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了那么多苦,身边有那么多人算计着,能好好的活到现在真的怪不容易的。就像她,从小为一口吃得争来抢去,大了又陷在官场里,被一群不知是人是鬼的贪官酷吏们围着,身心俱疲。或者他也和自己一样的感觉吧,她还可以逃走,某一天撂挑子不管了,可是他呢?他这辈子都脱不了是非的窝子了。

心里微微觉得发苦,发涩,空出手来去摸他的肩,安慰道:“那都是以前的事,就算再不好过,也过去了,现在你是至高无上的王者,可以主宰别人的一切。”

“我连自己都主宰不了,谈何主宰一切?什么皇帝无所不能,是一切主宰,那都是骗小孩子的。”赟启微微叹着,低声道:“说了这么多,这会儿还觉得害怕吗?”

傅遥一怔,这才知道他故意和她说这些,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总看着下面那几只狼,人真的会崩溃的。

扫了树下一眼,绿森森的狼目依旧,忙闭上眼,低叹道:“我很小的时候家里被灭满门,从家里逃出来后遇上了师父,做了乞丐。”

这是她第一次对人谈起那段痛彻心扉的往事,杜平月也是跟她相处多年后慢慢得知的。全家人死在刀下,血流成河,到现在她还会做噩梦,梦醒之时便是一身的冷汗。

赟启低问:“你们傅家也算是名门,为何会惨遭灭门的?”

“我查了十年都没查出原因,那时候太小,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父母长什么样子都没太多印象。”

“你放心,朕会为你查出来的,不管是哪些人害了你父母,朕都会为你报仇的。”

有他出手,定然比自己在私下里去查要好得多,但过了这么多年,她想要报仇的心已经渐渐淡了。

接下来他们又说了许多,两个从没这么坦诚过的人,竟然一股脑的,如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心里话都倒出来。他们从小时候说到长大,从苦说到甜,从眼泪到欢笑,一步一步讲着自己的成长历史。

在这一刻,两颗心靠得很近很近,他们谈到了生,也谈到了死,甚至说若是在这里被狼吃了,骨肉揉在一起,也无憾了。

多年之后,傅遥还记着这一夜,这一夜的惊吓和恐惧,还有她的心,在这一刻是真真正正爱着他。甚至真的想这么和他一起死了,然后就没有后来那么多的痛,那么多泪,那么多心酸,当然也没那么多幸福和感动。

人生就是这样,痛,并快乐着…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渐渐地天光似乎放亮了,白雾远处,挂着一片淡淡的,桃红色的云霞。

狼最终没有上来树,它们蹲守了一夜,似乎也放弃了,渐渐退了出去,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或者白天对于它们来说,这片丛林存在更大的危险吧。

但对于他们呢?

太阳升起来了,两人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提起心来。在夜色的掩映下还容易躲藏,等天一亮了,怕是更紧密的搜索要开始了。他们从坡上滚下来肯定留有痕迹的,等他们发现,从密林穿过来,想找他们也并不是很难。

傅遥从树上爬下来,想把他也弄下来,他看着并不胖,却重的超出了她的承受。两人一起摔在地上,也不知是摔习惯了还是老天太有眼,竟没断条肋骨什么的。

坐在地上,望着疼得抽搐的他,“还能走吗?”

他摇摇头,苦苦一笑,“你先走吧,你一个人该能从这走出去。”

傅遥横了他一眼,他说得容易,她又怎能扔下他不管?

伸手去扶他,笑得比他还苦,“我倒是想走的,可心不同意。”

他幽幽一叹,“我是为了你好,那么些人目标是我,若我不在,你或者可以活命。”

“我不会丢下你的。”她咬咬牙,不管他作为她的主子还是她喜欢的男人,她都不可能扔下他不管。

从树林子里折了些树枝,做成一个简易的筏子,把衣服撕破了绑在上面,拉着他一点点走。

累了一夜,身体已经极度疲惫了,再加上她也受了伤,走远路根本不可能。好在太阳出来还能辨清方向,跟着太阳往东走,肯定能走出大山的。

又走了一个时辰,身上仅有的一点力气都耗尽了,就在两人倍感绝望的时候,突然前面一阵狗吠声。

两人都吓一跳,还以为那些人找了狗来追他们了。

两条猎犬奔跑过来,对着他们“汪汪”狂吠。在它们后面不远的地方,跟着一个猎人装扮的男子。那男子二十五六岁年纪,长得粗眉毛大眼睛,虎背熊腰的,很有几分精气神。看他的打扮,应该是个山中猎户。

傅遥松了口气,忙叫道:“这位大哥,救命啊。”

那男子吹了口哨,把两只猎犬唤过来。问道:“你们是谁?”

傅遥道:“咱们在山中迷了路,我哥哥不小心受伤了。”

两人滚得浑身是土,再加上衣衫被树枝挂的破烂,瞧着倒真像落难的人。那男子猫下腰去看赟启的脚,伸指摸了一下,“伤的挺重,用木头固定了,养个三两月也差不多了。”

“你们跟我走吧,我家住得不远。”

傅遥千恩万谢,和那男子一起扶着赟启往前走。路上猎户男问他们因何会在山中受伤,她胡诌了几句,大约是他们兄弟遇上盗贼,被追杀到这里。至于那兄弟之说,让赟启很是抽了抽嘴角,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弟弟了?

第二十章 女人才有胸

猎户男说很近,走起来却花了大半个时辰,傅遥走得腿都要断了,才发现前面有一座小茅草屋。说是屋子,还真有点勉强,整个看起来比窝棚也大不了太多,想必里面也很精小吧。

把赟启架进屋里,男子给他正骨,又捣了草药给他敷上。赟启自小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种苦,也亏的他心智坚定,没有叫出来,饶是如此,额头上也是满是汗。都包扎妥了,又找了两块木板,给他打好绷带,看他动作利落,似颇有些像大夫。

看傅遥狐疑地目光,猎户男笑起来,“在山里住着,受伤是避免不了的,总自己处理伤口。”

都弄好了,他站起来拍了拍手,对赟启道:“我手艺不错,上次大黄腿短了,也是我给医好的,你不要乱动,修养一阵就好了。”

傅遥看看趴在地上吐着舌头的那只黄狗,很怀疑他说的是它。而这样的话,赟启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微微点点头,“多谢了。”

傅遥看看四周,这房子又小又破,里外就两间房。

她问道:“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还有我妹妹,她生病了,在床上躺着呢。”

破旧的门帘露着一丝缝隙,傅遥偷偷往屋里看,果然看见床上躺着一个女子,从半侧的脸可以看出她很年轻,也很漂亮,只是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令妹生的什么病?”

“早年中了毒,落了个终身瘫痪,一直这么半死不活的。”

傅遥莫名的觉得一阵心酸,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却终身下不来床。身边只有哥哥照顾着,两不知这兄妹两人是怎么过来的。

猎户男进屋里看妹妹,过了一会儿出来道:“烧点热水吧,你们也该渴了。”

傅遥舔了舔干裂的嘴角,他们一天多没喝水,真的快渴疯了。

“多谢大哥。”

“走,你跟我去吧。”他说着伸手一拍她的前肩,傅遥顿时疼得脸都白了,这一路她都在忍着,这会儿受了力,差点没疼晕过去。

男子看她的模样,微微皱眉,“你受伤了?来,给我看看。”

他话说得快,动手更快,话音未落已经伸手去扯傅遥的衣服,还没等她纳过闷来,衣服已被撕扯开了,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沟沟壑壑,起起伏伏,只从那弧度,一眼便能看出是个女人。

傅遥都有些傻了,倒是赟启先反应过来,喝道:“你这野人,何故这般无礼?”

那男子微微一怔,满脸惊诧的看着她,他真没想到她会是个女人。最先看见她的时候,她身后拖着一个木架,艰难的向前走着。那坚毅的表情,那不屈的精神,还有脸上面对危险毫不慌乱的淡定,实在让人无法想象她会是个女人。不过就因为那表情,在她求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帮助。因为在他眼里,一个不向命运屈服的人,是最值得敬重的。

他只怔了片刻,随后面无表情的取了个药箱子,“你要不是不想那里塌掉,就赶紧擦点药。”

傅遥脸红了红,她只是撞了一下,至于就没胸了吗?她掩了衣服,“你到底要干什么?”虽然原本就不太大吧,但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猎户男对她的尴尬视若不见,打开药箱递了一瓶药过来,“我本是无心,还以为你是男子,既然看见了,我会负责的,便娶了你就是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让傅遥很是哭笑不得,他说娶就娶吗?这人在荒山野岭里待的时间长,待傻了不成?

不过看他身手利索,功夫应该也很好,赟启一时半会儿动不了,少不了要在这儿麻烦几日。自己是有求人家,心里有火也不好发,便拿着伤药自己进里屋抹去了,她也怕胸口受伤,要是胸塌了可如何得了?

她解开衣襟擦药,床上的女子忽然睁开眼,看了看她,便偏过头去,一副面无表情样。

傅遥暗叹,到底不愧是兄妹,连个眼神都很相似。

他们夜里就匆匆逃出来,到了这会儿早饿的两眼放光了,男子到了外面,不一会儿拎了一个瓦罐进来,“水是热的,饭要很久才好,先喝点水吧。”

傅遥忙不迭的接过瓦罐,先用破了瓷的粗瓷碗给赟启盛了一碗水,轻轻吹着喂给他喝。

赟启喝几口,递到她嘴边,“你也喝。”

傅遥摇摇头,等他喝完了才管自己。她转头时,猎户男已经用粗瓷碗晾好一碗,“赶紧喝吧。”

傅遥感激地看他一眼,没想到他看似粗鲁,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狠狠灌了几口,她也是渴极了,连喝了好几碗才停下来,她喝一碗,另一碗他已经晾好了,饭是没有,就当落个水饱吧。

剩下一碗水猎户男端进屋里,过了一会儿出来道:“今晚你们就住在这儿吧,一会儿我去打些猎物,晚上就有吃的了。”

见他似要出去,傅遥忙问道:“这山里有没有路,怎么才能走出去?”

“这里山连着山,绵延数十里,要想出去得要三五日,等伤养好了,你们要想走,就可以走了。”

他说得容易,他们是想在这儿养伤,可别人不允啊。怕是等不了三五日,追他们的人就会到了吧。

男子转身出去打猎去了,傅遥却没急着走,他们不认识路,这山绵延数十里,别说三五日,就是十天半月也出不去。

她扶着赟启倒在外面的小床上,低声道:“你先睡一会儿,一夜未眠,怕是也累了。”

赟启微微点头,“这山里九曲十八弯,他们今日未必能来,但明后日就不一定了,你也睡会儿,回头也好逃跑。”

这话倒是不错,养足了精神才能赶路。只可惜屋里就两张床,他睡一张,屋里那个姑娘一张,哪有她睡觉的地方?

她找了把椅子窝着眯了一会儿,等醒过来神来猎户男已经回来了。鼻端充斥着一股香喷喷的气味儿,这对饥饿的人有莫大的吸引力。

她迅速跳起来,猎户男已经炖了一锅熟烂的肉汤端进来。赟启也醒了,约是饿醒的。

猎户男先盛了一碗端进屋里,喂床上的姑娘一口口的吃,从门帘的缝隙里,可以看见他的动作极为轻柔,喂完了还为她擦拭嘴角,也难为他一个大老爷们,这样的事做起来却是轻车熟路。

傅遥也要去盛,手刚碰上瓦罐,却听屋里人道:“别碰它。”

傅遥咧咧嘴,他不让碰,她也不敢碰,只对着那瓦罐拼命滴口水。那应该是只兔子,炖的很烂,瓦罐里还飘着一层油呢。

她吞了吞口水,也是实在饿极了,居然掀帘进了屋,直接问道:“怎么才能叫咱们吃?”

猎户男头也没回,“只有我的亲人才能吃。”

“那我认你做哥哥如何?”她说着已经行下礼去,“傅媛见过哥哥。”

古人名节,不吃嗟来之食,为了吃口东西,认人当哥哥,这脸皮果然厚成城墙了。

猎户男不禁抿了抿嘴角,这倒是他第一次展露出笑容。

“你且等一会儿吧,一会儿自有你吃的。”

也不是他不想叫她吃,只是这灌肉是给妹妹炖的,里面放了不少药材,常人吃了对身体不好。他转过头接着去喂妹妹,等她吃够了,才在外面又拿了个瓦罐进来。这里面放的似是鹿肉,闻着真是香的出奇。

鹿肉是壮体强身的,正适合赟启羸弱的体质,傅遥先盛了一碗递给赟启,笑得如花般姿容,“哥哥,不介意我吃两碗吧。”

那个哥哥自是对猎户男叫的,猎户男没言语,算是默认了吧。傅遥暗嘘口气,赶紧给自己盛了一碗,也不管烫不烫大喝了起来。

汤熬得很好,猎户男手艺一点不次于杜怀,里面还有几块肉,她吃得很香,不一会儿一碗就见了底了。舔舔嘴角,颇有些意犹未尽,可瓦罐里的汤已经所剩无几了,这里面也该有他的饭,却被他们给分食了。

“多谢哥哥了。”拍了怕手,把空空的瓦罐递过去,笑得一脸灿烂。

那猎户男只微微笑着,也没介意,拎着两只瓦罐出去了。

赟启脸色一直沉沉的,看他出门,低声道:“你没必要这样的。”

傅遥知道他责备自己不该对一个猎户“哥哥”长,“哥哥”短的,只为了换点吃食。她轻笑,“那该怎么样?拿出你皇家的威严命令他吗?”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对待一个身在荒野却心高气傲的人,一点点官威有用吗?就算拿出赟启的皇威来,要么人家不买账,要么干脆把他们送给追兵,倒更可能些。

虽然赟启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就是不高兴。他磨磨牙,“你这样太随便了。”这模样却是吃醋了,他不喜欢她这么娇娇的去求别的男人。而他身为一个男子汉,居然都保护不了,更让他心生懊恼。

“原是我对不起你,不把你带来这里就好了。”本来想给她的是几日的美好,却没想成了几日逃难。不过也因为这一次,他更确定自己的心,他是真正喜欢她的。至少不想看着她受苦,她委屈。

第二十一章 一天嫁两回

傅遥被他歉疚的眼神看得豪气大升,抚着他的肩道:“你放心,我说会保护你,就一定做到的。”

赟启微微一笑,“你能安好,我也便放心了。”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儿,本来应该他保护她的,却要仰仗她的保护。若她是他的臣子也罢了,可若把她当成女人,便实不想她凡事站在自己前面。不过从本心来说,他倒真享受她的保护,有人护在身边感觉很好,从小到大,见惯了世态炎凉,还没有一个人会对他说,要护着他的。

头靠在她身上,宛如小孩子撒娇般,她身上的气味真好闻。他低声道:“只要离开这里,我一定好好待你的。”

他是真龙天子,不可能死在这种地方,吴起的信鸽既然传出去,用得了多久他的人就到了。

傅遥嘴角却漾起一抹苦意,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该怎么回应他所谓的好。

过了一会儿猎户男从外面回来,对两人道:“你们早点休息吧,夜里到处都有野兽,不要随便乱走,要是被什么咬了,可别怪我没提前说。”

傅遥两人连连点头,他们听到过狼嚎,感受过狼群的威胁,自然不敢到处乱跑。

门帘拉上,门里门外就拉了一个帘子,猎户男显然是把外间这屋子让给他们了,他和妹妹睡在里屋,给了他们一个还算私密的小空间。

赟启躺在床上,脚疼得厉害,他也睡不着。傅遥也不想这么快休息,这个夜对于他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她必须为他们找到后援。

她迈步走到里屋门前,隔着帘子叫道:“猎户哥哥。”

腻腻的声音迅速让门帘掀了起来,猎户男出来,脸色微沉,“你有什么事?”

傅遥也不管他同不同意,从她的腋窝下就钻了进去,就那两步走还真有点女子娇态。

赟启看着她消失在门帘,心里颇不是滋味儿,他自然知道她干什么去的,往常只见她痞里痞气,这么风姿妩媚的一面倒是第一次见。只是她不过求人而已,需要这样吗?

“傅遥,傅遥。”他低叫了两声,却根本没人理会。

傅遥听见了,只当没听见,她显出女儿姿态也不是为了献媚,不过是扮演一个弱小女人,博取同情罢了。

她进了里屋,发现这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也就是一张破烂小桌,连把椅子都没有。猎户男就在地上铺了一张草席,连个铺盖都没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家还真是穷的不像话。

她笑着走近他,“猎户哥哥,正是所谓救人救到底,我哥哥不能走路,我们希望哥你把我们送出山去,你看如何?”

猎户男并不吃那一套,哼道:“我们兄妹本是荒野之人,不招惹是非的。”他这么说多半是感觉出来他们是被人追了,谁也不是傻子,怎么会明知是非还要往里面撞的。

傅遥又求了两次那猎户男只是不肯,道:“你们在这儿住一晚可以,其余的不要再想,姑娘,夜黑不便,还请不要打扰咱们休息。”

傅遥碰了一鼻子灰,她也料到他不会那么容易答应。笑道:“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兄妹确实有难处,还请猎户哥哥慈悲,也算为令妹行善,保佑她早日康复。”

这一句果然管用,那男子沉默了。就在这时,床上的姑娘突然开口,“哥哥,你救救他们吧,若没有你相助,他们肯定走不出大山的。”

猎户男思索片刻,重要点点头,“等天亮了吧,晚上夜路不好走,天亮之后再说。”

傅遥嘘口气,他这么说算是答应一半了吧。

夜深了,赟启让出一半床给她,两人共躺在一张小床上显得甚是拥挤,不过傅遥也一点睡不着,在定力方面她似乎输赟启很多,一转头他已经进入梦乡。

她叹口气,他倒是心宽,不过也是,一天到晚那么多人暗算他,若是事事都往心里放,早累死几年了。

怕出事,可偏偏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夜半三更,在床上一动不动,连辗转反侧都做不到,正瞪着眼看房顶呢,突然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她也不知自己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听到声响,“腾”地坐起来,也顾不上晃悠赟启,几步踏进里屋,直接把地上的猎户男抓起来,“有人来了,求求你,先把我家公子带走。”

“我妹妹还在这里。”

“我会照顾她的。”

她很急,那些人的目标是赟启,他在这儿实在太危险了。

猎户男看了她几眼,忽然道:“这会儿已经来不及了。”

脚步声已到了门口,有人低声道:“这里有个茅草房,进去看看。”

从窗户都能看到外面隐隐的火光,那些人已接近大门,果然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地方先躲一躲,但这个小房子,一眼能看到头,往哪儿躲啊?

这会儿赟启已经醒了,一眼瞧出情势不对,一指里屋的床,“你可以躲到那里。”

那张床最大,也最宽,大被一盖,缩成一团,也不是那么容易看出来的。这是唯一的躲避之处,也只剩下这个地方能躲人了。

傅遥摇摇头,他的安危比她重要。

“不行,你去躲在那儿。”她跳过去扶他,猎户男却拦在身前,“不行,男子不能去,不能毁了我妹妹的清誉。”

傅遥也是急了,开口就道:“叫他娶你妹妹好了,有了夫家,以后就算死了也不用做孤魂野鬼。”

民间有传闻,未出嫁的女儿若死了没有冠上夫姓,死了之后就会变成孤魂野鬼,傅遥是不相信这个的,但不代表别人不信。那姑娘一看就是个云英未嫁的,她摊在床上,这辈子想嫁出去很难,反正赟启女人一堆加一堆,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分别。

赟启剜了傅遥一眼,这丫头口没遮拦的,什么娶亲,给他找这种麻烦做什么?不过以他的性格就算不满意也不会开口争辩,什么都不如保命重要。

猎户男愣了一下,随后抬起他放进自己妹妹的被窝,两人同盖一条被子。

床上的女子脸上顿时染上一抹红晕,她虽动不了,害羞却还是会的。

赟启担心傅遥,低声问:“你躲在哪儿?”

“我自有办法。”

傅遥迅速脱了外衫,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然后把头发披散下来,这发丝凌乱下来的模样实在像极了刚做完那事的。转头看猎户男,他的衣服似乎还穿的好好,伸手一指,“脱下来。”

那男子低着头,脸上一抹可疑的红色,没想到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害起臊来也跟个娘们似地。

此刻外面已经响起急促的敲门声,那已经不是敲门,而是踹门了,那扇木门哪经得起这么踹,两三下就晃晃悠悠了。

情急之下,傅遥一把抓起他衣服,“呲拉”给扯开了,猎户男一吓,身体向后倒,他的力道带的她站立不稳,顺势倒在他身上,也就在这时,本就支离破碎的门,被大力撞开了。

傅遥想爬起来,胸口疼得太厉害,根本动不了,那猎户男脸红成了一块大红布,张着两只手不敢碰她,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敢动。

在看见屋里一男一女在地上纠缠的情景,门外几人都不禁楞了一下,有人笑道:“没想到这简陋之所,还有这么一对鸳鸯,还真是香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