平月也随后进去,打算再探一探这龙潭虎穴,这次是明面上的,就不信把里面的人逼不出来。

管家慌忙跟进府里,嘴里叫着:“别乱碰啊,这都是宝贝,别给砸了,磕坏的,你们这是干什么吗?”

傅遥微笑,这砸东西的肯定是御前侍卫,这些人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看着鸡飞狗跳的院落,心里颇觉痛快,她只是帮朋友的忙,理由可是充足的很呢…

就在万分热闹的翻腾之时,突然一阵马蹄声响,从管道上行来一辆马车。

那车跑的极快,转瞬间到了近前,一个书童模样的人从车中跳下来。听到里面的噪杂声,不由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守门的跑过来,“啊,是鸣雨少爷啊,爷回来了吗?”

那书童点点头,“回来了,在车上。”他说着把车帘挑起来,紧接着从车中走下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男子。

那男子身高近七尺,偏瘦,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

乍一看这装束,还以为是哪家的王公公子,气派也像,一走下车真是气场十足。

看着混乱的府门,他低喝一声,“出什么事了?”

书童禀报,“爷,里面乱七八糟的,好像一群官兵在搜府。”

那男子眉角微皱,“哪儿来的官兵?”

“是杭州府衙的。”

他大怒,“杭州府衙的也敢到这儿来?真是好大的狗胆。”

傅遥忍不住扬扬眉,敢这么骂人,这人的胆儿也够大。

第三十九章 冷艳的四爷

“爷您出门不知道,那儿换人了。”那守门说着对着傅遥努努嘴,“这不,全国盐场督察使大人亲自驾临。”

“哪儿来的狗屁督察使?”那男子向傅遥这边瞅了一眼,眼光冷的好像刀一样。

傅遥被他看得似乎血管都凝结了,忽想起京城的易春风,他看人时就是这温度。

她一像擅长热脸贴人冷屁股的,对着男子走过去,脸上的笑好似三月春花,“这位爷可是此间的主人?”

那男子不屑地睨她一眼,“你就是那狗官?”

瞧这话说的。傅遥嬉笑,“本官傅遥。”

“既是官家人,因何在我李府放肆?”

“这不是给府里抓贼嘛。”她笑着,忽觉心中一动,这府里原来是姓李呢。

那男子轻哼一声,转身向府里走去,都把里头折腾酥了,还谈什么抓贼?

“三爷。”她试探的叫了一声,那人却没有回答。傅遥立刻确定这不是三爷。刚才守卫说他出门不知道,既是出门才归,那便不是她要找的人了。

“四爷。”她又叫一声,那人终于回头来,眉角皱的能拧绳。

她本就是随便一叫,如果四爷不行那就五爷、六爷、七爷,他总归是这里主人的兄弟,挨班往下排就是。

男子转身又往里走,傅遥忙追了上去,“四爷,听我一言。”

他冷着脸直顾往前,傅遥追了几步也不追了,站在门口抱着肩瞅着,丫了个呸的,小子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衙门里搜贼就算再小心也会翻乱东西,尤其是她派出去的那些侍卫专拣东西翻,把偌大个府邸翻了个乱七八糟。这四爷性冷,却也性急,一见此,气得哇哇叫,“人呢?人都上哪儿去了,叫他们出来。”

管家一见,忙低劝道:“爷,三爷可说了,不能和官府正面冲突。”

四爷只是不理,两根手指放进嘴里长长的打了两声唿哨。随着声起,原本还空空没什么人的院落里突然间多了许多人,人人手中持着钢刀,一身的煞气。

傅遥撑掌大笑,“还说没贼,这不都是贼吗?”

落音一落立刻被人冷冷扫了一眼,她抖了一下,见目的已达到,慌忙叫人传令快撤。嘴里还呼着;“贼人厉害快点跑啊。”

衙门里的差役大多都是胆小的,见主官撒腿跑了,呼啦啦一片全跟着走了。

四爷面沉似水,恨声道:“叫他们追上去,一个不留全杀了。”

管家连连作揖,“爷,您消停点,闹成这样够头疼的了,等三爷回来连我也得挨骂。”

四爷恨的咬牙,“这是哪里来的无赖官,居然敢对李府无礼?”

“爷,那是全国盐场督察使,正一品。”

四爷抽了抽嘴角,“这还真是世道坏了,那样的痞/子居然官拜一品。还有,衙门抓贼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管了?”

就是这个意思,可谁让现在杭州府衙里没个堂官呢,倒让个无赖小子占着衙门大堂,发号施令。

四爷一向脾气暴躁,管家也知道,见他依旧不依不饶不由叹口气,这个傅遥的本事他早领教过了,只不知今天闹这一场是为了什么?还是三爷有先见之明,昨晚连夜让人把府里出格的东西都搬走了。

傍晚的时候三爷回来,听管家说了今日之事,不由低哼了两声,“把四爷叫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一身冷冽的男子走进来,一进门便道:“三哥,我回来了,事情办的很顺利,那边生意都谈妥了。”

三爷点点头,叫他坐下,“你可知今日做错了什么?”

“哥,那个狗屁官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是不知道咱们不可欺。”

三爷脸有些不悦,“这个傅遥并非常人,她今日故意引衙役前来只是试探,你过早的把实力暴露出来,恐造成不便。”

他“切”一声,“咱们还怕她吗?”

“她不可怕,怕的是身后的人。你可知咱们的人上了那么多折子参奏她,可朝廷却没半点回音,她在杭州肆意妄为,有失官体的事做得不少,按说早该被问罪了。”

四爷不解,“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是得了皇上严旨查咱们吗?”

“未必这么简单。”三爷说着叹口气,“你既然回来了,把五弟也召回来,你们把家里家产该变卖的变卖,然后尽早离开吧。”

“三哥,哪就到这个地步了?”

“凡事以备后患的好。”

看他脸色那么凝重,四爷也不好反驳,他们兄弟五人本是异姓兄弟,只有他和三哥是姓李的,几个人虽不是一家,感情却素来很好。尤其是三哥,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他沉吟半响道:“是,我知道了,这就去办。”

他转身就走,又被叫住,“等等,把那些人也带走,那都是老二培养出来,少了一个,他定会都跟我没完的。”

“咱们身边不留人了?”

“不必了,叫他们都撤走,再留下去怕是祸患。”今天既然让傅遥见到,便断然留不得了。他们虽积累些势力,但也不能和皇权过不去,看来也该是计划后事的时候了。

想了片刻,又道:“对了,你这次从罗州过来有没有带盐回来了?”

“带了。”

“多少?”

“也就十万担。”

三爷顿足,“糊涂啊,怎么这个紧要关口还弄这么大批量的盐?”

“三哥,我走的时候还没什么事呢,那库里不是没盐了吗?”

三爷叹息,都是他的错,临走时没多嘱咐一句。四弟做事一向莽撞,又贪大,见库里存盐不多,才会起了这心思。殊不知是他故意把库腾空的,就是为了不叫人查出来。

“那些盐现在在哪儿?”

“已经叫人运进大库里了,我盯着那边,事办完了才回来的。”

三爷连叹几口气,真是屋漏连年雨,今日搜府倒还好,若是被发现那批私盐,可就什么都完了。

“你赶紧再去一趟,把那盐搬出来,都投进运河里去。”

四爷急了,“那可是十万担,就这么扔了未免可惜。”

“此时能保一刻算一刻,在弟兄们没安排好之前绝不能出乱。”

“行,你是兄长,你说了算。”

他走后,三爷又把管家叫进来,“也是时候了,你把账本处理一下吧。”

“是,爷。”管家犹豫着不肯走,“那个傅遥明显没怀好心的,两家的婚事还办不办?”

“办,为什么不办?不但要办,还要热热闹闹的办。”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肯认输的。这江南三省好大片地方,他们经营了多年,又怎么那么容易全部放弃?傅遥是吧,他手里还握着她的把柄,就不怕她最后不对自己妥协。

不一刻管家抱着一个火盆进来,当着他的面把十几本账册全烧了。烧到最后剩下一本小账,他道:“爷,这本还烧吗?”

“这是什么?”

“是给官员们贿赂的登记名册。”

“拿过来给我吧。”翻了翻那本名册,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这个东西有点分量,留着尚有用处的。

“把这本留下,放在个显眼的地方。”

“是。爷,夜深了,您休息吧。”

管家抱着火盆出去,里面的火苗还在燃着,火舔着铜盆,把一切都焚烧干净了。那火的颜色那么的鲜艳,那么红,让人看了很容易想到了家。

傅遥回到府里,就躺在榻上挺尸,今天这一趟可把人累坏了,又是吵架又是动心眼弄得他身心俱疲。

杜怀跟着她随后进来,“爷,咱们闹了这一场,也闹太过了。”

傅遥有气无力扫他一眼,“你怕什么,还怕他们上门杀你不成?”

杜怀嘟囔句,“好心没好报。”他是怕她有危险,那些杀手太厉害,若是痛下杀手倒霉的还是她。

这小子还知道关心人了。傅遥笑了笑,“你们在府里翻了半天可翻出什么来了?”

“宝贝给弄坏了不少,可有用的东西一件也没翻出来。”

傅遥对宝贝不感兴趣,她关心的是证据,只是这样的东西必然放在最隐秘的地方,不会被人轻易拿到的。

她道:“杜平月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我哪儿知道,他一向出入如鬼魅一样,不过这个时间不回来,约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傅遥不担心他会有危险,以她对他的了解,多半是找到了什么线索去追查了。她摆摆手,“行了,你去把石榴叫进来吧。”

杜怀去了一会儿,石榴便走进来,“爷,找我呢。”

傅遥问道:“那个雨嵘呢?”

“应该在屋里吧。”

“去把他关起来,叫两个人看着他。”

石榴撇嘴,“看他干什么?”

“先看起来再说。”她总隐隐觉得这个雨嵘不是一般人,他的行为举止都太贵气,根本不像是风尘之人,先扣下他,剩下的以后再说。

“那可是爷的人,你都不心疼,别人操那份心干什么。”石榴撇着嘴走了,瞧那大咧咧的模样,还有那张永远的损嘴,倒一点没有身为新嫁娘的自觉性。

傅遥暗自叹息,她就算想嫁这回怕是也嫁不了了,她的婚事肯定要告吹的。

第四十章 军粮库外睡个觉

他们闯了三爷的私邸,也没查出太有用的东西,只能把目标放在别处。若是想找到证据,就得找大批存放私盐的地方。

到底那个放盐的大库在哪儿呢?

傅东海说每次有盐运进运出有一大半是从大库出来的,她问大库在哪儿,他却说不知道,杭州所有的盐都是三爷接手的,他们把盐运到一个地方,然后再由三爷的人接手转运。如此一来,他们连这库门在哪儿都不知道,只知道那地方应该在水上。

她让杜怀出去查,没过两个时辰,杜怀就回来了。也是赶巧,昨晚有一批盐运到码头,有侍卫瞧见了。

傅遥这段时日在河路要道码头都布了许多人,就等着有什么风吹草动。前些日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想到今日一条大鱼游上岸,还真是意外之喜。

她问杜怀,“侍卫可瞧见盐都运哪儿了?”

杜怀笑着搓了搓手,“皇上的亲卫轻功自然不错的,他一路跟着,还真寻到了。”

“在哪儿?”

“军粮库。”

这军粮库前一段时间赈灾刚打开过,当着巡抚苏灵幻和总兵刘成的面把里面的军粮搬空了拿去赈灾。那会儿整个库里连一粒盐都没有,让人绝想不到那里竟然是藏私盐的地方。

这三爷好深的心机,军粮库那种地方有重兵把守,一般人不能进,就算想查也不是那么好查的。

事不宜迟,点齐府衙里的人,跟着一块去搜军粮库。谁想到了军粮库,却碰了个软钉子,看守军粮库的都是总兵衙门的人,人家根本不买她这个什么督察使的帐。

这里不比三爷的府,他就算再有钱,表面也是个平头百姓,闯了闯了,可这军粮库不一样,这是军队的地盘,人家人多势众,就她这三瓜两枣的杭州府衙役,还一大半都是不听话的,怎么可能闯的进去?

傅遥摸摸鼻子,“你们要总兵手谕是吧?”

小兵蛋子一本正经道:“正是。”

她转身就走,杜怀跟在后面,“爷,咱们去拿总兵手谕?”

“去个屁啊,等拿来手谕,他们早把私盐转移了。”

“那怎么办?”

傅遥摸着下巴,从肚子里开始冒坏水,她叫杜怀凑过来耳语了几句。

杜怀忍不住一挑大指,“爷,你都快损到家了。”

傅遥点头,就当他是在赞扬吧。她就是损,损才能活得长嘛,这些人不是不让进吗?她也有对付的法子。盐怕水啊,看她拿水浇了,看会不会露出马脚来。

月色中天,军粮库突然着起大火来。这会儿四爷正带着人赶到军粮库,看见熊熊大火,慌忙叫人救火。

傅遥躲在一旁看着,笑得眼都眯起来了,她拍拍杜怀肩头,“你确定这里的粮食都运光了,就剩下盐了吗?”

杜怀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管库的,我哪儿知道。”

“那就可怜了这里的米粮了。”她叹息着,虽也知道上次放粮时里面就没剩几担,但一粒米也是宝贵的。

火越烧越大,四爷指挥着人救火,成盆成桶的水泼上去,顿时军粮库成了个水帘洞。傅遥越看越高兴,若不是怕人听见,多半要哼起歌来。

眼见着火快扑灭了,她对杜怀道:“你带人盯着点,别叫他们把盐运出去。”

杜怀反问,“那爷呢?”

“回去睡觉,明天再来看场好戏。”

次日一早,傅遥带着人大摇大摆的来到军粮库,一进门就叫道:“哎呦,这地方好湿啊,满脚全是泥,可怜了这好水啊。”

刚迈了几步,里面冲出几个兵丁,“你不能进来,赶紧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