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玛停了脚步,委屈的泪水充满了眼眶…

诺桑心下有疑,却不想挑明,他默默地走近拉芭亥的寝宫。她是自己名义上的第几个女人都无法记起了,这些女人都是黑吉丹和母妃为自己挑选的,对他而言,这些女人都毫无意义,甚至连和她们上床的欲望都没有。如果不是有人给自己汇报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断然不会想起,后宫中还有一个叫拉芭亥的女人。可即使如此,她也算是名义上的妻子,如此公然给自己带来耻辱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站在陌生的寝宫外,这里,他只来过一次,还是那不堪的一次,诺桑的心又冷硬起来,他的手不禁按住了腰刀的刀柄。卫兵见是诺桑前来,连忙站定行礼。诺桑免了他们的大礼,抬脚把门踢开,正在休息的拉芭亥被惊醒,吃惊得望着俊朗有如天神,眼神却凶恶得如恶魔般的诺桑,浑身颤抖着从榻上滚到地上,匍匐在诺桑脚边。

诺桑冷哼:“你个低贱的女人竟然如此命大,能熬过生死?可你活着,对我来说就是不断的羞辱,所以你必须死。”

拉芭亥依旧匍匐着,抽泣着说:“死又何惧,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爱,也享受过了短暂的幸福,我并不遗憾了。只是后悔让我的家人和我的部族蒙羞,更后悔自己轻易放弃那个孩子。所以我该死,该为我所做的一切负责。但我诚心乞求你放过我的家人,放过我的部族。”

诺桑冷冷地站在原地,许久才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不可能。”说完转身欲走,拉芭亥情急,一把扯住他的皮袍下摆,苦苦哀求。诺桑有些不耐,一脚踹开了拉芭亥。

此时正是云卓送药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屋中发生的事情,依旧用曼佗罗粉迷倒了卫兵,刚推开门就看到了这一幕。顾不得自己,冲了进去,挡在拉芭亥的身前:“你说过,如果她好起来,就放过她,为什么说话不算?”

望着一身男装的云卓,诺桑眼中有惊艳也有暴怒:“我也一样说了不许你管她。”

“我并没有答应你呀,所以我并没有食言。”云卓肯定地回答。

诺桑未发一言,拉起云卓就走,身后传来拉芭亥撕心裂肺的哭喊:“求你饶过我的部族,我愿以死谢罪。”说罢起身撞向石壁,云卓大骇,诺桑几个箭步却依旧慢了半步。

拉芭亥的头重重撞在了石壁上,血花四溅,惨白的脑浆也涌了出来,她就那样缓缓地倒在了地上,昏暗的寝宫内,那鲜红与惨白记录了又一个生命的凋零。云卓的腿一软也瘫在地上,没有泪,却痛得几乎窒息。

7.8暗杀事件

春天就在这种死亡的阴影中到来了,整个希薇城笼罩在一种隐隐的痛苦中。

诺桑给了拉芭亥的死一个体面的说法,可关于她死亡民间却沸沸扬扬,有人说她是发疯,不小心坠楼而死,更有人说因为她痛恨诺桑,所以故意带着胎儿自杀身亡。但无论如何,诺桑仍是最不受影响的人。他训练士兵、充盈储备、收买其他部落和贵族的进程,从无一日中断。

云卓并不常见到他,一切都在为黑吉丹五月的到来做着准备。对于拉芭亥的死,她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也因此,她刻意地疏远着诺桑。对于诺桑,那条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大,他虽然不再是邪恶的诺桑,却仍有很多人因为他而死去。

拉芭亥的遗体被安放在家族的墓室里,送葬那日,场面十分冷清,哭得最伤心的是匆匆赶来的拉芭亥的父母还有重获自由的索妮玛。而诺桑,仍是一脸的冷漠及不耐,人们开始耳语相传着他已经在积极的物色顶替拉芭亥的空缺的人选了。那些讨论,在街巷间热闹的传开来,很快便掩过拉芭亥离世的凄凉和遗憾…

3天后的午夜,希薇城的城堡中突然响起了钟声。夜半钟鸣是相当严重的事,通常指的是火灾或敌人入侵,云卓与格桑面面相觑,连忙跑到外面,正碰上旺杰,慌乱地打听实际情况。

“是刺客,有人要暗杀诺桑邦主上!”举起火把的士兵由远方奔来说:“不过,天神保佑,刺客已经被抓到了,大家请稍安勿躁,都回房去睡觉吧!”

“谁那么大胆,敢去刺杀邦主呢?”有人好奇的问。

“是巴桑,听说是拉芭亥的情人,邦主现在正在审问他。”那名士兵说:“好了,邦主不准任何人在外逗留,否则格杀勿沦。”

巴桑?拉芭亥的情人吗?拉芭亥的死让云卓内心很是埋怨她的情人,虽然不管怎样,他还是来了,但他来得太迟了,如果早些,他们也许能够一起逃走;如果早些,他们也许能够生死与共。可如今一切似乎都风平浪静的时候,他的出现会引来怎样的变故呢?

“巴桑实在是太冲动了,他也不想想看诺桑是什么角色,他死定了,恐怕还要连累很多人。”旺杰摇摇头说。

“诺桑应该不至于迁怒其他人,他能给拉芭亥一个体面的葬礼,就不会承认巴桑是她的情人。”云卓带着一丝希望说。

“云卓,你怎么老是看不透呢?诺桑彻头彻尾就是个六亲不认,没心没肝的人。”旺杰忿忿地说:“我敢打赌,他绝对不会饶过巴桑的,而且会带来更大的杀戮或是吞并克钦部落!”

旺杰猜对了,第二天一早,当云卓来到房顶上享受阳光时,就看见巴桑被绑在广场的木桩上示众。

格桑走进来说:“巴桑好可怜,后天下午就要受剐刑。”

“剐刑!”云卓了然,对诺桑来说,巴桑给了他耻辱,本来已经不想追究了,还送上门来,自然不会放过。不过,剐刑仍旧是太重了。

“城里的人像是一点部不意外,刺杀邦主可是滔天大罪呀!”格桑说。

云卓急急的穿戴好衣物,往广场奔去。

木桩前已围聚了许多群众,巴桑双手被反绑、衣服碎裂,脸上仍是倔强和不驯的表情。巴桑是个英俊却缺乏智慧的男人,很快就要结束他短暂的生命…

旁边另外有士兵押着一个激动的老者,打听清楚了的旺杰走过来,对云卓说:“那是克钦部落的邦主,巴桑是他的独子,当初他为了拆散巴桑和拉芭亥,才送拉芭亥来这里的。一个月前,他听说巴桑要与拉芭亥私奔,所以一直囚禁着巴桑…”

后面的话,云卓听不进去了,恨意充满了胸膛,却又不知谁才是最可恨的人。

这时,达卡由城堡中走出来,拿着一张手谕,大声念道,“巴桑,克钦部落的邦主之子,企图刺杀玛格王子,因罪行重大,有危及邦国和平之嫌,特处剐刑,以做效尤,后天正午执行。”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念:“克钦部落邦主一族难逃干系,立即拘捕待查。唯恐克钦部落群龙无首,因此,克钦部落将由玛格部落接收,如有反叛者格杀勿论!”

云卓猛抬头,恰巧看见诺桑站在城堡的观察口前,他还是迁怒与他人了,或是说他依旧无法改变自己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贪婪、毫不留情,可这一切又让他做的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一直颓废的巴桑长啸一声:“阴谋!这是阴谋。我从来没有暗杀过你,我只是来看看她,看她最后一面,然后随她而去。可我醒来却成了刺客,天大的阴谋!”

在旁边的达卡立即冲上去,抽出短刀往巴桑的嘴里一阵乱捅,紧接着就是拳打脚踢。广场上的群众开始激愤,听了巴桑的怒吼,满腔的悲愤淹过云卓的理智,她也再受不了地想冲向前去,却被旺杰拦腰死死地抱住。人群中有人愤怒得与士兵发生了冲突,达卡挥刀砍杀了几个最近的平民,手无寸铁的人群骚乱起来,争相逃散。

云卓和旺杰被人群冲散了,她被人推着,摔倒,踩踏。这一切切尽收城堡之上诺桑的眼底,他愤怒得如旋风向云卓这里冲来。

诺桑想要拨开人群,抓云卓在怀,却眼睁睁看她被旺杰找到、拉起、离自己越来越远…

在城外,云卓靠着雪柏坐在地上,旺杰已经找到了格桑跑了过来,云卓被踩到的右腿很痛,但又不想让旺杰担心,所以隐忍着。

格桑说:“希薇城里乱了套,士兵在四处抓人,听说诺桑也受了伤,火气更大了,克钦部落恐怕要被灭族了。”

云卓沉思片刻,起身:“我得回去,不能这样走,如果这样走了,克钦部落真的就要完了。”

旺杰摇头:“你又能做什么呢?如果诺桑真的要灭族,恰巧是我们的机会,我早就联络了很多部落,就是在等待机会来对抗玛格部落呢。”

云卓惨然地摇头:“那样,会死更多的人的。”说完,她慢慢地向希薇城走去。

旺杰伸出手又颓然放下,云卓说得对,可是哪有战争不死人的呢?也许,云卓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吧,对她的选择,自己从来都是服从,这次,也这样吧。他默默地跟在后面,格桑亦无语地跟来。

正午的阳光也没有带来丝毫暖意,整个希薇城死一般的寂静…

7.9温柔起点

刚走到城堡前的广场,云卓就发现这里站岗的卫兵比以前多了几倍,巴桑依旧被绑在高台的木桩上,血肉模糊、生死不明。

云卓忍着疼痛继续向前走着,马蹄声打破了正午的宁静,顺着声音望去,一匹快马从遥远的地方向这里急驰。这场景是那样的熟悉,一如巴却城里那个夜晚,一样是高大的身影奔向自己,只是,心境有所不同,云卓的眼睛有些模糊,诺桑已经到了面前,跳下马,把云卓揽在怀中,默默地感受彼此的存在。

旺杰远远地站在一边,把目光放在更远处的山峦上,内心的痛楚早已无法计量。可即便是心痛,他也无法离开,似乎,自己只能是为云卓而活,且一直以来,都是她让自己活着有目标,没有象其他泥婆罗族人那样甘于漂泊、甘于平庸。他已经成为象雄奴隶、平民与农民口中的侠士,运用他们的力量,定能与黑吉丹、诺桑抗衡。云卓呀,你怎么可以就这样靠近他的胸怀?你怎么可以放弃自己的使命?你怎么可以忘记刻骨的仇恨?如果云卓忘了、放弃了,自己做的一切就都失去的意义…

城堡上的曲玛眯着眼睛,痛苦地看着诺桑拥着云卓的身影,低声对达卡说:“怎样才能让那个女人消失?怎样才能让诺桑讨厌、痛恨那个女人?”

达卡拍拍妹妹曲玛的肩:“你不是一向了解诺桑吗?巴桑的事情不就是你一手策划,让诺桑终于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他讨厌什么、痛恨什么,你不也是了解的吗?”

曲玛迅速转过头,看着达卡的眸:“那样做可以吗?”

达卡点头:“即使没能让他讨厌、痛恨,但一定能让他失去。”

曲玛低了头,沉吟…

许久,诺桑抬起云卓的下巴:“我找了你好久。”

云卓望着那灰色的眸:“我回来了,但我希望你能化解今天发生的一切,不要再激化了。巴桑的话你听见了吗?”

“敢动杀我之念的人,只有死罪一条。”诺桑又冷了下来。

云卓推开他的手臂:“他并没有杀你的念头,恐怕是你心中有鬼,见了他必要他的命,只有这样才能平复你受伤的自尊,恢复你受辱了的骄傲。我以为你真心放过拉芭亥了,原来你没有。”

“拉芭亥?拉芭亥?不提她,我还不会一肚子火!”他瞪回她,用吓人的表情说:“你凭什么认为我要放过她?她生前没给我一点好处,也没尽到任何应有的责任。我没有鞭她的尸,还好好的安葬她就不错了!”诺桑冷冷地说。

“你还是原来的那个诺桑,不会为谁而改变,是我太天真了。”云卓转身想离开。诺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支撑了很久的云卓再也无法忍受身体上的疼痛,瘫软下去。

“你的腿伤到了!”他很准确地碰到她最痛的部分。

云卓仍强忍着没叫出声,只见他抱起她,往城堡里跑去,她头上的饰品掉了一地,褐色的发丝散落下来。旺杰和格桑默默地跟着,心中焦急,脚步沉重。

诺桑径自把云卓抱进了自己的房间,放在宽大的榻上:“看来今天只能由我来当医生了。”他用尽量轻松的口吻说。

云卓闷不吭声,只是睁着带泪的黑眸看他。诺桑轻撩起她的皮袍,卷起裤管,云卓有些慌乱:“你要做什么?”她挣扎地问。

“只是要治你的伤。”他仿佛明白她心里的念头。

她半躺在色彩缤纷的枕被及褥垫中,他坐着,两人形成极亲密的姿态,呼吸在小空间内逐渐浓稠。但当诺桑开始用药油按摩她的小腿时,痛楚又打破了那份男女间的绮思遐想。她咬紧牙,努力不让自己惨叫出声,这是她十岁以来的习惯,有苦都是往肚子里吞。

云卓的隐忍看在诺桑的眼里引起疼惜:“不疼吗?”

云卓摇头:“有很多痛比这来得疼。”

诺桑扬起自己的手掌,那里伤己逐渐痊愈,只留下小小淡淡的白色疤痕:“确实,不是所有的伤都会痛,这伤口就一直不痛,不论是挡去那腰刀,还是上草药治疗时。因为,我的心已经专注在另一些事上面了。只是有些奇怪,我自幼除了剑击打仗的伤之外,还没因为女人而流血破皮过!所以别再提那件事情了,也别再为他们求情,他们是罪有应得。”

云卓不自觉地缩回脚,想要反驳,诺桑极快速地将她拉住,这次,她整条嫩白的腿都露了出来。他无视于她的窘迫,继续治疗按摩,也继续说:“不要再反抗我,也别离开我,刚才我看到你受伤,看到你离开,我的心痛了,比任何伤口都疼。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其他的一切都不要去在乎了吧。”

“我不能不去在乎其他的人,他们因为你的一个决定,就将失去自己的故土、自由甚至生命,也有人因为你而失去与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的权利,你可曾考虑过他们的感受,不去在乎就不存在了吗?”云卓闭了眼睛,脑海中又浮现起拉芭亥的身影,还有血肉模糊的巴桑。拉芭亥死前恳求的话语让她有一种义不容辞之感,或许是为可怜的克钦部落族人…也或许是为了惩罚自己爱上诺桑,所以,她暗自决定拼死也要保全克钦部落。

诺桑停了手,狠狠地望着云卓的眸,许久,一抹温柔浮现在云卓的眼底,诺桑的目光也温柔起来:“好,我收回对克钦部落的处罚,对巴桑也不再追究了,他们没有你重要,我不想让你难过,也不想因他们让我们有隔阂。”

云卓笑了,诺桑亦笑,温柔的呼吸又在小空间内浓稠起来…门外突然传来陶杯落地的声音…

7.10各怀心事

天呀!门外送茶来的曲玛再不能忍受云卓的存在,自从云卓来了以后,一切都不同了。

难道诺桑看不出来,云卓刻意逃避他的这几天来,她曲意承欢,极尽女性之柔媚,既然诺桑喜欢穿宝蓝色衣袍的云卓,她便放下头发,佯装成水中精灵的模样。可诺桑竟连个正眼都没有,甚至,在那天,因为她的好意提醒,喝着酒的诺桑突然把酒杯摔到她的脸上,怒吼:“闭嘴!你这讨厌又愚蠢的女人,谁让你有权利批判我的?快滚开,滚得愈远愈好!”她那精心装扮过的面孔,除了酒和小小的红肿外,还有自眼中不停涌出的泪水。

诺桑从不是这样的人,他即使不是很柔情蜜意,对她至少也慷慨大方,不曾打骂过。所以,她认为,只要云卓活着一天,这世界就会乌烟瘴气,她必须行动切要快。可该怎么办呢?要如何才能置这个女人于死地呢?

白天的骚动虽然被镇压下去了,表面的平静下却波涛暗涌。希薇城少了平日的宁静,人们脸上都少了笑容,静观事态的发展。傍晚时分,诺桑传了赦免令,遍体鳞伤的巴桑被释放了,民众奔走相告,更有人说出:“诺桑王子转了心性。”的话语。

刚被释放的巴桑费尽气力,来到了刚刚下葬的拉芭亥的墓前,这个简单的墓地清冷单调,没有一点饰物,因为不会有人祭奠。

可爱的拉芭亥!柔美得像随风摇曳的枝条,温柔得像娇羞可人的花朵;可怜的拉芭亥!在巴桑心中最最美丽的姑娘在19岁时就凋零了的花;可敬的拉芭亥!短暂的一生只享受过几天幸福的日子,就一直在恐惧的阴影下苟且偷生,却在最后,为了部族的安危慷慨赴死!

他巴桑又做了些什么?只是在不停的伤害着拉芭亥和自己,怯懦得不敢与阿爸抗争,目送心爱的姑娘远嫁,在风中流泪;又放纵自己的情感,引诱已经嫁人的拉芭亥,却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无法给她力量,还让自己的部族陷入危机。作为男人,他没有勇气追求自己爱的人,只给她带去痛苦,甚至失去了生命,作为一个部族即将继任的邦主,他也没有力量和能力让部族摆脱困境。活着太没有意义了,巴桑心灰意冷。

春日的夜晚不再是沉寂的墨黑,伴着浓浓蓝,显得清透起来。月亮隐在云后,星儿出奇的亮。希薇城外的雪柏林中,一身黑衣的旺杰等着前来接头的人,他带着黑色的面具,只露出清亮的双眼。身上散发着坚毅的力量,背后却遗落着孤独,没有人知道,他就是近几年来出没在象雄各处的侠盗——黑骑侠,他来无影去无踪,专门从事劫富济贫的工作。贵族恨他入骨,奴隶、平民则奉他为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

而这个伟大的英雄依旧有无法征服的事情,还有人,就像今天,这样好的机会,依旧没有让骚动演变成暴动,因为云卓也处在危险中。不过,诺桑的暴行迟早会自取灭亡的,但是他训练的士兵却是难对付的,一定要想出个对策来。

远处前来接头的人也是一身的黑衣,近前后:“今天,你及时的撤退,让大家没有受到伤害,城中的平民更加信服你了,看来日后我们行事会更加方便。只是诺桑竟然把巴桑放了,本来,如果救援顺利,他能成为我们反抗诺桑的后援,他的部落也可以成为我们的基地,可现在又被诺桑得了好处,我们该怎么办?”

旺杰沉稳地说:“巴桑一定会成为我们的人的,我去找他,他现在在哪里?”

“我跟他到了墓地,他神情颓丧,为了个女人,什么都不顾了,根本不像个男人。”那人说。

“你不会了解那种痛楚,他才是个真性情的男人。”旺杰说完转身向墓地走去。

早春的夜晚还很寒冷,却隐隐有了温柔的暖意,云卓缓缓地向自己儿时曾经住过的院落走去,这里的记忆太浓,浓得不敢轻易接近,不敢再触景伤情。可今天,云卓必须要来,带着一份忏悔的心,来对逝去的亲人乞求原谅,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无法停止,也无法前进,茫然又无助。

穿过华丽的中厅向后面走,一片枯白静默的花园呈现在眼前,水塘里的水仍结着霜,墨蓝的天空下,那个白色雅致、曾经温暖快乐的院落由小而大,而她的泪水也由少到多。10多年了,本以为早就模糊的记忆却清晰得让人心疼,进得院落,推开屋门,却发现虽然是一尘不染,可摆设都变了,室内的种种反而没有屋外的环境带给她的冲击大。

从新回到院子里,坐在枯草上,仰望着星空,回忆着亲人的模样。泪水渐渐干了,想到曾在这里居住的快乐一家人,如今只剩下她一人…那种伤痛,是永难平复的!冤有头,债有主,就向黑吉丹讨回公道吧。可是云卓怎么想也无法明白,阿妈临死前为什么会对诺桑发出那样的咒语?是她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结果吗?还是另外有隐情,如何才能破解那咒语?破解了又如何?诺桑一样还背负着另外一个古老的咒语,就是不能与深爱的人结合。身与心都疲惫了,谁能给她最好的启示呢?

诺桑抱着双肩在中厅里踱步,回味着怀中云卓的味道,虽然,白天的骚动让人有些不快,关于黑骑侠传闻,也令他有些担忧。但是在他28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快乐过,也没有这样为一个人改变过自己的决定,但云卓是不一样的,有她在身边,心情就会充满阳光,有她在身边,任何诅咒、困难都不成问题,只是要怎样才能给云卓信心,要她相信自己?

月亮从云后出来了,地上银白一片,让所有困惑的人都沉于思索,也让所有困惑的人有了光明的心情…

第八章爱的憾痛

8.1危险信号

清晨,诺桑就被前来报告的达卡叫醒,达卡兴奋地说:“放了巴桑,果然引出了黑骑侠,昨天派去跟踪的人今晨回报说看到了黑骑侠在墓地救了欲自杀的巴桑,还劝说他支持自己,并且把巴桑交给他们组织中人护送回家去了。”达卡看了看诺桑继续说:“黑骑侠一直带着面具,没有看到他的真面孔,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就在希薇城中,我们的身边!”

诺桑冷笑:“他只是个自不量力的家伙,虽然这几年在象雄其他部落城邦制造了几起漂亮的事件,但是这次他选错了地点和对象,在我这里,他占不到任何便宜。不过我还是比较欣赏他的,如果能抓到他,我希望是活的。”

达卡不解:“他与我们作对,还留他的活口做什么?”

“他在奴隶和平民中的威信是我所需要的。”诺桑接过曲玛递来的清水漱了漱口,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曲玛问:“那个黑骑侠很棘手吗?怎么以前没有在这里出现过?对了,昨天云卓很晚才回到她的寝宫,会不会是她?如果是她就太好了。”

达卡有些奇怪:“和她怎么会有关,她应该做不了那些事情的。”

“她可是神通广大的女巫,什么做不了?”曲玛白了达卡一眼。

达卡冷笑:“你的话到是提醒了我,我去审审昨天抓来的人,如果黑骑侠真的是云卓,那我们就可以不费任何力气除掉她了。即使不是,我也得想个办法让他说是。”

正在这时,有卫兵跑来向达卡汇报:“大前天后半夜,黑惹大人和岩索大人的府邸被黑骑侠掠夺了大量财宝,因为诺桑邦主遇到了巴桑的暗杀,所以没敢来打扰,但是听说昨天抓到的乱民身上有他们的宝物,所以断定是黑骑侠偷了他们的东西去鼓惑那些乱民的。”

达卡听了更加兴奋:“我知道了,诺桑王子现在不在,我会转达,我还要去亲自审问一下。”

曲玛则在内心欢歌,终于找到了一条对策,还不伤及自己的计策。

云卓和旺杰在庭院中拨弄着药草,今天又是个阳光充足的日子。格桑则从外面跑进来:“你们听说了吗?大名鼎鼎的黑骑侠已经来到了希薇城了,现在整个城堡里都在议论呢。”

云卓面带忧色:“早就听说过他的威名,只是有些担心,他怎么选择了希薇城。”

旺杰笑问:“为什么担心这个?”

“觉得他太冒险了,不应该这么早选择诺桑这个对手。”云卓说。

旺杰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诺桑是整个象雄贵族中最大的代表,他得到的权势最多,搜刮的民脂民膏也就最多。自从贡桑死后,他又有可能得到王室的继承权,不趁他羽翼尚未丰满的时候与他对决,难道还等他当了象雄的王再反叛吗?那时可没有人敢了。”

云卓放下手中的药草,望着旺杰:“他知道诺桑的军队部署吗?他知道诺桑的卫兵多么训练有素吗?他知道诺桑的财富以及屯粮吗?不了解这些,就不要谈什么对决,那是以卵击石。不仅失去了自己刚刚建立的组织,也可能失去生命。更有可能把刚要有所转变的诺桑逼回原来的他。”

“你就那么在乎诺桑吗?”旺杰愤怒地将手中的药草扔在地上。

云卓站起身:“你怎么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黑骑侠是你的朋友吗?如果是,最好把我的话转达给他,因为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旺杰叹了口气:“你不要相信诺桑能改变,能成为善良的人,本性难移。不过还是应该谢谢你对黑骑侠的担心,他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

云卓还想要为诺桑争辩,他就已经出现在庭院的入口处了,她便继续蹲下身来拨弄药草。旺杰依旧倔强地站着,瞪着那个身影,近了,诺桑有一头乌黑的短发,灰得近似银的眼珠,说实在的,诺桑的样子太过斯文,只是,他的眉眼如此内敛,唇抿得如此紧,几乎薄成一条线,让人感到一股森森的寒意。

诺桑感到了旺杰的敌意也迎视过去,相仿的身高,两人眉对眉,蓝眼珠对灰眼珠,谁也不肯退让。目光接触的刹那,彷佛擦出了火花。

格桑觉得不安,推了推云卓,云卓只好说:“怎么这么早就过来,难道这里太平得不需要议政了吗?”

诺桑笑笑:“一个小小的黑骑侠惹不出什么乱子,何必那么在意呢?”

旺杰听了,拳握得更紧了。

诺桑看到一地的药草,来了兴趣,也蹲在云卓身边:“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弄的?好多,而且都不一样呀。”

“是前些日子收罗的,确实很多,看来希薇城中的药草贸易还不错,有些是我在典籍上见过,却见过真物的呢。”一说到药草,云卓开心起来,细心地给诺桑讲解。

阳光渐渐热了,诺桑拉起云卓:“你不累吗?到里面歇息一下吧。”

云卓笑:“我从12岁以来一直拨弄这些药草,怎么会累呢?即使累,也不能停下来,只有看到它们,我的心就会平静下来。”

诺桑正要询问,达卡匆匆跑来,在诺桑耳边说了几句,诺桑怒道:“胡说!这不可能,你从新去查,我的云卓不可能是什么鸡鸣狗盗的黑骑侠。”

诺桑的话让达卡尴尬得看向云卓,云卓听了也是一愣:“真的吗?说我是黑骑侠,这到真是个好笑的话题。”

诺桑大笑:“如果你是,也不会叫什么黑骑侠,一定会是黑曼佗罗——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才适合。”

旺杰却听得心惊,一定是有人想要加害云卓,即使云卓提醒过自己不能贸然行动,但为了云卓的安危,今晚就要行动了…

8.2针锋相对

夜深了,壁上的火摇摇忽忽,守卫的士兵远没有往日的神采熠熠。

旺杰一身黑色打扮,再罩上黑外袍及黑面具,完全融入浓浓的夜色中。

今晚的行动虽然突发,但他还是做了较为缜密的筹划。先是让渗透到管理诺桑饮食的人在他的酒水中放了微量的迷药,又在士兵的开水壶里放了迷药。

他毫不费力地就来到了诺桑的寝宫外,再拿出从云卓那里偷来的曼佗罗粉,使四周响起此起彼落的鼾声。

旺杰用特殊的技巧打开门,月光下,这石壁的房间,是一片简朴。诺桑这一点,总教人惊讶,他身为玛格部落的头人,有华丽的城堡,奢靡的排场,但个人却常是轻装简骑,不见他挑剔什么。

红紫色旖旎的帐幕,扑鼻而来的是浓浓的异香,旺杰看见床上有人的形状,却无声无息。随着微弱的光线,他走到放衣服的桌前,熟练的翻出银币。

蓦地,蜡烛突然亮了起来,旺杰迅速回头,只见穿着白袍、一块白色亚麻布掩住口鼻的诺桑,执烛稳稳地站在那。

“我头一昏,就觉得不对劲了,果然是有人要作案。”诺桑冷冷地看着他,用力地拍三下手。

几个东倒西歪的侍卫冲进来,利剑向旺杰刺来。

“我诺桑永远都是有防备的!”诺桑阴沉地说:“只是他们都不小心着了你的道。”

旺杰不发出任何声音,以矫健的身手闪到门外。诺桑立刻发现,这人并不是普通的窃贼。

旺杰和卫兵们在广场和廊柱间游斗,旺杰藉着对地形的熟悉,躲闪着那些已经就要昏迷的人的攻击…

诺桑一直在旁边观看,没有动手。看着黑衣人娴熟地进退,以及熟悉的身型,诺桑思忖着。

终于士兵们抵不过药力,纷纷倒下,诺桑冷笑:“我已经等你很久了!”诺桑用一种会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友善态度说:“和黑骑侠比划剑术,一直是我想完成的心愿。”

“你早就算准了我会来?”旺杰镇静地间。

“没错。”诺桑仍然是那种调调说:“不过你放心,我这人对英雄一向公平。他们都在你的迷药中昏睡,唯有我独醒。如何?我没有占你的便宜吧?”

这种人,更是无法看轻。旺杰冷笑说:“我不相信你会玩什么公平的游戏,你若是公平,我也不会来了!”

“那就试试看吧!”诺桑说着,丢过来一把剑。

旺杰俐落地接住,剑是好剑,明利尖锐。他衡量着位置、距离及光影,摆好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