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意杨声音颤抖着、低沉地说:“我可以不怪顾西曼,但是我做不到,做不到像你一样残忍。”

他说的很慢,说完的时候臣向北已经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

詹意杨嗤笑一声,嘲弄道:“我现在可以确定你爱顾西曼了,因为你自私到只会偏袒你爱的人。”

“…”

“可惜,顾西曼她知道吗?她应该不知道吧?因为她也只看得到你自私的一面。你自私到只爱你自己!”

在未来的日子里,事情的走向,詹意杨的话一语成谶。这个时候的臣向北心中划过一丝隐秘的悸动,可是他没能抓住这一丝恸然,任它从心尖一闪而过。

向北的脸上仍旧没有表情,只是顿了顿,随后近乎哀悯地看着詹意杨:“我知道你难过,你需要发泄。哭一场,或打一架,你选一样,我奉陪。”

向北说中他的心事,他呆住,瞪着向北好一会儿,豁然转身离开,在臣向北眼中留下一个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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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的几天,十一假期结束,学生回到学校,詹意杨为温晴微请了假,她在医院休养,向北一直在旁边陪着,觉得她精神好了许多,可还是不太爱说话。

臣向北本就是少话的人,詹意杨或景阳不在的时候,两个人之间也都是沉默而过,天气慢慢开始降温,北京的冬天时可怕的,趁冬天还没来,阳光晴好的日子,温晴微喜欢晒太阳。

向北便在旁边赔她,他不在的时候她的脾气会很暴躁,易怒,所有人都尽量迁就。

詹意杨知道她想要什么,渐渐的便也很少出现,把空间留给她和向北。

詹意杨喜欢她,迁就她,满足她的要求,他知道自己的出现并不能令她心情好转,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在这个女孩子心中的地位。

温晴微这一天和向北并排坐着晒太阳的时候,看着这个男孩子沐浴在阳光中的英俊侧脸,他的脸孔泛着柔和的光,他的眼睛平静无波澜,温晴微情不自禁地将头靠了过去。

他看起来很瘦,其实不然,他有着宽厚的肩膀,温晴微枕着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可是,下一秒,她却听见他说:“对不起…”

温晴微知道他在为什么而抱歉,她于是把脑袋从他肩膀上移开,她坐直来看他,脸上有埋怨,不信,以及,无能为力。

向北起身往旁边挪了一步,彻底拒绝了她可能的靠近。

温晴微眼睛湿润,她从来不是坚强的女孩子,这个男孩子坚硬的外壳总能刺伤她,她对他说:“我想吃苹果。”

向北说:“好。”随即拿苹果去洗。

在洗手台洗苹果洗到一半,他放下了手头的活,手机拿出来拨号。

他打给维佳佳。

今天是晴微住院的第五天,顾西曼依旧没有回学校上课,在又一次失望地挂断电话之前,他想起要提醒维佳佳的话,可是因为之前已经讲了太多遍,维佳佳像背书一样的把他想说的话背了出来:“我知道!她一回来我就叫她打电话给你!”

向北也觉得自己罗嗦,可是,这个女孩子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不去上课?他被这些疑问折磨着,有种喘不过起来的感觉。

那种感觉向北很陌生,像是整颗心都牵挂着,哪怕顾西曼只是打个电话来报个平安,他也不会这么成天记挂着。

可他偏偏见不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

臣向北对维佳佳说:“谢谢。”挂了电话之后继续洗苹果。

这几天向北说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谢谢”,他都快麻木了。他自己的毕业事宜也快临近,去巴黎进修美术?或是呆在国内的设计院?他暂时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他觉得有些迷茫,觉得累,每每这么想的时候,便会有个奇怪的想法困扰住他:如果西曼在他身边,应该能给他意见,他便也不会再这么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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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佳佳挂了电话,转身问西曼:“你真打算就这么一辈子躲着他?”

西曼没有回答。

此时正是课间时间,班里大多数人都在教室里奋笔疾书,毕竟是这么个高规格的学术殿堂,所有人卯足了劲比拼,西曼却和佳佳在走道这里晒太阳。

一个假期过去,维佳佳觉得西曼整个人都变了,都不爱说笑了,看起来就像是生过了一场重病,对什么都看淡了一般。

佳佳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你,还有臣美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失恋?应该不会,佳佳自顾自摇摇头:如果姓臣的甩了西曼,也不会天天这么勤快地打电话找她,反之,西曼甩臣美男?不可能。

推理并不成立,佳佳耸耸肩,然后想到一个可能性,倏地惊呼出声:“哦!万佑礼!”

西曼任由她一惊一乍,不做任何评价。

佳佳很不可思议地回想了一下:这几天西曼都没有在学校住,一下完课就直接被停在教学楼下的车子接走,她说是住在朋友家,可偌大一北京城,和她关系好到可以任她住在自己家里的朋友,除了她维佳佳,不就只剩万佑礼一个?

佳佳想着想着又兀自摇头:不对,万佑礼那家伙哪开得起那么贵的车子?

肯定不是。

西曼看着她这样一副纠结的样子,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说:“我这几天在突击英语。每天大晚上去上英语课。”

佳佳了然,“哦!”一声,可紧接着西曼又说:“万佑礼和我一起上课。”

佳佳瞪大了眼睛:“你们…”

“我们可能要一起出国留学。”

佳佳花了好些时间才消化了西曼的话,她有些不解:“怎么这么突然?要出国也该等我们升大四啊…”

西曼低下头,不说话。

佳佳觉得自己有些懂了:“你因为这个不接臣向北电话?”

西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能选择缄口不语。

上课铃这时候响起,西曼拍拍还在纠结于它和臣向北之间问题的佳佳:“上课了,进去吧。”

两个人进教室,佳佳跟在西曼后头,声音很轻,但是西曼听见了,她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跟臣向北见面谈一谈,这么不接电话也不是办法。”

“…”

“他这么着急着找你,一定是急坏了。”佳佳历来对美男子有着不可抗的悲悯力量。

佳佳听西曼像是笑了一声,然后西曼说:“见了面他大概也只是想教训教训我…算了。”她声音很小,佳佳也没听太清楚,这时候教授已经开始讲课,佳佳便也没再细问。

而西曼,则在思考佳佳刚才的建议。她的确该和臣向北见上一面,当面说清楚了,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分手了吗

西曼已经辞去了所有家教的活,周末专心在老师那里补习英语,她专业课成绩一直不错,就是英语差一些,最近夜夜恶补,提高挺快。

交换留学生的申请材料她已经送了上去,她申请的是三个学期的交流学习,也找了OISS的老师问情况,老师告诉她,因为她的综合测评成绩不错,申请应该通得过,如果进程快的话,能在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拿到offer.

万佑礼是经管的体育特长生,西曼申请的美国S大以商学著称,对经济类学生的要求高的离谱,万佑礼情况够呛。

一起补习的时候,西曼总看到万佑礼对着课本打瞌睡,万佑礼的英文一点起色都没有,西曼拿了班主任允许外宿的特批,每晚住在万家,补习完回到家里,她还得替万佑礼再上一堂课。

万佑礼在同一题型上错了三遍,西曼终于忍无可忍,用原子笔很敲万佑礼额头。

万佑礼委屈地揉着额头,瞪着西曼,敢怒不敢言。

“看我干嘛?看题目!”

西曼瞪回去,作势又要敲他。这时候敲门声适时响起,西曼立马收起一副恶霸嘴脸,正襟危坐。万佑礼知道这时候怎么惹她她都不敢还手,于是大着胆子屈指弹一下她的额头。

她果真不还手。

片刻后万妈妈推门进来,她见两个孩子都低着头忙着奋笔疾书,便悄无声息地进来。

万妈妈每晚都给他们煮汤水弄点心,这时候她把这些东西端进屋里来,立刻香味扑鼻。

万佑礼立马甩了笔拿点心吃:“谢谢老妈。”

西曼装着在写字,过了会儿才抬起头来,万佑礼看准了她抬头的时机,把一块曲奇饼塞进她嘴里,在万妈妈面前西曼不仅不敢拿他怎么样,还得温温地笑,边说:“谢谢阿姨。”

万妈妈看一眼桌上的闹钟,温和地对西曼说:“不要熬得太晚了知不知道?”

西曼吓得魂不附体,回过神来了就忙不迭地点头。

万佑礼心里鄙视:瞧她那点儿出息!就只敢在他面前蹬鼻子上脸!

他再瞧了瞧她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看她装的这么辛苦,他于心不忍起来,决定牺牲一下,不多时他便换上一副狗腿嘴脸,笑眯眯地站起来箍住老妈的肩膀,“妈——我们再做一段听力就睡了!”

等万妈妈出去了,万佑礼关上门,折回来见西曼还是那受宠若惊的模样,他不禁在她眼皮底下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西曼回魂了。

万佑礼捻起一块曲奇欢快地啃,眉梢眼角呵呵笑:“干嘛呢你!吓成这样啊!”

“我觉得你妈…嗯,怎么说呢,”西曼寻找合适措辞,“一下子对我好了很多。这怎么回事?”

“这你都不懂?!”万佑礼古里古怪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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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曼耸肩,拿起笔,低头又开始做题。万佑礼掰一块巧克力送到她低着的嘴边,她眼睛不离开课本,张着嘴就把巧克力给含了进去。

万佑礼趴在桌子上,抬头看她,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她已经把你当儿媳妇看了。”

但是西曼听见了,她拿笔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的脸,立马沉下去。

万佑礼见她这种反应,不由心里“咯噔”一声,他摸摸鼻子坐直来,然后举双手做投降状,无奈地觑她:“算我怕了你了,我开玩笑的!开玩笑还不行么?”

西曼看都不看他,把笔记本电脑扯到面前来,快速点开存了听力材料的文件夹:“做,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