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凄然地摇摇头:“我相信公子是真心真意待我好,可他不让我委屈着又能怎样?那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侯府绝不允许你再回府帮我,公子要娶嫡妻不说,肯定还会生下高贵的嫡子嫡女,翼儿和颜儿怎么办?在这里无名无份地孤独一辈子我实在不甘心,让我回去服侍另一个可能比我还小的女人,在她手里讨生活我更不甘心!让我的孩子回去做低贱的庶子我不愿意,可是让他们无根无基地在这里生活我更不愿意!我真的好难!”

田玉莲思索片刻,无奈地说:“小姐一旦回了京,或者让于家人知道小姐的下落,到时就身不由己了,是好是坏都得走下去。老奴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小姐暂且隐下身子,不让侯府人察觉,然后静待其变,到时是去是留全由我们决定!”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四十五回京

一身新妇之装的虹儿担心得看着若水,她这次回京后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小姐,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会侯府?”

若水拍拍她:“我和奶娘已经说过好所遍,我们是回京,而不回安靖侯府!”

“可是回京和回安靖侯府有什么区别?虽然奶娘说让你们先住在适意居,可是那里离京城那么近,小姐既然带着三个孩子回去了,回侯府也只是迟早的事。要我说,还不如先呆在这里,派人悄悄往侯府扔一封信,逼他们说如果公子不同意立你为妻,就带着三个孩子消失,一辈子不再出现!公子只有这么三个亲骨肉,看他们急不急?”

听着虹儿气乎乎的话,若水噗嗤一声笑了,可神色很快又黯淡下来。

“虹儿说什么傻话?侯府重视这三个孩子,特别是看重翼儿,那是因为公子生死不明,又再无其他子嗣,还要靠翼儿传承香火。如果公子现在平安归来,又成了有功之臣,定会地位显赫出入朝堂,即使他自己不去想,也很快有人张罗为他娶亲,日子长了我们没了音讯,公子必会接受吧,到时嫡子嫡女满堂,还会有多在乎庶子?”

虹儿愤愤不平地说:“那你还对侯府有救命之恩,他们还能恩将仇报?这样大的恩情,又生了长子,难道还做不了嫡妻?”

“恩已成为过去,她们就是再记着我的恩情,也不过等我回府后,从生活上优待一些,地位上尊崇一些,可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改变我做妾的事实。她们现在所想的,不过是如何借着公子助新君登基有功,好重新光扬于家门第,那更免不了要娶一房地位尊贵、出身良好的妻室相助了。我除了以往的恩情,还能再给公子带来什么?别说妾不能为妻,就是我做了妻,一个商贾出身的嫡妻,能给公子带来什么好处?”

虹儿丧气地说:“那小姐还要不要回去?我觉得公子后来待小姐确是真心真意,若不回去似乎对不起公子,若回去又怕和小姐落得和以前一样,如果是那样,还不如我们一生一世就在这里算了!”

田玉莲瞪了虹儿一眼责怪道:“你终身有托,和纪刚恩恩爱爱,将来有了儿女,一家子热热乎乎,让小姐心里是什么滋味?公子虽然和小姐以前有过许多恩恩怨怨,但这次他是真心待小姐,何况以前许多事情,也不全是他的错,他确有无可奈何之处,这一点小姐也能感觉得地。她青春正盛,空闺寂寞,你要劝她一辈子孤苦吗?何况还有三个孩子,你的孩子有爹有娘,你忍心让他们有娘无爹吗?”

虹儿沉默了,以前虽然做过奉直的通房丫头,也许情窦初开的心里,曾经喜欢过那样一个翩翩佳公子吧,但更多是为了当初和小姐共侍一夫一生不分离的誓言,当然也是她做为陪嫁丫头的命运。做通房丫头的日子,也许和公子曾有过恩爱吧,但更多的是日日和小姐相依为命,想着如何对付凌意可的打压和算计,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几曾有过真正的甜蜜?何况公子有那么多的女人,对她的情意又有多少?后来又发生被瑞王侮辱的事情,对公子只有怨恨和失望了,直到今日也不愿再相见。

纪刚不但把自己从火坑中救了出来,更是情深意重从未有过半点嫌弃之心,成亲以后,因为他的真心相待和知疼知热,以往的恩怨渐渐淡漠,只想着两人一心一意相守度日,将来生儿育女共享天伦。可是小姐怎么办?这里虽然轻松自在衣食无忧,可是她当初为了公子抛下一切私奔,就是为了以后如同弃妇一样隐姓埋名孤苦一生吗?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能没有爹吗?

“小姐,虹儿错了,只想着自己,没有想到小姐的终身,你和公子曾经情深意重,虽然进侯府之后受了太多的委屈,但细细想起来,公子对你的冷淡也是为了不让你被人记恨。他走的时候又处处安排好了我们的退路,又远从千里之外捎信来,我相信他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你还是听从奶娘的安排回京吧,回到公子身边去,不要轻易言弃,把他推给别的女人!孩子们应该有爹有娘,小姐应该有人知疼知热!”

若水看着在一旁玩得正开心的三个孩子,内心已经做了决定。

“奶娘,我们今天就开始收拾行礼,明日我们带孩子上山辞别娘亲,三天后出发,纪刚就不用去了,留在这里陪虹儿,我们带着其他人回京,就依你所说,先住在适意居,暗中观察情况,到时再决定去留。”

虹儿却不依了,拉着若水嗔怪地说:“小姐把我嫁出去就开始见外了,路途遥远,你们都是妇孺,我怎好意思让纪刚只顾着我一个人?如果不是小姐的恩情,我们现在还是奴才,还是让纪刚跟着,等你们彻底安顿下来再说,我在这里有管家和家丁仆妇,有什么不放心的?”

若水点点头,忽又想起一件事,对小蓝说:“你去唤纪刚他们四个都过来,我有点话要交待!”

看着四个英气勃勃的护卫,若水有些感慨,如果不是他们,很难想象山高水远,她和孩子一路会遇到什么意外?那个纪公子待她如此上心,果真是看着奉直的面子上吗?可是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起来素未谋面的纪公子为何如此厚待她?

“纪刚,纪公子有无再与你们联络?”

纪刚看着若水捉摸不定的眼神,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就如实回答:“秉主子,自从那次纪公子送来急信让我们快逃,并吩咐不要与他主动联络,我就再没和他联络过。”

若水认真地说:“那就好!有些话我今日不得不说了。纪公子把你们送与我,你们就是我的私奴,无论你们哪一个,没有我的允许,都不得私下与纪公子联络,不得透露我们的行踪,切记你们与纪家再无半点关系,一定要忠于我,纪公子对我的好处,我和公子以后自会找机会好好谢他。从今日起,为了不给大家带来麻烦,你们都要改姓,纪刚已平了奴籍,你若有本姓就恢复本姓,若没有就该姓云,其他人分别就成为云强、云猛、云烈,别人若问起你们的来历,就说是云府旧奴,被老爷指给了我,千万不可透露真实来历,以免给纪公子和我带来麻烦!”

几个人慌忙跪下表示一定忠心耿耿,若水令小蓝小绿一起跪下,正色道:“你们一路跟着我来,也吃了不少苦,我是个什么样的主子想必你们心里也有数,我虽然没有能力保你们荣华富贵,但是只要你们忠心耿耿,一心一意对我,我会想像对亲人一样对待你们,凡事会尽最大的努力为你们打算!”

看着他们一再发誓表示忠心耿耿,若水这才放心地令他们下去整理行李,又叫过纪刚与虹儿,郑重其事地交代:“记住,你们就是我的妹妹和妹夫,我的亲人,老爷和太太也是你们的长辈。我这次回京纪刚,不,是云刚,不必再跟着去了,你们留住在这里看好宅子、经营好绸缎庄,最重要的是时时上山看顾太太,还有留意蜀郡城中云宅的动静,如果有老爷和姑奶奶一家的消息,立即告诉我,以后这边的事情就全靠你们!说不定京中呆不下去,我还要回来投靠你们!”

云刚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和几张银票递给若水:“这是我接手绸缎庄的事务后,管事的交给我的账本和这几年的收益,请小姐过目!”

若水接过银票,账本仍然塞到云刚手里:“银票我就收下了,到京城后我们暂时不打算回侯府,有的是用银子的地方,账本我就不看了,全凭你们做主。记着照顾好太太和老爷,生活上不要亏待自己,不行就再买几个奴才,虹儿以后就是这里的当家少奶奶,得几个贴身丫头服侍,一个也得几个小厮相聚,绸缎庄经营好了,我们不缺银子。”

云刚和虹儿连连点头,发誓一定不负小姐重托。若水想起明天要上山见母亲,神色一黯,她费劲了口舌,却仍是无法说服母亲还俗,每日布衣素食,忠心侍佛,不肯问凡俗半点事情,明天上山,该送给母亲什么?

田玉莲看透了她的心思,连忙安慰:“明天我们带几个小主子上三,太太嘴上不说,心里定是十分欣慰的,至于送太太的礼物,俗气贵重的她一定不肯收,要我说就把小姐和小主子的头发各剪下一摞装在锦囊里缝好,给太太做个念想,也好说时时为你们祈福,这礼物太太一定喜欢。

还有那天我在玉石店里看到一串经年已久的楠木佛珠,摩挲得光滑圆润,还有经久香火的气味,不如买下来送给太太,再亲手做几双僧尼穿的布鞋捎来,既全了太太的佛心,又全了小姐的孝心,不会淡了母女亲情。”

若水眼前一亮,连连点头答应:“就按奶娘说的办,这里的事情料理清楚了,我才能心无牵挂的回京。我们赶快收拾行礼,一路上不要声张,悄悄地回了京,直接回适意居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四六、隐居

这次回京,不像上一次急急的逃命,怕孩子们受不了旅途劳顿,就昼行夜栖,又怕奉直或是纪公子派人来蜀郡寻找若水的行踪,就尽量素衣简服扮民妇,乘坐普通的马车,云强三人也做普通人家的男子装束,处处不显山露水,

路过蜀郡城的时候,若水还是忍不住派云强前去云宅打探消息,可结果还是一样,云老爷还是沓无音讯,云宅还是奉直当初买的那对夫妇在看守,他们倒也忠心耿耿,因为奉直留下的银两充裕,他们又在池塘里养鱼,园里种些菜,生计倒不成问题,若水又怕自己若出面,被奉直得知音讯,伤感了一阵还是仍旧踏上回京的路途。

终于快到京城,田玉莲担心适意居因为上次安靖侯府被抄家的事情受到牵连而出什么意外,就派人云强前去打探,结果却是适意居一切依旧,李管事曾经交待管家夫妇,如果她们回来就好好服侍,为防走漏消息,不必派人告诉他了。

田玉莲这才放下心来,一行人从京城边上绕过直奔适意居。

果然一切依旧,仍是那对管家夫妇和家丁仆妇,一切物什摆设都是她们走时的样子,管家因为云强提前通传,早已收拾好房屋床帐,燃起熏香熏走霉气,准备好热汤热饭。

自从奉直离开以后,她们似乎都处于奔波逃命中,可怜几个孩子也跟着鞍马劳顿,如今主仆一行总算又安顿下来。已经两岁多的小翼儿还记得这个地方,看着门前的河兴奋的不得了,容儿已经一岁多了,每日得到若水的细心照顾,再有哥哥和小妹妹陪伴,很快就适应了新生活,已经过了半岁的小展颜也越来越可爱了,她冲淡了若水失去第一个女儿的痛苦和惋惜,成了大家的最爱。

刚刚安定下来,若水就派忠心能干不比云刚差的云强去打探侯府的消息。天刚擦黑,他就回来了。

看到若水正着急地等着他的消息,赶紧就报:“宣宗皇帝刚刚继位就放了于家的主奴,归还了全部家产,于家官爵俸禄依旧,还赏了大量的钱物压惊,还有就是安靖侯死了!”

若水愣住了:“不是早就放了吗?他还会死?于家那么多妇孺都好好的,他一向强健,又怎会死?”

“奴才听说侯府的主子被就地圈紧期间,太后下令彻查二公子奉直投靠敌国一事,并严令不许加害于家人,但当时的承宗皇帝与侯府有积怨,又不敢明着违背太后的意思,就暗中下令不许给云家人供应茶饭,云刚回来后,他们又换了守卫,于家人再也得不到半点茶饭,快就成为饿殍,安靖侯为了扩大事态,引起太后和百官的注意,救出于家大小主子,就自个扑到守卫的戟上死了,不过也确实救了于家人,也算死有所值了。”

若水想起和自己只有几面之缘的安靖侯,白面修身,神情忧郁,儒雅中带着威严,以前都不敢正视他,谁知就这么死了?

她沉默了半晌,不管怎么说总是奉直的亲生父亲,几个孩子的祖父,以前对奉直怨言极深,没想到在全家的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竟然挺身而出,用自己的死为亲人赢得了生机。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问:“有没有于家二公子的消息?”

“于家二公子尚未回府,听说尚在归途,可能也快回来了。奴才还听说这次于家二公子立下大功了。纷纷传说先皇死前,怕卢贵妃和瑞王矫诏中名单,暗中联络了一些与凌家是死对头的重臣助他夺位,这才得以顺利继位。”

若水听完无语,还是按照她的猜测来了,奉直果真早已投靠宣宗皇帝,成了他心腹,也正是一位内替他做事,为了不引起瑞王和凌相的怀疑,才假托失踪这么长时间的,他果真是立下大功了,以后定会少不了高官厚禄吧,到那时,他是不是再次身不由己地娶一房出身高贵、妙龄美貌世家小姐为妻?

若水苦笑着摇摇头,挥手让云强下去,云强看着她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说:“小姐,奴才还听到凌府的消息。说是凌家大小主子已经全部下了诏狱,正等待处置,所有家奴于明天官卖。”

若水轻轻一笑,曾经风光无限的凌意可如今也在诏狱吧,公子真的就忍心她被斩弃于市?正待让云强下去,忽又想起什么,赶紧喊住他。

“你说凌家的奴才明天官卖?我托你一件事,你再辛苦一趟,多带些银子,明天去得早早的,替我打听一个叫书香的丫头,把她和父母家人一并买下,然后不要声张,悄悄带回来,注意不要被人发现行踪。”

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若水担心去得晚了书香被人买走,不到卯时就令云强带着银两出发了。

整整一天望眼欲穿,直到晚饭前,云强才带着一辆马车回来了。马车停在大门口,车上下来两男两女四个人,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脏乱、惊慌不安地看着禁闭的大门,云强翻身下马,带他们进去。

来到正堂前,四个人赶紧跪下,得了命令后,其中一个年轻女子抬头望着优雅地坐在面前的若水,惊喜交加,又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涕泪直流,赶紧使劲磕头:“谢姨娘救下我全家,免得骨肉争离,爹娘年迈,弟弟年幼,我最怕被分开卖于别家。多谢姨娘出手相救,让我们一家不分开,书香万死不足为报,以后定当全心全意服侍姨娘,一生一世做姨娘的奴婢!”

若水不顾她身上脏乱,亲手扶起来,赶紧安慰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凌府的事情,以前听妹妹说父母亲人都在凌府为奴,我不忍心妹妹和亲人分开。你我姐妹一场,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会努力,你先别急着太高兴,我晚上有千金不换的宝贝让妹妹看,到时再慢慢哭吧!”

这时丫头来报说热水热饭和新衣都已备好,若水这才令人赶紧带他们下去洗浴更衣用饭,有什么话晚上再说。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四七、实情

沐浴干净、衣着一新的书香看起来又和以往一般年轻俊秀,虽然形容憔悴,却仍不失温柔佳人的模样。

她惴惴不安地来到正堂,若水刚用过饭正在饮茶,看见书香的样子欣慰地一笑,赶紧站起来让坐,书香刚一进门跪了下去。

“姨娘,少奶奶被侯府休弃后,书香为了爹娘不得不跟着回府,她忌恨书香有女,日日在凌府对我打骂羞辱,饿饭、罚跪是常事,就是爹娘和弟弟也经常被打被罚,若不是顾念着爹娘,盼着以后还能再见容儿一面,我真想一死了之。凌府被抄后,我们一家和六百余名奴才全部被关押等待官卖,书香已经受过一次骨肉生离之苦,生怕我和爹娘弟弟被不同的人家买走,从此生离死别,百般无奈日夜盼着公子或者侯府其他主子能够看在容儿的面上救下我们一家,哪怕一世为奴也心甘情愿,幸遇姨娘出手相救,愿一世为奴服侍姨娘。”

若水赶紧安慰她:“公子尚未回京,并不知此事,你勿怪他,如果他在京城,一定会妥善安置你们的。侯府已和凌家势同水火,那会出面去救凌家之人?所以才连累你不受待见,你不用在意,快起来说话吧,我们姐妹一场,别说什么为奴不为奴的话。”

书香死活不肯起来,仍然声泪俱下地说:“书香不怪任何人,以前只是觉得自己命苦,生下来就是被打骂羞辱的命,还常常连累爹娘,现在做了姨娘的奴才,我才不再觉得自己命苦。我家世代为奴,已无本姓,今已是小姐的奴才,愿盍家改姓云,我从此一定好好服侍姨娘,不做他想,只要爹娘有一碗安稳饭吃就行!求姨娘许我脱去这身绸衣,从此只做奴婢打扮!”

若水摇摇头,强行拉她起来,叹息着说:“我买下妹妹一家,一是不忍你们一家骨肉分离,若水深受其苦,不愿意再看到别人受同样的罪。二是不忍容儿小小年纪与生母分离,并非要买你们做奴才,容儿年幼待养,公子曾待你不薄,万不可妄自菲薄。你先在这里好好将息,待公子回来以后,方便的时候再送你回侯府。”

书香感动极了,不解地问:“姨娘不一起回府吗?你们怎么会住这里,这是什么地方?当初你带着小公子出逃,凌氏几乎气死,而且你不是已有身孕吗?孩子可曾平安出世?”

说完又难过地说:“我知道姨奶奶过一定是意难平才不肯回侯府,当初少奶奶那样对你,说都知道她面善心狠,手段使尽,却没有一个人肯真正为你做主,如果不是生了小公子,姨娘几乎在侯府无立锥之地。我绝不会自个回去,即使姨娘不当我是奴才,我今生今世也认定自己是姨娘的奴才,姨娘走到哪,我就跟到哪服侍,哪怕再不回侯府!”

若水拭去她的眼泪,感动地说:“傻丫头,你想跟在我身边也行,但你我姐妹一场,翼儿和容儿又是亲兄妹,我怎会拿你当奴才使,还是喊我姐姐吧!你不回去,就那么放心容儿吗?她那么小怎可离了亲娘?”

书香痛苦地摇摇头:“容儿总是公子的亲骨肉,老夫人和夫人自会细心看顾,而且我走时已经托付卢姨娘,她是个好人,定会善待容儿,卢姨娘好歹是数学昂门第出身,也能抬高容儿的身份,我虽然极想她,却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若水同情地说:“容儿年幼,妹妹当时离开她,一定非常痛苦吧?翼儿一直跟着我,他除了容儿又添了一个妹妹,孩子们都很好,你不想见见他们吗?”

书香点点头,若是示意丫头下去传话,很快翼儿和颜儿被带进来,书香看着他们可能的样子非常欢喜,想起年幼的女儿难过的直流眼泪。

若是赶紧示意抱小容儿进来,小容儿已经开始咿呀学语,非常依恋地抱着若水的脖子胡乱说个不停,她抱着小容儿,笑着说:“书香诶没不过来看看我的这个孩子,我疼她不比翼儿和颜儿少呢!正愁着带不过来,妹妹以后什么也不用做,照顾好她就行了。”

书香见若水肯分给她事做,高兴地应了一声走过去看小展容,只看了那张可爱的小脸一眼,心里就涌上一种异样的感觉,冷冷地仿佛不可置信,若水掀开小展容的衣领,拽出她的长命锁和金项圈,书香张着嘴,眼泪一直流进嘴里,双手轻轻地颤抖着不能自已,小展容天真无邪地眼睛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颇懂人事地伸出小手去擦她的眼泪。

书香再也忍不住,一把抱过她,张着嘴想大哭一场,却哭不出声音,只在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呜咽声,眼泪像雨一样流下。小展容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若水慌忙接过孩子一面哄着,一面责怪她吓着孩子。

在身旁服侍的丫头们只有小篮和小绿认识她,赶紧上前扶她坐下好言相劝,书香终于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若水示意小篮和小绿不必劝她,只小心照料就行。

书香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扑通给若水跪下,连连磕头不止,声音已经哽咽嘶哑:“书香厚颜称声姐姐,姐姐思情万#不报其一!书香出身贫贱,自身尚不能保全,更无法报得##,但我们一家都会一生一世忠于小姐!”

母女相逢的情形让大家都感动的泪水涟涟,若水抹去眼泪,站起来扶起她:“好妹妹,好不容易母女相聚,不要只顾着哭了,快过来看看孩子吧,你有多长时间没见她了?一定想坏了吧?”

书香点点头,小篮和小绿给她擦净眼泪,整好妆容,她这才走过去抱起容儿,满脸疼爱的看着她,到底母女连心,小容儿哭过以后,居然也不认生,看书香逗她,咯咯地笑了,大家都笑了起来,书香这才破涕为笑,又不解地问:“姐姐不是早就带翼儿离开侯府了吗?这会又怎么会带着容儿?我走时亲自把她托付给卢姨娘,她又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公子不在,侯府因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娘不想要她了?”

若水嗔怪地说:“妹妹乱说什么呢,她是公子的亲骨头,老夫人和夫人疼得什么似的,当时你在府里是亲眼看到的,就连对你也比凌家其他几个陪嫁丫头多了几分喜爱。她能一路跟着我们奔波到这里实属不易,也多亏了虹儿现在的丈夫云刚救她出来。”

然后一五一十说了侯府被抄家并断了茶饭,大小主子差点饿死,她得知后遣云刚用死婴换出小容儿的情形。她说的轻轻松松,书香却听得大惊失色、难过不已,可怜的容儿因为是女儿生下来就倍受凌意可的白眼,才几个月又与亲娘分离,后来又差点被饿死,如果不是被善良大度的若水所救,从此就永远母女分离。

她感激零涕又惊魂未定地抱着容儿,非要给若水磕头,若水使劲拦住她:“你若真记着我的好,就不要动不动磕头谢恩,别忘了她是翼儿和燕儿的亲姐妹,都是我们的孩子,我救她是应该的,我们以后一起照顾他们、疼爱他们就好!”

书香含泪点点头:“书香记着姐姐的话,三个孩子是亲生的兄妹,以后你在书香心里比一切人,甚至比公子还要重要!”

又抱着容儿百般疼爱,想起刚刚安定下来的爹娘,鼓起勇气求若水:“姐姐,我能带她去见见我爹娘吗?”

若水欣慰地看着她们母女重聚,连忙点头:“去吧,一定要照顾好孩子,记着忒不但是你的孩子,更是公子的骨肉,不可有半点闪失,反正孩子以后靠你照顾,实在顾不过来,你爹娘身子好的话,让他们帮你,你兄弟也不小了,以后就做云强的跟班吧。”

书香连连点头,爹娘和弟弟好歹有事可做,也就不用路欧歌儿吃闲饭了,又是照顾自己的外孙子,盼之不及了,如果是在侯府里,可没有这样的资格。

若水见她急着想让爹娘见女儿,就体贴地说:“本想着你们这些天在凌府深受惊恐之苦,应该好好歇息几天再带孩子,又不忍心你们母女刚见面又分开,你还是带容儿下去早早歇息吧!”

书香转身正欲走,突然想起若水说的废帝李沐不知为什么暗中令人断了侯府主子们的茶饭,差点要了容儿的命,想起在凌府受的折磨和羞辱,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股不可遏制的恨意涌上心头。自己一家都是凌府的家生自,世代为奴,自己因为打小就温顺美貌,才刚刚十岁左右就被选做了凌意可的陪嫁丫头,一家四口恭顺忠心,只求安稳度日,可换来的却全是不堪回忆的羞辱。凌意可自己不守妇道怀了李沐的孩子被休,却把气全出在自己和爹娘头上不说,还差点要了容儿的性命。

她把容儿递给小篮,又跪在了若水面前:“妹妹有事要向姐姐禀报!”

若水一愣,猜不透她要说什么,就示意丫头们全都退下,拉她起来。书香不再隐瞒,一五一十说了安靖侯府为了保全奉直和凌家的颜面,对外说是凌意可身患恶疾,其实是凌意可在她逃离后与瑞王通奸怀孕,却被侯府发现休弃,她不思量自己的过错,却把仇恨全记在安靖侯府头上。

“姐姐,废帝李沐肯定是受了凌意可的蛊惑才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我就知道她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会报复侯府,还曾求她放过小容儿,却被她掐得浑身是伤不说,还关在柴房里饿了三天,如果不是处处与她为敌的王夫人出手相救,我早被饿死了,后来我就与爹娘、弟弟一起被关在后园里做粗脏活计,与外界不通消息,所以根本不知侯府被抄之事。”

若水先是敬德目瞪口呆,可细一想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凌意可对奉直情意颇深,而且奉直无论是不是真心喜欢她,成亲后因为种种原因,与她也算琴瑟和谐,夫妻之间除了自己之外并无什么矛盾,奉直走时她还依依不舍,伤心了好长时间,相信她绝不会在奉直下落不明的情况下与瑞王苟且,她还打算夺走翼儿养在自己名下为奉直终身守节呢,所以逼得自己仓惶逃离。

思前想后,明白她很可能是中了其姐凌意欣的圈套,没想到瑞王一个堂堂的皇子,竟然如此色令智昏奸污妻妹,而凌意欣堂堂一个相府嫡女、端王妃,竟然为了讨好丈夫害自己的亲妹妹。奉直在时,凌意可一心想怀孕却苦苦不得,没想到奶娘走后没人给她下药,她居然那么容易就怀上了别人的孽种,而且被老夫人和夫人发觉,利用奉直提前写好的休书休了她,对堂堂的凌府来说,简直莫大的羞耻,他们肯定要报复侯府。

她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奉直生辰时她设下圈套害自己和虹儿,有一天居然会报应到她自己头上,真是害人害己,报应不爽。

书香又愧疚地说:“书香本不想说这些,一是在凌府少奶奶和崔姨娘因为被侯府休弃的事情,对我和爹娘百般折磨羞辱,爹娘一生忠厚老实,却因为我被常常打得伤痕累累,我弟弟因为一点小错差点被打死,如果不是夫人护着,我们早就被折磨死了。二是我怕凌府诸人尚未被处决,公子心软,回京后必会去求新皇上放了凌意可,到时我们和几个孩子都没有好日子可过,想起她的手段我到现在还怕。”

若水淡淡一笑:“他一定会去求的,他这次劳苦功高,说不定皇上迟迟不肯处决凌家,就是等着卖他一个人情。不过你放心,公子虽然心软,但他从来就拗不过老夫人和夫人,她们知道实情,死也不会荣热一个失贞被休的罪臣之女再回侯府做二房当家主母,凌意可最怕的就是公子知道这件事厌弃她,她也知道如果强行回府会逼得老夫人和夫人说出实情,所以她死也不敢回侯府的再做她的少奶奶,这个不用咱们操心!”

书香连连点头:“姐姐善良大度,就是世家名门闺秀也比不过,书香盼着你能做公子的正室,我和容儿才能有安稳日子过。等公子回来,我一定拼死求他,告诉他姐姐如何有情有意,这样的女子才配做他的嫡妻!”

若水闻言苦笑一声,想起奉直回京后将要面对的一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烦而无奈,书香看她神色部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惴惴不安地看着她。

若水连忙安慰她:“妹妹勿怕,姐姐只是不知道公子回京后如何处置我。妹妹心思淡出,怎知姐姐的苦衷?凌意可是绝回不了侯家,这点妹妹放心你,大不了公子心软另找地方安置她,最好做个无名无份的外室罢了。但是以公子今日之声威和功籍,不知有多少出身高贵的妙龄闺秀争相嫁他,哪轮得到我一个青春将逝、出身低贱、又有私奔之名的妻室扶正?妹妹难道不闻以妾为妻乃触犯刑律之事,以公子的身份即使不可能问罪,但也绝对不能再出入朝堂,不是生生毁了他的前程吗?别说他自己愿意不愿意,侯府能允许吗?经过抄家之事,侯爷身亡,府里还等着他光宗耀祖,能为了一个妻室放弃吗?”

书香黯然地低头不语,她没想太多,只想着如果公子再另娶当家主母,也是个和凌意可一样厉害的,她和若水能有好日子过吗?这不是转了一大圈还要受同样的罪?这一次还带着爹娘和弟弟,逃也无处可逃。

忽然又想起虹儿,瑞王府被抄她不知怎么样呢?小姐能救自己肯定更要救她,可是打进门就没见人,她到底被安置在何处?书香心里一紧,莫不是她已遭意外?

赶紧惴惴不安地问:“姐姐,虹儿呢?瑞王府被抄,她现在哪里?”

若水想起远在蜀郡的虹儿和云刚,那是她最后的依靠,说不定自己走投无路之时真的要去投靠他们了,经过这么多事,书香确是可靠之人,说不定将来要和自己相依为命,告诉压也无妨。

“妹妹可想起我刚才和你说的救容儿的云刚?他已和虹儿成亲,现在蜀郡云家私宅里落脚,她们的下落极为隐密,妹妹知道就行,不可外传,说不定以后我们走投无路时还要投靠他们,切勿被人知晓。”

书香连连点头,如果公子真的娶了别的别人,又容不下她们母女,真还不如跟着若水去蜀郡。“姐姐放心,书香知道。不过我爹娘和弟弟已是小姐的私奴,他们都是忠心能干恪守本份之人,求小姐送他们去服侍虹儿姐姐,书香命运未卜,不放心他们留在京城。”

若水想了想同意了,虹儿和云刚到底年轻,身边有个年长中用的人服侍也好:“只要他们愿意去也行,歇息些时日再动身吧,我让人送他们过去。我已说过买下你们不是做奴才的,卖身契等会就还给你们,别再说什么私奴不私奴的话。”

书香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流泪,看着若水有些倦意,连忙告辞下去。

若水想起自己的命运前途,心烦意乱,找出奉直以前从几千里外寄来的那封信,看来看去,却不知如何是好,更猜不透奉直如果真的如信上所言对她情深意重,面对种种无法跨越的障碍,到最后要如何安置她?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四八、现身

山高水远,归心似箭,奉直终于回到了京城,虽然思亲情切,可是忠孝不能两全,却还是先得复皇命,家里只能派人先送信告知归讯。

大军在城外驻扎,奉直只率亲兵入城觐见新君,为示荣宠,宣宗皇帝命五品以上京官代他在城门外迎接奉直的归来,自己则是宫门外亲迎。

御阶生辉,皇恩浩荡,李潜亲执奉直之手直入朝堂,三跪九叩之礼后,一番嘉奖之后,不由分说,连升几级封奉直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当堂换上将军服,并赏赐打量财物田亩,令户部即日择地另建大将军府,满朝哗然,早有喜报飞传安靖侯府。

奉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路上就已写信报李潜,言辞真切,言明宁做挚交不做君臣,不要封官进爵,愿做闲云野鹤,以为李潜封赏前必要与他商议,没想到刚进朝堂就当着文武百官之面颁下皇命。诏书已下,抗旨就是死罪,奉直无奈只能先领皇恩。

封赏完毕,李潜令晚上在宫中设宴为辅国大将军洗尘,五品以上官员做陪,正下令退朝,奉直连忙跪倒:“臣有事启奏皇上。奉皇上之命施归原将军之女已平安护送至京城,现在城外军中厚旨,请皇上定夺!”

李潜一愣,他知道奉直已替他应下这桩事,以为会私下告诉他,没想到他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及,明摆着是怕自己拒绝,又好气又好笑,却又只得无可奈何地说:“施将军忠义可嘉,一生为国驻守边关,置父母妻女于不顾,临死前仍愿埋骨边关忠魂永继,只留一女托付于朕,朕念及施将军大忠大义,实乃我朝贤臣良将,今特封其女施紫烟为从二品良妃,即日入宫,由礼部按制行纳妃之仪。”

满朝哗然,施归原生前职务只是从五品下阶归德郎将,以他的品阶,其女入宫最多只能先封为五官以下的下等嫔妃,谁知皇上竞一下子就封为从二品妃,新皇刚入宫,后宫空虚,除了皇后就只有几个位分不高的安王府原有姬妾,施归原之女现在就是宫中除了皇后之外地位最高的女人,有这等荣宠施归原死也瞑目了。

旋及明白新君刚刚即位,正是打压异己、收买人心之时,他能即位与边关战事分不开,此举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稳定边关将士而已,施归原之女白白占了便宜,不过接下来很快就要充实后宫,到时名门闺秀云集,才貌出众、出身高贵的女子多得是,施小姐如果只是平常姿色,不过空应个名而已。

不待大家醒悟过来,李潜又传令于将军劳苦功高,护送施小姐返京有功,令其返家拜见高堂,晚上入宫赴宴。奉直曾托付李潜照顾若水母子,并托他传过信,还待散朝后私下问他若水母子的下落,李潜已经步入后堂回宫,并不想私见他。两人虽曾情同兄弟,但如今身份不同,奉直不敢造次,无奈只得先回家。

安靖侯遭遇横祸之后,虽然后来一切如旧,新皇上又诸多赏赐以示安慰,但是少了安靖侯于文远,奉直虽有喜讯传来却迟迟不见归家,若水母子下落不明,从那以后还是一蹶不振,盍府上下沉闷清寂。今日先是传来奉直回京的喜讯,后又传来他因功被破格封为辅国大将军,顷刻间荣宠无人能比,前来祝贺投拜帖的人多不胜数,门可罗雀立即变成车水马龙。

应该是盍府欢庆的时候,老夫人和于夫人却惴惴不安,奉直久不通音讯,应该还不知若水母子失踪和凌意可被休之事,如果千里久归,回家后面对的先是这些不幸的消息,他会是什么反应?

于文远用自己的死换得了满府上下的生,再多的恨也灰飞烟灭,一生的恩怨已成了感动和四年,奉直也成了她们唯一的希望和依靠,可是该怎么对他解释这一切?若水母子逃离虽然可以推到凌意可身上,但他肯定也怪会她们看顾不周,而且虽然凌意可苛待妾室有错,但是不经奉直同意就休了她,他能乐意吗?又不能对他明说凌意可和瑞王苟且并怀上孽种之事,如果他知道实情,一个男人家会受不了的。

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盼着他回来,他终于回来了,还加官进爵荣耀门第,她们反而退缩了。

于老夫人看着儿媳为难的样子,响起她为整个侯府所做的一切,连忙安慰道:“媳妇莫怕,奉直如果要怪,就让他怪我吧,我已经老了,活不了多长时间,不怕被人怨恨。云氏能救走容儿,她们肯定安然无恙,如果听到凌氏被休、奉直回府的消息,也许很快就会回来,这个倒不怕他生气。凌氏被休一事,宁愿他恨我们,也不能说实话,他一个大男人家出征在外妻室做出这种事会受不了的,就一口咬定休弃凌氏一是因为她逼走云氏母子,二是她身患恶疾,千万不能说出通奸一事,要恨就让他恨我吧。”

“媳妇还担心他不知实情会求皇上放过凌氏,万一皇上答应,他要接凌氏回府,这种女人咱们于家绝不能容,可又不能会所实话,娘说该怎么好?”

于老夫人摇摇头安慰她:“这个倒不用担心,凌氏自己做的事情心知肚明,她肯定明白于家绝不会再容她进门,如果非要进门咱们被逼急了会对奉直说实话,她丢不起这个人。你放心,即使奉直要接她回府,她也绝对会找借口拒绝的,大不了做个无名无份的外室罢了,她和奉直夫妻一场,总不能太绝情了,再说如果奉直知道她逼走云氏和翼儿,未必能原谅她,不过看到以往的情份上让她能生活下去罢了!”

于夫人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这样就好,奉直是个懂事的人,必然知道我们是为他好,就是再生气也不会不顾孝义,只要他不坚持让凌氏再进我于家门就行。他离家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他爹为了救我们去了,他总不能一回来先和我们闹别扭吧?娘放心,媳妇相信奉直不是那样的孩子。他这次功籍显赫,皇上肯定要给他升官进爵,他走时就不愿和奉纯争世子之位,这次就更不会了,咱们问过他的意思后就上报##让奉纯袭了安靖侯之位吧,于家不能长时间没有家主。”

老太太点点头:“经过这次磨难,我们都不以前改变了许多,奉纯是个靠得住的孩子,你就放心吧,他孝敬你不比奉直差。”

于夫人正待发话,因为以前于管家年老告病,已经升为侯府管家的李管事满面兴奋地跑进来报:“大喜呀!大喜呀!”

李管家进门就磕头,忙不迭说:“宫里来了报喜讯的公公,说是二公子刚被皇上当朝封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并赏赐大量财物田亩,令户部即日择地建大将军府!大公子正在招呼前来报喜的公公,令我进来先告诉老夫人和夫人,让你们高兴高兴!”

老夫人和于夫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奉直会被封为如此高位,两人喜极而泣,半晌才醒悟过来:“快去准备大红包给大公子送去,让他重重赏赐报喜的公公。再给列祖列宗和侯爷上香,传话各位主子暂不必为侯爷着素,都换上新衣去大门口迎接二公子,等他回来一起给祖宗磕头!”

两人忙不迭换上新衣,着装整齐,兴奋了半晌才平静下来。于夫人发愁地说:“皇上赏奉直开府另住,堂堂一个大将军府,总不能没有当家主母,凌氏已不配再为我于家妇,就是做妾也不行。其实云氏倒是个宜家宜室的好女子,生性善良宽容,又生了翼儿,救了我们满门的性命,按说应该另眼相待,但她身份低贱,又有私奔一事,若为妻室必让奉直人前抬不起头来,再说以妾为妻犯国法,万万行不通,若她回府我们处处优待她就行了。接下来得赶快给奉直物色一房家世模样性情好的妻室,方才配得上奉直。”

老夫人点点头:“你想得很周到,是该如此,不过就怕奉直因为凌氏和云氏之事心怀芥蒂,迟迟不肯娶亲,他如今身份不一般,你要好言相劝,千万不可冲他发怒。奉直深受皇恩,提亲的人一定很多,这次娶亲一定要细细打听,给奉直娶一门真正的贤妻,娶妻娶德,家世相貌差不多就行,关键是要懂得相夫教子,宽待妾室庶子,保得一家安宁,不可像凌氏一般失德失贞!”

于夫人点点头:“娘说的是,奉直如今又不需要靠谁扶持,我们只需给他物色一门贤良的大家闺秀为妻即可。娶了凌氏不但没有帮他什么,反而逼走云氏,害得他内宅不宁,若不是奉直早就投靠了现在的皇上,我们又及时休了凌氏,这次凌家倒台肯定会牵连到于家,想起来都后怕。”

李管家又进来报,说是打探的人说公子已经下朝,正在往回赶,府里其他主子全部都在大门口等候,哼等着老夫人和夫人。两人不敢磨蹭,赶紧来到大门口,门前站满了于家人和乐伎,周围也全是看热闹的人。远远的传来鸣锣开道的声音,已经离家一年多的奉直终于回来了,李管家赶紧令吹响喜乐,点燃爆竹。

一身崭新官服的奉直的终于出现在眼前,远远地看见亲人神情激动,似悲似喜,赶紧下马迎上去。

没有看见若水和翼儿虽然是意料之中,可他还是一阵失落,又发现父亲也不在,心里一凉,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没想到久未相见,他待自己还是那么无情,很快他又发现凌意可也不在场,他的妻妾中只有卢姨娘在,就连女儿展容也不在场,心里一惊,刚听说凌府已被抄家,主子下了诏狱,不会牵连到凌意可吧?又一想女子出嫁从夫,不会牵连到她,没有出来接自己怕是因为父母下诏狱心情不痛快吧,展容年幼,大概是怕爆竹声吓了她才没有抱来吧。

家门口众人簇拥着老夫人和夫人,奉直已经涕泪横流,赶紧上前跪下就磕头,刚磕了几下就被拉起来拥进了家门。

进了家祠正欲拜列祖列宗,却霍然发现父亲的牌位,惊得连连后退,于夫人使个眼色,奉纯上前劝道:“父亲三个月前突患恶疾,不治离世了!二弟切勿过悲!”

虽然父子一向隔阂极深,亲情淡漠,但是乍闻此讯,到底父子连心,奉直还是忍不住非常难过和遗憾,拜祭之后才心情沉重地随众人来到老太太房里。说了一会话后,于夫人遣散众人,只留奉直和青姨娘,卢静娴虽然不舍,却不敢造次,只得先回屋熏香铺床等待奉直。

好不容易避开众人,奉直想问凌意可的情形,又见母亲竟然只字不提,心里有些狐疑,正待问,于夫人已经开口了:“奉直,你是想问为何你们二房只有卢氏去接你吗?”

奉直点点头:“凌氏到底怎么呢?他为何不露面?”

于夫人见她不先问若水和翼儿,明白他果真早就安排好若水和翼儿的去处,现在好了,可以得知她们母子的下落,云氏走时还怀有身孕,现在应该已经生了,也不知母子是否平安。

奉直见母亲狐疑地看着他,赶紧说:“祖母和娘可是奇怪我为何不问若水和翼儿?你们也别瞒我了,想必她们娘俩早就不在府中了吧?我就实话实说,娘亲勿怪。我出征前就担心我走后凌氏不能容云氏和翼儿,想必会想法对付她们,所以我早托付好友照顾她们母子,今个顾不上了,晚上宫中赐宴,明天我就去接她们回来,咱们就能见到翼儿了,我都快想死他了!”

青姨娘笑笑说:“只要她们母子平安就好,大家怎么怪你?不过只怕接回来的不止是母子二人,以后府里就热闹了!”

奉直不解地说:“不止母子二人?那还有谁?凌氏和那几个丫头都不在,莫非是和若水在一起?”

“不是的,你走之后,云氏才发觉又有了身孕,算来早就生了,也不知是男是女,你离家日久,这应该是个意外之喜吧!”

奉直喜出望外,连连点头,想起容儿又问:“容儿呢?怎么不见抱出来?她长大了没有?抄家之时有没有吓到她?”

看她们皆不语,奉直想起抄家之祸,连忙跪下朝老夫人使劲地磕头,流着泪说:“奉直不孝,给侯府带来抄家之祸,让你们都受惊吓,爹爹的病恐怕也是与此有关吧?奉直罪责慎重,##上完宫宴回来请用家法重罚!”

老夫人无奈地看了儿媳一眼,两人相视苦笑,有些事实在是瞒不住的。

横下心来一点点地说了奉直走后侯府发生的种种事情,奉直听闻凌意可逼走若水母子,因为小事杖毙红颜和佳人,后来并身患恶疾被休,琴音和书香也跟着回了凌家一事,心情十分沉重,连连摇头叹气:“无论我多么委曲求全地对她好,临行前还百般托付和恳求她善待妾室和庶子,她却本性难改。云氏身怀有孕再带着翼儿,如果不是我提前安排好她们的去处,恐怕在外寸步难行。只是凌氏好端端地怎么会身患恶疾?她既被休现在恐怕随凌家人一起下了诏狱,总是夫妻一场,她也受了惩罚,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我明天去求求皇上放过她,让她回府吧!琴音和书香是凌氏家奴,一定会官卖的,我明天再去看看。”

于夫人心里一惊,正要发话,老夫人用眼神止至了她:“你去看看是应该的,但千万不可以下犯上强求皇上放过她。正应为你有功才要处处小心,万不可落个居功自傲!”

奉直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凌氏被休,凌相一定恨死我们,说不定于家被抄就与他有关,他有没有再为难侯府?”

老夫人想起惨死的儿子,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压抑地哭起来:“你以为你爹真的是病死的吗?”

奉直吃惊地问:“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于夫人这才说了被抄家圈紧后,因为卢太后有令暂不许害人性命,待彻底查清奉直行踪后再说,已成为皇帝的瑞王却一心要置于家满门死罪,又不敢明着做,暗中令人断了于家的茶饭,奄奄一息的容儿被若水派人救走,后来满府上下快要成为饿殍之时,于文远为了救全家,舍身撞上了守卫的戟当场惨死,这才引起轩然大波,卢太后当场下令放了于家,并厚葬于文远,于家大小才得以活命!

奉直听完已说不出话来,怎么也没有想到瑞王和凌家竟然会如此歹毒,背着人把于家大小全部饿死!更没有想一生自私凉薄的父亲在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竟然挺身而出,连自己的性命都陪了进去!

而若水居然在这生死关头不顾危险救出了容儿,暗地送食物和水让于家人多活了些时日,而自己竟然还想救出凌意可并接她回府,让满府的人怎么想自己?

可是如果不管不顾,夫妻一场岂不是太绝情了?他矛盾重重心情极为烦闷,于夫人不忍地说:“时辰不早了,你鞍马劳顿数月,晚上还要参加宫宴,可别因为精神不佳失了体统,还是先回去洗洗征尘,再好好睡一觉吧,君命不可违,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你离家这么久,明天还得抽空去看看你外祖和奉贞,他们几乎日日派人来问你的音讯。”

奉直点点头告辞了,回到久违的适意居,却一派冷冷清清,似乎所有人的都消失了。还好,一身桃红色新衣的卢静娴带着丫头迎了出来,她轻轻跪下,已是泪流满面。

奉直拉起她,感慨地说:“还好,还有你来迎我,要不然我就真的不想再回这里了。没想到我只走了一年多,院里就剩下你一个了。这段时间你还好吗?家人怎么样?”

卢静娴已是泣不成声,只连连点头,奉直拉她先进了若水的院里,院里清爽干净,花香草绿,修剪得整整齐齐,屋里熏香袅袅、帐褥齐备,整洁雅致依旧,仿佛若水从未离开过,日日在等他回来。桌子上还摆着翼儿的玩具和若水的绣花绷子,奉直轻轻的抚摸着,思念如同潮水一般。

又来到主屋,还是干净整洁如旧,舒适得让舟车劳顿数月的奉直恨不得立即沉沉睡去。

他感动地说:“静娴辛苦了,这个院里暂时全靠你打点了!”

卢静娴温柔地一笑:“静娴身无长物,得公子垂怜和云姐姐厚爱无以为报,只能替你们管好这院子,让你们随时回来就有一处舒服的地方歇息!静娴也就心满意足了,香汤已经备好,请公子先洗去征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