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偏偏施小姐不让他安宁,很快又派人送来一封信,奉直无奈打开一看,却是一幅画,一个壶里有一颗心,一看就是一片冰心在玉壶之意,画得惟妙惟肖,看来这位施小姐果真琴棋书画样样精,只可惜奉直的玉壶冰心早已随信给若水了。

怎么回这封信,成了奉直的难题,他思前想后了几天,还是没有好主意,自己的真实身份是极隐密的事情,除了一起从禁卫军里来的几个心腹,别人根本不知,也不知如何找人商议。

接下来日子,因为军务繁忙,奉直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过了一段时间,施小姐又托人捎来一封信,奉直打开一看,头比斗大,原来是一封施小姐亲手写的信,上面只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看来施小姐对上次的事情念念不忘,人家向自己表白了,自己却还无动于衷,难怪施小姐不满意了。

简直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奉直更加觉得这位施小姐的情深意重简直成了他的一大烦恼,只盼着顺利完成安王所托,赶紧回京复命,逃过这位不依不饶的施小姐。可这只是后话,目前发愁的是该怎么把施小姐应付过去。

万般无奈之下,照着画了一幅十分难看的玉壶冰心图托人送去,希望施小姐这次能够安全一段时间,暂且放过他,等回京之时再做打算。为了以防万一,严令将士说吐蕃军有异动,这段时间不许回驻城,这样施小姐就找不到可以送信之人。

可是天算不如人算,边关的将士不回去,驻城总有往来的信使,施小姐还是托人送来了东西,不过所幸这次不是传情的画和信,而是一件亲手绣好的汗巾子,洁白柔软,散发着珍珠光泽,上面绣着一朵朵淡粉色的桃花,做工精致,色泽淡雅,只是在辛苦戍边的将士们面前用这个,似乎太香艳了。

奉直暗叹这位施小姐真是情深意重,恨不得日日相守传情,不知她得知自己是假冒的安王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索性一走了之,把她送的东西收在一起,也不回信,把她先放在一起,以后再说。

驻城,一座精致小巧的宅子里,施紫烟不安地坐着窗前,看着一株垂柳发呆。虽是接近苦寒之地,可这个秀节却也是春意盎然,可为什么安王对她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热情?

是自己长得不够美吗?来到梳妆台前,镜子里是一张绝美的容颜,眉目如画、肌肤胜雪,身姿娉婷,因为饱读诗书有一种沉静淡雅的气质,施紫烟就不信,安王府能有多美的女子,让安王骊自己也毫不动心?正不安之际,才想起安王并未见过她的面,又怎能知道她的容颜?也正因为有着过人的美貌,她才敢有跟了安王之念想,如此的绝世美貌,除了安王这种身份高贵、卓然不群之人,又有能消受得了?

她的奶娘轻轻地站在了她的身后,笑着说:“小姐,别看了,老奴还从未见过比小姐更美的女子,安王爷若见了小姐一面,保准再也放不下。听说安王只有嫡妻没有侧妃,以小姐的身份和老爷的功劳,将来一定做得安王侧妃,到那时可就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连老奴也跟着沾光呢!”

施紫烟有几分惆怅,叹了口气说:“可他似乎对我并不热情,每次都有我主动送信送物,他常常都不肯回,也许以他的身份,身边早就美女如云,所以并不在乎多我一个吧!”

“小姐切莫这么想,男人都喜欢对他情深意重却又安安静静不争宠,不惹事的女子。王府想必女子很多,若每个人都要求王爷这样那样,他肯定会烦得受不了。要我说小姐倒不如从生活上多照顾关心王爷,他自小享受惯了,在边关肯定很苦,下次有人去时,小姐亲手做些点心托人捎去,不要再写什么信了,他那么忙,那有功夫回小姐的信?小姐若肯这么做,他一定觉得小姐是个懂事的女子,会慢慢看重小姐的。放心吧,堂堂一个王爷,当着那么多将士的面说出来的话,一定会算数的。”

施紫烟害羞地点点头,觉得奶娘说的很对,自已是太在乎了才患得患失的,但是信还是要写的,她一介才女,字和文采都极好,哪能不让安王知道。

过了一段时间,奉直以为施紫烟安静下来,谁知她又托来东西,这次居然是一盒精致的点心,奉直已经一年没有吃过什么好点心了,这次的礼物最合心意,又不比玉琚和丝巾之类能保相聚,索性与大家分食了。

吃完了点心,大家散去,奉直对着一封信以愁,信中字体娟秀飘逸,虽然并未说什么特别的话,只不过是嘱咐他保重身子而已,也看得出文采极好,可奉直还是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好。

思前想后礼节性表达了谢意,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客气话之外,正准备托人送去,又想起万一施小姐记下自己的笔迹怎么办才好,就就毁了信用左手另写了一封。

施紫烟收到信后先是有些失望,心里空落落的,因为这封信客气而疏离,私毫没有亲近之意,很快又想通了,敌人重兵压境,虽不见出动,却也是大敌当前,安王能有空给自己回信已是不易,还用计较那么多?

仔细再盾却越发生疑,皇家对皇子皇女教养极严,自幼请名师延教,而且早就听说安王不仅有英雄气概,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次的玉壶冰心图画得极难看不说,这次写的字竟然七扭八歪,竟然象一个刚刚学写字的人写的,难道自己所托非人,遇到的竟是一个徒有虚名之人?

一时间一颗心竟然淡了许多,直到偶尔一次无意中翻看父亲留下来的书籍,才知边关在有战事之际,一些机密信机为了不使不认出笔迹,常常会用左手写字,施小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安王这段时间为了怕人认出自己的笔迹,竟然习惯了左手写字,就连给自己回信都用左手。

两人素昧平生的人就这么不痛不痒地交往着,一个暧昧一个疏离,一个情意渐浓,一个百般推拒,却无意中成了边关将士口中一桩美人爱英雄的美谈。

天气渐热,若水和虹儿一起坐在河边看小翼儿和侍卫们学钓鱼,纪刚拿着一封信急急的跑了过来:“主子,纪公子飞鸽传信,上书一个云字,大概是写给主子的!”

若水一惊,纪公子飞鸽传信,莫不是有什么急事?为了隐密,除了重要事情,他一般极少与这边联系,就是联系也是找纪刚,怎么会给自己写信?

打开卷成一团的薄绢,上面是几行歪歪扭扭的字体,若水看了一遍泪水立即就下来了。

是奉直的信!虽然是用左手写的,可她还是一眼就看出是奉直的信,也只有他才能对自己说出这么情真意切的话。

整整一年,终于等到他的音讯,他不但安然无恙,而且对自己的情意未有私毫改变,也许这封信过后,归期就不远了,翼儿和颜儿马上要见到爹了。

“虹儿,你看看公子的来信!”

虹儿转过头去,淡淡地说:“信是写给小姐的,虹儿就不用看了。公子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见她如此冷漠,若水叹了一口气:“别担心,公子不过是问候我们而已,并没说他的归期,想是回来还早着,如果快回来了,也就不用写这封信了。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住下吧!”

虹儿点点头,闻讯赶来的田玉莲责怪虹儿道:“公子来信是好事,起码说明他是平安的,也说明他牵挂着小姐和翼儿,没有忘记她们母子,我们应该高兴才是,你怎么还是这幅模样?难道你盼着他一生一世不回来,或者是再不理睬小姐?”

虹儿难过地低下头:“因为公子如果回来我就要走了,就要离开这里,所以虹儿心里难过!”

若水的喜悦也被冲淡了几分,她走到虹儿身边,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强迫你留下的。公子回来后,倘若你真的不愿再见他,是去是留全由你!”

一旁的纪刚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浮现不可置信的惊喜,却又怕人发觉,赶紧低下头去。

第五卷 意阑珊 第二百三十章 试探

若水早已看到了纪刚的神情,想起上一次他病了虹儿焦虑的样子,心里先是疑惑,旋及又笑起来,也许虹儿的归宿,比她想像的还要好,谁说她的幸福一定要系在奉直和自己身上?

拉着虹儿回了屋,看着她直笑,虹儿哄小颜儿睡着了,抬起头若水笑嘻嘻地看着她,眼里似有深意,虹儿不解地全身上下查看一番,却并无不妥之处,不满地瞪着若水:“小姐好端端地这样看人家,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虹儿可有心事瞒着我?”

虹儿不满地撇撇嘴,走过去摸摸若水的脑门,奇怪地问:“小姐没发烧呀?怎么说起了胡话?”

若水笑着戳戳她的脑门:“死丫头,快说实话!到底有没有事情瞒着我?纪侍卫是咋回事?”

虹儿脸一红,低下头讪讪地说:“什么话嘛!纪侍卫不是刚还好好的吗?还能咋回事!”

若水还待问,见刚进屋的田玉莲朝她直摆眼,就先忍住了,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虹儿索性借口去收小颜儿的衣服出去了。田玉莲嗔怪地对若水说:“纪刚算是虹儿的恩人,虹人对他好也是应该的,就算两人有什么,也才刚刚开始,这还没有什么感觉,小姐就先捅破了窗户纸,不是让虹儿害羞吗?她若恼了从此不再和纪刚来往了,不是弄巧成拙吗?”

若水有些懊悔地说:“虹儿整天一幅看破红尘的样子,劝又劝不进去,心疼她又没法子,见她对纪刚感恩戴德,纪刚又似对她有意,我一高兴就没忍住。奶娘说的对,这层窗户纸不能太早捅破,虹儿经过那件事本就脸皮薄,若她恼了就弄巧成拙了!要不我先去试试纪刚的口风,干脆说明实情,若他不能忍受,就不要再招惹虹儿,她再经不起第二次挫折了!”

田玉莲点点头:“这样最好!虹儿看样子是真的不愿再跟着公子,她不止跟你说,就是对我也说了好多遍,说公子一回来她立马就走,看来是真心话,并非矫情。依老奴看,小姐暂先放下虹儿,不妨从纪侍卫身上下下功夫,说不定会有峰回路转之际,虹儿的终生有了依靠,小姐就尽可以放心了。”

第二天,若水避过虹儿,和奶娘悄悄唤来纪刚问话,纪刚一进屋就跪下磕头,若水连忙虚扶一把:“都是自己人,纪侍卫何必这么客气?”

纪刚仍是恭恭敬敬地说:“公子已把我们四个赏与姨娘,连卖身契一并送了过来,现在姨娘是我们的主子,纪刚不敢不敬!”

若水轻轻一笑:“纪侍卫客气了,我和虹儿情同姐妹,你把她从那地方救出来,我一直想当面道谢,总是没机会,今天我就当面谢过了!”

若水一边说,一边和奶娘暗暗观察他的神情,提起虹儿,纪刚线条硬朗的脸上居然有了一抹羞涩和温柔,若水和奶娘相视而笑,纪刚果真对虹儿感觉不同呢!

田玉莲却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纪公子虽然把虹儿从瑞王府救了出来,但是一个女孩子落得如此地步,这一生可不毁了?虹儿每日神思恍惚,很害怕见人,想是受伤太深!”

纪刚的脸上有了一丝痛苦:“纪刚深恨,在此之前不认识虹儿姑娘,若我早结识姑娘,拼了性命也不会让姑娘受那委屈!”

若水无奈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用,纪侍卫的心意我替虹儿领了。只可怜虹儿,和我自幼情同姐妹,转眼却成了残花败柳,无论我们怎么劝,她自个都想不开,打定主意要青灯古佛,我怎么劝都劝不下,她若真的出家为尼了,我如何能放心得下?”

纪刚急了:“虹儿咋就这么放不下呢?又不是她的错,何苦跟自个过不去?她还那么年轻,有什么天大的事,非要出家做姑子去?枉我费力把她救出来!”

田玉莲连忙安慰他:“其实也不能怪虹儿,就是她自己想开又能怎样,世间男子皆以女子贞节为重,把贞节看得比品性还重,以虹儿的遭遇,难免遭人白眼,终身无人可托,万般无奈只好选择出家做姑子了!”纪刚坚决地说:“她是我和弟兄们辛辛苦苦救出来的,不能说出家就出家了,还得看我们同意不同意!纪刚不才,却也觉得只有庸俗无聊之人跟自个过不去吗?”

若水看着他坚决的眼神,心里一喜,纪刚心胸和见地果然不比寻常男子,看样子对虹儿非但有情也极怜惜,很值得虹儿托付终身,两人若成好事,虹儿得遇良人,终身有托,再不会想着青灯古佛一生,可不是天大的喜事?“纪侍卫不但功夫高强,为人更是心胸磊落,非寻常男子可比,不知哪位女子好命得遇纪侍卫托付终生?”

纪刚脸一红,垂下头去:“纪刚不过一介奴才,只想着好好保护主子和庄子的大小人等,并不敢有其他多想!”

若水呵呵一笑:“ 纪侍卫若真有心仪之人,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成全你们。只是眼下我要托纪侍卫一件事,那就是我怕虹儿钻了牛角尖又出什么意外,请纪侍卫多看着她点,方便的话想法子开导开导她!”

纪刚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属下试试,一定尽最大努力!”

第二天,田玉莲一边捶腰一边抱怨:“小翼儿越来越结实了,越发能跑,这几天追得我腰酸背痛,到底老了,受不住了!”

说完看着小颜儿恬适的睡颜,怜爱地说:“还是女孩子安静些,小颜儿虽然月子里闹人些,但现在好多了,若是照顾小小姐,老奴的身子也受得了了。”

虹儿有些不舍地看着睡梦中的颜儿,无奈说:“颜儿还小不懂事,由奶娘照顾也行,就怕翼儿不肯要我!”

若水嗔怪地说:“他现在和你那么熟,又怎么可能不要你?最多刚开始几天不习惯而已,过了两三天就好了。男孩子家本就好动,奶娘到底不年轻了,整天追着跑难怪受不了,只是以后辛苦你了,身子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些,这又要开始劳累了!” 

正说着,小蓝领着翼儿进来了,若水笑着问:“翼儿,娘亲问你一句话,田嬷嬷身子不好不能再照看你了,以后就由虹姨娘陪你可好?”

翼儿听明白了,朝虹儿做个鬼脸点点头,很快又想起什么,拉住虹儿的手就往外走:“虹姨娘陪我去看纪侍卫骑马!”

虹儿无奈,只得带他出去。

庄子后面本来有一块空地准备做果园,却一直没有顾得上载植,刚、强、猛、烈四人来了以后,干脆就做了他们的校场,这是翼儿最爱来的地方。

纪刚正用软刷细细刷着马鬃,见虹儿居然过来了,心里一喜,赶紧放下刷子迎上去,伟岸的身子站定就要行礼,虹儿连忙拉住他:“你我同为奴才,纪侍卫又是虹儿的大恩人,我哪敢在你面前托大?纪侍卫千万别客气!”

纪刚见她亲手相扶,顿时如沐春风,脸上的表情更柔和了:“小公子要看我溜马,你放心吧,我带着他一起溜,姑娘身子弱,就坐在石凳上好好歇息吧!”

说完翻身上马,然后伸手接过翼儿靠近自己怀里坐着,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拉着缰绳,慢慢地向校场走去。

虹儿看着他骑马背上挺拔的身姿,想起自己在瑞王府每日苦熬的岁月,做梦都想摆脱这种生活,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二天一觉醒来,自己已经躺在若水的床上,瑞王府的苦日子就这么容易给过去了,而这些,全是这个叫纪刚的男子带给她的。

虹儿静静地坐在青石凳上,暖暖的风轻轻拂过,温热的阳光透过树荫稀稀疏疏地照在她身上,自小颜儿出生后,难得这会这么空闲,让她想起了自己的青葱岁月。

自打懂事起,她就知道自己是小姐的陪嫁丫头,将来要和小姐共侍一夫的,所以懵懂中,得知小姐心仪只有一面之缘的长安男子于奉直,而那样一个仪表不凡的男子是绝不会令人反感的,也许少女羞涩的内心也曾有过几分喜爱吧,才义无反顾地跟着小姐私奔。

可是进了长安城,一件接一件,全是伤害她们主仆的,可公子却是那么无奈,不能阻止任何人伤害她们,甚至在他的嫡妻设下圈套让她们主仆受辱,他却醉得不醒人事,这个男人似乎在她们主仆最困难的时候从未伸手帮助过她们。

当她在瑞王府每日以泪洗面,苦熬岁月的时候,却怎么也等不到这个口口声声宠她、喜爱她的男子,是素昧平生的纪刚,如同神砥一般突降,不知不觉中带她脱离了苦海。

虹儿却又蓦地想起自己不但做过奉直的通房丫头,还被禽兽一般的瑞王糟蹋过,一个残花败柳的女子,能苟言残喘地活下来已是不易,难道这一生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第五卷 意阑珊 第二百三十一章 抄家

六月份,暑热难耐,宫中突然传来恶讯,体弱多病的仁宗皇帝旧疾突发驾崩了,临终留旨由瑞王继承大统,号承宗。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仁宗皇帝居然还留下遗旨,令安王一生驻守边关,不得回京,否则视为谋逆,天下国人尽诛之。

按说此等状况,安王家眷子女应该送往边关,可是却被瑞王严令长居京中,无令不得出府,焉然成了人质,一个永不许回京,一个不许出府,夫妻父子几成永别。朝中百官议论纷纷,明明是新皇挟私报复,又想拿捏住安王,才出此下策,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众人自保都难,哪有胆量去管他人瓦上霜。

国不可一日无君,仁宗刚驾崩三天,瑞王就急不可耐的登基称帝,妻妾子女皆接入宫中按制分封。

可却有一个人,他再喜爱,也顾著名份无可奈何,那就是已经公然在王府登堂入室的凌意可。可是宫中不比王府,他就是再喜爱也没有办法接她入宫相聚,尤其是父皇居丧期间,自己刚刚登基,根基不稳,朝堂内外人心不齐,安王虽然被自己假旨令他严守边关,并以家人为质,就为严防他轻举妄动,他手里的百万雄兵可是最大的顾虑。

虽然诸事缠事,承宗皇帝还是无比想念美丽动人的小姨凌意可,不敢公然召她入宫,还好瑞王府一切都照旧,就借着料理王府旧事召她入府相见。

因为国丧期间,凌意可脂粉薄匀,衣饰淡雅,色泽极浅的粉色锈白色碎花轻容夏衫,珠白色的薄绡月华裙,头发是简单而风韵十足的倭堕髻,只戴了极妩媚的一朵朵碎花珠钗和洁白透亮的羊脂玉簪子,和艳装相比,另有一番别致的风情和韵味,无比妖娆地跪下口称吾皇万岁,承宗皇帝已经移不开眼睛了。

连忙伸手去扶,凌意可却轻轻地躲开了:“国丧期间,吾皇不可近女色,莫让可儿成为罪人!”

承宗轻轻地笑了,不由分说拉起她,贪婪地看着她艳冶的容颜,衬着淡雅的衣饰更加夺目,倒吸了一口气:“可儿不是女色,是国色,国丧期间近国色,似乎也说得过去?可儿也不是罪人,是功臣,你再不来救朕,朕刚登基就相思而亡,这才是真正的罪人!”

凌意可轻轻的啐了一口,承宗抱地她就在嘴唇上猛吸,调笑着说:“除了你,还没有人敢啐朕,朕今天要好好罚你!”

凌意可无比娇媚地说:“新皇登基,不先赏小姨子,先要重罚,这成什么事嘛!”

承宗再也受不了她的风情万种,拦腰抱上牙床就要动手:“你要什么朕就赏你什么,先别使坏,遂了朕再说!”

凌意可却捉住他的手不许:“你先答应等会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我就遂了你的意!”

“好好好,朕答应,谁让朕一见了可儿,理智就跑到爪哇国去!”

欢爱过后的凌意可更加娇艳无比,她看着穿戴整齐的承宗轻轻一笑:“皇上金口玉言,不会提上裤子就不认账吧?”

承宗气得拧了一下她的脸颊:“坏东西,说得这么难听,朕都说了,一辈子都把你当宝贝呢!你的事情朕自会尽最大的努力!”

凌意可瞬间目若寒冰:“你以前承诺若登基就将安靖侯府抄家灭门,我要你兑现诺言!”

承宗看着他的目光,打了一个寒噤,这还是刚才那个婉转承欢的凌意可吗?

他略一思索,很快恢复了理智:“这恐怕不行,你想要珠宝财物都行,甚至想为谁求个一官半职都行,唯有这件事恐慌怕不行。我刚刚登基根基未稳,内忧外困交织,安王手握百万强兵,他的弱点就是在朝中没有势力,我若无故将开国功臣后人抄家灭门,会寒了朝臣的心,逼着他们倒向安王。不是朕食言,等朕坐稳了这江山,那时定如可儿的意!”

凌意可内心冷笑,不趁新宠情热做了这件事,等他有了新人欢情凉薄之时,就更不愿为了她无故将世家贵族灭门了。

“皇上不为意可出气也就罢了,连自己的恶气也不肯出吗?于奉直本是皇上信赖的人,却无故投靠安王,而从中周旋的恰是云若水!皇上可能不知道吧,安王妃堂堂一个亲王嫡妃,却召尚是奴才身份的云若水过府一叙,皇上就不觉得可疑吗?而且我还听说,云若水出逃当日,曾有马车在安王府门前停过片刻,还下来一位家奴打扮的嬷嬷,这不是云氏还能是谁?”

承宗脸色顿变,看来于奉直并非是什么遇袭失踪,而是实实在在投靠安王李潜了,这是他最大的心病。他现在刚刚继位,不宜在皇家子弟头上动土,可是这个安靖侯府却完全动得,一为杀一儆百,二是逼于奉直和安王反目。

事不宜迟,第二天,因为瑞王登基而恐慌不安的安靖侯府,终于被前来抄家的禁军团团围得水泄不通,理由是于奉直名为失踪,其实是投靠了吐蕃军队,有人在吐蕃军中看到过他,并辗转托人向承宗皇帝告密。

于家上下鸡飞狗跳、恐慌至极,满府的主子无论曾经多么高贵,皆被驱到一正堂关押,家中值钱之物被登记装箱,家奴仆佣惊慌奔跑,到处被士兵追遣,混乱中,一个家生老奴因为行动迟缓被刺死,一个小丫环被几名士兵拖到避静处施暴至死。

朝堂内外一片惊慌,安靖侯府的祖上曾跟随当朝开国皇帝太祖起兵打下江山,因为封得这世袭罔替的侯爵,保子孙后代荣华富贵,谁知新皇刚刚登基,就向开国功臣之后开刀,弄得世家大族人人自危。至于奉直投靠吐蕃军,实在是一个太蹩脚的借口,于家世袭的富贵,本人前途无量,父母妻子皆在长安,吐蕃高寒穷苦,他有何理由做出这等事情?

而且士兵公然在侯府施暴,置新皇颜面何存?于夫人的父亲安国公立即联络世家同僚,上言于奉直受先皇钦点赴边,所言投靠吐蕃并无真凭实据,不可轻易灭世家之门寒了众臣心。

此事亦惊动了刚刚被封为太后的承宗皇帝生母、曾经的卢贵妃,她闻言震怒,可是儿子刚刚登基做的第一件事,总不能不给他脸面,就取了折衷之法。于家家财装箱封库,奴才关押在后园之中,由士兵轮流看守,一众主子关押在正堂,由禁军严加看守,然后派人彻查此事,待有结果之后再做处置。

没有立即抄斩,已是极大的恩惠,安国公无奈,只得暂且如此,然后派人密切关注,静待彻查结果。

第五卷:意阑珊 二百三二章:逃亡

天气虽然暑热,可是背山靠水、绿树成荫的庄子却凉爽宜人,翼儿和颜儿都已睡着,若水轻轻的的摇着蒲扇,躺在玉竹凉榻上,享受这难得的午后静谧时光,每天从早上睁开眼睛,就要被翼儿和颜儿吵闹一整天,除非晚上他们睡着,可是到那时大家都已累极了。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纪刚焦急的声音在外响起:“主子,纪公子有急信送到,朝中出了大事,奴才有急事禀报!”

若水惊得一下子坐起来,朝中出了大事?可是安王和奉直出事?小蓝和小绿也惊醒了,赶紧起来帮若水整衣理妆,略略收拾整齐才来到外间。

纪刚急急地递上一封信:仁宗驾崩,瑞王即位,凌氏休弃,于家被抄,恐招祸端,速速逃离。

若水大惊失色,长安城中竟然突发这么多大事,若瑞王即位,那么安王和奉直岂不是危在旦夕?而且奉直不在,于家是如何休掉凌意可的?难道奉直走时就写好了休书,那么他岂不是早有休掉凌意可的意思?这下无论是新帝还是凌意可都不会放过于家,幸好自己早早逃了出来,原来坏事里也有好事。

田玉莲和虹儿闻讯赶来,看完信也大惊失色,原以为可一直住到奉直归来,这里安逸的日子把大家都惯懒散了。

谁知京中突变,如果于家被抄,很快就会查到于家在城南的庄子,李管家肯定也会被彻查,那么这一块落脚地极有可能会暴露,若被弃妇凌意可知道,还不疯狂地报复!

若水反而镇定下来,既然大祸将至,不走是不行了,幸好于家产业丰厚,等查到这里还得一些时日,尽可以做好准备逃离。

虹儿不解地问:“于家被抄,李管家应该早知,为什么不见他来送信?”

田玉莲赶紧回答:“李管事是极谨慎小心之人,他是担心于家被抄后,凌意可尽知于家产业,可能早派人盯着城南庄子以防转移财产,弄不好反而引来敌人,他早知我们有纪公子照应,想是有人送信。”

若水神情严肃地说:“虽然暂时查不到这里来,但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我们皆是妇孺,要早做准备,以防万一!”

大家点点头,最初是恐慌过后,很快开始谋划着后路,最后决定回蜀郡,在远离蜀郡城的小镇上,有一处云家早年置下的私密宅子,只有云家几位主子知道,看守宅子的都是精心挑选的家生奴婢,原为备不时之需,可是云老爷不知何故并未去那里落脚,而是至今下落不明,此宅供他们一行人落脚再好不过,最关键的是云太太就在附近山上出家为尼,正好可以母女相见。

很快商量好了对策,去蜀郡除了云家的几个人和两个孩子,只带上小蓝小绿和四个侍卫,因为展颜太小,离不开奶娘的哺育,她的奶娘岳氏许以重金并承诺以后平安送回之后也答应相随照顾,庄子里除了原先李管事买的奴才留下后,其余人皆发给银两遣散。

一众人分头行动,越快越好,纪刚去长安城中打探于家的消息,纪强去打探城南庄子的消息,纪猛收拾好庄子里的两辆马车、喂好马匹,纪烈送走庄子里闲杂人等,最迟于明天凌晨寅时初(后半夜三时)整装出发。

众人领命正要出发,若水忽然想起什么,她唤住了纪刚,转身回屋取出一个丝帕,正是翼儿满月之时,卢静娴因为没银子送满月礼而亲手绣的丝帕。

“纪刚,你去侯府打探消息的时候,看能不能把翼儿的另一个妹妹小展容抱出来?其他人我实在顾不过来了,只能先顾小展容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她太小,我怕受不了惊吓和困苦。凌氏被休,书香肯定跟着回府,小展容唯有托付卢姨娘养育,你先问清她是哪个,把这个丝帕给她看,她自然会把展容交给你。记着不要勉强,尽最大努力就好,千万不要人没救出来先把自己送进去!”

纪刚领命欲走,虹儿担心地喊了一声:“纪刚!去后万事小心,记着小姐的话,尽最大努力就好,不可勉强!”

眼里切切的关怀让纪刚心里一热,他郑重地点点头:“放心吧,禁卫中有我的兄弟,我定会想到妥帖的法子!”

兵分几路,小蓝和小绿一人一个看顾翼儿和颜儿,若水和奶娘虹儿急着收拾东西,因为路上有孩子,要带的东西虽然一再精减还是有不少,虽然天气火热,但还是准备了水和一些干娘,以备不时之需,因为很可能急着赶路顾不上吃饭,幸好马车宽敞,足够用了。

若水和颜儿、小蓝、颜儿的奶娘共乘一车,田玉莲和翼儿、虹儿、小绿共乘一车,若水一行由纪强和纪猛驾车护卫,虹儿一行由纪刚和纪烈共驾车护卫。

田玉莲想得极周到,怕路上走散了,所有的东西都分做两份,并且约好如果走散了就不要互相等候或者寻找招来祸端,而是各自赶路最后在蜀郡的云家密宅里会合。

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已是亥时(晚上九时至十一时),大家都做寻常妇人打扮,除尽簪环首饰,仅以丝带束发,穿着极普通而又便于出行的家常衣服,车辆马匹皆已整装待发,翼儿和颜儿还睡得正香。

若水亲亲他们的小脸蛋,惆怅地叹了一口气,田玉莲小声地问:“小姐可是舍不得这庄子?老奴也舍不得,这地方真好,又安静又舒适,一辈子都住得。原想着至少要住到公子回来,谁知这么快就要离开。”

若水摇摇头:“庄子再好,总不是咱们的,我早就知道只是暂住,从来也没有舍不得,要说真的舍不得,也只是舍不得这里的安逸日子而已。我是心疼翼儿和颜儿,孩子都需要过安稳的日子,却马上要跟着我们一起逃命了,他们的爹依然下落不明。这一路山高水远,能不能平安到达蜀郡还很难说,就是到了,谁也不能保证我们能过上安生日子!”

“放心吧,小姐,我们一定会平安到达蜀郡的!到那以后先安顿下来,等风声稍稍平静了,再派纪刚去打探公子的消息如何?”

若水又叹息了一声:“但愿如奶娘所说!其实现在想来荣华富贵都是虚的,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能有父亲,一家人安宁度日!”

因为许多人都走了,也因为莫名的担心和恐惧,庄子显得冷清而阴森,失去了往日的安宁舒适。出去的几个人还未回来,若水坐卧不宁,在奶娘的劝说下才勉强小睡一会儿。可是躺下之后,她却怎么也睡不着,想起奉直,忧心忡忡。

于家的老夫人和夫人不是最为看重凌意可这个体面的媳妇,怎么突然会莫名其妙休了她?如果奉直一直都未回府,那么这封休书可能是以前写好,以备不时之需,奉直为什么会这样做?他和凌意可成亲以后,还算琴瑟和谐吗?冒然休妻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吧?

安王已成为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偏偏奉直在安王手下做事,虽说当初是皇命钦点,但他能休凌意可,分明已经舍瑞王而取安王了,如今瑞王登基,能饶了他吗?就是他活着,恐怕也如丧家之犬,除非一辈子除安王戍边,可安王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难道奉直就这样一直隐姓埋名假托失踪?

想起侯府,若水更是心里五味杂陈,素日欺凌她羞辱她的人都得到了这般下场,以往盛气凌人不可一世,如今却沧为囚徒生死难料。可为什么她心里并没有欣慰的感觉,反而感到沉重的难受,不仅仅因为他们都是奉直和翼儿颜儿的亲人,还因为那也是自己在京城的根本,没有了奉直和侯府,自己一个无所依傍的外乡女子,其实什么也不是。

子时前后(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纪强和纪烈都已回来,纪烈平安把人送到,经强也打探出了一些消息。

于家被抄之后,因为凌意可深知凌家底细,当日下午就有官兵包围了城南庄子,一面查封土地田产,一面驱散闲杂人等,因为李管事的这个庄子只有他和妻室知道,所以暂时是安全的。

可是一直等到寅时略过,纪刚还未回来,若水开始焦虑不安,后悔让纪刚去救容儿,千万不要目的没达到,反而白白牺牲了纪刚,虹儿已经望眼欲穿了,可纪刚还是没有回来。

纪强上前禀告,说是纪刚临走前曾经吩咐,如果寅时等不到他就不要再等了,让大伙先走,千万不可为他一个误了时辰,他办完事就会一路追来,他们会留下相互联络的特殊暗号,纪刚看到会追来的。

若水突然想到,如果官兵已经封了城南庄子,即使李管事和妻子不说出来 ,如果搜查时万一搜出此处的地契,那么这个庄子就暴露了,也许就是一时三刻的事,一想到落到凌意可手里的惨状,还有翼儿和颜儿,若水不敢再拖下去了。

事不迟疑,既然纪刚都说了,肯定有他的办法,若水和田玉莲稍一合计,决定立即出发。

看到虹儿眼里的不舍和担忧,若水心有不忍,落下一个人总不好,忍不住劝道:“不必担心,纪刚机智谨慎,武功高强,即使不能救出容儿,自己也可平安脱身的!”

关键时刻虹儿没有扭捏,她点点头,抱起沉睡的翼儿进了车厢,马车很快疾驰而去,直奔蜀郡。

第五卷:意阑珊 二百三三章:囚禁

凌意可赌气转过身去,不理对她软语温存的承宗李沐,李沐望着她美丽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别说登基为九五之尊,就是尚是瑞王时,也轻易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偏偏这个凌意可,却让他无可奈何,不得不处处顺着她的意思,以期佳人一笑,两相欢娱。

他掰过她执拗的身子,细语温存:“可儿勿怒,朕也是无可奈何才这么做的。这件事连母后都惊动了,她为此还对我发了脾气,若不是维护朕了尊严,恐怕当时就要放了于家。再说朕继位只有几天功夫,根基不稳,内有重臣怀疑父皇之死是我和母后做了手脚,正在暗中追查,外有安王手握百万重兵虎视眈眈,能将安靖侯府抄家已是顶着很大的压力,再满门斩除,恐会生变!”

凌意可冷冷一笑:“皇上未登基时口口声声身不由己,如今登了基还推三阻四,可儿心中这口恶气何时能出?于家不灭,我一辈子心里不痛快!”

看到她眼里的狠戾,承宗暗暗心惊,这个女人虽然美艳绝伦,却不是一般的狠毒,就连等些时日再除掉于氏满门都不行,非要一时三刻就要了几十口人的命。可是看着她娇艳的红唇和轻纱下妙曼的身姿,想起和她在一起销魂蚀骨的感觉,顿时感到难以忍受,他紧紧抱住她:“可儿别磨朕了,朕想个法子遂了你的愿不行吗?”

说完附耳细说,凌意可欣喜地说:“这个法子更好,我要让于家满门在折磨中痛苦地死去!”

两人相视而笑,好不容易哄得佳人喜笑颜开的承宗再也忍受不住了,一把抱起她就进了内室。

于家曾经金壁辉煌的大堂,现在全部是七倒八歪的大小主子,他们被关押整整两天了,没有人送来关点水米,再怎么肯求哭喊,只是大门紧闭,来来往往的士兵没有一个人理睬他们。

曾经锦衣玉食使奴唤婢的主子们,一个个脏污凌乱地躺在地上呻吟,散开的头发下,一张张脸眼神黯淡,憔悴不堪。

大人们饥渴交加、有气无力不说,奉纯的长子于信和长女于慧稍有力气就不停地哭闹着喊饥渴,奉纯的幼子和奉直的女儿小展容已是奄奄一息,特别是小展容因为奶娘没有关在一起,好几天吃不上奶,眼看就不行了,卢静娴和于夫人轮番抱着她小小的身子痛苦地低泣着却无可奈何。

于文远看着他的老母和子孙生死未卜不说,还要受尽饥渴折磨,再这样下去,没有几天,年幼的孩子就会先撑不住饥渴而死,接下来是两个大点的孩子,然后是年老体弱的母亲,再是其他亲人,一个个活活渴死饿死在他的面前,于文远仿佛看到了那人间地狱般的一幕,痛苦自责的恨不得立即死去。

这些都是他至亲的人,他却把一生几乎尽付于那幅冰冷的画像,让本该在心里默默思念人人占据了他的全部生活,看不到他的寡母、他的发妻、他的儿女有多需要他这个一家之主担待他们的红尘俗事和悲欢喜怒。

如今大祸临头,生离死别在即,他的几个幼孙几乎就要送命,他眼睁睁地看着却束手无策,方才知道自己欠了他们有多少,可是再多的愧疚也没有机会弥补了。

年纪最幼小的小展容已经昏迷过去,脸颊的眼窝深深陷了下去,没有半点婴儿的肥润,于夫人哭着爬到同样有气无力的于老太太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声音嘶哑着说:“娘,你老活了大半辈子,经了那么多事,你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想法子救救几个孩子,容儿快不行了!皇上只说下旨抄家彻查,等有结果再说,并没说现在就要我们的命呀,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年迈体弱的老夫人在巨大的精神痛苦和饥渴折磨中,躺在地上几乎都说不出话了,她痛苦的摇摇头,两行老泪落了下来,挣扎着说:“是新皇要我们的命,又想掩人耳目,所以施此毒计害我们,外面的人还以为我们只是暂且关押,哪里知道实情,等到我们死得差不多了,再杀几个替罪羊而已。我们于家这次真的没救了。”

于夫人掩面而泣,不甘心地问:“可是容儿和奉纯的几个孩子,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死吗?”

老夫人指指小容儿,卢静娴扶着墙慢慢地走近,把小容儿凑近她的面前,老夫人摸摸她陷下去的脸颊,痛苦地摇摇头,把食指放进嘴里,狠狠心一口咬破,然后伸到容儿嘴里,容儿的小嘴如逢甘霖,竟然像立即有了生机,使劲地吸吮起来,大家看着这一幕,都落下泪来,堂里又是一片哀哀的哭声。

卢静娴拉住她的手,含着泪说:“老太太,你年纪大了,还是我来吧!”

老夫人摇摇头:“你还年轻,撑得住,说不定再过几天就有转机,你是个好孩子,一定要活下去,照顾好奉直的女儿!”

卢静娴含泪点点头,老夫人又对着哭泣的于夫人说:“这一大家子你是主心骨,一定要撑住,坚持下去就会有盼头,国公府那边肯定在想办法,只是现在不给我们饭食的消息封着而已,说不定过几天消息泄露出去,事情就有转机。最不济,奉直还在外面,还有翼儿和云氏肚里的孩子,安王手握重兵,一定不会坐以待毙,我们于家还有希望!”

于文远再也看不下去,他扶着门站定,使劲地拍着门,却仍然没有声响,索性横下心,趴在门口用尽最大的力气喊着:“造反!造反!我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