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文言文说了一堆,什么天地可表,天佑王朝,旗开得胜,傅遥在一旁听着,也就是听懂几个词。随后皇上给他敬了酒,他一饮而尽,站起来高声道:“大军出发——”

顿时呼声更响,所有的将士开始向后转,然后向两侧移动,让出一条道路来。李赟晟一人一骑从大军中飞冲出来,似一只离弦之箭窜到最前,一股天地洪荒唯我独行的气势扑面而来,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坚毅和凛然。

傅遥第一次见这等壮观场面,心也跟着激荡起来,又等一刻,随着大军移动,大地震荡起来,苍茫的原野上伴随着早上未散的晨雾,威沉的铁蹄声声越来越重的回响在人们耳边。随着铁蹄声渐近,高远的天地间瞬时变得肃杀起来,远近之处唯有那整齐的马蹄声声声震荡。

那面黑色大旗绣着腾起的金色蛟龙,猎猎于风中呼卷着,随着李赟晟的身影越去越远。

傅遥还站在原地,痴痴呆呆的看着那军队的背影,还是有人提醒,才意识到自己也要跟着走的。

李赟晟带着的是前锋,她跟着的是中军,人数最众的一队。

大军随后出发了,喧嚣声一片,车轮、马蹄声响起,带起尘土片片。傅遥坐在马上,身前身后的全是一队队士兵。她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忐忑,对前面的路有一种难言的迷茫。战场之上硝烟弥漫,以她学的那点微末本事,要想在军中立足是很难的。

看着身周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孔,心中的豪气忽的涌发而出,她是有名的傅痞/子,怎么能退缩呢?正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不信谁能把她怎么样了。

她这个官是皇上新封的,临时没有准备盔甲,以她的品级,头盔甲叶,都必须是特制,费时颇长,秦副将便临时找了一套别的将军的衣服先给她换上,袖子、裤脚都大,穿上去只能勉强走路。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她这身军服穿在身上实在不怎么出彩,连带的别的士兵看凌子枫的眼神也跟着奇怪起来。或许这些人心中都在想,从哪里来的野猴子,居然冒充将军吧。

傅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尽可能的忽视那些投过来的疑惑眼神。她虽然担了这个押粮官,却根本不需要她押粮,整天像个闲人似地。

大队走出去一个时辰,就听到后面有人大叫,“傅大人,您等等,等等。”

傅遥回头一看,却是皇上身边的陈东。

“陈大人,有什么事吗?”

“皇上让我送件东西给大人。”

那是一口不小的箱子,沉甸甸的,傅遥强撑着抱住箱子,等几个奉命而来的侍卫们走了,她才对身旁的杜怀努努嘴,示意他帮她搬进去。杜怀立刻意会,接过了她手里累赘。

打开锦盒,里面的东西果然丰富的令人惊叹。最上面的是一套银盔银甲,锃明挂亮,头盔上簪着很大一朵红缨。其下是一套做工很是细致的深蓝色军服,拿在身上比了比,大小也刚刚好。

在军服中夹着一封信,看信封的字体似是赟启的笔迹。打开一看,上面用浓墨写着一句话,“一切小心,万万保重。”

看着这一句体贴的话语,她似乎从信中的字里行间,读出了他对她浓浓的关心。能为她想的这么周到,也算不容易了。

傅遥轻叹一声,把信折好,放入怀中,又继续在箱子里翻起来。

在箱子最底层放着一柄短剑,比她平时用得匕首长,又比普通长剑短。这样的长度,让她用来最合适。

第三十六章 男男都爱杜平月

军行出二十里,眼看着天色渐黑。

这里大部分士兵都是新招入伍的,第一次行军,多有不适。秦副将为这些新人考虑,当即下令扎下营寨。

前方战事紧急,隆亲王带着前锋的几营先赶赴战场了,剩下这个秦副将留下来带着大队人马,他们人多,新兵也多,又拉着许多辎重,行军并不快。

傅遥看士兵们安营扎寨,挖土造饭,楔橛拉木,一切都觉得新鲜,看那些士兵们忙活完了,才回到行军帐里。

她尝试着和这些人打成一片,没几日这军中上下都对她印象颇好,见了面都叫一声,“傅大人。”

傅遥也不摆架子,对每个人都很和善,她心里明白,这是人家的地盘,没有谁会罩着她,只能自己给自己博个好名声,广交朋友。有她做一,底下的人也跟着做二,杜平月懂医术,杜怀厨艺好,还有石榴和海棠两个美人在,更是为她的好人缘增色不少。

军中虽然不能留女人,但隆亲王默许了,谁也不敢再说三道四,更何况石榴和海棠两人也长得标致,有美人养眼,一时间倒有不少人对傅遥客气气的。

石榴和海棠在京里的时候是两个待嫁的老大难,几次议亲都没成功,到了这全是光棍汉的军营,人人把她们当成鲜花一朵,姑娘前姑娘后的叫着,两个老姑娘每天笑得灿烂无比,心情比在京城时还好了。

傅小玉从没进过军营,一时也新鲜,每天高高兴兴的,只是他这个大少爷吃过的苦不多,不过几天就各种不适应,吵着要离开军营回家去。

其实傅遥也觉得不适应,尤其最让她麻烦的是上厕所。行军打仗最是纪律严明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均有其管理之法。就拉撒的问题,也与平常百姓家不同。各营区均设有公厕,要求离水源和粮仓较远,离营房也要有一定的距离,但不能太远,以免如厕官兵不能及时归队。各营区内设有公厕的目的还有防止兵员擅自离岗、乱窜营区的功能,各公厕都有专门的后勤兵或轮值兵及时用土掩盖,以免疾病传播和臭气散发。尤其是庞大的军队,在这方面更是注意。各公厕内还有分隔,以维护将领的尊严或兵士间隐私。

可那是在正经的军营里,行军路上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不少人都是随地大小便,经常一不注意就看见个光屁股,还有的年轻小子比赛撒尿,看谁撒的比较远,有时候看见她过来,还叫她给评一评,谁更厉害。

傅遥不想看就不敢不看,弄得尴尬无比,心中暗暗叹息,看来是她平易近人的太过,弄得这些小兵都不怕她了。

还是杜平月心细,专门为她准备了一个马桶,由勤务兵替换洒扫。

大军长途跋涉一月,终于抵达了边疆。

远远的望着无际的沙漠,幽深的远山,许多人心中涌起无尽的思绪。

“大人,穿过前面那片绿林,就是大军的驻地军营了,在这一带经常有敌军出没。”秦副将伸马鞭点指前方,给傅遥提醒。

傅遥点点头,让人传令全军戒备。

此时天色渐晚,傍晚的太阳光不能完全透入,绿林黑漆漆,往里面一走,冷风吹过,竟有了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或许是有了秦副将的提醒,傅遥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几乎是提心吊胆的穿林而出,一时心惧之下,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等完好无损的走出绿林,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虚惊一场。穿过绿林不久,就是木家村,再往前就是久违的军队驻地里了。木家村是一个很小的村落,由于长年打仗,这里的原住居民减少,小山村里也没几户人家。

走过几户凌乱的居舍,远远的就望见气势磅礴的大营了。这里的大营比起燕郊外的那座,大了何止十倍,坚固的营寨都是用长大的青石筑成,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城池,坚固矗立,守卫着逊国的南大门。

大军到来,早有传令兵去城里送了消息,此时营门大开,一队军士分两旁各站立着,等着迎接大军到了。他们一个个笔直挺立,雄赳气昂,竟是极有气势。在队伍最前面站着四个披甲戴盔的大将,手持兵器,横刀而立,像是四位守门的天神。

这四位是南军的副将,将军彭坤阵亡,现在军营由他们四个掌管,从左到右依次是方贺、方辙、方童柄、方子楠,一听他们姓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兄弟,不过他们肯定不是兄弟,长得完全不同,就连籍贯也相隔甚远。

这些镇守的将士犹如久旱盼甘霖,常年受鞑靼族的欺负,终于把救兵给盼来了自然欢喜。隆亲王早他们半月到达,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自有人带他们去住处,准备大军的衣食住行。

休养了一两日,新兵开始操练,主要是由秦副将负责。这位秦副将名叫秦相弩,背地里人家都管他叫秦像女,大半是因为他长得清秀,不过也就仅止于清秀而已,在傅遥看来,他比杜平月差了何止一万八千里。确实也是,以杜平月的小模样,在军营里哈他的男人,能绕着大营排一圈,每天不知有多少在他面前献殷勤,不过都被他打跑了,他下手太狠,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没命,大伙儿对他是敢看不敢碰,哪还有敢捋虎须的?

这位秦副将长得像女人,练起兵却丝毫没半点娘气,每天寅时就把兵丁们揪起来,先绕着军营跑五十圈,刀、箭、阵法,练体力,练耐力,常常练到深夜才肯放人。八万新兵被他练的哭爹喊娘,背地里都快骂死他了。但骂归骂,能让这些新兵尽快投入战斗,能让他们尽可能的减少死亡比率,是身为将领必须做的。

傅遥对此深感赞同,也暗赞这秦副将,看着弱弱的,倒还真有股子狠劲。

隆亲王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怎么用兵的事,常把一些将领都叫到大帐里商议。

鞑靼和逊国交战多年,逊国一直都处于优势,鞑靼族每次来都是一小股军队,烧杀抢掠,抢完就走,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每次兵丁去剿,他们就跑,逊国兵走了,他们又回来了,让老百姓苦不堪言。

边关守将几次派兵都不能与他们主力相遇,这些人熟悉地形,常躲藏在大漠之中,有时候还被他们的主力袭击,损兵折将。

隆亲王对此也颇头疼,连商议了几天也想不出对敌之策。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之间她来到军营已是半年。这段时间,隆亲王一直按兵不动,只叫人密切注意鞑靼的动向,他们去哪个村庄,在哪里出没,都进行了详细探查。

他在加紧训练新兵,经过几月的苦,八万新兵被他们演练的进退有序,倒是颇有些正规军的架势了。

傅小玉看新兵训练,竟激起了他的志气,每天摞胳膊,挽袖子,大有要大干一场的意思。所有的新编入队的军士们也都跃跃欲试,每天擦拳摩掌的想着上战场,大展身手。

傅遥看他喜欢,也心中高兴,自不免暗自思量,傅小玉能不能在军中有些作为,若他有出息,她这个当爹的也能安慰了。

对于军中如何练兵,她也心中好奇,这一天军营里正在排兵演习,喊杀声频频传来,似乎声势很是浩大。她立时被吸引住了,脚不由自主的向练兵场走去。

靠近练武场东面有一个很大的靶场,一队队士兵手持弓箭,屈膝弯身,待得一声令下,万只箭羽齐发。半空中万箭飞舞,如蝗虫过境,乌压压的对着前方的数万靶心飞了过去。

站在校场上,看着一对对排列整齐的军队,心中感慨不已。那挺拔的身姿,如一个个直立的青松,那一张张年轻、热情的面庞,透射出无限的光芒。使得整个军队都显得斗志昂扬。

傅遥也感染了他们的热情,身体里涌出无限的凌云壮志。如果能上战场,跟着这些儿郎一起笑傲沙场,应该也是一件淋漓畅快的事吧。

不知何时杜平月已经站在她身后,露出一抹笑,“怎么?你也有男儿的情怀了?”

傅遥轻叹,“可惜不是真男儿。”

若她是个真男儿,一定也要到战场上驰骋一番,大败鞑靼,保家卫国。

杜平月笑着递给她一碗凉茶,“行了,那不是你该做的事,你还是想想怎么把这茶泡的又香又醇吧。”

傅遥眨眨眼,“这不是有你吗?”她接过茶一饮而尽,她只管喝就好,至于泡,哪个男人愿做就做去吧。

杜平月轻叹,看来想要让她做个正常的女人,这辈子是没戏了。

玄德三年,秋初。

隆亲王终于找到了鞑靼族的踪迹,军队做好了参战的准备。一队队,一排排,武装整齐的凌家军站在教武场上,静等着出征的号角吹响。

军队开始出发了,一队队,一排排庄严威武的队伍从眼前行过,翩翩而舞的各色旗帜,随风猎猎而响,在空中荡出了完美的弧度。

第三十七章 遭遇鞑靼

这次是带队的李赟晟,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那一身逊国的军装穿在他身上,显得甚是英武不凡。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镇静、稳沉、安详,眼神中透着机智、狠辣和冷酷的神色,那股狠厉的感觉竟让人瞧着胆寒起来。

傅遥望着这样的李赟晟,有些出神起来,等她再回过味来,军队已经出了军营,开往前方战场了。

就在前几天李赟晟找过她,说大军粮草所剩无多,让她去押运粮草。

傅遥听到后很是呲了一阵牙,“王爷,您不是说我在这儿只管吃饭睡觉就好,别的什么都不用管吗?”

难得李赟晟这样一个王爷,都因为她的话动容了,低哼一声,“你也说你吃饭,你既然吃饭,也要为军中出一份力,总这么吃白食不好吧?”

傅遥真想咬他一口算了,她好心问他有没有什么帮忙的,他说不需要,这会儿打算做甩手掌柜了,他又说出这种话。

有心不管,好歹担了这个押粮官,且她也不想因为没饭吃饿死了。这半年军营里真的没粮了,几次催促朝廷运粮都没结果,已经有士兵因为吃不饱饭在训练的时候累晕过去,还有的在外面挖野菜充饥。再这样下去必定军心不稳,不等鞑靼族主力到了,他们自己就先饿死了。

待李赟晟走后,她只能点齐一队人马随她去运粮。

临走之前杜怀问道:“咱们真的要去运粮?”

“不运这十几万人吃什么?”

“可哪里有粮可运啊?”

朝廷已经许久没派人送过粮草,今年江南欠收。征收的粮草本不多,要供给这么多人,也确实挺难为的。兵部、户部那帮人多是酒囊饭袋,每次去信催粮,都推三阻四的,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李赟晟也不会叫傅遥出马。他也知道这个人满脑子鬼主意,行兵打仗她不行,但要是论起对付人,她绝对是个中好手。

傅遥深知自己这个时候不出力都不行。若是真有人在这个节骨眼扯大军后腿。少不得要由她去清理障碍。

与她随行是一个副将叫方辙,带着五千精兵负责沿途护送,这个方辙久经沙场,立过不少战功。是王爷身边四大将领之一。他本来可以跟着大将军王在战场上立功的。现在却被派到傅遥这儿来帮她运粮。自然满心的不高兴,对傅遥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傅遥懒得反唇相讥,对海棠和石榴使了个眼色。这两人便你一眼我一语的,硬把个七尺汉子说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气得铁青铁青的。

一路走着,倒因为这吵嘴声音,走起来也没那么寂寞了。

正吵得欢呢,杜平月突然道:“你们清静点,再吵下去把鞑靼吵来怎么办?”

听他这么说,所有人立刻止住嘴,这片地方到处都不安全,真备不住碰上鞑靼族的兵丁。

离开军营后,队伍一路向西而行,放眼望去眼前一片荒凉。这里原本是市镇,不过自从鞑靼来了后,许多地方都荒芜了,房屋倒塌,土地长满野草,看上去甚是凄凉。

沿途走过这些村庄,傅遥心中颇有不忍,她见识过战争的残酷,但像这样类似于屠杀还是让人难以接受的。

再往前走出现很多山,群山像犬牙一样交错在一起,掩映之处,多为悬崖峭壁,地势极为险恶。山间有溪流,河水象飘带一样弯曲流动,长长的,连续不绝,似永远没有尽头。

转过群山之后,却是另一副景象。那是一片空旷的沙漠,无边无际的延续着。辽阔的荒漠看不见一丝人烟。给人一种幽暗,悲惨,凄凉的感觉。

明风悲号,天日昏黄;飞返折断,百草枯死;了无生迹。这里俨然是一个没人愿意踏足的地方。

有诗为证:

浩浩乎!平沙无垠,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

夜风凄冷,傅遥连打了几个寒战,便吩咐军队开始驻扎。五千个人,围聚在一个山坳里,彼此取暖,这里距离鞑靼的地盘太近,他们也不敢生火,怕引来敌军,只能相互依靠着。

杜平月怕她冷,脱下外衫给她御寒被傅遥推却了,她毕竟是军队的主将,若这般畏寒,如何服众?

杜平月低嗤一声,“死要面子活受罪。”

傅遥摸摸鼻子,很觉自己这些天被人洗脑了,什么军人风范,什么英雄气概,一天到晚挂在嘴边,还真以为是什么将军了?

杜平月偏过头去睡他的觉,看着似睡非睡的,耳朵却注意听着四周的动静,忽然他站起来,拨拉身边的傅遥,“快,醒醒。”

“出什么事了?”

“是鞑靼。”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发现一大队人马正从沙漠里跑将出来,那些像蚂蚁般大小的影子越奔越近,看旗帜居然是敌国的军队。

傅遥顿时脑浆子都快吓出来,这一路上都在念叨着别碰上鞑靼,却好死不死的碰上了。这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所幸这些鞑靼还没发现他们,他们正埋锅造饭,准备安营扎寨。

放眼望去,他们人数约有三四万,武器精良,还带着重型弩弓,似是鞑靼的主力。难道隆亲王没和他们主力相遇,倒让她给碰上了吗?这么想着,便觉头皮开始发麻。

人家人多,他们人少,武器也稍逊,硬碰硬是肯定不行的,若被敌军发现,这么些人一个都别想活命。可如何是好呢?

身边许多兵丁还睡得昏昏沉沉的,敌军离得还远,好多人都没发现,傅遥一拉赟启,两人潜到方辙身旁,轻轻把他摇醒。

方辙一睁眼,看见是她,不由道:“出什么事了?”

引着他去看那大器,方辙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运气怎么这么好,都走到敌人的包围圈来了。

“傅大人先走吧,属下誓死护卫您离开。”

这话听着倒好听,可这里一面是山,另外三面都被堵了,能出得去才怪了。不知是哪个人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到了这会儿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想办法突围了。

傅遥突然道:“你说咱们有没有办法从后面绕过敌营,突袭他们?”

方辙略一思量,按说从山后绕过去不无不可,只是山路难走,这么多人,又拉着几十辆车根本难以成行。

叫过两个校尉,几人合计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把车马都弃了,徒步上山绕到后面偷袭。

鞑靼只是偶然路经此地,根本不知道这山腹之中埋着兵,这也是因为傅遥惜命,选了这么个风水宝地,当时让兵丁把车马都赶上来,不知有多少人她骂呢。

要真当时依了方辙把营扎在下面,这会儿早叫鞑靼人发现了。或者这也是老天爷给他们的机会,该着她立功了。

五千人都弃了车马,火把也不敢点,摸着黑往山上爬,有对地形熟识的兵丁在前面带路,后面的人手牵着手,如一条长龙般盘旋着往山上走。

傅遥刚开始还能跟上,到了后来累得气喘吁吁,速度也慢了,杜平月干脆背起她,不一刻便爬到队伍前面去了。

按照计划,方辙带三千人从左侧偷袭,剩下两千人交傅遥指挥,傅遥对打仗一窍不通,直接扔给了陈尧,他说怎么着,她照办就是。

陈尧果然不愧是将门之后,他让两千人身后拖着树枝,佯装大军来袭,身上背上弓箭,一边跑一边放箭。每个人拿三四个火把,用衣服布包起来的木棍,浇上桐油,点火就着,看见有营帐的地方就扔过去。

黎明之前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也是人们睡得正香甜的时刻,这帮鞑靼带队的正是左岸大王,他们一心想绕过此地去偷袭隆亲王的主力,却没想在这儿遇上了埋伏。

方辙带人杀进来的时候,许多人还在睡梦中呢,还闹不清怎么回事,脑袋就被砍掉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匆忙传令调兵,营里已经杀的乱套了。

方辙也不敢恋战,只叫人随打随放火,火光冲天而起,不少人都是被大火活活烧死的。就在这时,傅遥带的两千人马带着腾腾杀气,追了上来。

看见远处烟雾腾腾的,不少鞑靼兵丁都喊起来,“逊国大军到了,李赟晟到了。”

恐惧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就好像瘟疫一样,传播速度之快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鞑靼兵开始溃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边跑还边喊:“李赟晟到了,李赟晟杀来了。”

傅遥听得直扼腕,真是人的命树的影,早知道她就做一杆四皇子的大旗,扛到哪儿人都怕到哪儿。

她是满肚子坏水,走到哪儿让人把火放到哪儿,还专叫人挑囤积粮草的地方烧,几大车粮草都被烧了个干净。

他们人少,直逼退就行,并不敢恋战,眼看着敌军溃败,慌忙鸣金收兵。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等那些人回过味儿来,再整队,他们想跑也跑不了了。

第三十八章 鬼怪劫船

清点人数,五千人折损了一千,重伤五百。这也算不错了,若是和敌军正面冲突了,备不住就全军覆没了。

时间紧急,他们也容不得回营整顿,叫两个哨兵回去禀报,剩下的去拉着他们的车,抬上伤员找粮去了。只是不知隆亲王知道他们遭遇鞑靼主力之后,会做何感想,他带着人上西北,结果人家主力却跑到西边,之间的偏差可不止十里。

方辙受了点伤,行动不便,傅遥叫他上车上养着,领军带队任务暂时交给陈尧。虽然在战场上陈尧表现不俗,但他不是军营的人,又没官职,难免有人不服,吵吵嚷嚷的,方辙虽没说话,那嘴都咧成柿子了。

傅遥无奈,只能自己管辖这些人,她不是管不了,只是当腻了官,实在懒得操这干巴心。后来表面上是她在管,背地里却让杜平月和陈尧做决定,什么时候安营,走哪条路都是他们说了算。

就这样走了五六天,终于到了运粮的中转站,如傅遥所料的一样,这里根本没半粒粮食,问了中转站的守官,据说已经好长时间朝廷没往这儿运粮了。

傅遥气得破口大骂,这帮吃人饭不拉人屎,鼻涕哈拉甩一地的混蛋,不送粮食,叫朝廷的十几万喝西北风啊?

现在到京城去运,一时哪儿来得及,只能先从附近的几省调粮。她是押粮官,自有朝廷的调令,叫人火速去周边调粮,只是去了一连几天一点回信都没有。

后来派出去的人回来,都说府库里没粮,各州府官员还专门带着他们在里面看了看,果然是一粒都没有。还有的说,早在几天前州府就奉命把粮食运出来了,只是刚出陕西就被劫走了。如果只是一个府的也还罢了,几个府全这样,这明摆着不想叫人活了。

这些天骂人骂得太多,这会儿倒一句都骂不出来,她就说李赟晟不会平白叫她来的,想必他早已叫人打听过,知道是这么个情况,才叫她来收拾烂摊子的吧。

这小子又阴又坏,岁数不大,却满肚子算计。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不管用了,十几万张嘴等吃饭呢,这粮运不来也得运。只是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赟启知道不知道,李赟晟不会不奏,他这个皇帝怕也是两难吧。

事情都挤兑到她身上,只能自己想办法,忽然想起临走时易南风跟她说过,若是有一天实在找不到粮时就找他,他到底是有未卜先知之能,还是那时就知道了什么呢?

让杜怀到京里送个信,求他筹备些粮草以解燃眉之急,然后挨个府的开始查,她到底要看看,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扯国家后腿。

第一个目的地就是临近的淮安府,这里是商业交汇之地,交通要道,三教五流云集,是最好的寻访地。

在苦哈哈的军营里住了几个月,早把肚子里的油水控干了,所以一到淮安,第一件事就是先到酒楼上大吃一顿,点上几个热菜,烫上一壶酒,美美的喝上几杯。

一行的几个人也都是馋疯了,一个个跟饿嗝似地,几盘菜刚上来就见底了。尤其是傅小玉吃得那个香啊,差点把筷子都当鸡爪子啃了。

傅遥甚觉丢脸,还得笑着跟人解释,“这孩子打小有毛病,不能看见吃的,要是不吃他难受。”

别人是司空见惯了的,陈尧和方辙都掩嘴笑,傅小玉也不介意,只道:“军中伙食不好,整天跟喂兔子似地,好容易出来,还不叫人吃饭了?”

傅遥笑道:“自然没关系,你吃,敞开了吃,丢人你爹是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