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邀来的客人,不客气,咱们今天不论身份,但求姐妹们聚一聚,说说心里话。”

若慢起身,仍然低眉敛首:“王妃抬爱婢怎敢与王妃姐妹相称?王妃但有吩咐所不从!”

声音清甜圆润。京腔说得十分地道。起来悦耳舒心。安王妃不禁暗暗纳罕:“你京话说得真好。不用拘谨吧!”

若水仍然不敢抬头:“奴婢谢赐座!”。说完低首侧身在小丫头搬来地墩子上坐下。

安王妃见她言谈举止皆象受过极好地教养比京中名门闺秀差。更不是想象中与人私奔地女子皆轻浮风骚。她突然迫切地想看清若水地模样。因为那种熟悉地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让她不安:“不必拘谨。抬起头说话吧!”

若水缓缓抬起头来听得茶盏落地破碎地声音。连忙看过去王妃已经站起来抖着身上地茶水。丫头们赶紧围上来查看水看不清她地表情。却清楚地看到她地手在微微抖动着。

正奇怪间王妃谦意地笑笑:“我一不小心失手了。惊扰了各位。请先坐吧。我去换身衣服!”说完起身匆匆离去。也许受了惊吧。脸色有些发白。

安王妃匆匆离开了正堂。这才扶着树站定。深深吸了几口气。稳了一下心神。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于家二公子的通房丫头竟然就是丈夫心心念念、朝思暮想,见不着得不到放不下的佳人!这个不守妇道的女子,竟然一面之缘就牢牢占据了丈夫的心。

这个女子今天是第一次来王府,可她的画像已经堂堂安王的书房挂了近半年时间。

她与安王自幼结发,一日一日的朝夕相处中,慢慢地了解到安王的不幸和苦闷,生母和兄长的早逝,生父的不理不睬,其他嫔妃皇子的忌恨,贵为皇子却不如普通人家的孩子,在那那暗无天日的后宫中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和苦楚才活了下来。

是自已一日一日温暖着他的心,抚慰着他的伤痕,替他生下可爱的儿女,让他有了真正的亲人,两人渐渐情比金坚。为了淡化别的皇子对他的提防陷害,安王故意做出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只知蓄妾养姬、风流成性的样子,养了满满一府的花红柳绿不说,还整日流连青楼妓馆。

这些她都忍了,因为他的心是属于她的,别人不过是玩物和过客而已。可自从早春时分,他上街喝酒回来,就再也放不下一个只有一面之交的佳人,朝思暮想不说,还整日派人寻找打听,后来竟然亲手画了那幅栩栩如生的画像以慰相思。

虽然对她和孩子依旧关爱有加,可她还是感觉到他和平时不一样了,经常说话走神不说,晚上时时辗转难以入眠,她的心慢慢开始失落,只要他进了书房就开始不安,千方百计找借口进去看看他在做什么。还好,那只是一个画中人,梦中人,也许是外地女子来京探亲,从此与安王再无交集,时间长了自然淡忘了。

谁曾想到,那个女子竟然就在京城,竟然是丈夫义弟丫头,如今就在自己府中。

今日亲眼目睹,这个云若水确实生得比画上还要动人,虽然容貌还比不上府里的几个绝色美人,但是那无比清澈明净的眼眸、鲜嫩丰润的红唇,特别是清纯到极致又妩媚到极致的韵味,最能打动男人心的。

若安王再次见了,还能再放得下吗?以他的身份,若向于家公子讨要一通房丫头,还不易无反掌?到那时他的心还属于自己吗?

安王妃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画中人清新明媚,天真欢快,眼前的女子却处处流露妇人的风情和楚楚堪怜的味道,也许自己看错了吧。

她再也按耐不住,直奔书房,几番细细打量之后,终于确定,这个云若水就是画像上的女子。

幸好自己今日她来府,早发现了这件事,也好早做防备,若被安王无意中见了,自己就要变成空有嫡妻身份的弃妇了。

安王妃很快拿定主意,回换了一身衣服再次回到前堂。

她依旧亲切蔼,谈笑风生,一再问起蜀郡的风土人情,若水却分明觉得一直在暗暗打量自己,眼里好象多了什么东西,虽然看起来仍然仪态万方、清秀温婉,若水还是起心戒心,又想起于夫人的吩咐,就打起精神应对着,尽量做到恭敬而疏离。

奉贞有于夫人的交待,有两位教养嬷嬷寸步不离地跟着,虽然看起来仍是天真单纯的模样,但也言语伶俐而规矩,不敢有半点失礼之处。

安问了一会话,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就吩咐人去传午宴,因为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午宴就摆在花园里的亭子里,菜色不多,却皆是上品,酒水也是适合女子饮用的果子露,淡红的酒液盛在玉盏里,看起来分外赏心悦目,看来安王妃是个上心的人。

一顿饭吃得颇为无聊,几乎都是安在说着客套话,奉贞和若水只是小心应承着,面对一桌上好的佳肴味同嚼蜡,安王妃也看出了奉贞和若水恭敬谦卑中的疏离,顿时想起了侯府和瑞王的关系,心里一阵冷笑。

饭后又上了精致的各色水点心,安王妃看看奉贞实在无聊的慌,两个教养嬷嬷又寸步不离,就令人带她去花园里随便逛逛,她想和若水单独说会话。

若水实在猜不透安王妃的心思和用意,只得小心应对着。

“云姑娘是否在猜测我今天请你来是何用意?”

若水连忙起身作答:“奴婢不敢枉自猜测王妃的心意,但若有吩咐,无有不从!”

安王妃点点头,是个知进退的人:“其实你不必如此拘谨不安,我请你来全是好意,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家公子,其中原因现在不便言明,以后你自可知。”

若水一愣,因为奉直?安王府和奉直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和瑞王是连襟,怎会又左右逢源和安王来往?

可是她完全不明就里,于夫人还一交待不能和安王府交好,自己又不能不理会安王妃的一片好心,只好站起来,上前亲手捧起茶,展颜一笑答到:“谢王妃垂爱,奴婢感激不尽!若以后方便,定秉明公子上门亲谢!”

看着她站在自己面前笑意盈盈,安王妃呆住了,这笑颜那么纯净无邪、那么明媚清新,仿佛带露的鲜花绽放在早晨的阳光下,让人不忍伸手去摘,不忍转身离去,只能痴迷地看着。

若水捧上茶,安王妃却直直地盯着她看,既不发话也不伸手去接,一旁的近身侍女见她失态,连忙轻咳一声,安王妃这才醒悟过来,接过茶盏掩饰地说:“云姑娘真是个标致的可人儿,难怪于公子如此看重你,我都被迷住了!”

若水脸一红,连忙自谦道:“王妃风华绝代、气度非凡,哪是奴婢一介小花小草可以比的!”

安王妃越看她越觉得心惊,以她对安王的了解,这样的女子是最难让他放下的,若他真爱上了,那可是一生一世也不会改变,这么多年对自己,也只是密不可分的亲情更多些而已,暗下决心一定要阻止两人见面,最好永不相见,就让这个女子永远只是安王的一个梦想而已。

“云姑娘与我甚有缘呢,那我就直说了,希望你别见外。昨日的果子会我没有参加,你可能不知,安王府一向与权贵宗室极少往来,我也就逢年过节宫中赐宴时方能见三王妃夫妻俩一面而已。”

提及昨日的果子会,若水的脸刷地一下通红,那过恶毒侮辱的话犹在耳,如今恐怕已经沸沸扬扬了,连一向深居简出的安王妃都听说了。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二一、情敌(二)

安王妃观察着若水难堪羞愤的样子,她并非刻薄善妒之人,却不知怎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丝快意。

“昨个下午才听我表妹提及,心里甚是不平,说实话我一向对凌府和瑞王府的人没什么好感,今天一是想见见于小姐,二是想见见云姑娘,若你不弃,我有几句话要交待!”

“王妃请讲,奴婢洗耳恭听!”

“这京中的千金贵妇,个个自命不凡、眼高于顶,根本不把平常人看在眼里,何况其中大部分都与凌家有扯不清的关系,若她们见了你,肯定借机讨好凌氏羞辱你,就是于公子在也不一定能护着。所以呢,云姑娘切记以后不要轻易出府,不要轻易见人,就在安靖侯府安心度日吧,以免被人损辱还累及父母高堂,等天长日久大家淡忘了这件事再说。”

若水不知她为什么说这些话,倒象是真心为自己好,就恭恭敬敬地谢过,怕说错话也不敢多言。

她查觉到安王又在打量她,心里越发惑,堂堂一个亲王嫡妃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感兴趣?一时间如坐针毡,安王妃也默然不语,场面十分尴尬。

明知自己这样做有些失,安王妃就是忍不住想打量眼前这个女子,她不是绝色,但那清纯如水,娇媚入骨的样子太能打动男人心了,绝不能让丈夫再见到她,那会毁了她的生活和她的家。

她可以容丈夫整日流连花丛,但绝不能容忍有一朵花在丈夫心上生了根。看时辰还早,安王这会应该不会回来,可万一他早回来碰到了怎么办?想到这里,安王妃再也坐不住了。

还好,奉贞在花园里转了圈回来了待说话,安王妃却站起身,脸色冷冷地说:“对不起二位了,我身子忽然不适去歇息,二位妹妹请回吧,以后再找机会相见。”

说完命人赏了厚礼,也不亲自送客,在丫头的簇拥下回屋去了。

奉贞和若水面相觑。这前后态度差别也太大了。还是她们说错了什么话?

傍晚时分。安王才便装回府。起来心情很好是游玩得很开心吧。

安王妃笑盈盈地服侍他净面更衣。又递上热茶。这才笑着说:“王爷。我当真见到你那义弟地通房了!啧啧。果真是个大美人。就象书里说地什么艳若桃李、美若天仙、花容月貌臣妾都形容不出了来。反正和王爷地两个爱姬一样美貌!”

安王呵呵一笑:“美貌算什么?咱们府里还缺了美人?不过我想仅凭美貌奉直也不会如此看重吧?”

安王妃一滞。很快又笑道:“王爷不知。这云氏不但生得美貌。可能在安靖侯府受了些委屈。昨天又当众受辱看起来楚楚可怜地招人疼。难怪你那惜香怜玉地义弟放不下。

不过说实话。毕竟长于偏远之地。想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见了我可怜吓得连话也不会说了杯都端不住了。吃饭时候更是如坐针毡进门到走都没见她笑过。我本想让她来府里散散心她那幅样子倒象是在受罪。就送了些厚礼早早打发回去了说以后常请她来呢。我看就别让她再受罪了。”

安王愣了愣,听奉直平日所言并非如此,好象容貌气韵、言谈举止都是极为出众的,今日怎么听王妃一说,倒象是个徒有美貌的小家碧玉而已,也许是因为奉直的偏爱才把她说的那样好吧,不由得笑着摇摇头。

“王爷笑什么?”

“奉直平时尽夸她呢,看样子两人感情非同一般,听王妃这么一说,并非象他说的那么好,我只是惋惜一个徒有美貌的女子怎能长久留住男人的心?可怜她远巴巴地从蜀郡跟了来,又落得做了通房,再失了奉直的欢心,不是很惨吗?”

安王妃嘻嘻一笑:“王爷倒有惜香怜玉之心,你不是最爱收集美女吗?这云氏确实美貌,若于公子厌了,不如要过来算了!”

安王气得拍了她一把:“两个孩子的娘了,还净混说!她乃奉直弟心爱之人,看得比嫡妻还重,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是自个兄弟!”

安王妃认真地看着他,脸上仍笑着:“王爷确实是个君子,我相信你,也请王爷牢牢记住自个的话,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是自个兄弟!”

安王不解地看看她:“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有事瞒着我吗?再说请云氏不是你的主意吗?与她常来常往不也是你的主意吗?”

安王妃脸一红,连忙上前说:“臣妾原先欠考虑了,仔细想想,若与云氏来往太多,必会引起老三和其他人的猜忌,虽说这么多年王爷刻意低调,处处落于人后,可是稍有不甚,落到有心人眼里,怕会对王爷不利呀!臣妾不求荣华富贵每日与王爷和孩子们安宁度日。”

安王这才点点头:“你说的也对,我平时约奉直弟见面都百般小心,去得都是达官贵人很少去的地方,若被我那心机深沉狠毒的三哥盯上,我们就没安生日子过了。”

安王妃这才放下心来,装作不解地问:“王爷,我不明白,你从不争权夺利,若不是逢年过节进宫请安都快要被父皇遗忘,你看看哪个皇子象你这样无权无势?又从不和别人来往,长安恐怕都没几个人认识你这位皇子,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安王脸色一沉,露出几丝狠厉来,不再是刚才风流不羁的样子:“爱妃别忘了,我的生母可是先皇钦点的太子正妃、父皇正经的结发妻子和当朝唯一的皇后,我的皇兄刚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

说到这里,安王叹了一口气,脸上浮起几分伤痛:“母后和皇兄相继病逝后,父皇念在结发情深,再未立后,至今也未册立太子。卢贵妃再受宠,总不是皇后,这么多年无论她怎么用尽心思,父皇就是绝口不提立后之事,老三再有权势,也只是庶出而已。我总是唯一的嫡子,他大概是顾忌我这点吧,若我稍有不慎,或者父皇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关注,恐怕就不能活到现在了。”

安王妃一愣,上紧紧地抱住丈夫:“我这才明白,原来父皇从你小时候就不闻不问,从来不给你好脸色,眼见别人欺负你也不理睬,是为了保护你。放心吧,有我和孩子们,你再不会孤单了,我们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她抱着自己的丈夫,心里到无比踏实,也许自己为云氏的事情多虑了,世上还有什么感情能比得过相濡以沫、生死相依的亲情?

若水和奉着安王妃赏赐的厚礼回府后,直接去见了于夫人。

打开礼盒,是首饰和胭脂,若水是一套紫玉的,奉贞是翠玉的,皆是上品,看得出极为贵重。

第一次见面,又没有任何来往,平白故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这安王妃打得什么主意?

又详细问了日的情形,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见面,言语并无失礼之处,于夫人百思不得其解。

“王妃赏的你们就收下吧,切不可对外人提起,若有人问,就说是安王妃对蜀郡风土人情颇为好奇,召云姑娘前去询问,因她不是主子,所以令奉贞相陪,切记,不可对外人提及,以免招至祸端!”

两人连忙点头答应了,于夫人令两位嬷嬷带奉贞下去,留若水单独问话。

若水低头恭恭敬敬地侧身坐着,等待于夫人开口,却只听得茶杯盖轻轻刮着杯子的声音,心里暗暗冷笑,想等自己说,她偏不说,看夫人怎么开口。

半晌,于夫人才开了口:“你这些天服侍奉直辛苦了,身子可还吃得消?你小产时日不长,要爱惜身子,女人且不可落下了月子病,痛苦一辈子呢!”

若水恭恭敬敬地答到:“谢夫人关心,公子平时体恤奴婢,并不辛苦,奴婢身子已经慢慢恢复了。

见她仍不接话,于夫人有些气闷,挥挥手说:“我也乏了,你下去吧,记着今日之事慎言!”

若水躬身告辞之际,方才说:“夫人放心,等公子气消了,奴婢自会想法子劝他,只是这几日还不行,怕火上浇油。”

夫人面上一喜:“好孩子,只要你明白就好,若你肯处处为侯府和奉直着想,我和老夫人定会多疼你一点,许你的事情绝落不了空!”

傍晚时分奉直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的心情十分好,一五一十讲了今天游玩的情景,又不解地说:“那安兄真是奇怪,别人挑人多热闹的地方,他偏挑人迹罕至的地方,不这在这些清静处游玩也别有一番风味,中午吃饭的地方也是从未去过的小酒馆,第一次坐在茅屋里吃着山蔬野味,喝着农家自酿的浑酒,感觉特别新奇,味道很不错呢,真想带你一起去!”

说完又内疚地拉住若水:“我天天把你扔在家里,闷不闷?”

若水摇摇头:“今天可不闷,我出了一趟府门呢!”

然后细细讲了安王妃如何相邀去王府的事情,又拿出她送的礼物给奉直看,奉直也摸不着头脑,他与默默无闻的安王府素昧平生呀。

若水不解地说:“安王妃是个好相处的人,她很关心我,还叮咛我不少事情,说这么做全是因为你!”

脑中电石火花闪过,安王府?安王妃?安兄?奉上瞬间明白了!那卓尔不凡、高贵天成的气度,除了皇子还有谁?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二二、尘世(一)

这段时间,似乎一切都如当初所望,奉直一下值回来就陪着她,不再理会凌意可和别的通房,而她们不知因为心里有愧还是别的原因,居然相安无事。

越是这样,若水心里越不安,凌意可岂能这么轻易就言输?而且输在一个无根无基的通房丫头手里。也许什么未知的风雨正在酝酿中,这次若算计她,必会一脚将她踏倒,永无翻身之日。

晚上,奉直摇摇晃晃地回来了,他和同事们一起去喝了酒,路上吹点风,很快酒意上来就吐空了。

在若水的照料下清洗了歇息一会,酒劲慢慢醒了,才感到饿的慌,正奇怪凌意可今晚怎么没让人送宵夜,外面就有人敲门,原来是凌意可派人了送来两碗香喷喷的热汤饼(注),奉直正好饥饿,没有比这个更合他胃口的了,热气腾腾、酸香适口,奉直很快就吃完了,这才满意地擦擦嘴。

送饭的小丫头收了碗正待离去,奉直摸出两块碎银子丢过去:“今个的厨子费心了,竟然知道本公子想吃这个,这两块碎银子你们一人一块,以后尽心服侍,亏不了你们!”

不等小丫头回,正磕着瓜子的若水轻轻一笑:“公子怎么分不清主次呢?只知道打赏做饭和送饭的,就不知道赏那个费心安排的人。她还要打听好公子今日都吃什么了,见什么人了,身体状况怎样,晚上可能最想吃什么,怎么吃对身体最好,这才安排厨子去做,你看看要费多少心思?你还不好好赏赏?”

奉直脸一红,示意小丫头下,恨恨地拧着若水的脸:“死丫头,宠得无法无天了天的拿我寻开心!一顿宵夜而已,给厨房交待一声就行了,那能费那么多心思?,不过今天碰巧我想吃热汤饼而已!”

若水躲开他手按住不让动明净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一天碰巧说得过去,如果天天碰巧呢?哪一天的宵夜不合公子的胃口?哪一天不让公子连声夸赞?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安排的。你想想看,昨个你忙于公事碌儿随便买了些饼子当晚饭吃了,晚上回来了,就有香喷喷的砂锅萝卜炖羊肉,前个你邀好友去围猎,烤了不少兔子和野鸡吃了,晚上回来就了清爽可口的芙蓉青菜羹,还有呢,那天你嗓子有点疼有人送来了冰糖雪梨银耳盅,哪天送来的不是你最需要的?”

直心里一动,仿佛看到凌意可正哀怨地看着他,面上仍又气又笑用手指戳着若水的额头:“越长心眼越多了,不过一顿夜宵而已,偏你费这么心思去思量,也嫌累得慌?有这功夫,你怎么不想着给我做顿宵夜?”

若的眼泪一下子就来了呆呆地看着奉直不语,奉直猛地意识到说错了话,慌忙抱住她:“你别多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错话了!你别这样以后再也不吃了,送来了也不吃行不?再说宵夜也不过是厨子做的而已不是谁自个动手做的!”

虹儿嗔道:“公子怎么说出这番话来?以姐地身份。就是安排了厨子肯听她地吗?你没看看她现在吃地什么饭?且不说合不合口味每天地花色品种不知比在蜀郡差了多少倍!那天小姐想吃一碗鸡蛋羹。我去吩咐厨房管事地说要通房丫头哪有姿格提什么要求。想添东西就拿银子来。小姐每月只有二两月银。如今公子地银子又全由少奶奶保管着。哪还有添菜地钱。更别说给公了准备宵夜了!”

“对不起若水。实我也想让你每天都吃最好地饭菜。可是一来不合规矩。且不说少奶奶了。就是老夫人和夫人也不允许。二来树大招风。又怕惹得别人忌恨你。现在不比以前。人多眼杂。稍有不慎就会有人盯着!”

若水推开他。摇摇头:“其实吃得差点又有什么。只要能得安生地日子过。

公子把若水想成什么人呢?别人关心你一下我都会不许吗?我不是气你说话。我是怪自己没用。其实我也好想每天细细思量着你晚上回来想吃什么。给你准备宵夜。可是若水身份低。就是吩咐了厨房也没人听我地。想自己做又不敢私设小厨房。”

奉直拉住她。求饶地说:“别自责了。我真地说错话了!不过一顿宵夜而已。不吃都行。做不做哪能由得了你?”

说完又逗她:“别哭了。你再哭。虹儿还以为你看着我吃光了自己没得吃气哭了。多丢人呀?”

若水忍不住扑噗一笑,佯装要打,两人闹了一会,这才安静下来,若水静静地坐在奉直对面不语,奉直正待问她想什么,若水忽然扑跪下。

奉直唬得慌忙站起来就拉她:“你这是做什么?又没有外人在,动不动就下跪的?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公子若肯耐着性子听我把话说完,我就起来!”

“虹儿你评评理,我什么时候不耐心听她把话说完了?你坐下来好好说吧,我洗耳恭听。”

若水这才起身,在他对面坐下来。

“自那次瑞王府果子会,有一个月左右了吧?公子还真的打算和少奶奶一直这样拗下去?俗话说夫妻没有隔夜仇,你还要记恨一辈子?”

奉直脸色一白,:“我不是记,是伤心和失望,她竟然是那样一个心机深沉狠毒的女人!我都已经努力做到公平了,不惜故意冷落你,她还要把你逼成那样,甚至不顾我的脸面,若不是老夫人和夫人逼着,我当时就想休了她!现在能容她已经格外开恩了!”

“公子别忘了,只是对付我而已,对公子可是全心全意对待,单从每晚用尽心思地准备宵夜就可看出。她做的每一件错事都是针对我,无非就是为了你更爱她一些吧,对于一个嫡妻来说,也不算太过份的事情,她没把我撵了卖了都算是手下留情了。”

直苦笑着摇摇头:“更爱她一些?这么做只能让我厌了她而已!口口声声说你不守妇道,她就忘了妒忌也在七出之列吗?”

“公!她过门不足半年,就当是少不更事吧,就是做了错事,只要是真心悔改,公子也该原谅她,何况针对的是我,我都原谅了,公子何必耿耿于怀?这么大一个人,能视若无物吗?就住在一个院里,还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她虽然做错了事,也不至于一辈子守空房吧?”

不待奉直回答,又酸酸地瞥了他一眼:“几个通房公子踹也踹打了,骂也骂了,又把如花似玉的人儿晾了这么长时间,公子不心疼,我都心疼的紧,看来你这次为若水狠下心肠了,我好象记得当初你还挺喜欢她们的,特别是那个我见犹怜的佳人,公子怎么下得了手?还不抽空哄哄去!”

奉直见她刚得好好的,一幅郑重其事的样子,却又忽然拿几个通房说事,醋味直冲人,气得对虹儿说:“你看看,她变成什么了?越来越牙尖嘴利,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若哪天我被损得受不了用强,虹儿可不要怪我粗蛮!”

虹儿却不理他,倒了两杯茶递上:“你们俩说了半天了,还是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吧。我都听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公子真没听明白吗?不会是装糊涂吧?”

奉上被噎得半天说出话来,差点被茶水呛着,气得说:“这小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一句话说出来噎得人胸口疼!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

若水笑着给他拍着背:“谁让你净装糊涂蒙我们?其实你早就想通了,只不过等我说而已,对不对?早知道我就不说了,又怕生生急坏了公子!”

奉直脸一红,嘴里胡乱吱唔着:“你说什么呀?我气得都想休了她,那几个小丫头也想一并撵了,哪还会装什么糊涂?那天我要休她你不是亲眼见了?”

“公子当时在气头上,当然是真心想休她,可是细一思量,她虽做错事,但罪不至此,何况真休了,我和虹儿笨手笨脚的,哪会给公子准备什么可口的宵夜?更不会又抚琴又吹箫的,只怕有人会后悔!”

奉直气得直想挠她痒痒,若水慌忙求饶,半天才拢拢头发坐起来:“时辰早了,公子快过去,就当是打赏吧,为了一碗面都能赏厨子和小丫头,何况少奶奶每天巴心巴肝地安排宵夜、热汤热水地送来?不过少奶奶可不需要什么银子,我看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知疼知热的丈夫,公子要不要舍身成佛?而且是舍给香艳迷人的少奶奶?”

奉直拨拨若水凌乱的头发,看着她明澈依旧的眼眸,在红唇上轻啄一下,点点头离去了,他什么也没说,心里却百般感慨,情依旧,人却不再是蜀郡街头那两个眼里心里只有彼此的少年。

若水无喜无怨地倚门看他离去,那身影依旧挺拔,步履却并不轻松,好似背负着无数看不见的负累。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再纯洁的爱落进了这尘世里,还能一如初见吗?原来沧桑不一定要在容颜上,心里的更多些,象细细的暗流,一日一日浸蚀和阴冷了曾经温润如玉的心。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二十三、尘世(二)

姐!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公子好不容易~那几个陪嫁生了恨,也疏远了她们,现在只对你一个人好,你为什么还要把公子推过去?”

看着虹儿愤愤不平的样子,若水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虹儿,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何偿愿意这么做?你以为公子心里会一直恨她们?你看看这些天在公子身上下的功夫,就是铁石心肠也会感动的,何况你家公子本就是个惜香怜玉之人,人家夫妻俩还能一世做仇人?说不定只碍着我不好表示罢了,我自己不捅破这层窗户纸,等人家按耐不住自个合好了,不是更没趣吗?我这么做是给公子个台阶下,他定会真心感念我的好。”

虹儿撅起红红的小嘴,气呼呼地说:“小姐!只是太亏待你了!我还以为公子心里根本没有她们!原来也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

若水依然波澜不惊:“公子并非见异思迁之人,但却是惜香怜玉之人,何况曾有过肌肤之亲。虽然不一定就是真心喜欢她们,但总有过愉悦吧,所以绝会不丢下她们不管的,这个人情不如我来落算了。这段时间我的饮食少奶奶也颇为用心,做的都是我爱吃的饭菜,有的还是正宗的蜀郡味道,一个堂堂的当家主母,用得着这么讨好我这个通房吗?人家投之以桃,我当然要报之以李了。”

虹儿无语,默默地端来了茶水:“小姐别多想了,早睡吧。”

若水仍然自顾:说着:“少奶奶那么厉害有心机的人,我每天百般谨慎尚不能容,又怎能容我专房专宠?更不能忍受公子为了我和她翻脸。

若一直这样下去,不知还使出什么手段让我不得翻身,我这是主动向她示好呢,她心里必会明白。”

“她这样百算计你,让你受尽侮辱,就连远在蜀郡的老爷和太太都不得宁还要主动向她示好,小姐就不觉得憋屈吗?”

“只要求得安生,憋屈一点算什么?进府,我受得憋屈还少吗?你放心,这次的憋屈是最划算的。别说了睡吧,明早我还要去见老夫人和夫人!”

“她们做什么!虽然这段时间她们对小姐还不错,经常赏赐首饰补品,但我一想起她们做的事就害怕,小姐还是躲得越远越好!”

若水坚定地看看她:“不。一定要去经受了憋屈。这个人情就一定要落。要让老夫人和夫人欠着我地人情!”

奉直地刻意冷落。似乎让夜:来越漫长了。眼睁睁地看着他每日只出入若水地偏院。别人倒还罢了。琴音和书香先急了果连小姐都失了宠。她们还有希望吗?

偏偏凌意可好似根本不以为意。每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照旧细心安排照料奉直地饮食起居。也对奉直地冷落不以为意。偶尔遇见了。还是恭恭敬敬地请安问好。好象毫不在乎似地。

“小姐。我们真地就这样眼看着那小贱人专房专宠吗?”

凌意可随手扔掉手中地扇子:“放心吧虽然天凉了。但我们不是秋天地扇子。云氏也不是常开地鲜花!”

“可是小姐。这次看来公子是真地生气了。每次见了我都沉着脸。奴婢好怕。远远看见公子就躲开了!那天他踹得我好狠了好长时间呢!”

琴音扑哧一声笑起来:“小丫头,别担心,公子气头上踹得你狠了些,过后恐怕早就后悔了,下次招你服侍就把那胸口上淤青给他看,保管他心疼死!”

佳人羞得就去拧她一众人都笑了起来,多日的沉闷散了不少。

书香看凌意可心情不错壮着胆子上前问:“小姐果真眼看着那个不知廉耻的女子一个人坐大吗?你看看虹儿那丫头都得意成啥样子,看着就生气!

凌意可不语半晌才说:“我没想到那天出了些意外,所以失算了,原来以我的安排,云氏还不是白白受辱?也怪我沉不住气,没想到被自己人给算计了!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公子现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一切还照旧,那云氏横竖白白受辱,她现在的专宠不过是暂时的,你们放心吧!”

完看着满屋的莺莺燕燕,有些烦闷,挥挥手说:“我也乏了,都下去吧!”

四个人不敢造次,连忙服侍她除了首饰、换上睡衣退下。

凌意可懒散地躺下,秋夜萧瑟,更添几分寂寞。也怪自己沉不住气,竟然着了亲姐姐的道,若不是她相助,就凭云氏,哪能支使得动王府的人去给奉直报信?不过让她消消以前的积怨也好,省得将来大事成了再对付她,那才是真正的吃亏大呢,只要以后不再处处和自己做对,姐妹齐心对外,也算是

中的重大收获吧。

可是奉直,该怎么才能和他合好如初呢?看来云氏在他心中的地位比想象中的还要重要许多,自己操之过急了,以后要慢慢筹划才是,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要置她于死地!可是如今奉直定是处处提防自己加害云氏,就是想对付她,现在也不是时候。

正胡思乱想之际,小丫头来报:“少奶奶,公子来了!”

凌意讶异而欣喜,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帐外很快燃起了蜡烛,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带着几分酒气伸手揭开了帐子:“时辰还早,少奶奶睡得着吗?”

帐内凌意可几分羞愧、几分欣喜、几分难过地看着他,烛光下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仿佛不敢相信似的说:“公子!你居然来了!”

丫头知趣地下烛台走了,奉直笑笑:“今晚的热汤饼做得好,我都舍得打赏厨子和送饭的小丫头,为什么不好好打赏一下费心安排的人?可我知道少奶奶一向不缺银子,只好亲自过来问问少奶奶缺什么呢?”

凌意可的脸一下子通红,居然不是来问罪的?他居然肯原谅她?可她也很快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别人不追究,不等于她不用自个请罪,若顺着男人的心意说开了,反倒化解了隔阂。

她很快翻下床,扑通一声跪在奉直面前:“夫君!意可被妒忌冲昏了头,这才做错了事,求公子原谅!”

奉直一愣,没想到她居然肯放下身主动认错,原本还想好好责怪一番,此时倒也不知说什么好,秋夜已凉,凌意可只穿着小肚兜和薄薄的绸裤,全身上下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让人看着心不忍,不由得伸手拉她起来。

“起来吧,地上凉,别伤了身子!”凌意可就势扑进他怀里嘤嘤地哭起来,奉直第一次见她如此,有些手足无措,平日所见,处处都是端庄恭顺,第一次见她象个受了委屈的小女人似的撒娇哭泣,无奈只好扶她躺下盖上被子:“躺着吧,仔细身子!”

凌意可可怜巴巴地抓的手,拉他坐在身边:“若夫君肯一直这样待意可,我又怎么会因为受冷落而对云妹妹心生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