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很快有了脚步声,大概是有人去向上级报告去了,一小会儿,门开了,门口站着负责带人看押他们的禁卫军中小首领迟校尉,听闻有人要造反速速赶来,远远地喊着,“谁要造反?谁要造反?”

看到于文远愣了一下,于文远逼视着他:“你曾与奉直有同僚情份,为何逼我于家如此?就不怕奉直有一日会找你算帐?”

迟校尉脸一红,低下头嗫嚅着说:“侯爷体谅,末将也是无法子!”

于文远冷笑道:“我们于家的生死你没有法子,只怕接下来你的生死你也没有法子!”

迟校尉大惊失色:“侯爷说什么,什么我的生死?”

于文远贴近他的耳朵,慢慢地说:“皇上这样,分明就是想要我们于家满门的命,你可知他为何要这样,而不是立即抄斩?”

第五卷:意阑珊 二百三四:纪刚

看迟校尉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于文远拉近他赶紧细说厉害。

“皇上刚刚登基,局势未稳就要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开国功臣之家满门抄斩,朝中旧臣世家皆人人自危,联合上书求情,惊动太后出面,本要立即放过于家,可这是新皇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多少要留一点情面,所以太后改为暂时监禁,彻查后再说,其实不过等些时日再放过于家而已。

迟校尉这才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说太后根本无意杀于家人?“

“如果太后想要于家人的命,早就于抄家当日满门抄斩了,可如今人都在这里不说,连家产也只是清查封库,并未收没,她连于家的钱财都没拿走,还会要我们的命?”

迟校尉犹豫了一下说:“可这是上司吩咐的,末将不得不听呀!”

“上司的命令可有手谕,可曾有别人在场?”

“上司只是唤我去私底下说了 ,既无手谕,更无旁人在场!”

“这事不是明了吗?太后想放了于家,皇上想要了于家人的命,如果最后堂堂的安靖侯府满门皆成饿殍,会引起怎样的轰动?不查个究竟如何对满朝文武交待?太后必然下定彻查原因,皇上当然不会认帐,到时只能找一个替罪羊以平天下人心。他们肯定托辞只说关押,没说给不给吃饭,但是既没处死,肯定要给人饭吃,如果饿死不是和处死一样吗?是领差的人误会了,才一直不给任何茶饭供应,导致今天的结果。迟校尉想想,这个替罪羊会落到谁头上?朝野一片震怒之下,到时可能不止死一个人,必然会连累家人!”

迟校尉脸色剧变,出了一头的冷汗,无比感激地说:“谢侯爷提点,末将知道该怎么做了!”

晚上天刚擦黑,门外有人送进来一桶稀粥,上面放着一个葫芦做的瓢,先给几个孩子喂饱后,于老夫人说什么也不肯比别人多吃一口,其他人分而食之后精神立即好多了,总算暂时保住了性命,于文远也暂时心安下来,只要一家大小安然无恙就好,过上一些时日,在国公府的斡旋下,太后必然会出面暂时放过于家。

可是第二天晚上等了整整一天的稀粥却没了,于文远急了,这桶稀粥可是保命的,难道迟校尉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半天叫开了门,又恳求了半天才问出,原来迟校尉昨夜喝了些酒,回府时一脚踏空掉到池塘里,摔破了头,如果不是家奴发现差点就淹死了,所以告了病假。于文远叫苦不迭,本还想指望他照顾一些,谁知他为了避祸竟然想出这一招,以他明哲保身的做法,必然严守口风,绝不向外透露一个字,再拖上些时日,等于家大小全部饿死,就是处置再多的人,也没有用了。

可是新来的首领根本就不露面,无论于文远怎么恳求,几个禁卫军大概得了上司的命令,丝毫不加理会。

天气炎热,于家人不分男女老幼全挤在一起,好几天没有洗澡,再加上还有便桶,里面发出极为恶心的臊臭酸腐味。一家人又是整整一天水米未尽,没有人哭,也没有人说话,大多数人都闭着眼睛养神,一副等死的样子,颜面早已扫尽,往日的风光和尊荣未存分毫。

饿得奄奄一息的小容儿开始还像小猫似的哭几声,睁着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大人们,到后来似乎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于夫人和卢姨娘已经没有力气抱她,就把她放在旁边的地上守着她,虽然心痛极了却没有半点法子。

纪刚先找到禁军相熟的兄弟,问清他当值的时间,又花了许多银子买通和他一起当值的同伴,又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和容儿差不多大的病死女婴,就趁天黑抱着她来到关押侯府主子之处。

夜深人静时悄悄地打开门,里面传来一股让人窒息的恶臭味,纪刚捏着鼻子轻轻地喊着卢姨娘,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应了一声,纪刚点了蜡来到她面前,虽然大家都惊醒了,可是奄奄一息的情况下,却没人出声,只有于文远勉强问了一声是谁,纪刚取出若水给的丝帕,就着烛光给卢姨娘看了一下,卢姨娘眼睛一亮,不可置信地看着纪刚。

纪刚赶紧说明来意,卢姨娘已没有力气坐起来,她点点头,指指旁边的小展容,虚弱地说:“孩子托付给你了,她已经饿得不行了,壮士带出去先喂喂她!”

于夫人赶紧拉住卢姨娘,很快又点点头:“不管他是谁,容儿带出去总有一线生机!”

卢姨娘艰难地靠过去,轻声说明是云姨娘派人来接小容儿,于夫人“啊”了一声落下两滴泪来,脸上说不清是感激还是惊喜还是羞愧,点点头再不言语。

纪刚不敢再耽误,把死孩子往旁边一放,抱起奄奄一息的小容儿就要走,于文远爬过来拉住他,满脸的恳求:“我乃安靖侯于文远,谢壮士救我于家骨肉,方便的话还请捎话给安国公府,就说皇上要饿死于家满门!”

纪刚稍一犹豫,看着满满一地奄奄一息的男女老幼,点点头吹灭蜡烛,抱着小容儿很快消失了。

跑到安全的地方想起卢姨娘的话,心里一惊,连忙伸手去探,还好,小容儿还有些气息,只是饿得不行了。查看了一番后,隔着矮墙发现有一户人家因为天气炎热在院里睡着,能听到有妇人哄孩子的声音,想是有奶水吧,就试探着敲开了门,一个男子打开门怒气冲冲地问是谁,纪刚赶紧摊开手掌,上面有几块碎银子,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男子立即满脸堆笑问有什么事,纪刚也不多做解释,指指怀里的孩子说她饿得不行了,想借一些奶水或是薄粥喂喂,然后递过银子。

此时妇人也已经醒了,男子接了银子把容儿递给她,饿得不行了的小容儿闻到奶味立即精神大振,使出全身力气吃起来。

等她吃饱了,气息也正常了,纪刚正欲抱走她,想起于文远的托付,就对男子夫妇说:“我今晚有要事办,天明前来接她,你们若肯好好照管她一夜,到时还有酬谢!”

夫妇俩见纪刚出手大方,忙不迭答应了。

第五卷:意阑珊 二百三五:奔波

纪刚来到安国公府,却发现外面已被士兵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没法进去,纪刚在暗处躲了好大一会儿,才拉住一个背过人群小解的士兵,又花了一些银子,才打探出原来皇上以国公府帮助安靖侯府私下转移家产之名,派人包围了国公府,暂时不许与外界往来,待安靖侯府的事情了结后再撤兵,这明摆着不想让德高望重的老国公插手此事。

安国公府已经自身难保,现在就是告诉了老国公,他也无计可施,只能平添忧心罢了。

纪刚转了一圈,想起还暂寄别人家的容儿,这可是主子交待的事,千万不可出了差错,正欲去寻,又想起于家老幼气息奄奄躺了一地的情形,心中老大不忍,暗想主子是个心软的人,就是她知道了也不会不顾的,先想些办法能救一时是一时,多活几天就有希望。

他返身又回了安靖侯府,摸索到了厨房,里面空无一人,案板摆着给禁卫军做的馒头,赶紧找笼布包一些,又拎一桶水来到关押之处。

还好当值的人没变,两个禁军架不住纪刚又是银子又是好话相求,只得勉强同意。

门打开了,纪刚叫起于文远,很快说了安国府的情况,于文远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看到馒头和清水面露欣喜,这些又可以让他们活上两三天了,如今只能坚持一天是一天了,坚持下去新皇上顶不住太后的压力就会暂时放过于家。

纪刚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时辰已不早,不敢再耽误下去,他找到小容儿请那夫妇帮忙缚在背上,赶紧骑马去找若水和虹儿她们了。

快一岁的容儿已经渐渐懂事,苦苦饿了几天后,发觉跟着这个人能吃饱肚子,就乖乖趴在纪刚背上随着颠簸一会儿睡一会儿醒,不哭不闹。纪刚沿着纪强他们留下的暗号,骑着良驹一路疾驰,整整追赶了两天一夜不曾歇息,一直追过了凤翔府,方才在一个小镇上追到正在客栈里休息的一行人。

若水棉布素服,蓝巾裹发,几天的辛苦奔波已经瘦了一圈,她抱着瘦得皮包骨头的小容儿落下泪来,这孩子都受了些什么罪,饿成这个样子?

纪刚见瞒不过去,只得一五一十说了于家被关押后,不供给茶饭的情景,众人皆目露惊恐,这也太残忍了!意要把那么多人都活活饿死!里面和小容儿在内,还有好几个年幼的孩子,就连他们也不放过!若水看着可爱的翼儿和颜儿,打了个寒噤,如果她不逃出来,母子三人此时也受着一样的罪,颜儿那么小,肯定挨不过去。

纪刚连连叹道:“奴才方才体会到什么叫落架凤凰不如鸡,虽然穿得还都是锦绣绫罗,可是人已经脏污得不成样子,大热的天,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恶臭扑鼻,于家的大小主子都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别说是主子,就是奴才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罪!”

若水想起只有几面之缘的于文远,白面有须,衣饰考究,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每个月光是茶叶钱都要花费不少银子,老夫人和夫人更是出身高贵、气度不凡,平日衣饰妆容、一茶一饭都要极好,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今生还要受屈辱和痛苦,还有清俊温和的奉纯一家、奉孝母子,平日花枝招展的其他姬妾,全都钗钿委地、脏污不堪、在饥渴难耐中苦苦挣扎。

若水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简直不能想像他们现在是何等惨样?可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实在于心不忍,他们可都是奉直的亲人,也是翼儿颜儿的亲人,安国公府已经指望不上,新皇要用此方法夺了他们的命,纪刚送的馒头他们吃了后,也只能拖上几天又不行了,到时谁来管他们?可是此时回去,肯定会极其危险,疯狂报复于家的凌意可哪里会放过她,说不定下场会比于家还惨!

纪刚看到她的不忍和疑虑,连忙说:“于家人已经饿成那样,看守外紧内松,我有个好兄弟刚好三天一值,他已经答应我,尽量想办法送些吃食进去,虽然受些苦,但还不至于饿死,咱们快走吧,京中好像有人在查找主子的行踪!”

若水不忍地说:“如今大敌当前,往日恩怨无须再提,他们总是公子的亲人,若公子见了,心里会有多难受?只可惜他现在下落不明,国公府自身难保,众人纷纷巴结新君和凌相,恨不得再踩上一脚,还有谁能救他们?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田玉莲急了,慌忙说:“不论是皇上还是凌家,都在疯狂报复于家,特别是凌意可,对小姐已是恨极,如果落到她手里,就是咱们死皆可不顾,总不可能不顾三个孩子!还是快走吧,趁他们现在主要精力还在对付安王爷和于家,咱们赶紧躲到安全之地,安王手握重兵,一定不会束手就擒,说不定再过些时日会有转机,再说纪刚不是已经找了人照应了吗?这三个是咱们的命根子不说,更是于家的希望,咱们先得保证他们安全!”

若水点点头:“纪刚能不能联系一下纪公子?他是公子好友,又是个极有能耐的人,看他能不能想些法子?”

纪刚也赶紧说:“主子现在可能有更大的事情要做,自从前几天送信后,他已经失去了联系。现在时局不稳,去蜀郡一路山重水复,我怕会有山贼流寇,主子若不放心,等护送你们回了蜀郡,我们留下两人保护你们,我再带一个人返京打探消息,想法子照顾于家!”

若水实在无可奈何,只得先逃命要紧,一行人她就是主心骨,无论如何,得先平安赶到蜀郡私宅安顿下来再说。一行人赶紧吃过饭,又补充了干粮和清水,就急急赶路了。

小容儿起先还有些怕生,见大家对她亲切和气,还有不少吃食,特别是有一个可爱的小妹妹和一个小哥哥,很快就适应了。

一路多山,道路崎岖不平,大家被颠簸的极难受不说,常常还要下车行走,再加上还有三个孩子要照顾,一路上极其辛苦疲惫不堪。因为怕被凌意可派人追赶,还要小心翼翼地挑偏僻无人处行走,晚上也不敢去客栈歇息吃饭,皆以干粮清水充饥,容儿和颜儿由颜儿的奶娘一起哺喂,一行人日夜赶路,一路奔波赶往蜀郡。

第五卷:意阑珊 二百三六:绝境

借着透过窗棂的月光,满头白发飘零,浑身脏乱不堪,嘴唇干裂,已经饿得气息奄奄的于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递过来的馒头和水,赶紧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正待往嘴里塞馒头,又递给于文远:“你吃吧,娘老了,已经活够了,这一家大小还要靠你!要不就给几个分了吧,他们还小不经饿。”

于文远感动的流下泪来,这些年他对娘孝敬的太不够了,倒是夫人在替他时时尽孝。

“娘吃吧,还有许多,一人能分一个呢,剩下的给孩子们留着,能坚持一日是一日。”

于老夫人看到于夫人果真在给大家发馒头,几个孩子已经吃喝上了。于老夫人喝了一口水,又拿起馒头咬了一口,想起以往锦衣玉食的日子,落下两行泪来:“他们开恩了,肯给馒头吃了?这下好了,孩子们的命保住了!”

于文远摇摇头:“不是他们开恩了,刚娘睡着了,直儿的妾室云姨娘派人来带走了容儿,还送来这些馒头和水,看来她当初抱走翼儿是好事情,起码我们于家还有一条根!”

于老夫人“啊”了一声,看着手里的馒头,和着眼泪一口一口地咬着,百感交集,那个当初为自己所厌弃和打压的女子,在侯府面临危机之际,竟然如此善良大度,派人救走奉直的另一个女儿不说,还成了满府上下的救命恩人,这么多人整整几天几夜只喝了些稀粥,如果再没有这些馒头,很可能今天晚上几个孩子就先经不住饿死了,那可不是造了天大的罪孽?

无论是自己还是儿媳妇,包括凌意可,无不百般算计打压丈夫的其他妾室和儿女,只有这个出身和行事为自己所看不起的商贾女子,竟然在大难临头之际,没有只顾着自己逃命,还能记得起丈夫的另一个女儿和处处打压她的于家人,这样的女子无论出身如何,才是真正宜家宜室之人。

于夫人因为行知若水母子平安,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相信安王和奉直终有卷土重来的一天,也许她们被害死了,但是有奉直和翼儿在,于家总是有希望的。大难临头,于文远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和妻子抛开一辈子的恩怨,相互扶持,在这无比难挨的时候,成为一家人的主心骨,想方设法让一家人活下去。

看到大家吃了馒头喝了水精神好了些,于夫人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馒头收起来,准备留给奉纯的几个孩子。天气炎热,一桶水很快喝光了,于夫人看着空空的木桶,对于文远说:“今晚的守卫好像和云姨娘派来的人比较相熟,说不守明天就换走了,到时我们就没有半点法子可想了,天气这么热,没有吃的还可坚持,没有水会受不了的,我这里还藏着一个翡翠面戒指,不行就用它换一桶水,还能坚持几天!”

于文远闻言不顾子媳在场,抓起于夫人的手:“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夫人,这次于家遭难,我才方知自己这一生几乎没有为夫人和儿女做过什么,若于家有幸逃过此劫,我定好好弥补对夫人的亏欠,至于世子之位,我已经想明白了,只要还是于家的,给谁都无所谓,就依夫人给了奉纯吧。”

说完唤奉纯和奉孝过来给嫡母磕头,发誓一生一世孝敬她。

于夫人泪眼婆娑:“我们都老了,奉纯奉直奉孝都是我们的孩子,一家人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你说的对,奉直本就是嫡子占尽风光,他又仕途有望,奉纯是个守成之人,奉孝身子已残,只要于家能逃过此劫,世子之位就给奉纯吧,相信他俩都会善待奉孝一辈子的!”

奉纯连连磕头口称娘亲,这几天受尽惊吓和饥渴的奉孝更是痛哭不止。于夫人扶起他们,百般安慰,于文远拿起于夫人的翡翠面戒指,首饰财物皆被没收入库,这可能是他们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他轻轻地敲着门,受纪刚托付的禁军打开了门,于文远拿出翡翠面戒指,祈求换取一桶清水,两个禁军贪婪地看着价值不菲的戒指,可能他们一辈子的饷银也买不起这样的好东西,若得手变卖,就是丢了这个差事都值得,何况纪刚还付了大锭银子托他们照顾于家人,现在夜深人静没人发觉,不过一桶清水而已,这么热的天很快就喝光了,到时查起来连证据都没有。

两个人接过戒指,很快打来了满满一桶清水,也许看到纪刚的面子,竟然还给了一个装满水的皮囊,奉纯相帮着放到干净的角落,由于文远守着,节省度日,以期能多拖延几天。

可是天气太热,即使省着用,区区一桶水还是很快就喝光了,几个孩子还好歹吃了些馒头,可是主天以来只吃了一碗粥和一个馒头的大人们很快又不行了。于文远以孙女饥渴而死为名,闹着要见新来的禁军首领,想要一些食物,可是对方早被凌意可收买,一心想要了于家人的命,只派人抱走冒充容儿的死婴掩埋了,根本不予理睬于文远的请求,又见这么长时间于家人大都好好的,明白有人暗中递水和食物,如此下去如何能够达到凌小姐的要求,索性把守卫全换成了心腹,把正堂团团围定,彻底堵死了于家人的活路。

接下来大人们又是两天水米未进,孩子们吃完喝光了暗中藏起来的一点食物和水,又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大人已经彻底骨瘦如柴了,只等咽气了。

于文远看着躺了一地只等咽气的老母妻子和儿孙,痛苦自责得恨不得一头撞死,曾经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把酒欢宴的正堂就要成为他们的坟墓,那些精美的太师椅尚在,他却已经没有力气坐上去了。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却连爬的力气也没有了,他们想要杀人不见血,不知不觉把他们折磨死,然后再找替罪羊一了百了,那么他只有让他们杀人,血溅前堂,把事情闹大,让大家皆知于家今日的处境,惊动太后,逼迫新君不得不暂且放过于家老幼。

他挣扎着爬到母亲身边,摸摸她还有些气息,欣慰地笑笑,又爬到夫人身边,使出最大的力气握握她的手,然后朝门口爬去。

他费力的提起门槛扔到一边,枯瘦如柴的身子从门下面往外爬去,忽迷忽醒的于夫人感觉到了丈夫那用力的一握,直觉他要做不好的事,虚弱地喊了一声“侯爷”,却没有半点力气阻止。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三七、舍身

两名禁军看到门槛下突然爬出一个人来,吓得立即用戟对着他,于文远抬起头,形销骨立如同饿殍,两位禁军如同大白天看见鬼一样,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于文远挣扎了半天站了起来,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一齐把戟对着他。

于文远伸出两只手握紧戟杆,对着他们轻轻一笑,使出全身力气扑了上去,两位禁军吓得慌忙向后抽,于文远腹部已经是好几个血窟窿,鲜血顿时喷涌而出,骨瘦如柴的身躯直直的倒了下去,堂前大片大片的殷红,濡湿了青石地面。

两位禁军吓呆了,朝廷只令于家家产封库,男女就地关押,并未说要处死,至于给不给饭吃,不关他们的事,谁知于文远竟然像疯了一样从门底下爬出来自戕,可是无论是不是于文远自找的,他们失手刺死堂堂的安靖侯,已是不争的事实。

事情再也压不出了,第二天就传遍了朝野,满朝文武皆知安靖侯不但被看押他们的禁卫刺了一身的血窟窿,而且于家满门已经整整六天水米未进,一个不足一岁的婴儿活活饿死,其他人只等咽气。新皇登基尚不足二十天,先帝尸骨未寒,就发生了这等残害世家之事,顿时人人自危,本来就对仁宗皇帝突然病亡心存疑虑的几位重臣甚至联名上书要求彻查先帝死因,而且边境突传三百里加急,一直按兵不动的吐蕃突然正式进攻,两军已由对垒变为正式开战。

内忧外患,承宗李沐焦头烂额,他虽继位,不但遗诏是伪诏,而且连传国玉玺也没有得到,暂时还可应付,再拖延下去肯定让人生疑。安王重兵更是心腹大患,可是吐蕃突然发难,目前还没发夺去他的兵权。如今安靖侯府的事情又惊动的一帮老臣联名上书要求彻查先帝死因,这是他最大的软肋,先帝的死本就是他们母子做的手脚,哪经得起细查。

李沐不禁后悔自己没有听从母亲先稳定局势和臣心的劝告,却受凌意可挑唆做出这等蠢事,位子还未坐稳弄得不可收场。

卢太后得知实情后气急败坏,儿子刚刚登基,根基未稳,内忧外患,特别是先帝遗诏是假不说,就连传国玉玺都尚未找到,私刻的隐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还有安王的百万重兵,这些都是急待解决的事,儿子却和一个无权无势的安靖侯府过不去,惹出这等大麻烦。

先是把儿媳凌意欣叫去一顿臭骂,才知原是凌意可的挑唆,更是怒极,即刻严令凌相管好二女儿不许随意出府,并把端王府赐给宫中另一个成年皇子居住,彻底断了儿子和凌意可的路子。

面对安靖侯府的大麻烦,卢太后浸淫后宫和朝政多年,极有手腕,很快就同时发出三道懿旨平息了事态。第一道是很快派人给于家老幼送去粥食精心服侍安置,并派太医诊治;第二道是由礼部出面速速给于文远敛尸并厚葬,并在于家设灵堂令满朝文武皆去祭奠;第三道是笨来廷议对于家只是家财暂时封库,主仆分开就地圈禁,等于奉直是否投靠吐蕃一事查清之后再作处置,暂时并未有处死之意,可是经查证守卫统领和看守的禁军却挟私报复,私绝于家水米,致女婴饥渴而死,还刺死前去理论的安靖侯,遂下令即刻处死,家眷遣回原籍。

事态平息了下来,于文远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满门的暂时安宁,恢复了饮食的于家大小经过太医的精心调养,身体也渐渐康复了。因为前车之鉴,卢太后下令只由禁兵包围安靖侯府,于家主仆不得出府半步,但可在府里自由行走,每日足量供应米菜等物。

于文远的死使老夫人的身体彻底垮了下来,于夫人成了于家的主心骨,所有的事情都要她拿定主意。于文远的死也让她一辈子的怨恨彻底了结,在悲痛的同时,心性渐渐平和宽容,对奉纯一家和奉孝母子不在冷漠敌视,每日在有限的条件内,精心安排好大家的生活。

在压抑和自卑中生活了几十年的奉纯不再退缩,他挺身而出,暂时担负起家主的职责,大小事情亲自和于夫人出面料理,成了她的好帮手,奉孝也破天荒的好像长大了,每日帮着奉直料理事务,外患当前,于家命运未卜,没有比亲人一心一意更重要的了。

于文远虽然壮年早逝,死的凄惨,但却救了整整一家人的性命,还好在卢太后的懿旨下仍以安靖侯之爵位得以厚葬,算是对于家人最大的安慰。

老夫人却因为于文远的死受到沉重的打击,那几天的饥渴困顿和惊吓对她老迈的身子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再加上忧心于家的命运,身体一天天衰败下去,彻底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满府最冷清的莫过于奉直的院子,在老夫人的提议下,福意居又改成了云水居,只可惜整个院子冷冷清清的只剩下卢静娴一个人带着丫头嬷嬷居住。

于夫人怕她一个人寂寞难耐,让她去和青姨娘去住,卢静娴却推说要为公子和云姐姐看好屋子,莫使荒凉了去,因为值些钱的东西大多已经封库存放,每间屋子里都空荡荡的只剩常用的家具,卢静娴已然每日督促奴仆细细的打扫整理空寂的屋子,时时保持洁净整齐,随时准备迎接奉直和若水回来。

已经苍老了几分的于夫人和青姨娘坐在空空如也只有几件家什的外堂,相对无言,瓷瓶宝器,玉雕摆件,琉璃屏风都被收走,徒留空空的桌凳。

于夫人想起于文远瘦若饿殍一般的身体倒在血泊中的情景,心里一痛,怎么也不会想到,一辈子不问人间烟火事的于文远,竟然会在于家陷入绝境之时,拼却自己的性命,扑到两只尖利的戟上,以这种惨烈的方式,为于家老幼赢得生机。

还好于家总算暂且安宁了下来,除了不能出府外,米菜供应充足,日子仿佛又和以前一样,只是二房凋零,奉直的妻妾休的休,死的死,跑的跑,只剩卢静娴一人,三个孩子虽然有云氏照顾,但却不知下落,奉直自己至今音讯全无。

“夫人可是担心二公子?”

于夫人摇摇头:“我不是担心,我是想他,我相信他现在定是好端端的忙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你说这孩子咋就这么狠心,走了一年多音讯全无,就不怕急坏我们,他那房现在多亏有静娴打理,要不就成了空院,你说他就这么放心的下?”

青姨娘连忙劝她:“公子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他定是碰到什么要紧事情了,既脱不开身,又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夫人想想,他若真的来信报了平安,我们言语神色之间难免流露出来,落到有心人眼里,可不成了麻烦?”

于夫人叹了一口气:“你说的也对,我只是太想他了,我一生的心血几乎全都用在他的身上,只要现在得见一面,我死也甘心了。还有他的两个女儿,幸亏云氏带走了她们,就是以后皇上再怎么责罚于家,他们都是安然无恙的,隐姓埋名也罢,落为庶民也罢,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青姨娘点点头,心有余悸的说:“夫人说的对,前几天我们差点就送了命,想着真是可怕,本来锦衣玉食之人竟险些被活活饿死。如果不是云姨娘派人劫走小容儿,她那么小的年纪一定挨不过,还有我们,要是没有她派人送来的那些馒头和水,我们也早就支撑不住了。”

于夫人有些狐疑的说:“这一个她确实立了大功,不但救了容儿,还让我们多了活命的机会。不过这么说来她以前并未远离,就带着孩子在长安附近生活着,我原先还以为她回蜀郡去了,她倒躲得好,我们派了那么多人都未能找到。不过她一个外地女子本事倒不小,躲得好好的不说,还有那么一个忠心能干的侍卫,我怀疑奉直早就替她安排好了,他还是不放心云氏,怕我们亏待她,也不知她生了没有,是儿还是女,真希望于家这场祸事过去以后,她能带着奉直的三个孩子回家!”

“夫人,静娴和你一样盼着云姐姐回家!我好想翼儿和容儿!”

卢静娴捧着几支半开未开的荷花走了进来,后面的丫头端着一个普通的青瓷花瓶,随手插在桌子上,发出淡淡的清香,粉嫩的花瓣上露珠晶莹。

于夫人一喜,欣慰的说:“还是静娴贴心,知道屋里空的没什么摆设,插几支荷花让我们心情好些,只是在哪找的花瓶?”

卢静娴轻轻一笑:“我见荷花开的这样好,专门坐小船采的,老太太那里我已经送去了,只可惜没有好花瓶。家里的好东西都被查封收库了,只有这些粗疏之物反倒留了下来,这是我在杂物库里找到的,夫人莫要嫌弃。”

于夫人感动的拉着她的手:“如今府里没落了我才知道,穷家女子有穷家女子的好处,奉直那房现在只有你了,我顾不过来,处处都要靠你打理,现在不比寻常,只能辛苦你了!”

卢静娴感激的说:“夫人莫要这么说,云姐姐对我的好不比寻常,我一辈子都报答不完。静娴身无长物,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日把云姐姐和公子的屋子打扫干净,让他们随时回来都有一个舒适的地方。”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三八、尼庵

若水一行走到半路,下了好几天的雨,在泥泞与崎岖中前行,一行人苦不堪言,幸好没有人追来,磨磨蹭蹭的一直走了二十多天,方才到达蜀郡。

听着熟悉的俚语方言,看着熟悉的大街小巷,又悲又喜,只可惜这最为亲切的地方,已经没了她的一个亲人。想起出家的娘亲和失踪的爹爹和弟弟,心情无比惆怅,很想让马车绕到云家旧宅门口进去看看,田玉莲坚决不同意。

“小姐,咱们快走吧,你就别任性了,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说不定门口早就有人盯着,我们如果去了,不是自投罗网吗?”

若水无奈只好说:“好好好我不去,那能不能让车从云宅门前经过,我只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田玉莲还是直摇头:“不妥不妥!那里有不少人都认识小姐,小姐如果揭开了帘子,绝对会被人认出来,这不是自找麻烦吗?我的好小姐,你就别任性了,大家都已经疲惫不堪了,咱们还是快走吧,就这会马不停蹄的赶路,等到了天也黑了,先安置下来,躲过眼前的祸事,想回家看看以后再说吧!”

若水也明白自己此刻提出回云家太任性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大家确实都已累极,几个孩子的精神状态也不好,就吩咐马车径直赶往云家私宅所在地青坪镇。

青坪镇离蜀郡城尚有大半天的路程,等赶到天已擦黑了。此刻虽然偏僻,但因为行脚过境必经之处,小小的地方那个酒楼客栈商铺林立,沿街全是叫卖的小商贩,倒也十分热闹,也因为如此,有外地人或者马车经过,根本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没有人会去关注,不像僻静之地,来几个生人周围几里地都知道,看来云家当初将密宅置于此处是非常聪明之举,颇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云家密宅在一处很普通的小巷里,田玉莲十分小心谨慎,怕万一此处已被发觉,就让马车远远的停着,吩咐纪刚带了信物前去敲门,很快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了,把一行人迎了进去。

为了隐秘起见此宅对外称是赵宅,管家亦称是赵管家,他是个非常精细之人,见大家面带倦色疲惫不堪,吩咐很快准备好简单的饭菜用过,又烧热水沐浴更衣,并很快安排好了住处,吃饱喝足并放松下来的大人小孩终于可以躺在舒服的床榻上,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若水被一阵鸟鸣声吵醒,睁开眼睛,另一张床上的颜儿和奶娘睡得还正香,她以为又是在客栈里,旋即又想起昨夜已经平安抵达青坪镇了。

一夜好眠,神清气爽,所有疲惫和劳累都烟消云散了,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又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梳洗一新的小蓝应声进来服侍。

终于不用再做民妇打扮,若水梳了整洁紧致的螺髻,戴了心爱的绢花簪环,穿上藕荷色的薄绡衫和月白色的百褶裙,容光焕发,清爽妩媚。

三个孩子,若水和奶娘照顾最小的颜儿,虹儿照顾翼儿,田玉莲照顾小容儿,大人都已经起床梳洗,孩子们还好梦正酣。

宅子不大,是三进的院子,前后都有花园,虽然不大但却屋宇坚固,布局巧妙,花园里绿树掩映,花木扶疏,亭阁池塘俱全,家具物什皆是上品,看来云老爷当年花费的不少心思。第一进住着赵管家和庄子原先的一众家丁仆妇,第二进是住院,住着若水虹儿等人和三个孩子,第三进住着纪刚四人,倒也是个能长住的地方。

吃过早饭,若水想起就在不远处山上尼庵落发的娘亲,再也按耐不住强烈的愧疚和思念,求田玉莲立即带她去见娘亲。

因为初次前去,若水之和奶娘虹儿一起去,吩咐其他人照顾好三个孩子就乘轿出发了。

山路崎岖,说是不远,一直走到午时初(中午十一时),方才到达位于半山腰的清月庵。田玉莲吩咐若水在外等候,上前叩开门说明来意,然后进去。

还未见到娘亲,若水已经泪流满面,不安的揉着衣襟,虹儿也是悲喜交加的探首看着,算起来已经有三年半未见娘的面了,自己已由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变成饱经风雨的妇人,娘亲也由一个富商家的太太变成了青灯古佛之人,看到单纯娇嗔的女儿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妇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门吱呀一声开了,若水紧紧握着虹儿的手,支撑自己不要倒下去,现出来的是田玉莲,然后是一身灰色粗布直襟单衫的云太太,头上光溜溜的,有十分显眼的戒疤。

若水已经泪流满面,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云太太先是激动,然后是难过,可很快面色就平静下来了。

若水拉紧虹儿的手,满脸的孺慕,满脸的渴望,走过去径直跪下,激动的喊了一声:“娘亲!”

云太太平静下去的眼睛一亮,悲喜交加的看着跪在脚下痛哭的女儿,怜爱的扶起她劝慰道:“若儿勿哭!我儿安好就行,既然长安城中呆不住,就在青坪镇住下吧。我在此一切安好,青灯古佛甚合我意,你看过我就行了,以后不要再来了,就让我在此安安静静的度过余生吧。这次我是你的娘亲,下一次我就是贫尼无心,你就是施主了!”

若水还是抱紧她不依,苦苦哀求:“娘亲,求你还俗吧,咱们和奶娘、虹儿还有几个孩子一起住在宅子里,日子比在这里舒适多了,求娘不要离开我!”

云太太摇摇头:“我心意已定,若儿无须再劝,见过此面就行了,你们走吧!我在这里很好,不要再来了!”

说完转身就要进去,若水紧紧拉住不放,云太太使劲的挣开她的手,面色平静无波的施了一礼:“贫尼无心告退,施主请便!”

说完转身进去,门吱呀一声关上。

田玉莲扶起哭泣的若水道:“太太心意早定,谁也无法改变,别哭坏了身子,我们走吧,以后没事过来烧烧香,听无心师太讲讲经吧!”

说完和虹儿把她半抱半拖到轿子里,吩咐回转。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三九、突变

凌意可使劲的拍打着紧缩的屋门,喝令外面看守的士兵开门,两个士兵面色平静,置若罔闻。

凌意可骂了一会终于骂累了,又狠狠的摔了一个花瓶,吓得琴音和书香忙跪下求她爱惜自个的身子。

凌意可看见琴音也还罢了,看见书香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巴掌扇过去,脸顿时高高肿起,嘴角隐隐渗出血丝,书香却不敢分辩分毫,不停的磕头谢罪。

门却突然打开了,外面站着一脸愤怒的凌相,他看着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气愤的说:“你能不能省点事?你看看你都做得是什么?皇上的位子还没坐热,比对付于家要紧的事很多,偏偏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揪住于家不放,教唆着皇上把于家大小全部饿死,你看看为自己出气惹出了多大的麻烦?”

凌意可不服气的说:“那就这么放过他们?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恨死于奉直了,走之前什么也没留给我,竟然提前写好了一封休书!女儿是他的结发妻子,哪点不如人,他就这样对待我?我一定要出这口恶气,让他回来后慢慢哭去!”

凌相苦口婆心的说:“不是要放过于家,而是暂时放过!我不是说了,比对付于家更重要的事情还很多,等皇上的龙椅坐稳了,把安靖侯府满门抄斩还不易如反掌?但现在不是时候,现在动于家只会乱上加乱,弄不好不可收场!倘若真惹出大事,太后一道旨意就会赐死你,到时谁都救不得,可儿暂且忍一时,千万不要再添乱子,到时爹一定替你出这一口气!”

凌意可点点头,恍然大悟的说:“爹,女儿知道了,放心吧,我决不再犯,求爹爹不要再关着女儿了,我保证绝不出府一步!”

凌相看着女儿可怜的样子有些不忍,点头答应了,又一再叮嘱几句才走了。

看着父亲走完,凌意可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她唤过琴音耳语几句,琴音点点头,很快带来了凌意可相见的人。

“你在蜀郡可查出什么结果?”

跪在地上的年轻侍卫赶紧说:“没有任何结果,属下派人日夜盯着云家的旧宅子,却没有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凌意可气结的沉下了脸,难道云氏母子还凭空消失了不成?她走时可是抱着一个怀着一个,行动那么不方便,偏偏逃的追不上找不到,难道她从未离开过京城?

安王急报不停的传来,承宗李沐在心烦的同时,也放心了一点,有吐蕃的军队牵扯,安王分身无术,肯定只顾着和吐蕃军队作战,暂时顾不上其他的,包括这个皇位。对他来说,毕竟没有传国玉玺是最大的担忧。

这天早朝,凌相身体不适告病,朝堂上又为对吐蕃用兵的事争吵不休,一部分说吐蕃军队没有真正的实力,不过是在边境骚扰罢了,一部分说吐蕃军队狼子野心,迟早会发动真正的进攻,不如趁现在他们实力不行,再向安王增派援军,一举歼灭,两方吵得不可开交。

正在此时,一个淡然的声音响起:“不用了,吐蕃军已经撤兵了!”

李沐看着突然出现在大门口的安王李潜,惊得差点晕过去,不是昨天还有密报传来说他仍在边关吗?怎么今天竟然插翅飞回来了?

大臣们绝大多数不认识安王,都在窃窃私语,猜测着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人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承宗皇帝竟然吓得脸色都变了?

李沐再也平静不下去了,他威风十足的坐在龙椅上,色厉内荏的问:“李潜!父皇不是遗命让你驻守边关,一辈子不得回京,你竟敢谋逆!”

身材挺拔,气度卓然不群,一身青黑色锦袍的安王呵呵一笑:“果真是父皇的遗诏吗?拿出来让我看看,满朝文武都看看!”

假遗诏如何禁得起众人传看,李沐脸色一变,喝道:“李潜!见了朕为何不跪,想造反吗?”

李潜又哈哈大笑:“造反?我需要造反吗?这个龙椅本来就是我的,我只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李沐惊慌极了,赶紧喝令把安王拿下,安王冷峻的目光逼退了涌上来的侍卫,他仍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淡淡的道:“皇兄都不敢让我把话说完吗?这么急急把我拿下是要灭口吗?”

说完来到众臣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黄帛递给大臣们:“皇兄即位有父皇遗诏,本王也有父皇遗诏,父皇的江山只有一个,肯定有一个是假的,今天就请皇兄把你的遗诏也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哪个是真哪个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