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归原浑浊无神的眼睛露出欣慰地笑,却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朝奉直略略点头就辞世了!

奉直以安王的身份传令遵循老将军的心愿,葬于边关英雄冢里,并言明待战事结束上报朝廷为边关将士请功。

施紫烟那里派人送去些银钱和从长安城带来的用品,并传话边关动荡不宁,让她在驻城另设灵堂守灵,不必亲来,等到战事结束,再携她回京。

军中对此事一片赞声,安王声名雀起,奉直却烦恼不已,自己抛开家人那么久,近一年音讯全无,特别是若水母子,听说不为凌意可所容,找机会逃了出来,现已在隐密处安置,也不知这一年她们母子是如何度过的?自己无故失踪,对她们不管不顾,以致她们被逼无奈出逃,好不容易盼到自己回去,却带着另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让她情何以堪?可是当时的情形,又怎可拒绝?

想来想去不知怎么办才好,索性令亲兵远远地跟着,自己出帐走走,转了几个几子,却听几个士兵在谈论此事。

“听人说施小姐饱读读书,见解不凡,而且极为美貌,非一般庸脂俗粉能比,确实配得上安王爷!若生得不美貌,施将军也不会冒然提出的。”

“施小姐美貌又怎么样?安王身体极高贵,长安城中多少美貌的千金小姐要嫁他,他还未见过施小姐就答应纳她为妾,还不是看在施将军劳苦功高的份上?”

“施老将军虽一生为若水,久不归家,父母妻室皆抛下,中年才得一女,但女儿能为安王侧妃,说不定将来还能做娘娘,也算不亏了!”

奉直听了一会笑了起来,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二五、思念

若水产后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再加上她刻意让虹儿有事可做,常常推辞疲惫难耐,把小展颜完全交给虹儿和在附近村子里雇来的奶娘照顾。

小展颜是个非常可爱、也非常闹人的孩子,特别喜欢人抱着她,虹儿日夜忙碌,根本顾不上多做他想,光是照顾小展颜就累得她连睡囫囵觉的时间也没有了。

几天下来,虽然整个人瘦了一圈,但是眼里却有了神采,精神反倒越来越好,小展颜成了她的心肝宝贝,经常抱着她轻声细语地唱着小曲,虽然仍是不大说话,但只要是关于小展颜的事情,就很开心地说个不停,似乎慢慢忘记了往事。

若水和奶娘看见她的变化,心里很欣慰。虽然虹儿不可能再像以前那么单纯活泼,但是能慢慢走出往日的阴影,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一生一世做她们的亲人,对她们已是莫大的安慰了。

奉直一直音讯全无,虽然从纪公子那里得知他并非出什么意外,是有特殊的事情不便与家人联系,可若水还是极为牵挂。时间淡化了以前的恩恩怨怨,也许曾经伤害很深吧,但已成过去,他是她一生一世的依靠,是她两个儿女的亲生父亲。

她想起自己满心的伤痛从林间居回去,那一夜奉直紧紧地抱着她,相依相偎百般缠绵,在她耳边呢喃着,要她一定给他生个女儿,慰藉两人内心的伤痛。如今可爱的小颜儿正在摇篮里挥舞着小胳膊,小翼儿拿着一朵花逗她,天气晴暖,儿女绕膝,可奉直又在哪里?

小翼儿长相酷似奉直,走路越来越稳当,说话也越来越清楚,整天在庄子里跑来跑去,他最崇拜的人就是纪刚他们,经常看他们练武,也象模象样地拿着小棍子挥来舞去的。他非常喜欢这个小妹妹,经常围在她的摇篮旁看着她睡觉,她醒来的时候就逗她、给她说话,很像一个哥哥的样子。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若水最幸福的时候,觉得今生今世就够了。如果奉直也在,他们一起住在这个远离侯府、远离他其他妻妾的地方,纵情于青山碧水之间,看着儿女绕膝,他是否会和她一样感到心满意足?

想着又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自嘲地笑笑。他怎么会呢?且不说他的父母亲人,他还有其他妻妾和儿女,翼儿和颜儿再可爱,这里再山清水秀,都阻拦不了他对其他女人的牵挂,他终究是要回侯府的,回去做一个孝子和良夫,不辜负那些人对他的期望。

田玉莲看着她,试探着说:“小姐可是牵挂公子呢?你说也真是的,他一走那么长时间,转眼就一看了,就是事情再隐密,也应该给小姐来封信吧!就是不顾小姐,还能不顾自己的儿子?可怜我们的小颜儿,出生都快一个多月了,还没见过爹的面!”

一旁的小翼儿听到了,奶声奶气地问:“翼儿见过爹妈的面吗?”

大家都笑起来,若水想起奉直在时对翼儿的百般疼爱,心里一热,拉过小翼儿,在他胖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当然见过了,小翼儿刚生下来就见到爹爹了,你爹爹经常抱着你,让你快快长大呢!”

小翼儿心满意足地笑了,看着小颜儿又不满意地说:“翼儿见过爹爹,妹妹没见过。”

田玉莲感动地说:“放心吧,有一天呀,你的爹爹会骑着大马回来看你和小颜儿!”

看着小翼儿欢呼雀跃的样子,若水忽然明白,无论自己和奉直有多少恩怨,无论自己是否能离得开他,她的两个儿女都不能没有父亲。

田玉莲笑着说:“小姐不能没有夫君,翼儿和颜儿也不能没有爹爹,小腿以后切莫再说什么再不回去,哪怕离开公子都行的话了!”

若水点点头:“说实话,刚离开侯府住到这里的时候,我再也不用过担惊受怕的日子,这里山青水秀,我们又有娘和公子给的银票,还有那么多的首饰,一辈子都吃穿不愁了,特别是有纪刚他们护卫,还有医术高超的师大夫在庄子,附近的佃户都是善良厚道之人,我都不想再回去了,哪怕离开公子都行。”

田玉莲点点她的额头:“傻丫头,你有没有想到,我们能安然地住在这里,也全是公子的安排。公子临走的时候,真的为小姐把什么都想到了,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小姐不说,还托付了那么多人照顾你和翼儿,如果不是青姨娘得了托付,未必肯不顾自己的性命帮我们逃走,如果不是他托付纪公子,我们在这里也不会住得这么安宁,前些天,纪公子又派人送来满满一车东西,他还不是看在公子的面上?再说,小姐一个弱女子,没有夫君的庇护,你以为真的会一辈子这么安宁?再说小翼儿和小颜儿还能没有爹爹?”

小翼儿抬起头,委屈地看着若水:“娘,翼儿要爹爹,要和爹爹骑大马!”

若水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她拉住小翼儿的小手,心疼地说:“翼儿乖,爹爹有事忙着,他若回来了,一定会带着小翼儿骑大马的!”

田玉莲也摇摇头:“你看看,以前不提倒也罢了,这刚一提到爹爹,翼儿就嚷着要爹爹,他现在还不懂事,等以后长大了看到别的孩子有爹,就更闹得凶了!过去的事小姐就莫要再放在心上了,多想想公子的好处,这一次他对你可是胜过所有人呢!只怕侯府那边到现在还没有他半点音讯!”

若水的眼泪终究没忍住掉了下来:“坐月子期间没事,我把从前到今所有的事都细细琢磨了一遍。我真的想明白了,当初的路是我选的,就一定要坚持下去,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一时的欢喜,而是一辈子相守,无论经过什么事,都要一辈子在一起,才不负当初的选择。当初我和公子一起离开蜀都的时候没有顾及爹娘的感受,今日绝不会因为和公子生了间隙,就不顾孩子将来的感受。放心吧奶娘,我不会让翼儿和颜儿没有了爹爹!”

一直沉默不语地虹儿忽然站了起来:“公子若回来,我一定要离开,今生今世,我绝不要再见公子一面!小姐和奶娘若真的疼虹儿,就不要再逼我,要不然我宁肯去死!”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二六 决绝

看着虹儿坚决而冷漠的样子,若少和奶娘相视苦笑,他们还以为她这些天忙着照顾小颜儿,不再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天长日久总会淡忘,谁知她还是这么决绝。

若水示意奶娘抱小颜儿去睡,田玉莲也赶紧哄小翼儿说带他去找纪刚骑马,屋里只剩下她和虹儿两人。

不等她开口,虹儿抬起头,目光冷漠:“小姐是要我原谅公子吗?在他生辰的时候,他的嫡妻设下圈套要害小姐,虽然瑞王这个禽兽糟蹋的是我,可凌意可针对的却是小姐啊!我替小姐受罪心甘情愿,就是事情再返回去,我也会拼却性命护着小姐。可是在我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公子呢?他却醉的不醒人事,连自己的女人也不能保护,仅仅是这,我还不是那么恨他,关键是事情发生后他竟然那么轻易就放过凌意可了!”

若水无奈的说:“奶娘以为我因公子有那么妻妾而心生间隙,其实不是这样。经过这一次出逃的事情我已经明白了,公子真正上心的只有我们母子,我总不能要求他一个堂堂的侯门嫡子只有我一个女人,何况我还连嫡妻也不是。那些女人既然公子都不真正放在心上,我又何必耿耿于怀?我真正不能原谅、真正介怀的就是这件事!”

虹儿愤愤的说:“我更不能原谅!凌意可这个毒妇这样害我们,他都能忍得下去,也没见对她有丝毫的惩罚,我在瑞王府的时候,还听说他们两口子携手前来赴宴!我们在他心里又算得了什么?我和小姐远巴巴从蜀郡跟了来,他当初是怎么对小姐说的?可是结果如何?小姐也是老爷和太太的掌上明珠,从小锦衣玉食、奴婢成群,为了他被晾在客栈近一个月不说,进了他家都过得是什么日子?”

若水赶紧拉她坐下,揽着她的肩安慰道:“你被纪刚他们救回来后,我见你情绪激动,就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今日你既说了,有些事我就告诉你吧。其实那天的事情发生后,公子一直沉醉不醒,等他醒来,老夫人和夫人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就吩咐瞒着他,公子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

看见虹儿诧异的目光,若水叹口气说:“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不告诉公子吧?我就是告诉了公子又能怎样?他就是找瑞王闹开了,不过以卵击石而已,出了当今皇上,谁能拿瑞王怎么样?他若和瑞王反目成仇闹将开来,给自己招祸不说,瑞王肯定先拿你泄愤,那是你身在瑞王府,我们有谁能救你?”

虹儿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很快又极为不甘的说:“公子知道了即使不能和瑞王闹,总应该惩罚一下凌意可这个毒妇吧?”

若水冷冷一笑:“凌意可?虹儿仔细想想,那天的事情凌意可哪有半点把柄让我们抓到?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别说公子没法处置,就是想处置,老夫人和夫人能允许吗?所以我同意了老夫人和夫人的意思,先瞒了下来。若要说出来,必然要找合适的机会,狠狠的踩她一脚,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虹儿痛苦的垂下头,沉默不语,若水抱住她:“别这么难过,最起码帮凶仙儿已经受到了报应。我们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些人,和奶娘、翼儿、颜儿在这里过几天安宁日子,我们就开开心心的好不好?别人害我们没法防备,可是我们不能再自个跟自个过不去!你还年轻,这一辈子还很长,我深知公子的为人,他得知实情后会谅解你的!等他回来,我们和翼儿、颜儿还是一家人,若你以后生儿育女,我们这一家就更热闹了!”

虹儿抬起头,决绝的说:“我这辈子都不会跟公子在一起了,就是他肯原谅我,我都不会留在他身边了!你已经说了实情,我也不怪他,可我就是不想再和他在一起。虹儿已经落得如此地步,求小姐让虹儿保留一点脸面,不要让我再含羞忍耻去面对公子,我真没有这个勇气!”

若水心疼的擦去她的泪,赶紧说:“我答应我答应!你放心吧,我不会逼你的。暂时公子还没回来,你就先安心待在这里,奶娘年纪大了,不能太累着,我一个人顾不过来,小颜儿还全靠你照顾。以后的事情,等公子回来以后再说吧!”

虹儿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公子若回来,我就回太太身边去,和她一起看破红尘做姑子,太太待我如同亲娘,我就留在太太身边服侍,小姐也大可放心,不用担心太太没有可靠人服侍。这边有奶娘,小蓝和小绿也尽可用的,红儿虽然舍不得你们,但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若水愕然:“虹儿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和奶娘已经商量好了,等公子回来,太太若真的看破红尘,我们就在附近找一庵堂,接她过来修行,既成全了她的心愿,我们也可时时看顾,免得整日牵挂。你还这么年轻,怎么也会想走这条路子?”

虹儿坚决的说:“看破红尘不分老幼,虹儿是真的看破了,想去太太身边,不过是不想让小姐担心而已,你就别再管我了!我知道小姐带我情同姐妹,但虹儿已不是小孩子,说这番话也是思前想后考虑过的,并非随随便便出口,更不是为了赌气,请小姐不要再勉强我!”

若水半晌无语,想了想不甘心的问:“虹儿是因为不想再见到公子才决定这么做,还是自个跟自个过不?难道除了这条路就再也没有别的路子?要我说,颜儿还小,你先照顾她吧,别急着做决定,说不定慢慢就会改变想法!”

虹儿坚持的摇摇头:“无论我的想法怎么改变,有一点是不会变的,那就是我绝不会再回到公子身边!即使公子面上待我依旧,心里定是嫌弃的,还有老妇人、夫人,就是公子想法子让她们同意我回府,我宁愿去死也不回去忍受她们厌恶的目光!还有凌意可,那个恶毒阴险的女人,我怕我有一天会忍不住扑过去和她厮打起来,所以我不会再回去,就让上天去惩罚她!”

若水无奈的抱住她,幽幽的说:“我们姐妹俩的情分自不必说,其实公子也是很喜欢你的,说实话你刚跟了公子那会,看他很宠你,我又高兴又难受,但我最终还是高兴,因此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一辈子在一起,所以我希望公子对我们都好。奶娘不是以前让咱们发过誓,说以后无论怎样都要共侍一夫,一辈子不离不弃,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弃我而去,如果你以后果真过着孤零零的日子,我怎能安心?”

虹儿有些心软了,她深知若水对奉直情意有多深,也深知她曾因为奉直的其他女人有多痛苦,却惟独容得下自己,因为姐妹情深愿意把心爱的人与她分享,千方百计要留她在身边,只为姐妹俩一辈子做伴,她这么做事不是太心狠了些?

安靖候府如同虎狼之我,等公子回来她终究是要再回侯府的,奶娘已老,不能陪她一辈子,难道自己就忍心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可是想起那天的事情,虹儿一个寒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一个失贞的女人,就是奉直肯原谅她,她怎堪忍受别人轻视和厌弃的目光?何况如今面对奉直,对她来说如同上刀山下火海,她宁肯死上一百回也不愿意!

她挣开若水的怀抱,轻轻的跪在她面前,抬起泪眼哽咽着说:“虹儿对不起你,我是决不会再回到公子身边了。我知道小姐是真心待虹儿好,也不想让小姐一个人留在侯府,可我就是越不过这道坎,一辈子也越不过去。我知道你不忍心虹儿年纪轻轻就青灯古佛,可是虹儿自幼命苦,得太太和小姐庇护,能活到今日已是不易,哪敢要求太多?何况失贞之人,早该自绝,能活着见到小姐,还能看见小翼儿和小颜儿,我已经很知足了,请小姐放心,不要再自责了!”

若水掩面而泣,拉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来,虹儿站起来,拭去她的眼泪,诚恳的说:“小姐好好过自个的就行,我会每天念佛保佑你和翼儿、颜儿还有公子平平安安的。再说还有太太也在,我们娘俩做伴,又哪会孤单了?”

若水仍是不甘心的说:“你既心愿已定,我也不好勉强,不过暂时先别说这话,颜儿离不开你,你就先留下来照管她,这里也寻不下合适的人,你若走了我和奶娘两个真的顾不过来,就再停留些时日,好歹等公子回来再说,那是你是去是留,我都不拦着!”

正在这时,田玉莲抱着小翼儿进来了,摇摇头说:“真没想到,纪刚看起来那么结实一个人,竟然也病倒了,正发着烧,还好,纪公子上次送来了一些药材,正煎着,喝了就没事了。”

虹儿一听急了:“纪刚怎么样?不要紧吧?我去看看!”

说完拔腿就要走,若水拦住她:“你身子骨也不好,小心他过给你!”

虹儿转过头,认真的说:“小姐不懂,当你日夜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不能自拔时,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有人已把你从火坑中救了出来,你会一辈子都很感激,就是为他死也愿意!”

若水和奶娘相视愕然。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二七 凌府

“可儿!你又去做什么?”

崔姨娘看着盛装的女儿,又急又气,她被凌意欣设下圈套,被瑞王侮辱有孕,原想悄悄打胎瞒过去,却被于家发觉,一纸休书给打发了,如果肯安分守己,等以后事态平息,说不定奉直回来后,肯看在结发的情分上回心转意,何况他还不知凌意可被休一事,休书不过是被她娘逼着提前写下辖制女儿的,未必就是他的真实心意。

退一万步来说,就是奉直知道了实情不肯再要一个失贞的妻子,凭女儿的美貌和风采,再有人羡慕凌相的权势,找个品阶略低些的下等官员做个填房没有问题,再不济也能嫁一个落魄的世家读书子弟,有凌相扶持不愁发迹不了,总不至于孤老娘家。

何况她才刚刚二十岁,虽然遭遇了一场劫难,可到底年轻恢复快,略一梳妆仍然如花似玉,楚楚动人,就不信没有男子动心。可她偏偏着了魔似的,隔三差五去瑞王府,说是给凌意欣难堪,而瑞王竟然派人送来了大量精美的衣物和首饰,两人由开始的不共戴天,竟然发展成暗度陈仓。

凌意可穿着瑞王派人送来的湖蓝色银线绣花春装,下着月白色软缎百褶裙,头上戴着螺丝金凤步摇上,垂着六串红珊瑚珠子,都是极好的东西,更衬得她美丽耀眼,风华无人能及。

见母亲拉着她的衣袖不放,抬眼轻轻一笑:“娘,姐姐不是亲手把我送给她的夫君吗?我怎能辜负她的美意?我今天去王府是姐夫约好的,他将来可是要做皇上的人,我怎敢不听?”

崔姨娘心痛的说:“你已经吃了一回大亏,还不醒悟吗?表面上你让凌意欣那个贱人不痛快,实际上最终吃亏的是你自己!上次于家休你溜了脸面,说是身患恶疾,你就该好生在家养病,将来也好托词病好了好好打算你的终生,你这样做时间长了弄得流言蜚语,好人家谁敢要你?凌意欣那个贱人不得好报,你莫为了争一时之气毁了自己的终生!”

凌意可眼里却全是凄楚:“莫说奉直生死莫测,就是他平安回来了,他娘也一定会告诉他实情的,他如何再肯要我?我好恨他,居然走时连休书都写好了以防我对云氏不好!我就是要和瑞王搅在一起,让人都知道他早就戴上了绿头巾,丢尽他们于家的脸面!也要让天下人耻笑凌意欣争不过妹妹!再说瑞王说他很快就要即位,我如何敢违抗他的旨意?”

崔姨娘气得骂道:“有姐夫的名分碍着,你若不愿意,他还能用强?总不能跑到咱们家里来抢人!总是你这贱人不争气,还不听娘的劝!”

说完伸手就去打,凌意可抓住她的手轻轻一笑:“娘仔细手疼,也不可打坏了女儿的脸!女儿不争气,你就当没生吧!”说完提起裙子扬长而去。

崔姨娘气极,却又无可奈何吩咐琴音快点跟着小姐,回过头看到神思恍惚的书香,知道她又想女儿了,正一口恶气没处出,一个巴掌打过去骂道:“下流胚子,想男人和野种都想到这里来了!再这么念念不忘,把你爹娘老子送到采石场做苦工!你这个贱人发卖到窑子去!”

书香俊秀的脸顿时半边高高肿起,闻言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崔姨娘又狠狠踢了她几脚,才怒气冲冲的去找凌相算账。

凌相内忧外患,百事缠身。因为皇上迟迟不立瑞王为皇储,而且暗中把大部分精兵强将集中到安王手里,竟似有立他为储之意,朝廷内外谣言纷纷,好多人恍然大悟,原来安王不但才干出众,而且竟是当朝唯一的嫡子,有他在,哪里轮得上庶子当道。以前很多支持瑞王的人竟然保持中立,态度莫测。

皇储落于谁头上还很难说,关键是以前对他极为信任的仁宗皇帝明显起了疑心,暗中培植新的心腹不说,对他的一些势力也开始明升暗降,去年冬日还借口吐蕃在边境增兵,安王兵力不够,一道旨意多了瑞王舅父卢烈的兵权。

本来瑞王还想趁皇上年迈体弱,和卢贵妃共谋暗中逼宫,逼皇上写下圣旨传位瑞王,然后再毒死他,等安王得知实情木已成舟,他若轻举妄动就是造反,尽可以调集全国兵力剿灭,可是卢烈兵权被夺,没有重兵做后盾想夺取皇位简直无异于纸上谈兵,只能看陪伴了皇上一辈子,又控制整个后宫的卢贵妃有没有什么绝招了。

凌相谋划了大半辈子,眼看功亏一篑,以前许多投靠他的官员纷纷背叛他,弄不好受牵连抄家。本来已经够心烦了,谁知最心爱的女儿凌意可竟也出了事,而且害她之人若是别人还好,尽可以把他挫骨扬灰以解心头只恨,偏偏是他的另一个女儿女婿,还是他惹不起的皇家子媳,而且事情若张扬出去,这等家丑,让他颜面何存?

正烦急之时,他宠爱了半辈子的女人,年近四旬却依然美貌依旧的崔姨娘怒气冲天的进来了,凌相一见就知她为何事,顿时头臂斗大,她一定是来比他狠狠惩治嫡妻王氏教女无方,设计陷害亲妹妹的。

崔姨娘这次却没有闹事,而是径直跪下哭道:“老爷!你快救救可儿,这孩子中了魔症,我怎么也劝不进去!”

凌相一惊,看见崔姨娘梨花带雨形容憔悴的样子有些心疼,连忙扶起来道:“怎了么月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求你快把于家抄家灭门,解了可儿心头之恨,免得她为报复于家做出傻事!”

凌相叹了一口气:“要搁以前还可以,现在不行了,皇上已经不信任我了,那容我轻易就找个由头把一个堂堂的侯府抄家灭门?再说于家刚刚休了可儿,我这么做不是明着报复吗?弄不好更失君心!可儿出这等事,于家休她并非过分之举,何况于家还是给我们留面子了,若真相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死我吗?”

崔姨娘不甘心的说:“你不管不问,就眼看着可儿做傻事吗?这孩子已经受了一次磨难,再这么下去一辈子就毁了!你再不管,她若出了事,我就带着诚儿一起去死,让你断子绝孙,你就守着你那老妒妇过吧!我们娘三个不碍你们的事了!”

凌相理亏之下,也不计较她话里的失礼之处,着急的问:“可儿做什么傻事了?一定要派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可不能出什么错!”

崔姨娘嘤嘤的哭了:“她不是想不开,是想的太开了才做傻事!”

她一五一十的说了凌意可今日的所作所为,和瑞王派人送了许多上好的衣物首饰之事,还不等凌相发话,在门外偷听多时的王夫人已经扑了进来。

“好一个不要脸的贱人!明明自己没了男人耐不住寂寞,打扮得花枝招展跑到王府去勾引姐夫,自己送货上门还想赖给意欣!可怜意欣眼看着亲妹妹和夫君勾搭成奸,为了保全瑞王府和凌家的脸面,宁愿自己忍声吞气,被满府的奴才耻笑也不敢反抗,现在还被你这个老贱人在这里乱骂一气!真是一对不要脸的母女!”

说完拉住凌相大哭,要他为欣儿做主,崔姨娘气得浑身乱颤,扑过去就打:“不要脸的老妒妇,你见天往相爷床上塞女人不说,你生的贱女儿竟然把亲妹妹算计了,小贱人怎么不把你这个老妒妇拉到她男人穿上!”

两人 扭成一团,越骂越不像话,凌相唯一的儿子,凌意可的同母兄弟凌意诚刚从学堂回来,见状扑过去就拉嫡母王夫人,哭着让她放开娘亲,凌相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抄起一叠书狠狠的砸过去:“滚!滚!滚!都去死吧!”

两个人被砸得受不了,又见凌相气得快要昏厥过去,这才慌忙松了手,跑过来争着给他顺气,凌意诚赶紧跑了。凌相正待扬手一人一巴掌打过去,想了想停了下来,喘了一口气,喝了一口热茶,才缓过起来。

“我平时太惯着你们了,你们见天的在家里闹,也不怕别人笑话?欣儿和可儿都是我的女儿,出了这种事我能不心疼吗?事情已出,且不说谁对谁错,关键是该如何收场?”

王夫人先哭起来:“如何收场?欣儿昨天还来哭诉了,说可儿见天的打扮的花枝招展,借着看她的名,其实在府里私会瑞王,弄得满府的下人都背后耻笑她!相爷若真的两个女儿都疼,就先管管可儿吧!”

崔姨娘的怒气又不可遏制的上来了:“这不是凌意欣盼的结果吗?她不是千方百计害可儿吗?这下好了,自作自受!她好歹有瑞王妃的名分,可是可儿呢!一个女人被夫家休了,能有什么好结果?”

凌相吼了一声:“好了!这件事我会想法解决!你们只知道吵吵,哪知相府已是危机重重,而且瑞王能不能做储君谁也不知道!若事与愿违,别说什么耻笑不耻笑,名分不名分,到时抄家灭门,是死是说都难说!在不断生事,到时哭都没眼泪!”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二八 小姨

瑞王刚刚从宫里回来,一为探望父皇,顺便探探他的口风,而是找生母卢贵妃商议对策。仁宗皇帝身体越来越差,却仍是不肯立下储君,卢贵妃使劲手段也不见他吐口,而且安王日渐强大,虽然在朝中没有什么势力,却掌握除了边关戍军外的大部分精兵强将,再加上有嫡子的身份,足以同他抗衡。

瑞王一面派人盯着安王府,一面在安王身边安插心腹,随时掌握他的行踪,怕他不知不觉潜回长安和父皇私会,可是这么久了,安王府不见行踪,边关也时有飞鸽传书,说安王一直安守边关,同吐蕃军队抗衡,并未有一天离开,这才稍稍心安。

心情放松之下,这才想起下午约了凌意可来府相见,自从那次在王妃的帮助得到了思慕已久的凌意可,百般可人、千般美妙的滋味让他不能忘怀,日夜盼着再有相聚之时。可是凌意可却恨死了他,视他为禽兽,再不肯相见。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一次凌意可居然有了身孕并被于家休了。他一方面心怀愧疚,一方面心有不甘,派人送去大量精美的衣物首饰表达歉意,凌意可却严词拒绝。

他还是不死心,一个被休的女子还讲什么气节,听说休书还是早已写好的,可见夫君并不喜欢她,早已受冷落多时,何况两人已经不清不白了,就隔三差五派人送去精美的点心和贡果,还有上好的衣料首饰和稀奇玩意。

许是精诚所至吧,凌意可竟然回信以示谢意,瑞王欣喜若狂,立即邀她过府一叙,凌意可终于打扮的淡雅可人的来了,有些苍白的容颜楚楚动人,言语之间可怜无助,让他又倾慕又怜惜,喝令王妃凌意欣派人把后花园的小阁楼收拾一新,作为凌意可来府之后的休息之处。

因怜着她的身子尚未复原,也不愿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急色鬼,只陪她用过饭,两人一起赏花喝茶,就送她回去了。

之后又派人送过一些东西,就再也按耐不住了,令凌意欣以她的名义请她过府赏花,他相信这一次就不仅仅是赏花喝茶了。

回府后匆匆来到小阁楼,凌意欣知趣的令人收拾得锦被香软,宝帐低垂,屋里光线黯淡柔和,金兽里燃着怡人的熏香,墙上挂着艳冶的美人出浴图,一众奴才都躲得远远的,是个约会佳人的好去处。

凌意可花枝招展的来到瑞王府,凌意欣早已奉命等候,看到她远远地走来,修长的身材,腰肢纤细柔软,穿着瑞王送给的衣服首饰,湖蓝色的上儒用银线绣着一朵朵盛开的牡丹,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月白色的百褶裙随着步伐轻轻摆动,特别是头上居然戴着宫里赏赐的极其精美的螺丝金凤珊瑚珠步摇,瑞王都不许她戴,却赏给了这个贱人!

凌意欣的眼里都要喷出火来,可一想丈夫正眼巴巴的等着她,若有半点怠慢,不知等会该怎么挑拨,就连忙敛了神色,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妹妹可来了,这几日不见,颜色又光鲜了几分,也不知道姨娘是怎么调理人的,我下次回去一定好好请教!”

凌意可冷冷的讥讽着:“颜色岂是调理出来的?姨娘再怎么调理人,也比不上瑞王府,姐姐看看那园里,都是同样的一块地,一样的调理法,却是有鲜花有老藤,鲜花就是鲜花,老藤就是老藤,这可不是调理出来的!”

凌意欣气的说不出话来,凌意可却不理她,径直说:“姐夫呢?小姨子都来了,他还不快点出来接!”

正说着,急不可耐的瑞王已经迎了出来,看到凌意可居然穿戴着他送的衣物首饰,盛装之下美艳照人、风华绝代,心里一热,手脚都快酥了,赶紧喊了一声:“可儿!”

凌意可不理一旁直泛酸的凌意欣,风摆杨柳一般迎了上去,娇嗔的喊了一声“姐夫!”,赶紧躬身行礼。

本应虚扶一把的瑞王却真的扶起她,注视着她艳丽无双的容貌移不开眼睛,凌意可含羞垂下头去。

凌意欣见他们不顾奴才在场眉目传情,又难堪又气愤,却又只得无可奈何的说:“王爷还不快请妹妹屋里坐,哪有让客人站在院子里的道理?”

凌意可却丝毫不给她面子,淡淡的说:“春日晴好,处处鲜花处处绿,为什么要坐在屋里?鲜花易败,美人易老,岂不是辜负了良辰美景?”

瑞王哈哈大笑,转身斥责凌意欣:“你懂什么?就知道坐在屋里吃饭喝茶!要回屋你自个回吧,可儿妹妹既喜看鲜花,后花园里春光正盛,我陪妹妹去看花!”

说完伸手相邀更胜鲜花的凌意可,独把凌意欣一个人扔下,奴才早就得了令,没人敢跟着去,就是琴音也识趣的没有跟着,看凌意欣尴尬,喊了一声“大小姐”,就要扶她进屋,凌意欣却使劲摔开她的手,气急败坏的进屋去了。

后花园里早就收拾得十分整洁,石桌上连铜炉香茶都摆好了,处处鲜艳处处芬芳,连一个奴才也没有。

瑞王耐着性子陪凌意可喝了茶,又陪她在花园里转悠,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着急的说:“可儿累了吧?那边阁楼清雅,咱们过去坐坐!”

凌意可浅浅一笑点点头,瑞王的魂都快没了,正待去拉凌意可的手,她却躲开了,笑着说:“这里一个奴才也没有,谁服侍咱们?”

瑞王轻佻的说:“放心吧,本王来服侍可儿妹妹,不必奴才中用的多?”

说完拉起凌意可的手往小阁楼走去,走在他身后的凌意可,脸上却再无半点笑意,一双美目里全是清冷和悲凉。

进了阁楼,里面香艳暖适,光线昏暗暧昧,一看就知凌意欣用了不少心思,心里暗暗冷笑,凌意欣想到自己丈夫和自己的亲妹妹正在自己亲手布置的香闺里偷欢,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瑞王已不容她多想,从后面紧紧抱住假装欣赏美人出浴图的她,急促呼吸吹在她脖子上:“可儿,想死我了,让我今天好好疼你!”

凌意可转过艳若朝霞的脸,嘤咛的说:“姐夫,你可是真疼可儿?”

瑞王在她的脸上疯狂的吻着,嘴里喃喃的说:“我爱可儿很久了,从见第一面开始,可儿才刚刚十五岁,我就对你朝思暮想,偏偏娘不让我娶你,我只好娶了凌意欣,可我从未爱过她,每天心里都想着你!于奉直不知珍惜,我可是当宝贝呢!”

听到于奉直三个字,凌意可心里一紧,说不清是爱还是恨,她已被瑞王半拉半抱到床上。瑞王望着身下娇喘嘤咛的凌意可,刚刚伸出手去,却被凌意可抓住:“姐夫可是真疼可儿?”

瑞王着急的说:“当然是真疼!”

凌意可细语呢哝:“姐夫若真疼可儿,以后就不要再碰姐姐,我嫉妒!”

听闻她竟然为自己吃凌意欣的醋,瑞王喜不自禁,赶紧说:“放心吧,从今天开始,我绝对再不碰她!”

凌意可却仍然抓着他的手不许动,瑞王心急难耐,却又不敢用强,着急的说:“可儿还有什么事?你就从了本王吧!”

“姐夫可是要做皇上的人?”

瑞王想起和母亲商议的事情,狠下心说:“是的,本王当然要做皇上!”

凌意可媚眼如丝,轻轻一笑:“那就好,我以后就是皇上的小姨子,想做什么都能做到?”

瑞王胡乱地应着:“当然!”

凌意可眼里有了一丝冷意:“姐夫若做了皇上,就把于家抄家灭门!”

瑞王心里一惊,此时此刻却又不由他不答应:“好了好了,可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统统应下就是!”

说完几下就除去了凌意可轻薄的春装,室里熏香氤氲,让人欲醉。

凌意欣木然的坐在桌前,她想扑倒在床上痛哭一场,却又怕本就心里轻视她的奴才更加轻视,她更像扑到小阁楼抓住这一对奸夫淫妇狠狠撕打,把凌意可那张美艳的脸抓烂,让她从此变成夜叉,以解心头之恨。

可是她不敢,她怕瑞王,这个从新婚到现在一直没有爱过自己的丈夫。自己容貌平平抓不住丈夫的心也就罢了,何况贵为皇子哪可能只有自己一个女人?偏偏他心心念念的是自己的亲妹妹,和自己从小就势不两立的亲妹妹。

最可悲的是,两人第一次苟合,还是他逼着自己哄骗凌意可来王府,然后设下圈套骗走她的贴身丫头,骗她喝下媚药,身不由己失身。

后来凌意可因为失贞被于家休掉,自己还没幸灾乐祸几日,才发现更大的悲哀降临到自己头上。凌意可被休成自由身后,无所顾忌的瑞王竟然公开向她示好,千方百计哄她回心转意,直至今日如愿以偿。

凌意可欣欣然走了进来,鬓边插着一支鲜艳的牡丹花,笑容无比娇俏。

“姐姐,姐夫说他累了,想再睡一会,还说他不想见你,所以我吩咐了丫头在旁边服侍。姐姐请看,这朵花美吗?是姐夫亲手插在我鬓边,姐夫说只有我才衬得起这么美的花,姐姐说呢?”

第五卷 意阑珊 第二百二十九章 紫烟

奉直提起笔,突然很想写一封寄给若水的信,仿佛有无数的话要说,却不知道该写什么,半天写出四个字“归心似箭”。

边关的日子清冷而紧张,虽然奉直以安王的身份待遇已是最好,可和在侯府的日子相比还是太差了些,何况归心早已似箭。当初离家虽然有负气之意,可是时间冲淡了怨恨,却浓烈了思乡之情,他思念着家中的亲人,就连对父亲,也没有了怨恨,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牵挂,希望他一切安好的牵挂。还有他走时刚刚会爬行的儿子展翼和襁褓中的女儿展容,他至亲的骨肉,他们可曾平安地成长?一年的时间会不会变得他都认不出来?

还有他的妻妾,曾和他欢娱过的那些女人。曾以为因为分离会更加想念她们,现在才发觉,在身边时好像还有几分喜爱,可是分离这么久,情意并没有深厚一点,反而淡得似乎连她们的容颜也模糊了,包括他的嫡妻。第一次觉得,身边那么多女人成了一种负担,因为他无法给她们太多的情意和关切。

唯有他的若水,曾与他两情相悦、痴恋缠绵的若水,往事是那么深刻、那么清晰,蜀郡的初识、回京一路上担惊受怕却甜蜜的厮守、回京后的重重阻力、在侯府的种种磨难,却没能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决心,何况还有共同的儿子翼儿。奉直无比的渴望,能过上一种只有他们一家,没有别人的日子,哪怕只有短短的时间也好,他可以彻底地流露对她的情意,不必顾忌别的女人,她不必为了不招人忌恨,带一件象样的衣服也不敢穿,只有他们一家子,坦然的相守、坦然的生活,让他的内心不再愧疚和不安。

他终于用左手在薄绢上写好了一封信:“归心似箭,所念唯君!一片冰心,永在玉壶!”,因为怕被人路上截获认出笔迹,他与安王往来信件都是用左手写字,这封信也一样,没有收信人,也没有落款,他相信,安王收到信后定会送到若水手上。

亲卫接过信交与人飞鸽传书后,又很快捧来一个纸袋,表情有些奇怪地说:“王爷,这是迟校尉从驻城过来时,施小姐托他送与王爷,还说王爷看了就会明白!”

说完放下纸袋赶紧出去了,奉直叹了一口气,家里的女人他都应付不过来,偏偏还有一位施小姐,不过他既已应承了,就要先应付着再说,免得被人说是堂堂一个王爷不讲信用,欺骗忠良一生的老将军。

打开纸盒,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看起来很精致,再打开一看,檀木盒子里铺着红色的绸子,上面放着一个洁白温润的羊脂玉琚,已经摩挲得非常光滑油润,看样子有好多年了,应该是传家之物。

奉直苦笑一声,这是施小姐得知自己同意纳她为妾之后,送来的定情信物,而且还要向自己索取回赠。

可是自己身上所带的就是当年在蜀郡时若水送的信物和小翼儿的银镯子,总不能把这两样东西送给他,可施小姐不应付一下也说不过去。

正苦恼之际,忽然摸到安王送的黑玉兽头腰镇,这可是安王一直佩戴的东西,也是他身份的象征,因为有事托付,才送与自己,这个送给施小姐不是最好?虽然送一个子这样的东西刚硬了些,但也是男儿气概的象征,施老将军不是说女儿倾慕英雄吗?想是不会太喜欢那些玉佩坠地坠子等物。

当下拿定主意,细心地收好施小姐的信物,又解下黑玉兽头腰镇,命亲卫找军中裁缝要来不一块绸布包好,托近日回驻城的人送与施小姐,算是定情信物。

军中事务极为繁忙,虽与吐蕃并未真的开战,但奉直还是一丝不苟地令将士们密切关注,严加防范。虽然吐蕃王得了仁宗皇帝送与的财物,答应只陈兵造势,并不真正开战,但向来狼子野心,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变卦。

他最担心的还是有人识破他的真实身份,严令军中禁止陌生人进来,平时尽量不抛头露面,以期这瞒天过海之计能一直演下去,直到安王平稳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