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峥,乔萨旺的儿子乔赛维带着人马从马来西亚的槟城到了曼谷的恰图恰市场,这次他们不仅带了大量的犀牛角和象牙准备脱手,还有一批手下在泰缅一带非法捕猎懒猴、穿山甲、红尾蚺、淡水龟以及蜥蜴。我们基金会在泰国的分站一个月前解救的几只小老虎也被他们的人偷走了,还伤了我们的两个工作人员。”

秦亦峥眉头不由深深蹙起,垂在身侧的左手上青筋一根根暴起,乔萨旺是东南亚一带最大的野生动物走私集团的头目,私下被人称作“贩卖野生动物的帕布罗埃斯科巴”,帕布罗埃斯科巴曾经是哥伦比亚最大贩毒集团麦德林集团的首领的大名。而静蕙和孩子的死,他一直怀疑和乔萨旺脱不开干系。

“这件事交给我。”热血上涌的秦亦峥斩钉截铁地撂下这么一句话,便挂了电话。

南嘉鱼握着手机忍不住摇头,他这个学弟,唉,自从静蕙惨死之后,就像一条干涸的地下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春来涨绿波。

收了线的秦亦峥神色有些怔愣地呆站了片刻,小谢大概见他神色异样,伸出爪子在他的牛仔裤上扒拉了两下。秦亦峥这才留意到它前爪上皮毛还微微有些湿,知它怕是又去小瀑布那里冲凉过了。小瀑布人迹罕至,周围路线又复杂,阮沅该不是让家伙给坏心眼地甩了,迷路了吧。想到这里,秦亦峥眼皮重重一跳,赶紧关了门便朝小瀑布所在的方向奔去。小谢反应慢了一拍,脑袋朝木门上一撞,悻悻地趴回自己的小窝,看蚂蚁搬家去了。

到达“Mae Yen”瀑布时,秦亦峥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不仅是阮沅的不见踪影,他在土地上还发现了几道深邃的轮胎印记。他蹲下/身,仔细去看车辙。车辙宽且深,还有密密的花纹,能留下这种痕迹必然是负重的军用防爆轮胎。秦亦峥又在红砖色的土壤里发现了一些细小的土壤颗粒,他用食指和拇指拈起这些土屑,送到鼻下嗅了嗅,有股淡淡的铁腥味儿,他的脸色也随之变了几变。

起身又去看制动长度,秦亦峥判断留下这车轴印的是一辆改装过的军用卡车,车印旁边还有相当数目的凌乱脚印,脚印普遍都不小,应该就是乔赛维的手下。秦亦峥弯腰细看,最小的鞋码是42码,最大的是46码,还有两个43码,一个44码,三个45码,应该是八个人。继续往前勘察的秦亦峥很快又发现了一双小巧得多的鞋印,37码,应该属于阮沅。而在阮沅脚印的对面,是一双43码半的男人脚印。对方一共是九个人,而阮沅,恐怕十有八/九被掳走了。秦亦峥用力闭了闭眼睛,此刻他的脑袋有些乱。投鼠忌器,阮沅若是当真落在那帮人手里,他这次的行动将非常困难。但是难道他能不救她吗,小谢在水潭里玩水的时候是瞧不出跛脚的,之所以能逃过□□,泰半是阮沅救了它。

那个小狮子一样的女人,就这样轰隆轰隆地闯进了他的生命里,她浑身好像散发着金光一般,叫他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秦亦峥在槟榔树下又发现一摊跟唾液搅在一起的槟榔渣,渣滓还是潮滋滋的,看样子那些人应该还没有走太久。确定了卡车驶离的方向,秦亦峥这才折身返回。

进屋收拾了钱钞和生活必须品,秦亦峥又检查了他常用的枪械盒,或许预感到这次将会有一场鏖战,他将很少用的MP5 9mm口径的□□也一并放入了盒中。检查完毕后,他匆匆写了一张字条给阿璋他们,说有点私事要处理,请他们照顾一下小谢,便锁门离开。

倒不是个人英雄主义作祟,他无家累无牵挂,不比阿琮阿璋他们几人,或有父母亲弟要抚养照看,或有青梅竹马的恋人在守候。他便是死了,大概也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人为他落几滴热泪而已。

取了车钥匙,秦亦峥开着那辆旧吉普,循着军用卡车驶离的方向疾驰而去。

阮沅在车辆的颠簸中醒来的一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笼子上方就是一层油雨布。而在她的身边,还有相类似的许多笼子,这些笼子大多锈迹斑斑,每一个笼子上都贵挂着两把巨大的铜锁。而在笼子里,有正在昏睡的老虎,有毛发稀疏的懒猴,还有盘屈在一起的蛇。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身后立刻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阮沅恐惧地回头一看,身后是一个脏兮兮的玻璃箱,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各种灰不溜丢的乌龟,还有丑陋的蜥蜴。这些蜥蜴瞪着鼓鼓的眼睛,拖着长长的尾巴,踩着乌龟的龟壳,四处乱窜。

周遭光线黯淡,阮沅抱紧自己的膝盖,尽量坐在笼子中央,缩成小小的一团。她真的害怕极了,从未有过的害怕。这些动物身上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腥臊浑浊的臭味,叫她觉得一阵阵气闷。

眼睛有些发酸,泪水忍不住滴滴答答地落下来,阮沅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坠入了噩梦。

顾子夜会不会来救她?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生闷气出去闲逛了?这些偷猎的到底想拿她怎么样?他们会用她向阮咸敲诈勒索吗?阮沅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思绪怎么捋都捋不清楚。

无边的恐惧里她只能念着顾子夜和阮咸这两个她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

哥哥,你快点来救我。

顾子夜,你快点来,我好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还有一更。

特地把故事背景放在局势复杂的东南亚,就是为了尽可能现实,但小说永远摆脱不了虚构,所以千万别问我什么“为什么男主杀了人不会被抓”“为什么男主没有被通缉,还能到处跑”,这种问题让我觉得大家的脑电波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

另外,既然都不入V了,麻烦热爱有福同享有文同看的读者就别辛苦搬文到各种论坛了,我真的不需要这种免费帮我宣传、帮《菩萨蛮》扩大知名度的方式。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着一群喜欢仰着头等着别人将食物嚼碎了丢进他们嘴里的奇葩,他们只会说“谢谢楼主搬文”“楼主好人”,或者吃白食打厨子,“什么烂文,作者三观不正,作者玛丽苏”,绝对不会屈尊百度一下《菩萨蛮》然后戳进晋江来看的。谢谢。

第26章 暹罗惊魂(3)

车一直在往前开,除了在途中加了一次油便没有停过。阮沅不知道自己将被带到哪里。

一直到暮色四合的时候,油雨布才被揭开。那些膀大腰圆的男人们两人一组,将车上的笼子一只只卸下来。

一个清瘦的青年看见笼子里的阮沅,忽然上前,主动开了锁,又亲自将她扶了出来。他个子不高,肤色偏棕,头发蜷曲,长着一双双眼皮褶皱深刻的眼睛,嘴唇也偏厚,一看便知道是在热带地区长大的,但穿着一身白大褂,看上去修养很好。

“阮小姐,受惊了。我替我的手下向你道歉。”他居然说一口完美的英语,还带着悦耳的英式卷舌音。

阮沅摸不清楚他的底细,只是拿眼睛打量周围的环境。入目所及是一片油棕,如同一颗颗长在土里的巨大的菠萝,还有椰子树,橡胶树,都是东南亚地区寻常的树木。在这些植物的掩映当中是一座宅院,外表稀松平常,但是院子却安装了好几道铁门,空心砖砌成的院墙上方还安装了粗粗的铁丝网。

见她不搭理自己,青年忽然放沉了声音:“是谁把阮小姐锁进笼子里的?”

原本正在搬笼子的男人们一时间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齐看向金毛。

正在指挥的金毛觉得额头上立刻淌下冷汗来,他舔了舔嘴唇,干巴巴地说道:“小老板,是我,是我让春隆将阮小姐锁进笼子里的……怕她逃跑……”

“混账东西。”青年勃然变色:“阮小姐是什么人,我的贵客,你们竟敢把她当成那些低贱的畜生一样锁在笼子里,你们活腻了是吗?”

“小老板,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金毛开始自己抽自己的嘴巴,一时间除了风声,只有劈里啪啦的声响。没抽几下,脸颊便红肿起来,可见是半点没放水。

阮沅看够了这种杀鸡儆猴的把戏,她盯住青年,单刀直入:“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年这才挥一挥手,示意金毛这做戏可以停止了。

“我叫乔塞维。”

阮沅蹙起了眉头,乔赛维,姓乔的她只认识被伍媚打折了腿的乔彼德还有他爹妈妹妹那拉拉杂杂的一大家子。

“你和卖军火的乔家有没有亲戚关系?”

乔塞维笑起来,露出整齐的雪白牙齿:“阮小姐真是冰雪聪明,乔彼德是我堂兄。”

阮沅刚想说“既然大家是熟人,你还不赶紧放我走”,乔塞维却又悠悠添了一句:“因为定居在不同大洲,我们两家已多年不来往。”

阮沅瞪住乔塞维,他根本就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才说出方才那句话的。

“你到底把我抓到这里想做什么?”

“抓你,不不,这次难道不是阮小姐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吗?”乔塞维一脸的不解:“何况我对阮小姐神往已久,如何舍得抓你?”

男人这般的巧言令色最为阮沅所厌恶和不齿,不过谅他也不敢对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于是阮沅面无表情地看住乔塞维:“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乔塞维只打了个眼色,原本站在不远处的几个彪形大汉立刻阻住了打算离开的阮沅。

“乔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阮沅回头瞪住乔塞维。她的眼梢因为怒气而微微上扬,形成一道美妙的弧线,阅尽花丛的乔塞维竟然觉得心头微微一窒,挑唇笑起来:“说起来,我的父亲还曾替我向阮小姐的哥哥求娶过你,不过令兄倒是相当疼爱你,说在你们阮家,只会‘卖儿子’,断不会‘卖女儿’。他建议我父亲若是打定主意想要和阮家联姻,不如赶紧再生一个女儿,长到十八岁嫁与他。”

听他提及阮咸,阮沅顿时觉得被莫名的软弱所击倒,胸腔里一阵阵酸楚之情如同漫过堤坝的河水,将一颗心都打得潮湿。

大小姐脾气发作的阮沅再也没有耐性陪眼前的笑面虎打机锋:“乔塞维,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干什么就直说,我没兴趣陪你在这里兜圈子。你多少也该知道我哥哥的脾性,我爸爸从小就说他是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话说到这里,已经算是威胁了。

乔塞维笑着举起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阮小姐,你把我看做敌人,可真叫我伤心。据我了解,阮小姐似乎是法新社的记者,难道你不想借这次的机会零距离地了解一下野生动物交易?”

阮沅愈发摸不清楚乔塞维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一个走私野生动物的贩子,居然将内幕巴巴地送到她的面前来,是笃定她不敢往外发稿还是笃定她写了稿也发不了?这家伙也未免也太托大了。

乔塞维见阮沅神色已经有所松动,立刻侧过身体比划了一个请的姿势。

阮沅瞅瞅那一圈铁塔一般的黑大汉,自知乔塞维轻易不会放她离开,只能佯装镇定地往铁门走去。

乔塞维领着阮沅进了一间昏暗的小屋子,刚进去阮沅就闻见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待到看清楚屋内的情景,阮沅被惊得倒退了一步。房梁上垂下好多个铁钩子,每一道钩子上都挂着好几条蟒蛇,蟒蛇的嘴巴被撑开,蛇牙已经被拔掉,成为两个血肉模糊的肉/洞。

一些工人正拿着刀片娴熟地将蟒蛇从肚皮那里划开,剥掉的内脏被随意地丢进一个红色的塑料桶里,屋里的血腥味儿就来自于这些鲜血淋漓的内脏。而蛇胆则被小心地放进玻璃器皿当中,然后被放置到一旁的冰柜里。

阮沅强行忍耐住心底的恶心问道:“捕蛇会折损人手的吧,就为了一颗蛇胆,值得吗?”

乔塞维嗤笑:“怎么不值得,蛇胆不过是锦上添花,真正值钱的可是蛇皮,阮小姐莫非忘记了,像你们这样的名媛淑女,谁还没有几双蟒蛇皮的鞋子或者皮包?现在倒怜惜起这些冷血畜生的性命了?”

“你——”阮沅被乔塞维堵得哑口无言。

“抱歉,阮小姐,我只是实话实说,无意冒犯于你。”乔塞维还是一副绅士的模样。

受不了屋内浑浊气味的阮沅率先走了出去,大口大口呼吸着屋外新鲜的空气。乔塞维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站在她旁边。

“这些都是违法的,你们过海关的时候怎么办?安检可能通过吗?”

乔塞维笑起来:“阮小姐你跟我来。”

阮沅被乔塞维领到一排木质货箱面前。乔塞维弯腰掀开盖子,阮沅看见里面挤满了外表瘆人的大壁虎,有毒的红树林蛇,还有些其他各种让人看了就发怵的有攻击性的动物。

“这上面一层是障眼法,只是为了让海关安检人员,尤其是那些娇滴滴的女工作人员不敢再往下查勘。”乔塞维合上盒盖,又笑着踢了踢木箱下层:“下面的才是装运你所说的那些非法物种的货箱。”

“乔老板真是才智卓绝,连这样移花接木的主意都想得出来。”阮沅忍不住出言讥讽。

乔塞维仿佛听不出她的挖苦,微笑着说了一句“阮小姐客气了。”

阮沅盯住面前的乔塞维,暗暗揣测他的意图,眼前的男人年岁不大,但这么虚虚实实一番动作愈发叫人看不清楚。她不了解秦亦峥和乔家的过节,自然不会知道乔塞维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此刻,她已经成了乔塞维诱捕秦亦峥上钩的鱼饵。

而数百公里之外,秦亦峥已经失去了军用卡车的踪迹,因为出了山林,人烟密集,车辙变得难以辨认。秦亦峥决定直接去曼谷守株待兔。

曼谷是世界上最大的野生生物非法交易中心。在地下黑市里,那些濒危动物都会被公开叫卖,只要你出得起价,无论非洲草原上的狮子老虎,还是马达加斯加、苏丹的爬行动物,没有买不到的。这些野生动物,在亚洲,是中药材或者宴席上的菜品;在欧美,则是有钱人装饰客厅的标本。各地的买家们一旦了解到货源信息就会飞到曼谷,呆在恰图恰市场附近的酒店里,通过中间人和货运商进行私下交易。

阮沅,他要救;仇,他要报;那几只老虎,他也要救。只要能达成这三个目标,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这条性命。

第27章 黑市鏖战(1)

每年的夏末秋初都是曼谷恰图恰市场地下黑市最猖獗的时候,来自各地的商人,带着非洲平原上猎来的老虎,亚洲山区捕获的熊罴,越南的金丝猴,印度尼西亚的猪鼻龟、新西兰的大蜥蜴……各种各样的珍禽异兽,无论活的,死的,还是它们的骨骼、眼珠、皮毛、脏器,只要给出足够的价钱,没有什么得不到的。

来自越南的商人陈良勇带着他在婆罗州和苏门答腊辛苦搞到的一批盔犀鸟头住进了恰图恰市场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在以动物的骨骼角类为主要收藏对象的古玩杂项中,有“一红二黑三白”的说法,“黑”是指犀牛角,“白”是象牙,而排在首位的正是被圈子里称为“鹤顶红”的盔犀鸟鸟头,一般的鸟类头骨中空,无法雕刻,而盔犀鸟的头胄部分为实心,颜色外红内黄,质地细腻,易于雕刻,丝毫不逊于象牙,一个用盔犀鸟头胄雕刻而成的鼻烟壶可以轻易卖到十几万元的价格,所以受到热炒,而盔犀鸟这种本就稀罕的鸟类如今愈发罕见,几近灭绝。

陈良勇正在自己的豪华套房里吃早餐,鱼子酱配吐司面包,培根煎蛋,外加一瓶波尔多红酒,他的心情此刻非常愉悦,他已经预感到这次来曼谷,他会赚个满钵。

“你想把你的脑浆涂在吐司面包上还是放在脑子里?”一个非常好听的男声在他脑后响起,与之一道的还有一个圆圆的、硬硬的东西抵在他的后脑勺上。

陈良勇手里的吐司面包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一颗颗剔透的鱼子酱将脚下的地毯立刻弄脏了。

“放,放…在…脑子里…”陈良勇磕磕巴巴地说道。他的脑门上一下子全是冷汗。门一直关着,窗户那里有他的两个保镖,这个人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过来的。陈良勇脑门上的汗出的愈发多了:“好汉,不,大侠,有话好说,先把枪放下好吗?”

秦亦峥这才收了枪,不疾不徐地走到陈良勇的身旁。

年轻的男人连面都没有蒙,坦然地露出他英俊的脸孔。他只戴了一顶棒球帽,穿着迷彩紧身T恤,黑色牛仔裤,军靴,手边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这年头横的怕不要命的,这样肆无忌惮一定是因为手段了得,陈良勇老老实实地说道:“大侠,我不算大富大贵,但这些年也赚了些钱,只要你肯饶我性命,尽我可能,多少钱我都给你。”

“我不要钱。”

淡淡的一句话叫陈良勇几乎要哭起来,不要钱难道要命吗大侠。

“陈老板,我暂时对你的命没有兴趣。”秦亦峥从桌上拿起一只干净的郁金香杯,又拿起亚麻细布慢条斯理地将杯子里外擦了个遍,这才将醒酒器里的红酒倒进被子里,优雅地抿了一小口。抿了一口后微微蹙眉:“05年的吧,味道不行。”他太知道该怎么做戏才能将这些商人从肉体到精神都压垮。

陈良勇果然愈发恭敬:“大侠,想要什么年份的红酒您尽管说,我一定竭尽全力帮您弄到。”

秦亦峥坐在陈良勇的对面,右手食指上勾着他常用的那把□□M9的扳机扣,慢吞吞地转着。陈良勇喜庆的胖脸上简直汗如出浆,如同泡了水的猪头。

“大侠,枪是凶器,仔细走火炸膛。”陈良勇小心翼翼地“提醒”秦亦峥:“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秦亦峥等的就是这句话:“听说陈老板手里有一批鹤顶红,这次想出手。我有个不情之请。”

原来是奔着鸟头来的,陈良勇觉得腮帮子上的肉直抖,这批鸟头要是如愿脱手,起码得好几十万美金,真是割肉啊,可是跟命一比,钱算个屁啊。

“大侠瞧得上鸟头,就当是我孝敬大侠的。”陈良勇强忍肉痛道。

秦亦峥笑笑:“陈老板多心了。我只希望陈老板在曼谷的这几天,由我担当你的贴身保镖。”

陈良勇起初有些发懵,不过转瞬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眼前这位杀神怕是要对付这次也来交易的某个商人吧,这才拿自己当了幌子。不过他能说个不字吗?

“这是我的福气,呵呵,您一看便是身手了得,比我先前带过来的那两个酒囊饭袋不知道强了多少。”陈良勇嘴上谄媚,心底却在叹气,有这么个毛遂自荐的“保镖”,这几天简直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陈老板的那两个保镖被我打晕了,估计也快醒了,该怎么打发他们想必不需要我教。”

“我晓得的。”陈良勇擦了擦鼻尖上的汗,嗫嚅道:“只是大侠您的称呼……”

“你可以管我叫安藤。”身上有四分之一日本血统的秦亦峥早年和母亲顾倾城生活在日本东京,便跟着外祖母姓了安藤。

“好名字,好名字。”陈良勇不忘狗腿。

两个保镖摸着后脑勺摇摇晃晃爬了起来,见到端坐在椅子上的秦亦峥时一齐变了脸色。陈良勇却上去就给了两人一人一脚。他本是粤人,后来有算命大师断言越南是他的发迹之地,这才去了越南,情急之下便下意识的改为用粤语骂道:“你哋两个衰仔,海中无鱼虾仔大,一旦遇到高手,人哋碾死你哋好似碾死只蚂蚁咁样,你哋俩个同我负责搬货箱。知道未?”?”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两个倒霉虫完全不知道素来精明的老板为何让歹人做了上宾,愤愤地开门出去了。

“陈老板今天早上的安排是什么?”

“待会儿中间商会过来看鸟头,顺便会带点别家的消息来,大侠看看您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玩意儿,就当我给您的见面礼。”

“陈老板的心意我领下了,不过现在我是您的手下,尊卑有别,还请您别露了痕迹。”

陈良勇赶紧点头,连声说“知道”。

有敲门声响起。

“谁啊。”

“陈老板,是我。”粗噶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是中间商,叫巴颂。”陈良勇压低声音告诉秦亦峥。

秦亦峥微微颔首,前去开门之前,他不忘将自己的手提箱踢到餐桌下面,又将餐桌上他喝过的那只酒杯握在手里,然后丢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门开了。巴颂狐疑地盯住秦亦峥,并没有急着进来。

“巴颂老哥,可把你给盼来了。”陈良勇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快请进。”

“这人看着有些眼生呐,老陈。”

“呔,这是我的贴身保镖,花大价钱从日本找来的,叫安藤,功夫可厉害了,会忍术。”陈良勇顺嘴胡诌。

“はじめまして、どうぞよろしくおねがいします。”(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秦亦峥朝巴颂微微鞠了一躬,一口标准流利的日语成功打消了巴颂的怀疑。

胡子拉碴的巴颂这才淫/笑起来,露出一嘴的黄牙:“小日本的话我可只懂 ‘雅蠛蝶’(不要)和‘一库一库’(要出来了)。”陈良勇也跟着会心一笑。

“鸟头呢,快给我看看。”巴颂收了笑,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

“你手头上有好的买家没有?”

“老陈,我哪次没给你找好的主顾?”巴颂斜着眼睛睨陈良勇,胖大的舌头舔着齿缝,发出嘶嘶的声音:“乔家小公子这次亲自出马,可带了相当数量的好东西。若是能攀上乔家,别说你在越南的那四个婆姨,便是再娶四十个也成,只要你,嘿嘿嘿。”巴颂暧昧浑浊的眼光在陈良勇胯以下的部位流连。

陈良勇在心底啐了这老厌物好几句,但面上依旧堆笑:“那还要巴颂老哥你多多费心。”说完便转身进了内间,从保险箱里拎了一个大箱子出来。

开箱的瞬间,巴颂的鼻息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喃喃自语道:“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黑色的丝绒底子上放着橘黄色的盔犀鸟头胄,一共三只,大小相仿,吻部是黄色,然后是橘黄、橘红、大红,非常完美的颜色过渡,在吻部上方雕刻着精巧的图案。

巴颂凑近了细看,“啧啧啧,上面刻的是八仙过海,这个再让我瞧瞧,刻得是麻姑献寿。”

“巴颂老哥好眼力,最后一只刻的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你这次是赚大发了唷。”巴颂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这才拿起脖子上的相机,全角度无死角将三只盔犀鸟鸟头给拍了下来。

“我还带了一箱子毛料,都在八十克以上。”

“行,我待会儿就去求见乔小老板,下午给你消息。”

“辛苦巴颂老哥了。”陈良勇不忘将几张绿金揉进巴颂的手里。

待到巴颂离开后,秦亦峥沉默地站在窗前,直到眼见着巴颂钻进一辆黑色的轿车里,这才收回目光。

三个小时后,陈良勇接到了巴颂的电话,说乔赛维对这批鸟头颇有兴趣,请陈良勇下午两点带着货到距离恰图恰市场九十公里的一处农庄见面。

挂了电话,陈良勇有些兴奋地搓着手掌问秦亦峥:“大侠,您和我一块儿去不?”

“去。”秦亦峥一面说话,一面从餐桌下拿出了自己的提箱。他抬头看向陈良勇:“把鸟头放在我的箱子里。”

陈良勇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大侠,您想要对付的人不会是乔家小公子吧?”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秦亦峥语气森冷。

 

作者有话要说:

绿金:美元

嗯,预告一下,下一章比较血腥.

文中粤语已经按照Limda妹的建议修改,谢谢这位妹子。