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却问:“你们两家既然如此好,你为什么与王家姐弟不甚和睦?”

枇杷胀红了脸说:“我不喜欢王淳冷冰冰的样子,也不喜欢十六娘!”

王泽早猜出其中一定有原故,但见问不出也就不勉强,饮毕茶送枇杷回求仁堂。

此后枇杷再来,也时常能遇到王泽,枇杷心知他特别来见自己的,而自己也喜欢见他,倒很开心,且她也一向什么都信任他,常将身边的小事都一一向他诉说,而王泽总是听得津津有味,高兴的事陪着她笑,不快的事会安慰她,又告诉她一些京城的时事。

当然与王淳见面的机会也多了很多,与王泽正相反的是,他们基本无话可话,只是见面行个礼道声好就罢了。只是王淳对她格外尊重起来,每次见面问好行礼时腰都弯得特别的深,枇杷知道他是感谢自己照顾老夫人,心里自然极得意,老夫人总是说自己比王淳可爱多了呢。

过了大半个月,老夫人的咳嗽才好些了,而王夫人也“病愈”了,每日带着十六娘给老夫人伺疾,又接过杨夫人手中的家务。

杨夫人见老夫人的身子果真见好,又兼腊月要到了,自家的事情也多了起来,便不再日日到王家,倒是时常派女儿来,老夫人特别喜欢枇杷,果真比十六娘还投缘。

而枇杷也特别喜欢听老夫人讲故事,这么睿智的老人,又经历了那么多,随便说点什么都那么有趣,又能让她学了不少的风俗人情。

这一天,枇杷正在老夫人屋里跟老夫人翻绳玩,王淳突然回来了,笑着说:“祖父出京办事,就让我早回来了。”然后就站在老夫人后面看她们翻绳。

可是枇杷却觉得王淳一直在看自己,左一眼右一眼,她一眼瞪了回去,可他还是不停地看,还向她眨着眼睛,还真是奇怪了!

平时枇杷到公主府练马球,曲七就时常盯着自己,枇杷是很讨厌的,所以也一直不理他,怎么王淳也变成这样了?枇杷很想骂他一句,可是毕竟在老夫人面前,总不能让老夫人不开心啊,于是她低下头睢也不瞧他了,心中决定今天出了王家再与王淳打一架!

没想到王淳看了半晌,见枇杷只不理他,又笑着说:“祖母,我刚刚路过西市时发现一家新开的店,是卖各种角弓的,早听说玉小姐弓马娴熟,就想请玉小姐帮我挑一张。”

枇杷放下花绳,轻轻地扭了扭手腕,王淳的提议还真不错,她正想活动活动身手呢,再打他个乌眼青就不必了,老夫人看了会伤心的,但是在别的地方打上几拳倒是没关系,想来他也不敢说出去。便用异常乖顺的声音答应了,“行,我也正想出去逛逛呢,我们走吧。”

老夫人笑了,“既如此,你们便去吧。只是淳哥儿别忘了给玉小姐也挑一张好弓,天黑前要将玉小姐送回家里。”

“放心吧,祖母。”王淳说着站起来笑着与老夫人道别,殷勤地陪与枇杷一同出了门。

还没走出求仁常的大门呢,王淳脸上的笑就没了,低声在枇杷耳边说:“我祖父和你三哥被刺受伤了,现都在你家,我们赶紧回去!”

枇杷心里正想着怎么提出打架,如何将王淳痛打一顿又不露形迹,再逼他发个誓不说出来,闻迅猛地一惊,立即将心思息了。可她虽小,经历的大事却并不少了,马上想到王淳既然能来接自己,便说明事情还不至于太糟,也不慌张,只沉着地问:“他们怎么样了?”

王淳原做好了马上安慰枇杷的准备,没想到遇到这样冷静的反应,一句话就噎在口中,怔了一下才说:“只是小伤,无碍了。”

顿了一下又向枇杷道:“本来祖父是很凶险的,可今天祖父正好与三哥坐一辆车子出门,有三哥在一旁保护,只是手上擦伤了。后来我也到了,三哥只是从车上跌下去摔伤了一处。”

枇杷见王淳过来已经想到并没有出大事,现在更放下了心,“没事就好。”

“不过,我们对外却说伤情非常严重,有生命危险,只能就近抬到你家救治,借此迷惑行刺之人,将他们尽快抓出来。王家我已经安排好了,祖母、母亲和姐姐都什么也不知道,就让她们一直不知道也好。唯独大家担心你这个时候一人回家,恐在路上遇到意外,所以我才特别来接你。”

原来是保护自己啊!枇杷觉得自己用不着,便直接地问道:“用我做什么?我的功夫还可以。”

“我知道,”王淳当然晓得,他不是没有被尝过枇杷的拳头,却只简捷地说道:“王家原本戒备就森严,我又格外加了人,你还是回玉家帮忙看顾祖父和三哥吧。”

这是不相信自己嘛!枇杷轻轻哼了一声。

“不是不信你,”王淳就像听到她的心里话一般解释道:“抓凶手更需要用的不是武功,你只要在家里好好等我们的消息就行了。”

枇杷想起了王淳发现自己偷跑和王大人破了宫山奇案的事情,明白他要做的是根据刺杀留下的蛛丝马迹及时将凶手抓住,在这些方面自己确实不行,便不再要求,只快步跟在王淳身后出府。

第92章 车厢之内

枇杷出了王家就见自己的车已经停在了二门外,又有几十人兵士在一旁护卫着,枇杷刚上去坐下还没放下帘子,就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王泽骑着马带着一队从人走了过来,在车前勒住马道:“是要小心一些,我送你回玉家吧。”

枇杷本要下车,却见王泽摇头便停了下来,只在车上问:“你也知道了?”

“说是大祖父伤很重,你三哥也伤了,就近送到你家,现在正忙着请大夫熬药,也不方便进去探问,想到你今天来了,我便回来看看。”

枇杷想告诉王泽王大人和三哥都不要紧的,可是周围人这么多,怕走露了风声,便只简单地说:“谢谢你想到我,不过我娘让他来接我回家了,应该无事的。”说着指了指王淳。

王泽看看车旁跟着几十个兵士,倒也放了心,点头道:“那也好,你们走吧,一路上注意点。”

王淳也向王泽点头道:“多谢兄长,我刚告诉了家里的管事,要加强戒备,兄长回去后再安排一番,总要小心为上。”

王泽点头,“有什么消息带给我。”

王淳便拱手道别,一步跨上车坐了下来。

玉家的车子只是普通,里面的空间并不大,枇杷先前也只与娘同乘过,现在与王淳挤在一起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可是她也明白眼下的情况王淳必须隐瞒行迹,于是便向自己那一边又靠了靠。

王淳上车后也紧靠着另一侧车壁坐了下来,于是并不宽大的车厢中间竟然空出了一块很大的地方,足够还能坐下一个人。

两人同坐一车原本就很不自在,枇杷现在倒觉得更尴尬了,因着今天自己的误会,倒让她觉得根本没有必要这样躲着他,尤其现在王淳冒着危险到王家来接自己,她还是领情的,也不想让王淳以为她介意同车。

于是枇杷便悄悄向中间挪了挪,没想到王淳这时也向中间挪过来,结果两人的手一下子叠到了一起,马上又同时再向两边挪,将之间的空地留得更大了…

气氛好像更不对了,枇杷是个大方的性子,她决定说说话缓解一下,便客气地轻声道:“你过来坐一点吧。”

没想到王淳也同时说:“你过来坐一点吧。”

枇杷怔住了,见王淳没动,便坐了过去,结果也不知为什么这么倒霉,王淳也突然坐了过来,而车子又偏巧猛地晃了一下,两个的头撞到了一起…

疼倒是不疼,可是枇杷的头发却挂到了王淳的发簪上,搅成一团糟,结果两人头顶着头又分了半天…枇杷在心里暗念,难道同年同月同日同辰生的人想什么做什么也都是一样的,才会一次次地撞上?

这一次枇杷说什么也不坐过去了,她紧紧地靠着车壁,就差一点把自己挂到车壁上了,心想就是车翻了她也不会再撞到王淳身上。

可是王淳却说:“你的头发…”

王淳的头发其实也有些乱,但是只略显蓬松而已。但枇杷的头发却有半边完全乱得不成样子,她自己也知道,可又有什么办法?没有镜子没有梳子她根本不能重新梳头的好不好?只得低声说:“今天头发梳得有些松,所以一碰就乱了。”

不过,枇杷还是忿忿不平地看了看王淳,她怎么会想到头发会被挂到别人的发簪上呢?

王淳想了想鼓起勇气说:“我帮你重新梳头吧。”一会儿与头发散乱的枇杷一起回玉家,大家会怎么想?要知道现在玉家门外人流不断,来探问情况的,报告消息的,到时候问起来可怎么说,还不如提前将头发梳好了呢。

枇杷也知道王淳的建议是对的,只能同意了,小心地靠过去一些。王淳便将枇杷一侧的头发打开用五指梳理一下,然后按照另外一侧的样子用缎带重新绑起来——好在枇杷梳的是垂练髻,两边完全一样,可以参照。

想起来很容易,但其实做起来很难。王淳紧张极了,他的手第一次这样不听话,一直抖着,他一次次地告诉自己要镇静,就当给自己梳头,因为他从小就学会了照料自己,梳头只是其间的一件。但是那怎么能一样呢?

玉枇杷的头发打开后就像黑色的瀑布挂在他面前,带着淡淡的馨香,用手指拢过去还能碰到她的侧脸,这本就够他难堪的了。而且她的头发那么厚那么长,而且还带着微微的发卷,就像她的人一样特别的淘气,实在难以管束。

枇杷当然也不好受,就是少年营的小伙伴们也没有这样靠近过,王淳半跪在座位上帮她梳头,双手在她头上来回动着,衣袍就拂在她的脸上,弄得她痒痒的。

她悄悄地嘀咕,“要不是你个子太矮,我的头发怎么会挂在你的发簪上呢?”王淳与枇杷同龄,而且他是男孩子,但与玉枇杷竟然一样高,所以撞到一起就是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而且头发也缠上了。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王淳虽然有玲珑心思,但在这个时候一点也没有意识到枇杷是因为太紧张才这样说的。不满地解释,“我祖母说男子长个子晚点正常,将来我一定能长得像祖父一样高的。”

祖父就是又高又瘦的身材,诺大年纪腰板却非常挺拔,就像一株傲雪而立的青松。王淳一向最佩服的就是祖父,也特别想成为祖父一样的人。

可枇杷才不管他以后会长多高呢,她只是纠结,“你要是高一点我的头发就不会乱了,当然再矮一点也行啊。”

王淳气噎,也不理她,只左一下右一下地摆弄着,好不容易将玉枇杷的头发绑上了,将缎带系好,结果刚一松手,缎带的花就开了,发髻也垂了下来,与另一侧的头发根本不一样。

枇杷伸手摸了摸,对王淳顿时失去了信心,“算了,我都打散了编麻花辫吧。”先前在营州时,枇杷自从留头起最常梳的就是麻花辫,非常容易梳理。只是进了京城,娘就不让她再那样简单了事,每天都要正式把头发梳好,而其中很麻烦的发式,枇杷自己也梳不出,所以她倒也没有埋怨王淳。

“我再试试。”王淳将缎带拆开,又重新梳了起来,直到第三次,觉得总算过得去了,再说他们就到了玉家的门前,也没有时间再弄,便松了一口气,“比原来的略紧一些,但不细看已经看不出两边不同了。”

枇杷终于也松了一口气,“是很紧,你揪得可真用力,疼死我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要是说了你更梳不上了。”

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乱说,王淳也想回玉枇杷一句,可这时车子已经停了下来,玉枇杷下了车,王淳只得沉默着跟了上去。毕竟他们平安又顺利地回来了,而且还将刚刚的尴尬事解决掉,再不会像他们打架一般被人发现,而且还时常有人提起来笑话。

王淳心里又庆幸,亏了来接的人是玉枇杷,不管出了什么事,她虽然报怨了几句,但声音都非常小,根本不可能传到车外,要是别人,像表妹那样的,早叫得人人尽知了。

其实枇杷也有同感,总算平安无事地与王淳分开了,尤其是她一下车就见家门外拥着几十个人,家门里面到处是兵士,还有几个医者,正往来穿梭着熬药,更觉得听了王淳的话把头发梳好了是对的。

但是眼前一片乱糟糟的形势,即使王淳已经告诉自己真相,枇杷难免还是心里一紧。直到进了屋子,见王大人与三哥都在榻上坐着拿着卷宗看,虽然有手上脸上有伤,但都已经包裹妥当,也不甚严重,枇杷放下了心又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跟着过来的王淳答道:“前些天军械库丢了东西,伯父怎么查也没查到原因,便请祖父过去帮忙,祖父一查,倒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似乎有人想陷害伯父。正顺着找原凶时,今天就遇到了行刺。”

“什么人要害我爹?”枇杷吃惊极了,“我爹又没有得罪过人?”

“是很奇怪,进忠的性子怎么会有仇人?”王大人也说:“进忠调入京城宿卫之事本就有蹊跷,我托人将他要到了军械库,想着那里是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也不会搅入朝政,没想到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所以我也想不通。”

噢,原来爹能进军械库是因为王大人找人帮忙了,枇杷才知道。

王淳显然早就清楚的,又接着说:“伯父在军械库里也没有碍谁的事,我们一定找出凶手,弄清事情的原委。”

枇杷急道:“那么我们赶紧去抓凶手啊!”

王大人笑了,“已经布下了网,我们在等将证据查实好抓人。”

想起王大人办案时不急不徐的从容风度,枇杷知道自己又焦躁了,但因为知道老大人对自己的包容,也顾不上难为情,又问:“我爹呢?”

王淳又告诉枇杷,“世伯今晚就留在军械库,我爹回家里守着祖母她们。因为军械库不同其他地方,我们不方便都过去,则在这里等着。”说着又派人回家传话,只说他买过弓就去玉家,又留下吃饭了,晚上与一玉三哥一起读书不回去了。

枇杷见王大人也只是微笑着看孙子布置,三哥也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早已经安排好了,就好比围猎时,大家都准备妥当,只等猎物进入圈子里,过急反倒将猎物吓走了,枇杷于是才真正放下心。

三哥突然笑问:“淳弟去接枇杷怎么用了这么久?王大人和我刚刚还在担心你们路上遇到那伙人了呢。”

王淳看一眼枇杷,明明自己当时已经向她使了无数次眼色了,可是她除了狠狠瞪自己两眼外,就是怎么也没反应,因为不想祖母担心,才又拖了很多时间。

枇杷有些不好意思,王淳那样明显向自己示意,可是自己就是没有意识到他找自己有事才耽误了时间。其实平时自己是个非常机灵的人啊?怎么今天这样迟钝?枇杷想了想,终于承认自己一直对王淳有偏见,就连他那样明显的暗示都想偏了。

王淳出于好心才去接自己,可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他不安好心,还想要揍他一顿,真是不应该。

第93章 春梦有痕

枇杷和王淳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王大人与玉守义便明白他们一定又闹什么误会,但小儿女间的事情他们都不会多问,便都笑着说:“回来就好,只怕在路上被那伙人发现了有危险。”

枇杷也急于掩饰,就笑道:“不会的,就是真遇到我们也不怕他们。而且自从老大人任了京兆尹,京城里比过去安静多了,到处秩序井然,就连东、西市上那个骗子无赖都不敢再出来了。”

没想到王大人却摇头道:“我也只能是治得了标,却治不本,现在京城表面却被繁华安定,但其实整个朝廷形势很严峻。别看民乱平了,突厥也和亲了,可内忧外患皆隐藏其下,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暴发出乱子。”

又再三叹道“如今皇上暗弱,权臣当道,妖魔横行,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发生不虞之变,甚至天下大乱。你们年青人一定要记在心头,小心警惕,千万不要大意了!”

枇杷听了也不禁开始忧心,但想了想就有了办法,笑着劝道:“大人,如果真的天下大乱,就和我们一起去营州吧,大人不也喜欢营州吗?”

还真是孩子话,如果天下大乱,营州也不会是一方净土。但是枇杷真诚的心意却让王大人心里非常妥贴,真是热心肠有侠气的好孩子,与她父亲一样。不知不觉心情就好多了,点头笑了,“好,那时我们就都去营州。”

这时杨夫人带着刘嬷嬷和侍女进来送东西,枇杷便赶紧帮着给大家送茶点,就连王淳的面前她也客气地摆好了点心,又为他斟了茶。

又有两个衙役进来报告案情,王大人、三哥与王淳遂认真听了起来,枇杷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可是不知道前因后果也没有什么头绪,便悄悄退了下去,赶紧将头发松开,对着镜子自己重新梳好,实在是头发绑得太紧,头皮拉得好疼,当时王淳大约是用了全身力气给她梳头。

到了晚上,王泽过来探望大祖父,送了伤药,又特别进内室拜见杨夫人,“大祖父的事情给夫人带来麻烦了。”

杨夫人只说:“因离我们家近,就送过来了,哪里有什么麻烦的,倒是魏国公太客气了。”

“太夫人知道了很惦记,特别差我前来。”王泽又道:“求仁堂内的人现在倒都不知道,安稳的很,夫人放心。”

杨夫人确实一直担心老夫人,闻言果然心安,“魏国公主管派个下人过来,哪里用亲自来呢。”

又说了几句,魏国公便告辞,枇杷赶紧站起来道:“我送你。”说着将他送了出去,又悄悄告诉他,“你别担心,没事的,过几天就应该有结果了。”

王泽释然地笑了,“还真吓到我了呢,虽然与大祖父不甚亲近,可也不愿意他出事。”

“只是千万别说出去。”

“我知道的,”王泽笑看枇杷,“你和王淳别再闹别扭了,现在他住在你们家,不要总显出来,大人们会担心的。”

枇杷一直觉得掩饰得很好呢!现在才知道原来只是外人的王泽都看出来了,便低头说:“我们可能天生就不合吧,我就是想好好跟他相处,也会遇到倒霉的事。”至于撞到一起的尴尬事,枇杷自然无法细说。

王泽看左右无人,用手点点枇杷,“你呀,有时聪明,有时糊涂。”说着又道:“这几日安生在家里,别随便出来了。”才离开了玉家。

几天之后,凶手就都陆继找到了,可是并没有解开大家的疑问,因为这些人不是受伤死掉了,就是被人灭口了,而所有的钱索又全部被掐断。

办案经验特别丰富的王大人这一次竟然扑了个空,也非常意外,只能根据一些细节分析出雇佣他们幕后人来自北地。最后大家都一致疑心刘宏印,毕竟当年他想将玉家人留在范阳却没有成功,而且后来玉将军进京城后曾将刘宏印有反相之事奏报朝廷,虽然朝廷并没有就此做出什么决定,但仇怨早就结下了。

可是刘宏印盘居营州,天高皇帝远,就连朝廷都对他无可奈何,王家和玉家更是没有办法。

玉进忠气得大骂了了一通,又说:“只是连累了老大人。”

“我们两家还分什么彼此,”王大人道:“而且此事也未有定论,我们以后就多注意范阳的消息。”

玉守义也道:“以后我们两家人都出行都要谨慎些。”

王家本就是世家,门户重重,防卫极森严的,而玉家也将私兵调回家宅数十人,至于家人出行,也都要带了从人。

但此后一切又归于风平浪静,且范阳也没有什么异动,大家也就将过去的事情慢慢放下了。

倒是一天王淳过来请安时,在杨夫人面前问枇杷,“你什么时间有空?”

“什么事?”

“陪我买弓。”

当时王淳撒了谎才将自己叫出来,所以现在是该把谎圆了,杨夫人听说了赶紧说:“枇杷,你若空了赶紧陪淳哥儿把角弓买了,好让老夫人看看。”

枇杷看看天色,“你等我一下,我们现在就去。”既然欠下的债,就应该尽快还了,她赶紧跑回房里换了男装,跟王淳出门了。

这一次他们都骑了马,枇杷小心地与王淳保持了足够的距离,终于平安地到了西市,接下来马不能进了,两人只得下马步行,之间足足离了几尺远。

那天梳头的事,当时着急并没有觉得什么,可过后两个心里又都不自在了,但也都明白不能对别人说起。只装做忘记,但是遇到时就立即想起来,仿佛还在那个尴尬时刻,便不自觉地躲闪着。

走了半晌,枇杷终于忍不住了,“你说的店在哪里?”

王淳急得汗都快出来了,“我听别人说就在西市,但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

其实王淳本可以自己随便买一张角弓回去交差,但是就在帮玉枇杷梳过头的那天晚上,他突然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梦。

梦中正是他与玉枇杷坐在车中梳头的情景,黑黑的发,拿在手中光滑得像缎子,像白玉兰花般的脸就在眼前,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淡淡香气萦绕在鼻端,他神志慢慢恍惚了,熏熏然地凑了上去,然后在无比的愉悦中醒了过来。

虽然费嬷嬷说没什么,只是自己长大了,可以考虑娶媳妇的事了,可是王淳还是羞愧极了,然后他不避免地时常想到玉枇杷,甚至在国子监听课时第一次心不在焉,完全没有听到夫子叫自己的名字。

王淳有生以来从没有这样丢人过,从国子监出来后他痛下决心将玉枇杷忘掉,将那个荒诞的梦忘掉。于是他每天更早起来练武,晚上读书到更晚,白天帮着祖父做事,将自己忙得像陀螺一样。

果然接连几天,他上床时几乎浑身脱力,躺下便睡着了。可是就在昨天晚上,那样的梦又一次不期而至,还是一样的情景,只是他更近了一步,凑上前去用手摸了摸玉枇杷的脸,似乎还真摸到了那细嫩的肌肤…

王淳破天荒地没有一早起床,躺在被窝里想了好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除非他把自己累死,否则恐怕避免不了梦到玉枇杷了。

那么就去看看她,找机会与她在一起。这个念头一出现在他的头脑中就如一棵疯长的野藤,马上将他所有的思维全部占据了,他什么也不想,只想去看看玉枇杷。

好在,自家与玉家的关系实在是够亲密,想找个借口到玉家简直太容易了,而且杨夫人立即就让枇杷陪他上街,王淳兴奋之余就忘记了他根本不知道那家卖弓角的店在哪里,只是恍惚听说在西市上。

自己怎么能犯下这样的错误!约人出门买东西,结果连店都找不到,何况现在玉枇杷就在身边,王淳更加紧张了,他还要担心自己再出什么状况!

一向理智聪慧的王淳现在满脑子浆糊,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了,可是越是急心越慌,他们一直走到西市的尽头也没有找到他说的店。

枇杷瞧了瞧他,见他急得出了汗,但好心提议,“我知道一家卖武器的店,就在前面不远处,我们去看看吧。”

王淳赶紧点头:“好,只要是有角弓就行。”

进了店,枇杷第一眼不由自主地先瞄向上次看过的鞭子,只见那鞭子还在原处静静地挂着,乌亮亮发着暗光,心里吁了一口气,她一直记着这条鞭子,只待阿鲁那从营州回来有了钱就要买下的。

但今天是来陪王淳买弓,所以枇杷只悄悄地扫了一眼就转过头去看角弓,认真帮王淳挑了一张,而王淳让她再选一张留用时,她却怎么也不肯,“我家里的角弓多得很,都是我们自己做的,用起来也合手,不必买了。”

这家店的东西固然不错,可是却贵得紧,寻常一张弓也要几百缗,只比家里的弓多雕了些花,看起来漂亮些而已,于是就催着王淳赶紧回家。不料店家却摘下鞭子捧过来笑道:“这位小哥儿,鞭子也拿着吧。”

第94章 面若桃花

枇杷接了鞭子,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笑问店家,“你还记得我?”

那店家笑着赞道:“当然,我在西市做生意也有二十几年了,能将鞭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的也只见过小哥儿一个!这只鞭子虽然又有几个人看中了,但我都没有舍得卖他们,正所谓红粉赠佳人,宝刀配英雄,我就想小哥儿一定会回来买!”

虽然是奉承之语,但是枇杷听了心里还是极开心的,便点头道:“你只管给我留着,过年前我一定回来拿。”

不料一旁的王淳却说:“那就现在拿着吧。”

两个少年回答的不同,店家当然知道应该听谁的,马上将鞭子装入一个雕漆匣子送了过来。王淳接了,又递给枇杷。

枇杷本不想收,但她实在太喜欢这鞭子了,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过出了店门就向王淳道:“等我有钱了就还你。”

“不必还了,我送你的。”王淳看出枇杷的纠结,就又道:“我的零花钱很多,总有剩的。”

求仁堂似乎并不富裕,爹和娘都说过王大人对于身外之物一向很淡然。枇杷也早就发现求仁堂这对姐弟衣饰非常简单朴素,现在王淳拿出几百缗给自己买鞭子,肯定也是不容易。

枇杷与王淳并不熟,并不多问,只坚持道:“你的零花钱多也是你的,我现在是没钱,不过很快就会有了,那时再还你。”

“真不必还了,”王淳道:“就算提前送你的过年礼物吧。”

枇杷是不肯白白占人便宜的,便问:“那你想要什么,过些天我也送你过年礼物。”

想要什么,王淳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从他还不懂事时起,就跟着祖父宦游四方了,见识要比很多同龄人都广得多。又有祖父的教导,他的眼界很宽很大,颇有兼济天下之胸怀,从不拘泥于一事一物。

况且王家虽然没有治下多少家业,但也没有困顿之忧,他从小就不缺什么。进了学又年年拿到头名,奖励的钱就不少,他又不比姐姐她们要买些花粉首饰,所以从小到现在攒的各种钱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花用。

而且还是给玉枇杷和自己一同买东西,真是正得其用。

可是王淳也知道如果这样说了,枇杷恐怕不会收下那条鞭子,遂道:“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那好,想到了告诉我就行。”枇杷很认真地说着,“我很快就有钱了。”

玉枇杷做生意的事祖母曾经在姐姐和自己面前提过,王淳也没少听祖母赞她。但人就是这样奇怪,当时他特别爱听别人表扬玉枇杷,可现在却又完全不同,只觉得玉枇杷无一处不好,又特别想与她多在一处,遂点头道:“今天我再请你吃饭吧,伯母也答应我们晚些回去了。”

枇杷才不想和王淳一起吃饭呢,一起出来买弓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抱着装着鞭子的盒子抢先走了一步道:“不行,我还有事呢,要先家去了。”说着上了马就走了。

枇杷回了家,立即就将与王淳在一起的拘束都抛到了一旁,赶紧先将鞭子从漆盒中拿出来,一寸寸地看着,实在是爱不释手,到院子里试着挥了几下,如臂指使,又兼长度重量无一不合手,而且不用时正好卷在腰间,再系上汗巾,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

左右摆弄高兴不已,三哥转着轮椅来了,“不是陪着淳弟去买角弓了吗?怎么带了鞭子回来?”

“角弓买好了,这是王淳提前送给我的春节礼物,”枇杷的心思还都在鞭子上,“三哥,你看!”说着一鞭用力挥出,声势惊人。

“果然好鞭子!”三哥也不由得接过来看,“这上面的乌丝是什么?这鞭子有有如此声威全是靠着这乌丝又韧又强。”

“店家说是乌金丝,从域外而来,非常稀少。”枇杷便将店家告诉她的话又一一转述,兴奋地说着,“我一看到就喜欢上了,本来想等阿鲁那回来再买,没想到今天店家认出我便拿出来,王淳大约看出我没钱,就买下来送我了。”

玉守义拿着鞭子啧啧赞了一会儿,突然又笑道:“已经收了人家的东西,看来你们不闹别扭了?”

“这条鞭子算是他送我的春节礼物,过几天我会回礼的!”其实枇杷与王淳见面还是很别扭的,因为那天在车里的经历也很特别,但她才不会说,却大声反问道:“除了第一次见面有点误会,我们早就客客气气的了!至于别扭,我们哪里别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