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连忙点头,严妈传了两个小丫头进来服侍,自带虹儿出去收拾。

两人相对无言,因为仙儿,她今早的行为谁也无法责备她,谁也无法忽视她的存在,一个人肯做低做贱到这种地步,都不知该以什么心情和态度对待她了。

仙儿达到了目的心情大好,早上的努力没有白费,就是要让人所有的人都无法忽视她,都觉得亏欠她,高兴地带着不明其里的杏儿来到了厨房。

主厨里正热气腾腾地,饭菜香气四溢,管事的章大嫂监督着厨子装好饭菜,再查无误又装到食盒里,一一递给各房来取的奴才。

老夫人、侯爷和夫人是想吃啥点啥,当然得宠的奉直奉贞和奉纯一家,虽然明面上不能随意点,可实际上还不是由着他们的性子。

仙儿用手扇着热气,点起脚尖走进去,章大嫂忙说:“老太太起来了?这早饭全部按照她老人家的要求做好了,你小心提好!”

刚准备把老太太的食盒递过去,见仙儿一身新衣看着她直笑,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打嘴:“你看看我这记性,早上起来都忙糊涂了,昨晚还喝了姑娘的喜酒了!”

仙儿笑得弯下了腰:“章大嫂真是个有趣人,对老太太可真忠心,逮空我一定告诉她老人家让她开心开心!”

章大嫂满脸堆笑:“谢姑娘有心了,又美貌又灵巧,难怪命好!”

说完把奉直的食盒递过去,又把另两个小食盒的递给杏儿:“姑娘拿好了,这大的是公子的,两个小的是两位姑娘的。”

又压低声音说:“姑娘以后嘴馋想吃什么了,就来说是公子想吃,我让厨子做最好的!”

仙儿笑着点头,正接了准备走,善姨娘的丫头红英冲过来推了章大嫂一把,骂道:“你这个势力的小人!仙儿不过是一奴才,想吃什么你就做什么,三公子说早上想吃鸽蛋羹,你就是要做成鸡蛋羹,每次害得我交不了差挨打,我今天跟你拼了,免得回去又挨打!”

说完就来抓章大嫂的头发,章大嫂也骂道:“一个鸽蛋一两银子,一碗蛋羹得十个蛋,你没看看姨娘和三公子的每月的伙食费够不够?那个月不是老太太贴钱才够你们主子吃喝?难道还让我倒贴了工钱不成……”

仙儿不敢耽误,拉着杏儿赶紧离开,食盒又重,等到回房已经气喘吁吁。

若水示意小丫头接过来:“姐姐辛苦了,快坐下来歇歇,以后就让小丫头去吧。

仙儿点头谢过,却不坐,只是看着奉直,奉直无奈,只得说:“你辛苦了,也坐吧。”

仙儿连忙谢过稍稍侧过身坐了,杏儿提着两个食盒,为难地看着她:“姑娘,这两个食盒该摆哪儿?”

奉直不解地问:“怎么这么多食盒?”

仙儿忙起身:“回公子的话,这两个食盒是我和若水妹妹的。”

杏儿连忙说:“刚才姑娘为取食盒差点被善姨娘房里的红英打了一顿,幸亏章家嫂子拉住她,让我们快跑!”

奉直再不喜欢仙儿,也听不得他被其他奴才欺负,总是自己的屋里人,要打要骂也是自个的事,愤愤地说:“这个善姨娘就是一点也不省事,也不看看老太太一个月要贴她们多少银子!”

仙儿忙说:“公子别生气了,她只打了我一把就被章大嫂拉住了,没事的。咱们快吃饭吧,等会还要去见夫人。”

奉直不再言语,烦闷地看看两个小食盒:“摆一块吃吧,也没有外人!”

仙儿和杏儿相视一笑,连忙把三个食盒的菜摆了满满一桌,她的若水都是些简单的家常粥菜,倒也精致可口,奉直的就不一般了,光是粥就有三鲜鱼脍粥、红枣莲子粥、鸡丝青菜粥三样,面点有五种,小菜有三荤三素等等,让人食欲大振。

若水正待替奉直盛粥,仙儿连忙接过去:“若水妹妹坐着吧,姐姐做惯了,还是我来做!”

若水讪讪的缩回手,看着仙儿熟练的盛粥、布菜,只好闷闷地说:“姐姐辛苦了,也坐下吃吧!”

仙儿低头不语,奉直无奈说:“坐下一起吃吧,让丫头们动手吧。”

仙儿连忙谢过坐下,三人一声不响地吃着饭,气氛压抑而沉闷,奉直草草吃过,漱了口端着茶闷坐不语。

他知道和若水独处的时间并不会很久,很不愿有人打扰,可偏偏这个仙儿殷勤周到,自甘低贱,又处处为他们着想,让人无法忽略,就这么硬生生地横在中间。

第二卷 庭院深 四十七、三人(一)

奉直把若水拉到门外,笑着指指匾额:“若水你看,我把这院的名字换了,你可喜欢?”

若水抬头一看,“子墨院”变成了“云水居”,暗含她的名字,心下欢喜,又有些担心:“这样不好吧,还是换回来算了!”

“没事,娘说以前的名字书本气太浓了,让我自个想个名字换的,如果有外人问起就说本来就是这个名字!不会妨着你的。”

若水想想他说的有道理,而且都已经做好挂上去了,再换太麻烦了,就点头答应了。

看看时辰也不早了,严妈催促奉直快带着若水和仙儿主仆四人,一齐去见于夫人。

一路上花木招展,春光明媚,奉直和若水却心情郁闷,有仙儿在,他们想说一句贴心话也不得不顾忌她,特别是严妈还说老夫人心疼重孙子,怕年轻人不知轻重伤了孩子,才一并赏了仙儿过来,以后要让若水多养着身子,晚上让仙儿多服侍。

严妈心里也很疑惑,若水有了身孕,按说老夫人和夫人怕伤了孩子早就不让和奉直过夜,这会怎么不管?她才不信昨夜若水留宿整夜的事她们不知道,而且还一再交待若水有孕的事要保密,严妈心里一激凌,莫不是两人存了什么心思?

堂上,于夫人端坐着,青姨娘侧坐一旁,看到奉直面色沉闷地带着两个通房丫头过来,明显是不太痛快,于夫人有点心疼儿子,见他行了礼忙让丫头看坐。

若水和仙儿主仆四人恭恭敬敬的跪下,奉直心疼若水腿疼,母亲面前又不敢造次,于夫人看在眼里有点黯然。

“别跪了,都起来说话吧,再跪下去,儿子就该怪我了。”

奉直被母亲说破,脸上一红,还是忍不住扶若水起身,仙儿神色依然十分谦卑,没有丝毫不满之色,于夫人暗想,这丫头小小年纪城府如此之深,不是大善就是大恶,不过老夫人身边的人,她更相信是后者。

不过一个通房而已,比奴才强不了多少,用不着她费心,只要儿子以后看得起正室,其他私事也不宜管得太多。

想想淡淡地说:“现在主母没过门,你们要听从严妈的安排,尽心服侍公子,这样吧,公子晚上在谁屋里过夜,就由谁早起侍候梳洗,如果公子一个人住主屋,你们俩早早起来一起侍候。记住不可让公子太过贪恋床第之欢,男人总是要干大事的。更要和睦相处,不许生出事非来。”

两个连忙应声答应,于夫人不想多管,赏了一套首饰就让退下了,留下儿子说话。

奉直见她们走远,连忙喝退丫头跪下:“娘,儿子不想要那个仙儿,又不好退回老夫人哪里去,求娘把她要过来侍候吧,她现在还是清白之身,以后配小厮怎么的都行。”

“怎么了,我看这仙儿姿色不错,为人也乖巧伶俐,你这样嫌弃她?”

“不是的母亲,她总夹在我和若水中间,从我早上起床到现在一直在面前晃悠,也不肯好好呆在自个的屋里,看着心烦。”

于夫人有些兴灾乐祸,老夫人还不是想在孙子身边安插一个心腹,孙子却一心想退回去。

想想还是正色道:“这样不妥,老夫人赏的人断无退回去之理,哪怕白养着,至于你宠不宠她是你的事,谁还能逼你。你那儿地方也多,找一处让她住着,眼不见心不烦,我刚不是说了,你在谁屋留宿就由谁侍候,她总不能厚着脸皮每天早上跑到人家院里去,再说了侍候你也是她的本份,不可再说什么把人退回去的话了!”

见母亲安排妥当,奉直只得占头答应,想想还是不甘心地说:“儿子不是马上要娶凌家二小姐了吗?祖母为什么还要送仙儿过来?”

“儿呀,这你就不知了,你娶亲前突然把一个刚进府几天的蜀郡女子收房,难免有人说三道四,仙儿是家生子,经历简单清楚,谁也不会怀疑什么,老夫人是为了替你们遮人耳目才一并赏了她的,你可别怪老夫人!等会去向她道个谢。”

奉直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谢过母亲,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就离开了。

仙儿没有回云水居,托词探望哥嫂就直接去见老夫人了。

见她还记得来向自己谢恩,老夫人倒也欢喜,不过也眼尖地发觉,昨夜她并未承雨露恩情,这也是预料中的事,她总不能连孙子的床第之事都管,又不是正室,管他宠谁呢,何况云氏肚子的孩子被两人自个折腾掉了更好,省得费心做孽的。

“仙儿昨夜不在身边服侍,看老夫人气色不错,可还休息得好?”

老夫人乐得哈哈大笑:“难得仙儿收了房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我一想着又要抱重孙子,心里直乐,气色当然就好了。”

仙儿面露娇羞:“老夫人说笑了,仙儿哪有这个命,就是有,也是托老夫人的福气!”

老夫人连忙嗔她就是嘴会说,又问到:“奉直待你可好?云氏有无逾规之处?”说完定定地看着她。

仙儿抬起头,刚好看到老夫人眼里的一丝精明,连忙低下头,想到今早看到的大红囍字,还有若水在主屋留宿一夜的事,迟疑了一下,马上明白,老夫人哪能真管孙子宠哪个通房的事,又不是正室,她那么多耳目,还能不知道孙子昨夜做什么,只要不引起事端是不会管的,说不定这会是试探自己,如果自己照实说了可是两边都不落好,以后还会处处提防自己。

心思百转间,连忙笑着说:“老夫人说笑,我是老夫人赏的人,二公子哪能对我不好?严妈安排的住处用具齐全细致,皆和云姑娘一模一样,无半点偏颇之处。云姑她也并无失礼之处,与我姐妹相称和睦相处,早上还是我们俩一起侍候公子梳洗呢,早饭也一起吃!”

见她回答妥当,老夫人暗自赞许,果真没看错,仙儿确实乖巧懂事,让她侍候奉直让人放心。

看她面露欣喜,仙儿明白自己刚才想对了,老太太确实是护着孙子,一个通房受不受宠才不在乎呢,自己服侍她多年又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可心些的奴才罢了,看来以来要装得更乖巧懂事,毕竟脚跟还没站稳。

正待回话,奉直不等通传径自走进来,看到仙儿也在愣了一下,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谢祖母处处为孙儿着想,孙儿以前不懂事,还请祖母原谅!”

说完也不起身,狐疑地盯着仙儿,心想她是不是来告状的。

于老夫人明白他的心思,示意仙儿扶他起来落座。

“奉直,你明白我苦心就好,哪件事不是为你着想?刚仙儿还说你对她好,住处用具安排得妥当,还说云姑娘也懂事守规矩,与她姐妹相称和睦相处。这就好,我把她们两个赏给你就是为了把你服侍好,如果两个闹起来成什么事了!”

奉直放下心来,感激地看了仙儿一眼,仙儿顿时心花怒放,娇羞地一笑,内心更佩服和感激老夫人了。

老夫人把他们俩的眉来眼去都看在眼里,有意制造机会让他们接触,总是自己的心腹,比外人得宠强多了。

“奉直中午就别走了,留下用了饭吧。仙儿细心,等会去厨房看看今天有什么新鲜物事,好好地做了孝敬上来。”

奉直想到若水,想拒绝又张不开口,只得点头答应了。既然留下了只好暂时把若水放下,想着法子说笑话讨老太太欢心,一面讲着外出游历见的稀奇古怪事,一面怪声怪气地学人说话,直把老夫人、李姑姑和仙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仙儿突想,假如没有了若水,是不是奉直也会有点喜欢自己呢?看他边讲边揉着肩,鼓起勇气走过去帮他捏肩膀,奉直脸一红,想推开又顾着老夫人的面子,再说她刚才还在老夫人面前说若水的好话,这会又确实捏得舒服,就安心承受着。

仙儿却趁老太太喊李姑姑给她擦眼泪的当儿,在奉直耳边低声说:“等会我就说是公子要吃,让厨房挑好的做两份,给若水妹妹也送一份过去。”

奉直见她确实真心为若水考虑,觉得自己一心要赶她走有点过份,忙转过头道谢,刚好对上仙儿紧致光滑的脸和含情的双目,脸一红连忙转过身。

老夫人看在眼里高兴,连忙说:“小俩口欺负我年老耳背,当着我的面就说私房话,秀容你年轻耳朵好使,可听见刚才说什么?不许帮着他们瞒我!”

李姑姑见老太太今个心情好,连忙凑趣道:“我听了个大概,好象说要加紧抱什么大胖小子的,反正也没听清楚!”

仙儿和奉直躁得满脸通红,可是老太太的“小俩口”三个字仙儿听着却百般舒畅。

老夫人笑骂道:“你看看这两个没脸没皮的,这种话也当着咱俩的面说,背后还不知成什么样?罢罢罢,只要明年有重孙子抱,我也不管你们的事了,只是别失了分寸被下人看笑话!”

奉直尴尬之余想解释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默认了,仙儿更是娇羞满面。

中午厨房见是老太太发话,无不使出全身招数,做了满桌精致的饭菜,仙儿得了老夫人的命令同桌进餐,弥补了昨夜没有和奉直同桌的遗憾,更加侍奉得百般殷勤。

又找机会告诉奉直说凡是好菜若水妹妹那儿都有,有严妈和虹儿、杏儿陪着,奉直放了心,也感激仙儿,就一起高高兴兴陪老太太吃了顿饭,又把一小瓮老太太存下的好酒取出来喝了,除了仙儿不饮酒,三人都喝很尽兴。

第二卷 庭院深 四十八、三人(二)

吃完饭老太太头晕晕的想睡,见奉直也酒意渐渐上来,一面懊悔不该由了奉直的性子喝,一面嘱咐仙儿送回去好生侍候。

出了屋门,瘦弱的仙儿用尽全身力气扶着奉直,奉直酒劲上来晕乎乎的,也不好意思推开,就任由仙儿把自己的胳膊架在她瘦弱的肩上,扶着他回去。

若水和奉直、仙儿一起去见夫人,结果奉直留下陪着说话,仙儿托辞看嫂子半路走掉,只剩她一个人闷闷地回了云水居。

一个人难免胡思乱想,也许是因为孕期反应吧,她整天困倦无力和心烦,情绪会突然变坏,想着奉直没回来,仙儿也没回来,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等到午饭时间,他们还没回来,也不见派人来传话,严妈就派人去传饭,小丫头却吃力地提着两个重重的食盒回来了,说是仙儿姑娘交待让章大嫂准备的,她和公子陪老夫人吃饭,特意让厨房挑好的准备了双份,请严妈还有虹儿杏儿陪云姑娘一起吃中饭,她和公子还要陪老夫人,暂时回不来。

若水盯着满满一桌精致可口的菜,心里十分难过,她等了满满一上午,他们俩却在一起,仙儿一定又是百般殷勤,让奉直无法抗拒,更可悲的是自己想吃几样好菜,还要借着她的光。

严妈见她难受,不好多说,只能不停地夹菜,劝她保重自个的身子,暗想以后难过的时候还多着,提早适应一下也好。

匆匆吃过饭,若水想回房休息,又怕奉直回来看不到她,索性令虹儿从奉直的书房搬出琴,坐在亭子里心神不宁的拨着,拨了几下想到是午睡时间不好吵人,又停下来坐着发呆。

昨夜柔情缱绻,早晨还未起床,仙儿却已经横亘中间,虽然殷勤倍至,却象心头一根不疼不痒却拔不掉的软刺,时刻提示着她的存在。

终于看到他们回来了,远远看着奉直的胳膊搭在仙儿的肩上,好象是搂着她,守门的婆子迎上去也被推开,若水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静静地坐在琴前看着他们,心神俱乱。

虹儿见她神色不对,正待劝,发现奉直脚步不稳,连忙说:“小姐,公子好象喝了酒,被仙姑娘扶着!”

若水心头稍稍好受一些,虹儿正待去帮忙,若水喝住:“别去了,那么长的一段路都扶回来,人家马上就到了,哪用得你帮忙!”

说着奉直扶着仙儿已经走近了,看见若水在亭子里等她,连忙推开仙儿,扶着柱子站稳,满身的酒气:“若水,这会子怎么不睡还在这等我?可要当心身子。中午吃得怎么样?饭菜可还可口?我在祖母那边脱不了身,幸好仙儿有心吩咐厨房挑好的再做一份送过来,要不我哪能心安?来来来,咱们去你屋里歇一会,那地方清静!”

见他事事想着自己,又百般体贴,若水倒觉得自己太计较了,老太太要留人吃饭,他也不好推拒,喝多了仙儿扶着也是应该,要不然摔了怎么办?

连忙面色一缓,笑着谢过仙儿,就和虹儿扶奉直回屋歇息了。

仙儿看着他们走了,立即敛了满脸的笑,目光狠厉,心里恨极了,自己辛辛苦苦侍候了一中午,还要厚颜求人给若水准备好菜,这会子把人送回来,就成了多余的。

若水就是奉直的宝贝,一点委屈和辛苦也不能受,事事都先想着她尽着她,自己就是那操劳受苦的使唤丫头,要付出十倍的努力,才能得到他一丁点的认可。

若水和虹儿扶着奉直,被他满身的酒气熏得心头难受,连忙跑开扶着树连连做呕,奉直大惊,忙喊:“若水!你怎么呢?虹儿,快去看看!”

仙儿远远看到,连忙收敛心思快速赶上,扶住若水轻轻捶捶她的背:“若水妹妹怎么呢?刚刚还好着!是不是被公子酒气熏得?要不公子去主屋歇息吧,小心熏了若水妹妹!”

若水半天才缓过来,喘息着说:“没事,姐姐中午使人送的菜好,我贪嘴多吃了些,这会子好多了!”

奉直心疼她是有身子的人,想了想还是说:“你回去漱漱口,喝杯热茶,好好歇息一会,我还是去主屋睡,仔细又熏了你,等酒劲过了再来看你。虹儿扶你家小姐过去,细心照料着,不可大意,茶要热热的,泡的淡一些。仙儿传人把这里仔细收拾干净,再去厨房吩咐章大嫂使人糯糯地熬上素粥,准备几样精细清爽的面点和开胃小菜,晚饭时辰送到云姑娘院里,肚子吐空了睡醒会饿的。”

若水虽然不舍奉直离开,可是当着仙儿的面也不好强留,又觉得仙儿和她身份一样,不能总让她侍候自己,笑笑说:“仙儿姐姐还要扶你回去,就让虹儿去吧。”

仙儿连忙扶住脚步不稳的奉直,满脸堆笑:“妹妹身边怎可少了人服侍?严妈这会恐怕正午睡,还是不要打扰她老人家了,让杏儿去吧,我送公子回去歇息。

若水眼看着仙儿扶奉直回主屋歇息,心里难受,无奈自己身子不爽快,只好带着虹儿回去歇了。

躺下心情烦闷焦躁,想着奉直和仙儿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会子严妈也睡着,旁边再没外人,奉直又喝了酒,会不会一时情热做下什么?可仙儿也是奉直的女人,怎么着都是应该的,自己又能怎样?越想心越烦,翻来覆去半天,才迷迷糊糊睡去。

仙儿扶着奉直回房,脱了鞋袜和外衣,费力地把他安置到床上盖好被子,虽然累得气喘吁吁,心情却无比爽快,终于有了和他独处的机会,特别刚才若水心情十分低落,终于也让她尝到被冷落的滋味了。

奉直酒劲渐渐上来,浑身酥软无力,迷迷糊糊的躺着,觉得有一双轻柔的手用温热的巾子擦了他的脸,又轻轻揉着他的两鬓和额头,直觉是若水,可是眼皮重得抬不起来,轻轻拉住她的手,嘴里呢哝着:“若水,你是有身子的人,仔细我们的孩子,别累着了,来,过来躺着!”

说完不由分说,往里挪挪,把仙儿拉到身边躺下,手搭在她的腰上沉沉睡去了。

仙儿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浓密的长眉、英挺的鼻子和轮廓分明的双唇,这是她渴望很久的容颜,终于可以在他睡着的时候,大胆地端详和触摸了。

奉直感受到了,嘟哝一句把她的手拉下来,翻身半压在她身上又沉沉睡去。

仙儿心都要跳出来了,依偎着结实的胸膛,轻轻地阖上眼,细细感受着他的体味和呼吸,幸福得浑身颤栗,面色潮红,几乎快要晕过去。

可很快意识到这种幸福是偷来的,奉直也只是把自己当成了若水才会这样亲密,有她占着他的心,自己纵使费尽心思得不到半点柔情蜜意,在他心里只能是一个好使些的丫头罢了。

想想心里涌上许多恨意,奉直初见时要把她退回去的情景象一根刺扎在心上,时时滴血,时时疼痛,只有把若水赶去才能除去这根刺,这温暖宽阔的怀抱才能属于她。猛然又想起刚才奉直说若水有了身子的话,仙儿一惊忘了身旁的奉直,一下子坐起来。

奉直仍迷迷糊糊,咕哝了一句眼皮也没抬,翻了个身又睡去了,见没吵醒他,仙儿才放下心来,暗怪自己鲁莽,思索半天轻轻下床,含痴带怨地看着沉睡的奉直,心里爱得不行,强压住心头的狂跳,低头在他满是酒气的唇上轻轻地吻下去。

正心旌摇荡、意乱情迷之际,门轻轻被推开了。

仙儿惊得猛回过头,却是杏儿捂着嘴吃惊地站在门口,顿时放下心来,又象做贼被抓个现行,又羞又恼,狠狠瞪了杏儿一眼,拽住她匆匆退到外面。

杏儿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轻声求饶:“求姑娘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保证不会乱说的,你打我骂我出出气都行,千万别赶我回厨房做杂活去,我以后再也不敢乱闯了!”

仙儿咬着牙狠狠拧了一下她的脸蛋,压低声音骂道:“死蹄子!也不长长脑子!公子的卧房岂是你随意进的?竟敢在我面前不自称奴才?要不是看在以前的情份上,看不把你卖到妓院去!”

杏儿忍着疼,既不敢躲闪又不敢求饶,只忙不迭磕着头。

仙儿怕惊醒奉直,也不敢太声张,踢了一脚令她滚一边去,细一思量,收敛一下自己的情意也好,这会奉直正爱若水的紧,他本不是放浪滥情之人,必不能一下接受自己,若他惊醒之后因为羞怒更瞧不起自己,说不定就因此再无得宠的机会。

面色一缓说:“算了,看在以前的姐妹之情和这几天还算忠心的份上就不怪你了,只是以后千万要小心从事,这可是服侍主子,不比在厨房涮锅洗碗,必须事事按规矩来,要不咋死都不知道。刚交待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杏儿怯怯地说:“奴才都按公子的交待对章大嫂说了,她说定会安排妥当,请姑娘放心。”

仙儿想想,从手上褪下一个金箍子递给她:“好,你总算中用了些,再去厨房一趟,把这个给章大嫂,说是给公子和老夫人也照那个做一份,晚饭时辰送过去,再找个洁净心细的丫头,将鲜藕洗净去皮,放在玉臼里捣烂,滗出一盅汁子送过来。然后你再去我屋里,把老太太赏的贡菊拿过来。”

第二卷 庭院深 四十九、三人(三)

仙儿呆呆地坐着,想起奉直说若水有孕的事,震惊之后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该不该去告诉夫人和老夫人。

如果老夫人和夫人知道,定不会让人抓住证据有损奉直名声,私奔不说,竟然还未嫁先奸,这传出去也太骇人了,她们必然为了保全奉直的名声撵了若水,说不定还直接想法子要了她的命,如果是那样,就再没人和她抢奉直了。

想着再也按耐不住,下定决心先去告诉老夫人,刚好杏儿传话回来。

面色一凛压低声音叮咛到:“杏儿,我有点事出去一趟,公子一时半会醒不来,你乖乖在外面侍候着,等我回来,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一个人在卧室里服侍公子。记住别让任何人进去!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以后少不了你的好!”

杏儿忙不迭答应,并一再保证做到,贴身丫头可比在厨房打杂舒服体面多了,哪怕只是个通房丫头的丫头,她才不想惹恼仙儿被送回去。

安排妥当,仙儿急急地向老夫人院里赶去,一定要趁奉直未醒之前赶回来,若被他疑上自己一生可就完了。

来到院门口,仙儿却犹豫了。刚若水莫名作呕,明眼人一看就会怀疑有孕,倘若老夫人知道后,一怒之下对若水或撵或罚,自己的嫌疑是最大,奉直略下些功夫就会知道自己趁他睡着来看过老夫人,以奉直对若水的看重,岂可轻饶自己?那这一生不是活寡守定了?更别说什么生儿育女升姨娘了,永远都是不如流的通房丫头。

顿时迟疑了,扶着门框站定,迟迟没有跨进去,正不知该是进还是退,守门的婆子眼尖,见是老太太的红人来了,又新被二公子收了房,忙不迭殷勤地迎进来。

“哟,仙儿姑娘来了,姑娘可真是有心,都成了公子的屋里人,还不忘一天几趟地来看老夫人,难怪老夫人和公子疼你!快快进来吧,老夫人这会可能睡醒了!”

这一嚷嚷,仙儿不进去也不行了,连忙换上笑脸一再致谢,然后身不由己的跨了进去,边走边思索着待会见了老夫人该怎么说,总不能什么事也没有又跑过来,才刚离开不到一个时辰而已。

进得屋里,两个小丫头侍立着,忙过来见礼,说是老夫人刚刚午睡醒来,李姑姑端了茶进去,仙儿谢过,很快已经想好该怎么说。

进去后老夫人半倚在床上喝着茶,李姑姑拿着巾子给她擦嘴,看见仙儿进来都很不解,这不午饭后刚走吗?莫不是有什么事?

仙儿很快见了礼,急切地来到榻前,满面忧色的察看了一下老夫人的脸色,这才放下心来拍拍胸口。

“还好,老夫人脸色很正常,看起来精神不错,我正后悔中午不该由着老夫人的性子喝,在那边担心的不得了,想过来看看又要服侍公子脱不开身,又怕打扰了老夫人午睡。这会公子已经服侍睡下了,我让杏儿守着,抽空过来看看老夫人,这下我可放心了!”

老夫人面色一喜,这丫头真是个有心人,笑着说:“我的儿,你有心了,既要顾着公子又要操我的心,难为你了。我年轻时就喜欢喝两口,还有些酒量,那点酒不碍事,老了也没那么多瞌睡,不过打个盹罢了,这会好多,正待喝口热茶起身你就来了!”

说完面色一顿:“公子院里那么多人就忙你一个吗?云氏和严妈呢?也不帮着点!”

仙儿连忙笑着说:“严妈年纪大了,可能想着老太太赏了两个人侍候公子,还能都不中用?那会子已经睡下了,我想着她年纪大了,每天操那么多心,就没打扰她。”

老夫人面色稍缓:“你真是个处处为别人着想的孩子,也肯体谅老人,你走了我都有些不习惯。严妈就不说了,那云氏呢?难道她也老得不中用了?”

仙儿笑笑接过她的茶盅,坐在榻沿上:“老太太中午只知道由着公子的性子,让他喝得满身酒气,云妹妹娇弱些,本待服侍却被熏得作呕,我怕她身子受不了,让丫头扶着回去歇了,老太太莫要怪她,要怪就怪你老人家太宠孙子了。”

老夫人面色顿变,盯着仙儿的眼睛问:“你说云氏被酒气熏得作呕?她有这么娇贵?莫非有什么病?”

仙儿顿时明白老夫人早已知道若水有孕的事,幸好自己多了个心思没有鲁莽,心念百转间笑道:“老太太不知,你刚才和姑姑也喝了酒闻不来,可我们这些没喝的人闻着真是酒气熏天,难怪云妹妹受不了,要不是实在没人服侍,我要被熏跑了!”

老夫人马上收敛神色,一幅懊悔的样子,拉住仙儿的手:“你看看我晓得又要抱重孙子,高兴的都糊涂了,由着奉直的性子喝,自己在这好睡,倒害苦了你们。我都忘了,奉直这会子可好?”

“老夫人放心,公子现在睡得正沉,我已经准备好了解酒的东西,幸好老夫人平时教我,这会都派上用场了,等他睡醒了再喝了这些东西,自然会好的。我还吩咐厨房给老夫人和公子糯糯地熬了素粥,准备了精细清爽的面点、开胃的小菜,晚饭时派人送过来,老太太也用一点胃里舒服!”

老夫人又欢喜又感动,拍着她的手说:“我虽儿孙也不少,但也只有秀容和你实心对我,难得你跟了奉直还处处想着我,不枉我疼你一场,奉直身边有你我也就放心了,那云氏还等着别人服侍自己,哪懂得侍候人?你以后要多提点些,别净累着你让她偷懒!”

说完摘下镶红宝的戒指,强行戴到仙儿手指上:“昨个我怕人说偏心,没敢赏你好首饰,不过些普通的金银,这个红宝戒是我的陪嫁,你不许推了,算是添的嫁妆吧!”

仙儿一幅感激零涕的样子谢过戴上,李姑姑笑着说:“你就安心戴吧,老夫人精着了,你已经是公子的屋里人了,这赏给你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老太太笑骂了一番,看仙儿有些心思不宁,忙问怎么了,仙儿红着脸说:“老太太没事就好,我担心公子醒了没人服侍……”

“秀容,你看看,这精灵鬼,哄了我的好东西,就惦记她家公子,难怪人说女大不中留,幸好早赏了,要不还怎么记恨我没人味!”

李姑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顾仙儿满面羞色:“精灵不精灵也是老太太调教的,索性就好事做到底,让她早早回去服侍二公子吧,看把她担心的!”

老夫人笑着瞅着她们:“就知道编排我老婆子,好了好了,仙儿快回去,奉直身边也确实没有可心人服侍,别人我还不放心!”

仙儿忙含羞带嗔告退,急急奔回去,心想奉直千万不要醒来了,最好一醒来就看到自己在身边服侍,又暗自庆幸自己考虑周全,没说出乱子话。

径直走进去,还好,仍是杏儿一个人在外堂守着,见她进来,忙压低声音说:“姑娘回来了,公子睡得可沉了。”

仙儿这才放下心来,想想又问:“有没有人来?严妈可曾问起?”

“严妈刚来了,我说公子在老太太哪里喝了酒,姑娘在里面服侍,严妈笑笑就走了,说公子起来了传她一声。”

仙儿点点头,明白严妈大概误会她在里面和奉直做什么了,让她误会也好,要不这府里的奴才们知道了公子不待见她,谁还会奉承她,只会落井下石罢了。

杏儿又低声说:“刚云姑娘也来了,我听姑娘的话没让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