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远生怕于夫人逼迫奉直,连忙说:“直儿能这样看重兄弟之情再好不过!你得你母亲自幼悉心骄阳,文武全才、见多识广,以后仕途上自是前途无量,你说的对,大丈夫不该拘泥一家一室,你好好干吧!”

于夫人气得浑身打颤,她舍不得骂儿子,一腔怒火全冲向于文远:“你住口!你都不顾念父子之情,凭什么要奉直看重兄弟之情?什么文武全才、见多识广,从小到达你又付出过什么?凭什么现在要他做出牺牲?什么大丈夫不该拘泥一家一室,你自己这一生顾过家还是立过业?奉纯身为长子,为什么不让他创事业?”

奉直连忙扶她坐下捶背,一面劝道:“娘不要气了,儿志向高远,真的不想依靠老祖宗的留下的东西过活。你要相信儿子,定会在外面创出一翻天地,让娘在人前扬眉吐气!”

于夫人怒道:“糊涂!世子之位并不影响你创一番事业!如今太平盛世,根本就不封王封侯,你就是千辛万苦做了将军又能怎样?也不是世袭的,你不为自己打算,就不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打算吗?”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九三、嫡庶

于夫人说着说着,气得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稳,奉直想起上一次她被自己气晕过去的情形,吓得不敢再说了,一个劲地给她顺气:“娘!别生气了!当心身子!我不说了行不行?”

于文远眼看功亏一篑,也不敢再烟雨,不过总算知道了奉直并不在乎这个世子的位子,这就好,总有些希望。

连忙上前说:“夫人别生气了!总归是自家人,别为家事气坏了身子,我不提了,行不?”

于夫人转过头去不理他,奉直也不理他,于文远只好对青姨娘摆个颜色,示意她相劝,然后讪讪地告辞走了。

奉直为难地看着青姨娘,不知该如何对母亲说,青姨娘明白他的心思,偷偷地摇摇头,奉直只好违心地说:“娘,你别为此事再生气,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甚至不惜和爹一辈子形同陌路,我都听你的,行不?”

于夫人听了儿子的贴心话,心里好受了些,拉着他的手:“直儿,你主意要定,这种大事上不能心软,你若真的顾什么兄弟情意,等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对你兄弟和侄儿好些,也是一样的,这种事不能讲情意,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可是子孙后代的大事,千万不可铸成大错落得被后人埋怨!”

奉直无奈点点头:“娘说的对,我听娘的。不过,我希望娘以后在小翼儿身上不要计较什么嫡庶之分,若他以后因为是庶出被人轻视,我会很难过的。”

“傻孩子,这不是娘计较不计较的问题,我爱他不比你少,可他是妾室肚里生出来的,就是庶出,这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你若真的想给他一个好出身,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养在你媳妇名下,就象奉贞养在我名下一样,也可得了嫡子的名份,若你媳妇无所出,就和真正的嫡子没什么两样了!”

奉直连忙摇头:“这样不行!我绝对不忍心把他从若水身边夺走,会要了她的命的!第一个孩子落胎她差点都活不下去,再夺了这个孩子,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吗?我不会这样做的!”

青姨娘连忙劝道:“公子多心了!夫人没有别的意思,不过说说,也是为小翼儿好而已,要不是你今天提起,她都不会想起这招,再说少奶奶青春年少,生晚些不等于她不生,先不说云姨娘舍不舍得,少奶奶未必就肯要小翼儿!”

于夫人也怪道:“你看你这孩子,说风就是雨,好象我真的要夺了小翼儿似的!就是你青姨说的,你媳妇还年轻,未必以后就生不出嫡子,人家不一定会要!”

奉直不好意思的笑了,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凌意可真的生了嫡子,是不是小翼儿就象大哥一样身份尴尬、处处不得志?心里猛地疼了一下,那样天真可爱的小翼儿,他若受一点点苦自己都不忍心,又怎么忍心让他因为庶子的身份受人轻视?现在没有嫡子还金贵些,若以后凌意可生子,除了自己和若水,这府里谁还会真心喜欢小翼儿?忽然间,他不那么恨父亲了。

可是凌意可的孩子也是他的骨肉,难道他要学父亲那么厚此薄彼?他绝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在遗憾中长大:“娘,我的孩子,或许在别人心里有什么嫡庶之分,但在我心里是不分的,我都一样疼爱!”

青姨娘笑了:“这孩子,真是实心眼。不是你分不分的问题,而是在别人心里,嫡就是嫡,庶就是庶,你再疼自己的孩子,总不能要求别人也一样对待吧?你大哥就是例子,侯爷再怎么抬举他,在别人眼里他依然是庶子!”

奉直有些颓丧的低下头,不知说什么好,青姨娘说的全是实话,难道小翼儿以后要一辈子受人轻视、郁郁终生吗?

大公子奉纯突然进来了,半边脸又红又肿,一言不语跪下朝于夫人连连磕头,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于夫人心里痛了一下,虽然为了他和于文远吵得不可开交,可是看到他这样,还是有些心疼。

奉直不等母亲发话,连忙拉他起来:“大哥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说吧!”

奉纯摇摇头:“刚才爹爹叫我去说话,我已得知他为了我和娘争吵一事!我平生第一次和爹吵了一架,被爹爹打了一巴掌。我现在过来,是向娘赔罪!”

于夫人不忍地说:“纯儿,你也是我的孩子,我了解你的性情,我和你爹争吵虽是为了你,但我却不怪你,你起来说话吧!”

奉纯这才肯站起来,含着泪欣慰地说:“娘不怪我就好,就怕娘怪我,请娘和二弟听我肺腑之言。我虽身为长子,却是庶出,所以根本没有资格去争世子之位,这点我心知肚明,也从来没有想过,我胸无大志,只想孝敬好爹娘和老太太,照顾好儿子子侄,这纪念也是被爹逼得无奈。不过我今天已经向爹说了狠话,也换来了一巴掌,我说就是爹争来了我也不做,我绝不要他从奉直手里抢过来的东西,这个世子之位,在我心里没有兄弟、母子之情珍贵!”

于夫人心里一软,有点不忍心让奉直继承世子之位,可她想了想还是硬下了心肠:“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从小就是。不是娘心狠,这嫡庶之分,不由谁说了算,就是我同意了,还有于氏宗族,还有朝廷,根本就隐瞒不过去。不过你们兄弟俩无论谁做了世子,都是我的儿子,你们都是亲兄弟!”

奉纯笑了:“谢谢娘深知我心!我相信二弟别说做世子,就是将来封王拜相,也依旧认我是他大哥!”

奉直看着奉纯温和清俊的脸,不知该说什么好。从小到大,虽然父亲阻止大哥和他来往,但是只要有机会,他就关心照顾自己,为这没少挨父亲的骂,两人总想着有一天和别人家的亲兄弟一样在一起痛痛快快地玩。可是稍稍长大,却身不由己陷入了世子争斗中,两人渴望的兄弟亲情一天天越发疏远。

如今两人已经各自成家立业,越发明白骨肉亲情是无法取代的,奉直暗下决心,他看着奉纯,动情地说:“大哥!你永远是我大哥!无论富贵贫贱,我们都是亲兄弟!”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九四、两难

已经九个月大的小翼儿虽不会说话,却极聪明伶俐,一见到奉直就张开手要他抱,奉直怜爱的抱着他,想到他以后可能因为庶出受人轻视,心痛得不得了,抱着亲了又亲,逗的小翼儿咯咯直笑。

若水含笑看着父子俩,心里却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如果就他们一家三口,如果奉直的生命里再没有别的女人和她们的孩子,这一幕该是多么温馨,他们三个人该是多么亲昵。

“若水,对不起!”

若水一愣,不解地问:“怎么了?公子好端端说出这句话?”

奉直叹了一声:“我害你做了妾室不说,还害得小翼儿成为庶出,我为他连自己的命都舍得,却不能阻止别人轻视他的身份,如果他以后因为是庶出而处处碰壁、受人轻视,我就是最大的罪人!”

若水闻言难过地低下头去:“我作了妾室倒无所谓,只要能和公子在一起就行,却从来没想过会连累翼儿,无论我们多么爱他,总不能改变他的出身,如果他将来长大后因为庶出受委屈,我会自责死的!”

“我以前总是很恨爹爹厚此薄彼偏爱大哥,我现在也能理解一些。在爹爹眼里,我总是嫡出,打刚出生起就比大哥强许多,大哥庶出且自幼失母,他多疼一些也是应该的,我现在不那么怪他了。你不知道,今天为了世子之事爹和娘又吵开了,让我欣慰的是,我和大哥都不争不抢相互退让,都把兄弟之情看的比世子的位子重要!”

若水听着听着却流泪了:“是啊,世上有什么比骨肉亲情更重要?和它相比功名富贵都是空的。卢姨娘虽出身贫家,我倒羡慕她可以常常见到亲人,不像我,现在找都没处找!”

“放心吧若水,云宅我已安排人时时打理,莫使荒废了。以后若有机会,我会仔细打听的,相信总有蛛丝马迹可循,总有一天,你会与亲人团聚!”

若水点点头:“我也相信有一天定可以再见到爹娘,我不信他们就这么狠心抛下我再不相见!”

两人正说这话,小翼儿不满受冷落,伸出手去抓奉直,嘴里啊哦啊哦地抗议着,两人都被逗笑了,赶紧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小翼儿这才满意了。

陪他玩了一会儿,若水为难地说:“你每次回来翼儿都很兴奋,我真不想让你走,我们一起陪着他。可是容儿也是你的孩子,她们母女也需要你的照顾,我又不忍心把你留下来,你还是过去看看吧。”

奉直点点头:“翼儿就托付你了,我是该过去看看。”

他转身待走,翼儿却不答应,可怜巴巴地看着走到门口的奉直,“哇”地一声哭了,奉直狠不下心,只得回头抱过他,小翼儿这才破涕为笑了。

奉直想了想还是开口了:“若水,我不想为世子之位伤了兄弟之情,可娘却说什么也不答应。大哥和我一样,都百般推拒宁愿放弃,甚至不惜挨了爹爹一巴掌,我被娘逼得无奈只得答应下来。其实大哥比我更适合当这个家,我想找机会说服娘把世子之位让给他,自己另闯出一条路自,不想拘泥一家一室,你可愿意我这么做?”

若水点点头,无论奉直做什么,她都只是一个妾室,一切荣耀都与她没有多大关系,与其兄弟反目,反而不如亲情来得重要。

“我尊重公子的选择,无论你走哪条路子,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我和翼儿会一直跟着你。不过公子还是问问少奶奶的意思吧,她未必同意。”

奉直愣了一下,怎么把她给忘了?就是自己肯放弃世子的位子,她肯放弃以后安靖侯夫人的位子吗?

“我去找少奶奶说说看,你看着翼儿,我走后你哄哄他,别哭坏了!”

若水点点头:“你放心吧,小孩子没长性,也不过一会儿功夫。时间不早了,你就陪少奶奶用晚饭吧,不过记着要去看看书香妹妹和小容儿,还有卢姨娘。”

说完拿起拨浪鼓逗小翼儿,小家伙抓去兴奋的挥舞着,奉直趁机走了。

今天是奉直的轮休日,凌意可早就吩咐准备了丰盛的晚饭,光彩照人瞪着奉直,看见他进来连忙迎了上去,细心地服侍他更衣净面。

奉直耐着性子先不提起,一直陪她吃过晚饭,又喝了一会茶,这才挥手让丫头下去。

“可儿,我现在禁军中不能天天回来,云姨娘和书香都说你对她们母子照顾的很周到,老太太和娘也夸你孝敬,谢谢你啦!”

那声“可儿”让凌意可心里一暖,她温柔地笑着:“我们是夫妻,夫君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我在家中再累也没你在军中苦,又不能天天回来,饮食起居没人服侍,更要自己保重。”

奉直接过话说:“娘子不知,以前天天在一起也还罢了,现在不能天天相见,才知道父母妻儿是最重要的。奉直深有体会,觉得所有功名利禄都比不过亲人,更不愿为了一个世子之位和大哥相争。今天爹和娘为了立世子吵了起来,大哥因为不愿和我争被爹打了一巴掌,我也被娘骂了一顿。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在外干出一番事业,世子之位更适合大哥些。希望娘子能支持我!”

凌意可不解地站起来:“公子怎么会忽然这么想?我倒觉得不是你同别人争,你才是正经的嫡子,世子之位本就是你的,要争也是别人同你争!”

奉直叹了一口气:“无论谁同谁争,总是我们弟兄两个在争,我真的不想为此伤了兄弟感情,何况大哥也说了他放弃,不会和我争。关键是我觉得这个位子更适合大哥些,我们弟兄俩个相得益彰,一个创业一个守成,不是更好?”

凌意可极为不满奉直的选择,当初愿意嫁过来,也是看重了安靖侯夫人的位子,是除了王妃以外最尊贵的命妇,却要被奉直这么轻易让出去了,她怎能甘心。

“夫君这么做可儿没意见,可是娘能答应吗?娘曾经跟我说过她为了你能做世子不惜和爹反目多年,每日费心筹划,直至今日于氏宗族也不肯承认大哥的嫡子身份,也全是娘的苦心。如今好不容易就要见分晓,偏偏你说要放弃,夫君觉得这么做,对得起娘的苦心吗?”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九五、战事

奉直失望地看着凌意可,原以为她会理解自己,站在自己一边,没想到她竟以娘为借口不同意放弃世子之位,自己要说服娘已经很费力了,如今连她也站在娘一边,真不知是为自己着想,还是她更看重这个位子?

可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娘子说的也是,娘是为我操碎了心,或许我真的不该辜负她的苦心。”

凌意可知道他不满意自己的态度,心里肯定不痛快,可是这种大事不能由着他的性子,就装作不知地陪他去看了书香母女俩,夫妻一夜相对无言。

第二天刚吃完早饭,奉直心里烦闷,看了看小翼儿就一个人打马出去了。开刀和安王约好的一家小酒馆后,把马交给小二,自己径直从后门出去,然后来到安王府一个极隐密的小门,轻轻叩了几下,守门人听到约定的暗号,立即放他进去了。

安王府早已得报在等着他,看见他垂头丧气地走进来,不解地问:“奉直弟今日心事重重,到底所为何事,能否说与为兄听听?”

奉直苦笑一声:“我找安兄就是实在没办法,才来请教一二,只要安兄不嫌烦,我恨不得把所有的苦水都倒出来!”

安王呵呵一笑,吩咐人沏了茶退下:“什么事情把奉直弟烦成这样?只要你愿意会所,为兄定会洗耳恭听。来,坐下,我们边喝茶边慢慢聊。”

安王的亲切自然让奉直的心情放松了下来,他咂了一口茶,一五一十讲了愈加嫡庶之争的根源和昨天发生的事情。

安王连连点头叹息,嫡庶之争,无论是皇家还是侯府,都是一样的,不过皇家的争斗更加惨烈,甚至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已。

“我总算没有看错奉直弟,你缺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不过世子之位非同小可,关系子孙后代,我不好相劝,是争是弃还得奉直弟自己拿主意,无论你决定怎么做我都会大力支持。”

“谢安兄,不是我故做清高,实在是不愿意为了一个世子之位兄弟反目。世子的位子再重要,在我心里也没有兄弟之情还总要!何况我自从结识安兄之后,心胸欲加宽广,根本不愿拘泥一家一室,大哥比我更适合当家,无论是为侯府前途还是为我自己着想,我都愿意让给大哥!”

安王欣慰地点点头:“好,奉直弟重情重义有气概,为兄支持你这么做!既然主意已定,就不要再烦了,我去吩咐住准备酒菜,咱们好好喝一回!”

奉直苦笑一声:“焉能不烦?就是主意定了更心烦!我再想放弃,娘和我那嫡妾凌氏却不答应,凌氏更是无比看重这个位子,她绝不会答应的。特别是我娘,为了给我争这个位子,这么多年不惜夫妻反目,我怎忍心让她的希望落空?所以奉直才如此烦闷,无可奈何来找安兄讨主意该如何说服我娘?”

“令堂为此事付出了这么多,怎能轻易就被说服放弃世子之位?最近侯府很可能会为这事闹将开来,到时奉直弟就会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不如先避开一阵子,躲过这场事,等以后再慢慢合计?这样可好?”

奉直摇摇头:“躲过这场事?我该去哪里躲?如今父母在堂、子女年幼,样样我都得担起,又怎么个躲法?”

安王呵呵一笑:“恐怕也是舍不得那几个年轻美貌的妻妾吧?特别是舍不得心爱的女子吧?”

奉直含笑不语,安王喝了几口茶慢慢开口:“若真有躲避的法子,奉直弟可愿先躲开?”

“躲避的法子?父母亲人还能躲避?大哥且说说看!”

安王沉默了,沉思了一会抬起头:“一个侯府的嫡庶之争尚且如此复杂,如果放在皇家就更厉害了,血流成河都是常有的事。我那几个皇兄皇弟如今争得越发厉害,各自背后都有支持的文官武将,前一阵子气得父皇大病一场。”

奉直点点头:“这我知道,前段时间朝里传得沸沸扬扬,不过皇兄一向置身事外,应该牵扯不到你吧?”

安王叹了一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幸亏我不是树,还可以挪窝儿,我行找个风吹不到的地方躲躲去,奉直弟可愿意陪我一起去?我们都躲开,让他们去争吧!”

奉直愣住:“挪窝儿?安兄要挪到哪里去?”

安王看着他,认真地说:“眼下有一件极隐密的事,朝中只有我和父皇知道,再过几天可能兵部才能接到八百里加急,我想先征求一个奉直弟的意思。”

奉直一惊,边关久无战事,怎么突然会有八百里急报呈送兵部?

“有飞鸽传书,说是吐蕃要趁朝中夺嫡混乱之际,准备大举进攻边关!战事要来了!父皇和尊卑派我替他亲征,我提出要在禁军中抽几名年轻的力、文武全才之人相助,父皇同意了,奉直弟可愿意陪我一同前去?”

奉直愣住了,果真战事突来,皇上竟然派一向默默无闻的安王替他亲征,是不是在传递什么信号?自己与瑞王关系特殊,谁都认为是他的人,虽说暗地为安王做了很多密事,可是如此光明正大的投靠安王,让瑞王怎么想?会不会找茬对付于家?

安王看出他的疑虑,拍拍他的肩:“奉直弟放心,父皇说了,人员由我暗中选定,旨意由他下,再说又不是你一个人去,大可推说皇命难违。我们平日来往极为小心,并无人察觉,瑞王和你岳父就是疑你,也没有任何证据,暂不会做出对府上不利的事情。”

奉直还是迟疑了:“这点我信安兄,瑞王不会轻易对于家下手的,何况有皇上在,也由不得他作主,我外祖德高望重,舅父在朝中颇有些人脉,不到鱼死网破之际,于家是安全的。不过,不怕安兄见笑,有两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安王哈哈大笑:“奉直弟真是个重情之人,可是你那心爱的女子和她生的儿子?”

奉直不好意思地说:“安兄深知我心。自从云氏进门,也不知是有人算计还是巧合,只要我不在她就要出事。

上一次我去矩州公干,托付奶娘和青姨娘时时操心不算,还暗中安排人保护她们母子,就连我娘也生怕出半点意外,处处都做了周密的安排。上次只是几个月而已,可若是去边关,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也是常有的事,我怎能放心得下?”

安王动容地点点头:“家族越大,妻妾越多,争斗越烈,心急手段层出不穷,这我理解,我的母后就是这么逼死的。奉直弟若果真愿意前去,云姨娘母子的事我会妥善安排的。”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铜牌递与奉直:“这是我的信物,云姨娘在府中呆不下去或觉得不安全,可持此牌来安王府找王妃,我走时会交待的,她定会妥善安置照顾云姨娘母子,不让她们受半点委屈,直到平安地交到你手上,风实地觉得如何?”

奉直站起身来,深深拜了下去:“安兄心意,奉直无比感动,能为安兄效力我求之不得!但这件事非同小可,我需要考虑清楚再说,这样吧,明天早上我一定给安兄答复!”

“好!我等着奉直弟的好消息!我们一起去边关建功立业!”

奉直回府后,正和尊卑去看小翼儿,忽然于文远身边的小厮来报说侯爷有事请二公子前去。

奉直立即明白了他不过是要确定自己是不是真心让出世子之位,他在娘那里说不通,就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

其实他缺是真心想把世子之位让给奉大哥,正为怎么说服娘发愁,可是于文远的态度实在让人心寒,同为儿子,在他心里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奉直一怒之下,简直想立即去告诉母亲他绝不放弃世子之位,可是想到奉纯,他还是忍住了,跟着小厮来到于文远的屋子。

于文远正不安地等着奉直,见他进来,平生第一次看这个儿子面上有了喜色。

“直儿,你来了!”

奉直愣了一下,响起他以往的冷漠,说不清心里是悲是喜,再一想他叫自己来的目的,把心一横冷冷地说:“父亲大人不用担心,我是真心想把世子之位让给大哥,请放心,我主意已定,娘那里我会想办法说服她!”

于文远松了一口气,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我今日才知直儿有多看重兄弟亲情,你真是我的好儿子!”

看到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奉直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若他肯谦让一些,在处处为大哥着想的同时,能够记着自己也是他的儿子,自己心里也能好受些,可现在的样子明明是巴不得自己把世子之位让给大哥,哪里顾过他的感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这个侯府他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好男儿立在四方,又何必为了一个世子之位受这种气?沉下脸冷淡地说:“父亲大人不必感动,奉直没那么好心,这个世子之位我看不上!”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于文远愣住了,看着他的背影张口欲喊却放弃了。

第四卷 归去来 第一百九十六、惜别

三日后,八百里急报传来,吐蕃集合八十大军大举进攻中原,抢走无数民众财物,已与剑南道守军对峙十几日,边关告急,请求强兵支援,朝中上下,京城里外,从高官富豪到贩夫走卒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短短数日百万大军迅速集结,可是太平盛世日久,朝会三日,却找不到可以领兵之将,仁宗皇上大怒之下,不顾年老多病,意欲御驾亲征。

国不可一日无君,何况至今未立储君,朝中大臣拼命反对,最后有人提议可选一皇子代替皇上领兵,也算是御驾亲征,在众大臣的苦苦相劝下,仁宗皇上总算同意了。

可是到底该选哪一位皇子,却成了一件难事,成年皇子共有七人,却无一人自动请缨,即将绝望之际,一直默默无闻的皇五子安王李潜突然现身,说愿意代替父皇领兵。

大家方才想起他是本朝唯一的嫡子,早逝的文宣皇后次子,是皇子中身份最高的一个,不过自从生母早逝后,似乎太过沉寂了,几乎都要被人遗忘了。

仁宗皇帝似乎方才想起还有这么个儿子,竟然激动得老泪纵横,当即就封他为征西大将军,三日后直奔剑南道边陲与吐蕃接壤处。

安王当即领命,却提出自己不懂军务,深居简出日久,从小到大几乎从未出过长安,怕闹出笑话,要求从禁军中选几个年轻有为、文武全才、见多识广之人作陪。仁宗皇帝当然答应。第二天,圣旨搬下,共选了三个人作陪,每人品阶升一级以示皇恩,三日后随安王出发,于奉直霍然在别,侯府上下像炸开了锅。

奉直整日愁眉苦脸哀声叹气,常常抱着一双儿女舍不得松手。可是皇命难违,于夫人虽然难过不舍,可还是赶紧给他收拾行李,这一去或一年半载、或三年五载,谁也说不上来,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奉直,可否受得了行军打仗之苦?何况那里接近高寒蛮荒之地,吃穿用度怎能称心如意?

老夫人哭得双眼通红,日日诵经拜佛,求保佑奉直平安归来。

而福意居里已经乱了套。

平日的吃醋争宠都不过是为了这个男人,若他离开了,这一众独守空房的女人,有儿女的还好些,没儿女的该如何打发这寂寥的日子?

奉直赶紧先安排好了她们,书香母女俩托付给嫡妻凌意可,她本就是凌府过来的,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托付于管家时时照料卢姨娘家里的生活用度及两个弟弟的借学。

若水抱着小翼儿发呆,一年半载还是三年五载,这一次真的要离开这么长时间吗?这么长时间,且不说独守空闺的寂寞,自己一个人如何能护得了小翼儿周全?

“若水,想什么呢?”奉直心情沉重地进来了,小翼儿却不管他心情好不好,先伸开双手等抱,奉直怜爱地抱过他,看着他稚嫩可爱的小脸,叹了一口气。

“我在想,等公子回来了,小翼儿可能已经满地跑了,会不会不认识公子这个爹爹?”

奉直闻言又叹了一口气,“我真舍不得你们母子,我还以为你要说,我走这么长时间,你会因为相思憔悴得不成样子,还正准备告诉你要照顾好自己!”

若水淡淡地一笑,她现在还会如此痴情吗?

“我本想说,怕公子听了老搁在心里思量,弄得心神不宁误了正事!”

奉直忍不住笑了,可是心情很快又沉重下来:“其实本来我是舍不得走的,可都是我的亲生父亲逼的!”

他一五一十说了昨天下午于文远对他的话,又叮嘱道:“这些话我没告诉过任何人,你知道就行了,可千万不可让娘知道,若她知道我是被父亲这番话逼走了,还不找他拼命?”

若水沉默了一会说:“公子又何必太在意侯爷说什么?你有我和翼儿容儿,还有老夫人和夫人那么疼你,就是为了我们,也不该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就不怕等你回来翼儿和容儿不认你这个爹爹?”

奉直摇摇头:“骨肉亲情不可割断,就是翼儿和容儿不认我也是暂时的。我就是要证明给人看,我绝不靠这个世袭的位子过活,这件事我主意已定,再说圣旨已下,根本没有改变的余地。”

若水不解地问:“听公子的话,好像提前知道自己要去边关似的?”

奉直不顾小翼儿的反抗,令奶娘先抱他出去玩,掩了门拉若水坐下,这才说了他和安王的关系,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铜牌:“这个一定要拿好!安王说他已经交代过王妃了,放心吧,她是个随和善良的人,你们也有过一面之交,不会太陌生的,若真的在这里呆不下去,或者感到有什么危险,就想法子悄悄离了府去找她,她一定会妥善安置你和翼儿的,你们只要住着,等我回来就行!”

若水点点头有些感动,无论怎么样,奉直确实给她处处都打算好了,有了这个去处,倘若真的在侯府遇到什么麻烦,自己和小翼儿也暂时有个容身之所。

她接过铜牌,仔细打量一番,细心地收好,心里暗自揣测这个细心的安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子放心吧,大家都很疼小翼儿,就是看在他的面上也会善待我的,我会一边照顾翼儿一边等你回来。”

奉直摇摇头:“若水,你总是这么心思单纯,不是我太过小心,而是前车之鉴在那放着,不能不让人多些提防。你和翼儿我已经托付给娘了,她答应过会处处小心的,有她在背后护着你和翼儿,会少去许多麻烦的。这是一千两银票,静娴有家人需要照顾,你和香儿有孩子,我给了她们一些,余下的就这些了,你收好,有银子傍身,若真的有事也好打点一些。”

若水动情地说:“公子处处都为我打算好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公子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听说那里接近蛮荒之地,吃穿用度都不方便,你别嫌麻烦,多带些东西,再带碌儿随身服侍。”

“行李娘正收拾着,你不用操心了,再说长途行军也不能带太多的东西。军营不比其他地方,碌儿不用去了,到时自有军士服侍。”

若水无奈地说:“那些军士都是粗人,怎么服侍好你?不过既是军中有规定就算了,你自己当心点,不要隔那远让我百般牵挂你!”

“经过蜀郡时,我会想法子沿路打听你爹娘的消息,你不要日思夜想了,一有好消息我立即派人送信。”

若水轻轻地靠在他怀里:“我知道,我会天天想你的。你送我的羊脂玉佩我一直贴身戴着,我送你的翡翠玉佛一定要随身佩戴,这一路山高水远,路途艰险,戴上它好避难祛邪,保护公子一路安康、平安归来,我和翼儿都等着你。”

奉直点点头,紧紧的抱住她。这时小蓝在外传话:“少奶奶说明个府里设宴给公子送行,几位姨娘和姑娘都不能参加,所以今晚特地在咱们院里先设宴为公子送行,请公子和云姨娘快过去!”

奉直抬起若水的脸,亲了她一下:“走吧,吃过饭我们再过来,我已经和少奶奶说好了,今晚留在这里不走了,明晚再去陪她。”

两人一起带着小翼儿来到主屋,满满一屋酒菜已经摆好了,还不到两个月的小容儿这会也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人,小翼儿一看见小妹妹,立即兴奋地手舞足蹈就要过去,若水含笑抱他过去玩。

奉直温情而不舍地看着这一幕,等自己出征回来,这双可爱的儿女可能都不认识自己了,想到相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也过去逗他们玩。

凌意可有些凄凉地看着这一切,爱子爱女,娇妻宠婢,团团围着奉直,一家人笑语欢欣,似乎忘了即将远行的伤感,自己这个正经的嫡妻倒成了局外人,一个女人没有生养真的就如此悲凉吗?

奉直这一去得多长时间?一年半载还是三年五载?自己没有一子半女,长久的空闺寂寞该如何度过?若真的等三五年后,云氏儿子已经长大,自己却还膝下荒凉,再耽误下去青春贱逝,这一辈子还能好吗?

卢静娴暗中观察着这一切,看到凌意可黯然神伤的样子,连忙走过去装过逗小翼儿,碰了若水一下,若水当即明白,连忙笑着说:“咱们快入席吧,别光顾逗孩子了,公子的送行酒一定要喝的!”

奉直看着一圈子妻妾儿女,明天一过,后天就是久别的日子,心里非常难受,端起酒杯向凌意可示意:“这杯酒我先敬娘子,我在的时候这院子的主奴大小人等,全靠娘子照管,我才能一身轻松地在外做事。后天我要出远门,归期难料,最快也得一年半载才能回来,到时这一众人等更要全部托付给娘子,我离家门路远,才能放下心来。奉直今日第一杯酒敬于娘子,请满饮此杯,算是应承了奉直的托付!”

凌意可看到他眼里的一抹真诚和温情,心里一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我早说过,为公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公子放心吧,出门在外一切小心,我和姐妹们一定照顾好翼儿和容儿,每日和乐相处,等公子回来团聚!请公子满饮此送行酒!”

第三天,奉直在满府上下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跨上纯黑色的盗骊远去了。

第四卷 归去来 第一百九十七、迷局

老夫人取出休书,心烦意乱地看了半天,依然是想不出所以然。本朝早与吐蕃结盟,而且吐蕃高寒贫困,经常要靠这边的粮草支援,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毁约并大兵压境?

安王因为母亲文宣皇后的早逝,自幼深为仁宗皇帝厌弃,挣扎着长大成家后在外开府另居,却依然是最不得宠的皇子,自个倒也极守本份,素日深居简出,从不与任何人来往,几乎都没有人想起还有这么一位皇子。

现在外敌入侵,他怎么会突然蹦出来要代替皇上御驾亲征?这一去就领了上百万的军队,精兵强将尽在他手,皇上就不怕他为泄愤造反吗?何况很早以前有流言说文宣皇后是卢贵妃与其表兄凌相勾结害死,他岂能不耳闻?

于老太太突然想到,安王虽然从小受就冷落,可他的身份却是唯一的嫡子,有他在,皇上立哪个儿子都不是名正言顺。这段时间为争储之事弄得沸沸扬扬,文武大臣各有所向,朝中的势力也分为好几派,各自为政又各有千秋,弄得皇上焦头烂额,偏偏这时吐蕃毁约大兵压境,安王主动请缨到底是不甘沉积想干出一番事业,还是仁宗皇帝别有用心的安排?

一股说不出的隐忧让她焦躁起来,端王是皇子中势力最大、最有希望夺储的一个,可这全是舅父卢烈强军做后援和凌相为他多年苦心经营的结果,若端王继位,以凌相在朝中苦心经营多年盘根错节的关系,到时朝政还不全落在他手里。皇上能看不出这点吗?于老太太简直不敢想象,若端王不能继位,安靖侯府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立即心急火燎地派人去传于夫人过来,正说着,于夫人自个进来了,于老太太心里一松,还好,她和自己想得一样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